第五彈 短篇萬歲 聖誕再萬歲!

太大意了。

雖然不斷地更換打工地點,卻在每次才剛熟悉工作的內容,就因為莫名其妙的失誤而被炒魷魚。所以,現在雖然好不容易熟悉了便利商店中收款機的操作,店內業務的流程協調好,和店內打工阿姨的時間也分配完畢,一切終于要上軌道的時候通常也是最容易出現莫名其妙失誤的時刻。

用不算精神飽滿的微妙聲音,對著將購物籃放在收款機前的客人,喊出「歡迎光臨」的固定台詞後,順手將購物籃拉到了手邊,客人買了筆記本、三片裝的吐司、牛奶、寶特瓶礦泉水、迷你天婦羅便當哼,看我一分鍾就搞定。在心中得意地笑著,快速「嗶、嗶、嗶!」地讀取條形碼,口中標准地報著商品價格,當讀取到便當條形碼的時候,還抬起了頭問道

「請問便當要加」熱嗎?剩下的幾個字,像消失在異次元空間般地失去了音訊。

眼前這個正伸手至小錢包拿錢的少女,也同樣整個人愣在那里,她穿著無袖連身洋裝、一身輕便裝扮,一看就知道是因為肚子有點餓了,隨性漫步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些食物,後腦勺的左右兩邊各綁著一個馬尾,這已經是少女的注冊商標了吧。

少女古都緣半張著口,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店員。

「」

眼前的女店員,穿著方便作業的牛仔褲,套著便利商店的襯衫制服。一頭黑得發亮的頭發,戴著黑色的上框眼鏡,嘴邊有顆痣,胸口掛著『大目玉』的名牌。臉上的表情已經接近苦笑,不再是適合接待客人的職業性笑容。

兩人隔著櫃台四目相望。

「」

「請問」經過數秒鍾的沉默後,小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似地謹慎開口。「妳是大目玉姊姊吧?」

「請、請、請問便、便當要加熱嗎?」女店員大目玉雖然嚴重結巴,卻又氣勢驚人地跳過了對方的問題。「要加加、加加加加加熱嗎?」

很明顯地是在逃避問題,不過小緣也因為對方激動的反應而不得不回答:「麻、麻煩妳了!」

「好、好的,請、請稍等一下!」

她動作僵硬地把便當放進微波爐,完全沒確認就胡亂地在按鈕上亂拍一通,終于,微波爐內部亮起了橘色的光線,開始加熱了。接著,大目玉又以讓小緣嚇了一跳的氣勢,咻一聲地一百八十度大回轉,報出結帳金額。

「總共是八百五十八圓。」

「好、好的」

小緣邊打開零錢包、邊在心中推測自己想必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情景吧。由于一心想要趕快結帳,終結這尷尬的一幕,因此取出零錢的動作反而因為緊張,只能吃力地一枚一枚數著,竟然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快一點快一點」大目玉邊焦急地念著,眼神也急切地盯著眼前這漫長的一刻。

好不容易將零錢正確無誤地攤在收銀台上,此時砰!

忽然大目玉身後的便當爆炸了。似乎是因為按錯了按鈕,加熱時間比平常還多了數十秒的關系,只見便當從內側爆開,主菜炸蝦天婦羅宛如剛被釣起來般地,飛跳在半空中

「」

「」

兩人再度全身僵硬,時間因此又凍結了。

怎麼辦?怎麼辦?大目玉拼了命地思考著

「啊!」

她突如其來地往小緣的身後一指,小緣反射性地「咦?」了一聲,往回望。說時遲那時快,大目玉已經撐著櫃台,一鼓作氣地跳了出來,還把櫃台上放著調味罐的小籃子給踢翻了。一落地,她馬上往自動門的方向沖去,撞開剛進門的客人,一股腦地沖到門外去了。

「等、等等請等一下!」

大目玉不顧古都緣在後面叫喚著,一口氣沖進了街道中。她邊跑邊回頭觀望,發現對方也追了上來,于是咬牙加快了速度,同時,又有好幾個路人被她狠狠撞開了。

時間為七月下旬的某天下午,盛夏的陽光灼燒著肌膚,才跑沒多久就已經滿身大汗,腳步踉嗆了。

在跑到公營住宅區附近的小公園時,小緣終于追上了她,不知道是否因為大目玉平常就運動不足的關系,這次的追逐戰,看樣子是由現役的女高中生獲得了勝利。

「呼、呼、呼請、請等、請等一等」小緣雖然低著頭拼命地喘著氣,卻緊抓著大目玉制服襯衫的一角不放,「為什麼、要、要跑呢?」

這麼告訴我的人,不就是妳嗎?

「」

但小緣卻說不出口。雖然知道大目玉目前身陷困境,不過自己只是個十七歲的小女孩,又能向對方說些什麼呢?這畢竟還是大目玉自身的問題,小緣心里再怎麼關心,也無法出口干涉些什麼.

可是,看到她這個樣子,真的是很令人難過。

大目玉當然不知道小緣心中此時的掙紮,只見她繼續無精打采地說著:

「畢竟是我自己決定『移住』過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重點是為什麼我的打工總是無法持久啊?不是被同事排擠,就是被栽贓偷竊還有」大目玉瞪了一眼坐在隔壁、吸著麥茶的槍之岳。「這個女的還會在中途現身鬧場。」

這時小緣才注意到

「對了,槍之岳姊姊為什麼會在這里?該不會妳也要『移住』出來吧?」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想住在這麼落後的世界。」

活在落後世界之中的小緣,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響應。

槍之岳又倒了一杯麥茶,說道:「我就是阿玉的監視員。」

咦?小緣一驚。

「監視員那不是由專門的人負責嗎?」

「我想妳也看過不少了吧?眼前這家伙可是槍之岳喔。這個女人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只要是她想做的事,一定會千方百計讓它實現。所以,這次她一聽說我要參加『移住』機制,馬上就成了監視員來惡搞我了。」

「怎麼說我是來惡搞的呢?我是因為擔心妳擔心得不得了啊。而且,我恰好因為某些原因被罰反省,剛好有時間來照顧妳呢。」

「那妳先做到不要到我打工的地方來取笑我再說吧。」

「我實在是因為太擔心妳了啊。」

「少來。」

該說這兩人的感情其實很好嗎?小緣心中雖然這麼想著,不過並沒有說出口。反正大目玉一定會高聲否定、抗議的。

不對。

現在的大目玉,說不定連生氣、否定都不會了。

大目玉帶著和小目玉相同的愛困表情撫摸著小目玉,小目玉很舒服地哪麻~哪麻~輕聲叫著。

小緣已經看不到之前那個令她憧憬的大目玉形象了。

「少、少啰唆嗚惡放、放開我」

大目玉只覺自己的胃液翻騰,感覺就快要吐出來了。在豔陽下拼命沖刺,果然對心髒有害。

小緣等到呼吸比較順暢了之後,才開口問道:

「為什麼內世界的妳,會在便利商店打工呢?」

「和妳沒有關系吧。」

「有關系啊。」

大目玉皺起了眉頭,她調整因汗水而下滑的眼鏡,問道:「有什麼關系?」

「我一直很想跟妳道謝。」

小緣對著搞不清楚狀況的大目玉,煞有其事地鞠躬說道。

「謝謝妳!」

「咦?干嘛啦!!」

莫名其妙的大目玉渾身感到不自在,在公園里玩耍的小朋友,也好奇地看著兩個人的舉動。

小緣維持低著頭的姿勢,說道:

「如果那天,大目玉姊姊沒有那樣給我當頭棒喝的話,恐怕我真的會就此迷失,再也無法堅持自己的信念了,所以,我一直很想再跟妳道一次謝,真的非常謝謝妳!」

『妳就是妳啊!』在上個月,于東京灣豪華客輪上舉辦的訂婚儀式中,大目玉罵了小緣幾句,雖然是基于一時的情緒,不過卻是她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照理說,大目玉的立場,本來應該是與小緣為敵才是。身為專門制作陰險邪惡的黑色幽默節目的BTV電視台專屬主持人,讓小緣受盡折磨,才是她原本的任務。但不知為何,她就是無法討厭這個少女,上一次甚至還在背後推了她一把,自己也沒有因為這麼做而厭到後悔「嘖。」還是很不好意思。「我、我又、我又沒有幫妳什麼。」

小緣抬起頭,溫柔地笑著。

「所以,我也想要做些回報,我想要幫助妳。」

「幫助我可不需要什麼幫助。」

「那妳為什麼要在便利商店打工呢?」

大目玉詞窮了。

小緣說的沒錯,身為電視台主持人的她,根本不應該出現在便利商店打工,更何況這里還是外世界,不是她應該待的地方.

「妳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小緣繼續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試著幫助妳。

就像妳幫助我那樣子我也想為大目玉姊姊做點什麼。」

「我、我就說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了」

大目玉抱著頭碎碎念著。

真是的,每次遇到這女孩,事情就會變得莫名其妙。

對方帶著滿腔的好意試圖幫助自己,偏偏自己就是無法習慣這種態度。

無法再像平常那樣虛張聲勢了。

「我知道了。」大目玉放棄掙紮,她歎了口氣。「我跟妳說吧。」

小緣的表情顯得十分開心。

「嗯嗯。」

真是的,又失控了。

面對那純淨無邪的笑容。

「走吧。」

「?去哪里呢?」

「我的公寓。」

「大目玉姊姊的公寓?可是啊、請等一等!」小緣連忙追上語畢便轉身離開的大目玉,她問道:「便、便利商店那邊怎麼辦呢?呀!好痛啊!」

小緣的鼻子撞上了突然停下腳步的大目玉背部。「好痛喔,大目玉姊姊?」

「唉。」

大目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又要被炒魷魚了吧。

2

那是一棟屋齡三十七年的老公寓,六張楊楊米大的房間,附廚房設施。

擁有的家具為十四吋電視、折迭小桌、黑色電話、小型冰箱;房間的一角鋪著寢具棉被。

除此之外,可說室如懸磬,是個家徒四壁的房間。

在房間里,等著小緣與大目玉的

「歡迎妳回來!阿玉!」是滿面笑容的槍之岳。「剛剛我接到一通電話喔,對方說:『我們不需要上班上到一半就突然不見人影的員工。』對方要求我一定要轉告妳!還說什麼要妳賠償被炸壞的迷你天婦羅便當!」

今年也是破紀錄的酷暑,在這個連一台電風扇都沒有的悶熱房間里,槍之岳竟然還穿著看起來十分酷熱的黑色套裝,招牌的紅發,今天卻染成了深黑色,長褲套裝看起來更接近喪服,搭配著也是黑色的下框眼鏡。全身包得宛如一個保溫瓶,但是臉上卻不見一滴汗水。只見她笑瞇瞇地捧著倒滿麥茶的杯子,一派輕松自在地正座在楊榻米上。

剛進門的大目玉渾身癱軟,雙膝跪在地上。

「果然還是被炒魷魚了啊」

小緣則是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狀況。「為、為什麼槍之岳姊姊會在這里咦?不會吧?大目玉姊姊,妳該不會住在這里吧?為什麼?」

大目玉頹然地仰起臉,說道:

「我全部都會告訴妳總之先進來吧,槍之岳,還有麥茶嗎?」

「還有啊,啊、可是已經是最後一包了,有空記得去補貨啊。」

「錢拿來啊。」

真是窮酸得要命。

打擾了,小緣脫了鞋子進入房內。房間有種令人懷念的氣氛,大目玉將上半身塞進衣櫥中,換掉身上的制服。

先坐在槍之岳身邊奸了。小緣站在房里,心中這麼想著。就在此時,她忽然聽見了一陣「哪麻哪麻」的聲音。

「咦?」循著聲音往下一看,眼前出現的是「咦?」

一個站著的玩偶。

應該是個包著頭巾的貓型玩偶吧?身高大約到她膝蓋,用兩只後腳很靈巧地站著,上仰的臉孔盯著小緣看。那張看起來十分愛困的臉「哪麻~」地叫了幾聲後,隨即伸長了抓著座墊的前腳(?),似乎是要拿給小緣坐的樣子。

雖然外表看來應該是個玩偶沒錯,不過,卻很明顯地具備玩偶沒有的要素。

「啊、咦咦?」

「小目玉好乖喔。」槍之岳看著這一幕,笑嘻嘻地誇獎著眼前的玩偶。「小緣,小目玉都幫妳准備好座墊了,妳就接受牠的好意,收下來吧。」

「啊、好」

小目玉?這只會動的玩偶叫作小目玉嗎?小緣才剛疑惑地收下了座墊,那玩偶小目玉,便啪啪啪地拍著折迭小桌前的位置,好像是要她坐在那里的意思吧。小緣怯怯地把座墊鋪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小目玉很滿足地哪麻~叫了幾聲,再啪噠啪百葉噠到大目玉的腳邊,抱住了她的小腿。

「小目玉,不乖。」雖然是叱責,不過大目玉馬上就緩和了語氣,繼續說道:「我現在在換衣服,你乖乖去那邊等喔。」

小目玉又哪麻~地叫了一聲之後,很標准地「正座」在座墊上(!)

「對了,小緣。」槍之岳眼睛盯著小目玉的舉動,邊問著小緣。「五十嵐他最近還好吧?」

「鐵、鐵平嗎?他還是老樣子,每天都在讀書啊。」小緣邊回答,目光也邊追著小目玉的動向跑。「他老是被小茜老師罵。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夏天天氣太熱的關系,讀書的效率也變得很差。」

「喔,這樣不行喔,要不要我去給他叱喝一下啊?」

「請問,槍之岳姊姊」小緣瞄著小目玉,怯怯地開口。「那個玩偶到底是」

「牠不是玩偶啦,人家可是貨真價實的生物也是目前內世界最流行的寵物,叫作『哪麻貓』,小目玉就是阿玉的寵物。」

「寵、寵物?牠是活的啊?」

「對啊,很可愛吧。」

小目玉注意到小緣的視線,哪麻,地歪著頭回望。

「哪麻貓」

要說可愛確實是很可愛啦不過,為什麼給人一種虛脫的感覺呢?

「破產了?」

三個人圍著折迭小桌坐了下來。小緣輕松地側坐著,槍之岳挺著背杆坐得極為端正,大目玉則伸長了雙腳,一手撐著臉頰。小目玉枕著她的大腿,哪麻地睡著了。

大目玉已經脫下制服,換上了黑色的T恤。除了自己之外,另外兩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小緣光是看著,就覺得身體又開始冒汗了。

「對,我們公司破產了。」大目玉很干脆地點點頭。「因為收視率低迷、不夠周詳的節目企劃老是出紕漏、股價暴跌、股東退場種種的原因,終于導致公司破產,員工連遣散費都沒有領到多少,就被掃地出門了。」

「真是太遺憾了。」

「其實我們之所以會破產,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出在你們OTV身上算了,反正我本來就打算辭職不干了。」

大目玉就連和槍之岳斗嘴,都顯得意興闌珊,這讓小緣覺得很意外。

總覺得,不像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大目玉。

只見她很沒精神地撐著臉頰,無意識地晃動著裝麥茶的杯子,眼中看不見神采,駝著背,穿著松垮垮的T恤,這就是現在的大目玉。以前那個充滿侵略性、干勁十足的大目玉跑到哪里去了?

「這麼說,大目玉姊姊失業了啰?」

「嗯,是失業了沒錯。」

「無業女。」

「妳少在那邊落井下石算了,總之失業是事實,只好再去找找看有沒有其它的工作了。」

沒有任何一間公司願意雇用大目玉。

她是專門與OTV作對的BTV專屬主持人。就知名度來說,並不輸給當紅節目主持人槍之岳。想當然爾,她到目前為止,在節目中的惡行惡狀,也早就深植觀眾心中。

「這種結果也是必然的吧。尤其是電視圈,我幾乎可以說是待不下去了,雖然也曾退而求其次,去找其它領域的工作,不過還是一樣處處碰壁。」

大目玉認清了自己短期內無法再度就職的事實,于是想說先打工度日,等到眾人逐漸淡忘自己的邪惡面貌之後,再去找個正職。沒想到,就連打工也讓她吃了閉門羹。接待客人的工作自然不用說,連行政文書、甚至出賣勞力的工作,都因為雇主擔心影響職場氣氛而拒絕了。

「最嚴重的時候,連走在路上都會被丟石頭。每天晚上在固定的時間,都會有無聲的電話打進來,信箱中堆滿了數不清的漫罵信件。雖然知道這是自己自作自受,不過,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百感交集。」

大目玉露出了疲憊的苦笑。小緣實在無法想象在『科學』發達的世界中,還存在這種原始的欺壓與排擠。雖然知道那個世界的人,精神壓力都很大的樣子

她瞄了一眼身旁的槍之岳,不知何時,槍之岳已經拿著手機、打起了簡訊。「窩、握、我災、仔、在鴨、鴉、呀」只見她邊打著字,邊碎碎念著。看著內界人使用外世界的手機,不禁想那個世界的人,他們的文化水平,是否也和科技水平一樣地高呢?

大目玉繼續說道:「後來,我得知了一個『移住』機制。」

「『稱住』?」

「嗯。在內世界,有個只要簽下『不把內世界的科學帶到外世界去』的切結書,就可以『移住』到外世界去的機制。提出申請的話,就可以利用在內世界偽造的外世界戶籍,試驗性地『移住』外世界一年。不過,會有一個監視員隨時掌握移住者的行動,如果這段期間的生活合格也就是說,可以很順利地融入外世界的圈子的話,就能夠正式地栘籍出來。這個機制,似乎是為了在將來,萬一需要面臨大量『移住』必要,所進行的實驗性機制。」

「妳不覺得這個機制很奇怪嗎?」槍之岳打完簡訊之後說道。「我認為其中必定有陰謀。」

「又來了。」大目玉皺起了眉頭。「妳對這個機制到底有什麼意見?」

「這個嘛我在乎的,是其它參加者的動向,其實就我的調查」

「啊、對了。」發現話題似乎開始被扯遠的小緣連忙插嘴。「那具體說來,如果合格的話,又是什麼隋形呢?還可以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到時候,當然就再也不能回到內世界去了。」

聽到這個答案,小緣一時啞口無言。簡單的說,就是『放棄國籍』了是嗎?「所以說,大目玉姊姊妳?」

「嗯,我會在這里,就是因為參加了這個機制的關系,今天剛好滿一周吧?可是,打工卻不知道已經換過幾個了。」

「這、這樣子好嗎?如果真的合格的話就再也不能回去了耶?」

「那個世界,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大目玉歎息道。「不管去哪里應征,都沒有人願意雇用我。走在路上,會被不認識的人唾棄。去買個菜,也沒有人願意賣給我。我在那個世界簡直是寸步難行,只能選擇消失了。」

大目玉聳聳肩。眼前的她看不出來是悲傷、難過還是無所謂一點精神也沒有。那是自暴自棄的人才會有的舉止。


「」

小緣忽然覺得有點悲傷,雖然同情她的處境也是原因之一,不過真正的原因並不在此。要振作啊。

妳這樣子,我真的看不下去了。

『妳就是妳妳自己想要怎麼做,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看妳那麼擔心的樣子,不過,應該是沒有其它的企圖,我也放心了。」

「誰會這麼想啊。」

本來就是因為擔心才來的啊。

「是喔?嗯。」大目玉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那把茶喝了就回去吧,今後如果再見到面,就假裝沒看到我吧.妳只要這麼做,就等于是在幫我了。」

「嗯。」小緣再也聽不下去了,她站起來。「那我回去了。」

大目玉沒有回答,她只是徑自啜飲著早已經退冰的麥茶。

大目玉姊姊是笨蛋,小緣連句再見也沒說,便頭也不回地沖出了房間。

一層汗濕包覆著身體,喉嚨干渴難耐。小緣此時才發現,放在桌前的麥茶,自己一口也沒喝。

後方有個聲音叫住了宛如逃開那個房間的小緣。槍之岳一手拿著麥茶,不知何時也追了出來。

「槍之岳姊姊」

「自從六月的企劃之後,阿玉就一直是那副德性。」不知為何,槍之岳竟然用吸管吸著麥茶,她繼續說道:「竟然因為忍受不了在內世界就職處處碰壁,就逃到外世界來。」

「逃」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至少大目玉所表現出來的樣子,一點也不值得鼓勵。小緣看了也頗不以為然。

可能是察覺到小緣響應的神色了吧?槍之岳點了點頭。「相信妳也和我一樣,都無法認同阿玉現在的表現吧,因此我有件事情,想要請妳幫忙,不知道妳願不願意?」

「幫忙啊?槍之岳姊姊,妳該不會是?」

槍之岳露出狡黠的笑容。看樣子,她來外世界,不光是來惡搞大目玉而已。

她是為了把『逃』出來的大目玉帶回原本的世界,才會去申請監視員的工作。

「為了不讓阿玉就此定居在外世界,我動了不少手腳。在阿玉打工的地方散播不好的傳言、必要的時候還制造商品失竊事件,讓她被誤會、假冒顧客投書,指名責難她的服務」

「」

果然是在惡搞她沒錯。

「不過,她還是一樣頑固,完全不打算要回去。所以,我才想說請小緣和我合作,幫我這個忙。我真的很想要把那個咄咄逼人的阿玉給找回來,不然的話,欺負起來還真沒勁。」

小緣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撇開『欺負起來還真沒勁』不談。希望重振大目玉姊姊的精神這點,我和槍之岳姊姊的心情是一樣的。」

終于要換我來盡一份心力了。

在自己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大目玉給了自己一個方向,大大地激勵了自己。如今總算到了回報的時候了,現在的她,實在太消沉了。

「請讓我幫忙吧。」

兩人相視點頭決定攜手合作。

3

「歡迎光」

「嗨,我來光臨了喔。」

槍之岳對著笑容僵掉的大目玉愉快地揮著手。

大目玉垂下了雙手,無力地問道:

「又是妳啊妳真的很閑耶。」

「今天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啊!是妳!」

小緣站在槍之岳背後,有點尷尬地點點頭。

「妳到底在想什麼啊?槍之岳,竟然帶未成年少女來這邊!」大目玉慌慌張張地沖了上來。「這里可是居酒屋喔!」

沒錯,這里是居酒屋。

雖然說是居酒屋,不過大目玉打工的地方,是全國連鎖的酒食店『燈籠村』。店里是帶著昭和時代複古味的和風裝潢,如店名所示,店里到處都掛滿了散發著昏黃光線的燈籠。雖然整體的光線頗為昏暗,但卻反而營造出一種略微頹廢的成熟氣氛。地點就位于商業大樓云集的車站附近,前來消費的客人,多為剛下班的上班族或OL,店里此時非常地熱鬧,再加上價錢也十分合理,是間滿值得推薦的好店。

大目玉雖然慘遭便利商店革職,不過,其實她還另外兼了一份差,就是這個『燈籠村』的打工。她穿著黑襯衫搭配黑長褲的制服,外罩著一件圍裙。

未成年喝酒當然是違法的,大目玉會這麼慌張也是正常的,可是,槍之岳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有監護人陪伴,完全沒有問題.」

「妳是監護人嗎?」

「OH!YES!」

「我真恨不得找個人去監護妳啊。」

雖然口中念念有詞,不過大目玉還是為兩人帶了位。她帶她們到一個剛好可以讓兩人容身的空間後,又匆匆忙忙地跑去招呼其它客人了。

跟槍之岳面對面地坐下後,小緣就開始戚到十分地不自在,她實在無法習慣居酒屋的氣氛。

這、這里就是居酒屋啊

雖說未成年喝酒是違法的,不過與社交界有所接觸的小緣,也不是全然沒有碰過酒。只是每次一遇到別人勸酒,祖父源之助就會露出關切的眼神阻止,因此,小緣從來沒有真正的喝下去。總之對于喝酒的文化,小緣也不是全然那麼陌生。話說回來,這種平價又嘈雜的居酒屋,對她而言倒是初次的經驗。店內充斥的煙味,以及大聲嚷嚷的交談,都和上流社會人士之間,輕聲談笑的氣氛完全不同。這種濃厚庶民氣氛的店,熱烈的空氣對小緣來說,在在都是未知的世界。

「好吧,要點什麼來喝呢?」

相對于小緣生澀的模樣,槍之岳則是以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打開菜單,准備點餐。小緣伸長了身子悄聲問道:「槍之岳姊姊,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個嘛,就先來一杯生啤酒潤個喉吧。」

「不是這個啦!我們今天不是來喝酒的吧!」

把大目玉帶回內世界,才是槍之岳的計劃。

完成這個任務的前提,就是不能讓對方安定下來。

一旦大目玉能賺到符合這個世界生活水平的薪水,就等于在這個機制中合格了,相反地,如果連續失敗的話,就會判定不及格,這樣一來,她就會被強制送回內世界去,槍之岳的計劃大概就是如此。

「喝什麼都無所謂吧」小緣實在搞不懂槍之岳現在的企圖。「這樣一來,我們到她打工的地方,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啦。」槍之岳揚了揚眉。「小緣只要照著我的指示行動就好,就當上了大船,把方向交給船長那樣子吧。」

「喔」

把事情交給槍之岳,就某種意義來說,絕不會是一場風平浪靜的旅程。

結果槍之岳點了生啤酒,小緣點了烏龍茶。沒多久,大目玉過來幫她們點餐,她用職業性的語調點好了不久,餐點便端了上來.

就在大目玉心不甘情不願地丟下一句「請慢用」,轉身准備離去時,卻被槍之岳給叫住了

「干嘛啦,我現在很忙耶。」

「哎呀,先緩一緩嘛,和我們一同分享干杯的喜悅吧。小緣,干杯。」

「咦?啊、喔。」

干杯!槍之岳高調地和小緣干著杯。小緣也只好配合地舉起杯子。

結果!

「阿」

槍之岳杯中的啤酒濺了出來,灑得桌子一片金黃。看也知道,那是很明顯地『故意』濺出來的舉動。搞什麼啊!?大目玉皺著眉頭,在心中咒罵著。槍之岳轉頭對她故作姿態地說道:「快擦乾淨。」

劈嘰!幾條血管自大目玉的太陽穴冒了出來。「妳說什麼?」

「快點擦乾淨,母豬。」

大目玉的臉開始變形了,整個空間的氣氛也為之扭曲。天啊救命啊啊啊小緣試圖尋求幫助,她的視線不斷游移.

可是,目前店里面只有大目玉一個店員.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小緣以為她就要這麼走進廚房,沒想到她卻拿了一條抹布出來,用宛如要刮掉桌面的力道,擦著那些濺出來的液體。

「好了,這樣子妳滿意了吧?」

「笨手笨腳的,我要投訴。」

劈嘰嘰,大目玉的眼中噴出了殺氣。

「槍、槍之岳姊姊?」

為什麼要這麼做?槍之岳對著正打算問出口的小緣,眨了眨眼,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講話,小緣這時才發現。

這個該不會就是槍之岳的計劃吧。

只要待客出錯,就會面臨被開除的命運。

一旦大目玉有任何的服務不周,馬上就可以投訴客服,這麼來個幾次,大目玉再不情願也要被革職,這就是槍之岳的計劃。

結果還是在惡整大目玉嘛,

「小緣。」

「啊、是、什、什麼事?」

槍之岳沒有說出口,只是晃晃下巴,比了比那個放在小緣桌前的烏龍茶杯。不會吧?小緣頓時臉色發青.槍之岳微笑地點點頭。

動手吧。

「嗚。」

媽呀,小緣閉上眼,晃了一下杯子。「唉呀,潑出來了。」

台詞配合得很生硬,不過小緣已經盡力了,她用盡一生的勇氣,指著桌上的液體說道:

「請、請把它擦乾淨。」

劈嘰嘰嘰,小緣好像聽到某種東西扭曲斷裂的聲音。不過,她可沒有勇氣抬頭確認,只好死盯著眼前逐漸被擦乾淨的烏龍茶,從刮擦著桌面的抹布,似乎傳出了些許的燒焦味,小緣拼命地忍住想要尖叫的沖動。

誰、誰來救救我啊!

龐大的壓力,讓小緣感到喉嚨一陣干渴,她一口氣把杯中剩余的烏龍茶一飲而盡

瞬間,世界傾斜了。

「咦?」眼前的世界出現了陣陣波浪和不規則的形狀。「不對。」

不是世界變形了。

而是自己的視線扭曲了。

「啊?」

由于失去了平衡戚,她只好伸手抓住椅背,下腹部有種火熱的戚覺,筆直地沖上食道,直驅腦門,視線隨之模糊,意識也開始混濁了。

「啊哈!」

已經搞不清楚狀況了。

「哈!」笑聲破口而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緣全身的肌肉不停地抽動,她搖晃著身體,發出一連串的干笑,目光早就失去了焦點,思緒也開始混亂,眼前的景色化作一堆無法解讀的符號。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喝醉了。

「這、這女孩怎麼了?」

「哎呀、哎呀。看樣子,小緣的酒量似乎很差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妳說什麼?這不是烏龍茶嗎嘎噗!怎麼加了燒酎啊!」

「這樣不行喔,阿玉,妳竟然給未成年少女喝酒。」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這是妳的計謀吧!槍之岳!」

「啊?妳在說什麼?我聽不懂耶。我記得我點的是烏龍茶啊?還是說妳上錯餐了?而且還拿酒給末成年少女暍?這樣不行喔,這可是責任問題耶。出了這種差錯,還能繼續工作下去嗎?我看是很難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妳、妳這個女人!」

「喔呵呵、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緣的記憶只到這里為止。

小緣一直到隔天才醒來,聽槍之岳說,自己不斷地吼著一些意義不明的語句。如「啊哈哈哈哈!」

「把自己逼到極限這就是一個人活下去」

「我們結婚吧!」

「啊哈、啊哈哈哈哈

哈!」大鬧了一場之後,便昏睡過去,至于大目玉,果然被炒魷魚了,聽到這里,小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作戰成功!」槍之岳若無其事地說道。「就這樣子繼續妨礙阿玉的生活吧!只要她做什麼都不順利,生活過不下去無法在外世界安身立命的話,就等于不及格,必須乖乖地回到內世界去,這個作戰計劃實在是太完美了!」

「妳是魔鬼。」

「狂發酒瘋的妳有資格這樣說我嗎?」

「我好想上吊自殺喔」

4

槍之岳和小緣的妨礙作戰計劃仍舊持續著。

大目玉去打工發面紙,她們就把面紙里面附的廣告,全部換成其它家公司的。

當她在超市試吃區打工時,兩人不僅霸占了整個試吃區,還把所有的德國香腸切片吃得一干二淨。

在二手書店打工時,趁著大目玉忙著整理一端的書架之際,兩人從另一頭把全部的書都拿出來,堆到了地上。

就連大目玉偷偷去面試女仆紅茶店,兩人也把她穿著圍裙的模樣偷偷拍下來,再拿到街上發放,等等等等

大目玉當然因此不斷地被炒魷魚,計劃如兩人策劃的進行著

可是

「怎麼會這樣?」

「現在該怎麼辦呢?」

小緣歎著氣,槍之岳以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隨便附和的聲音響應著,邊用吸管攪拌著冰紅茶,兩個人此時正坐在一問家庭式餐廳中耗著。

兩個人坐在位子中,不斷重複著從剛才就開始的「怎麼會這樣?」

「該怎麼辦呢?」無意

義對話,雖然相對于外面的酷暑,店內的冷氣地十分沁涼與舒適,可是一直這樣坐著,竟然也開始覺得冷了。

妨礙大目玉打工的計劃,從開始至今,也過了一個星期了。雖然為了不讓她就此定居在外世界,兩人動了不少的手腳,也產生了一些效果,大目玉確實不斷地被革職,甚至到了有點令人不忍心的地步。每次看到大目玉又被革職,小緣的心里就難過一次。但槍之岳總是安慰她,說為了讓大目玉找回自己,這是不得已的作法。

就算兩個人的努力似乎有了成果

「妳從剛才起,就一直說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重點是到底該怎麼辦呀?」

「該怎麼辦呢?」

「」

但大目玉卻整個人開始自暴自棄了。

她因為接連的失敗而意志消沉,現在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足不出戶。說起來,大目玉是因為在內世界就職不斷碰壁,才到外世界來尋求生路的結果連在外世界都接連失敗,會灰心喪志也是可想而知的。不管小緣在門外怎麼叫喚,大目玉就是不肯開門。

按照槍之岳所說的,大目玉幾乎已經確定不及格了,可是,如果她是在這種狀態下被送回內世界,也是一樣會把自己封閉起來吧。

「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啊。」小緣歎了口氣。這才發覺最近自己歎氣的頻率好像增加了不少。「我們不要再惡搞了吧?先想辦法讓她恢複精神,至少要讓她願意跨出房門。槍之岳姊姊,妳有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該怎麼辦呢?」

氣死人了,小緣忍不住要抗議的時候忽然發現一股異樣的感覺。

槍之岳,竟然笑了。

她牽動嘴角,小聲地說道:「妳終于注意到了嗎?」

「咦?」

其實自己並沒有注意到什麼。不過,槍之岳不顧小緣還在思索,已經徑自站了起來。「走吧。」

「要、要去哪里啊?」

「先離開這里再說。」

槍之岳快速的結了帳(以OTV名義記了帳、埋了單),也沒把事情說明清楚,就推著小緣的背,離開了餐廳。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霧島曜子也在這家餐廳里面。」

聽懂這句話,花了小緣一點時間。等到她慌張地回頭往餐廳內部張望時,卻被槍之岳拉住了手,硬是把她的頭給轉了回來。


「現在不行。」

「不行?什麼東西不行?」

「對霧島曜子來說,現在還不是和妳見面的時候,因為她還沒有決定一件重要的事。」

「?」

「霧島至少需要看到我一眼,這是為了讓她認定那件事可能和我們OTV有關,確定這點之後,接下來要怎麼做,就看她自己了,唉呀,坐了那麼久,總算有了一點小小的收獲。」小緣聽了當然是一頭霧水。

「我想霧島應該近日內就會和妳聯絡了。」

「為什麼這麼說?」

「那是很重要的聯絡,是霧島能否擺脫煩惱、繼續往前邁進的關鍵,妳一定要真誠地和她談一談。」

果然毫無頭緒。

但是在槍之岳的笑容中,看不到戲譫神色,反而給人一種柔和的感覺。那是一種像是在守護某種事物般,溫柔的眼神。

「好了,先來解決我們目前的問題吧。」在小緣仍舊摸不著頭緒時,槍之岳已經把話題帶了回來。「差不多該幫阿玉振作一下了。」

「咦?」小緣一驚。「妳有腹案了啊?」

「真沒禮貌,當然有啦。」

槍之岳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只有我們才能夠拯救阿玉。」

5

『聖誕再萬歲特別企劃』

《CAST》

女高中生古都緣

來自異世界的OL大目玉

旁白槍之岳

(導演、制片、腳本:槍之岳)

在餐廳的談話過後沒幾天,槍之岳帶著大目玉來到小緣租賃的公寓房間。大目玉看起來一臉疲憊,似乎是被槍之岳給硬拖出來的。小目玉站在她的跟前,哪麻哪麻地舉著手向小緣打招呼。

「妳說的,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喔。」大目玉用虛弱的語氣向槍之岳確認道。「如果我完成妳這次介紹的打工,妳就要消失在我眼前喔。我是看在這個條件上,才答應跟妳過來的。」

槍之岳點點頭。「我不會騙妳的。」

小緣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槍之岳的計劃是什麼,不過,很明顯的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說吧,妳介紹的打工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要帶我到古都緣的房間來?」

「請妳先看看這個吧。」

「這是什麼?」

小緣和發難的大目玉一樣疑惑。這到底是什麼?

槍之岳交給兩人的,是一本線裝的劇本。隨手翻了翻這本題為『聖誕再萬歲特別企劃』的小冊子,發現里面寫著簡單的台詞以及指示動作。

槍之岳開心地宣布:

「我們要拍短劇!」

大目玉和小緣面面相覷。「「短劇?」」

「是的,就如劇本所示,兩位要演一場短劇。」

「給我等一下。」想當然爾,大目玉抗議了。「我是來打工的,為什麼非得演戲不可?」

「妳的工作就是飾演主角啊。」

一開始根本就沒講清楚。

「主角?演員明明只有兩個不是嗎?」

「兩個人就夠了,至于本劇的旁白,則由小女子我來負責。」

「所以說,這是OTV短劇的打工啰?」

「不是,這是KOTO集團演藝事業出資制作的短劇。」

「咦?」小緣還是第一次聽說。她再仔細一看,劇本封面真的印著KOTO社名。「什麼時候的事?」

「我請一太郎幫忙牽線的。」

「妳到底有什麼企圖?」

大目玉皺著眉頭質問著,她會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由槍之岳執導,大目玉和古都緣聯合演出的短劇光是看這樣的陣容,就足以令人懷疑其背後真正的動機了。

槍之岳一點也不打算收斂自己笑瞇瞇的表情,她繼續說道:「我什麼企圖都沒有,只是很單純地想要拍個短劇,才找阿玉和小緣來幫個忙,如此而已。」

「」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絕對是騙人的。

但小緣還是默默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畢竟是最後的機會了,槍之岳的計劃應該會成功吧?一籌莫展的自己,也只能配合槍之岳的腳本演出了。

大目玉雙手抱在胸前思考著,過了一陣子才終于開了口說:

「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喔?」

「是的。」

「好吧,我答應妳。」

對了,小緣還擔心另一件事。

自己會演戲嗎?

***

工作人員利落地在小緣房間內架設好攝影器材,原本就已經被書架和床鋪占去大半空間的狹窄房間,在攝影器材的占領下,顯得更為局促。整個攝影團隊從攝影師、燈光、音響等,浩浩蕩蕩的一群工作人員,頓時讓小小的空間人滿為患。

小緣在一旁聽著槍之岳的說明,驚訝地問道:

「不排練就直接上場啊?」

「對啊,不用緊張,只要拿著劇本邊看邊念就可以了。」

這是哪門子的短劇啊?

「無所謂。」大目玉換上平常穿的黑色套裝,不以為意地說道。「對我來說,能夠越快結束越好。」

小緣在心中嘀咕著。

我不會讓它就這樣子結束的。

我不會讓妳就這樣子輕言結束的。

再度確認自己的心意後,小緣主動對槍之岳說道:「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槍之岳笑著宣布:

「那麼第一幕,ACTION」

在槍之岳的旁白中,短劇開始了。

此時是盛夏的時節,愜意的暑假。

正值花樣年華的女高中生古都緣不知為何地,一個人在房間內歎著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咦?啊,輪到我了喔哇,是用本名登場耶嗯,喔好。『唉今年也要孤單地度過沒有男朋友陪伴的聖誕節了啊。』」

沒錯。

小緣正在擔心還有幾個月才會到來的聖誕節,未免太早了一點吧。真是的,現在的高中女生性觀念都這麼開放嗎?

「欸!我只是照著劇本念而已耶!」

總之,小緣現在正值發情期。「才沒有!」為了抑制寂寞難耐的身體,她可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啊。「亂講!」就在此時

小緣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來自異世界的某男朋友中介企業,竟然派了一個OL現身了!

「也進展得太快了吧,嗯咳啊啊『恭喜妳。妳獲選為本次聖誕少女的角色』什麼鬼聖誕少女啊?」

OL的名字叫作大目玉,小名阿玉。

「別叫我阿玉啦!」

阿玉對小緣喊著「別叫我阿玉啦!」,同時提出了要她去拯救某個不幸少年的要求。

「算了『只要達成任務的話,那個少年就隨便妳了』」

「真的隨便我啊」

小緣一副饑渴又期待的樣子。

「我、我才沒有饑渴咧!」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交涉似乎成立了。阿玉高興地嘎啦嘎啦笑著。

「」

嘎啦嘎啦笑著。

「『嘎啦嘎啦。』」

「大目玉姊姊,妳開始自暴自棄了,對吧?」

「『嘎啦嘎啦。』」

「妳面無表情地這樣子笑,看起來好可怕喔」

說時遲那時快!

阿玉邊嘎啦嘎啦笑著,邊從背後取出了某套服裝,

「『嘎啦嘎啦。』」

似乎是一件改造成適合女性穿著的聖誕老人裝!具體地說,就是把褲子換成迷你裙啦!透氣性良好,就算是夏天,也可以十分舒適地穿著活動!

「該不會要我穿這個吧?」

妳是聖誕少女啊。

「我、我才不要!」

阿玉不顧小緣的抗拒,硬是剝掉了她身上的制服!「咦、等等、不要這樣子啦,大目玉姊!呀啊啊啊啊啊,」她邊嘎啦嘎啦笑著,邊利落地剝掉小緣的制服!「『嘎啦嘎啦。』」

小緣的制服被剝掉,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健康清新的白色小內褲。

「不、不要播報啦!」此時,制服已經傳到了工作人員的手上。小緣唯一的選擇,就

是穿上那套聖誕少女的服裝了。「嗚嗚嗚」

換上了衣服後,馬上朝不幸少年的所在地出發吧!

「咦?該、該不會要我穿這樣子出去吧?」

阿玉二話不說地把小緣扛上了肩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嘎啦嘎啦地笑著。「『嘎啦嘎啦。』」

兩人直接上了外景車。「救命啊!」

嘎啦嘎啦的笑聲繚繞著。「『嘎啦嘎啦。』」

小緣穿上迷你裙聖誕少女裝之後,因為不停地反抗,最後整個人幾乎是被架上那輛全黑的外景車的,一開始還拼命掙紮的小緣,不久便因為精疲力盡,開始哭了起來。她心中暗自祈禱著自己這種角色扮演的打扮,不要被認識的朋友看見才好。

過沒多久,就來到了目的地。小緣的繩子被解開,人也下了車,想到鐵平每次都得經曆這樣的過程,心中不由得對他產生了敬意但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因為眼前的景象,實在太具沖擊性了。

「不、不會吧」

身後的大目玉,也一樣傻眼了。

令人不敢置信的光景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可能是因為太難以置信了,因此就連小目玉也哪麻、哪麻地整只呆住了。

小緣和大目玉下車的地點,是一般中產階級的住宅區某間沒有什麼特色的大門口前。

但小緣知道這是誰的家,自從六月事件之後,自己就常常來這邊接受該家庭男女主人的招待。

而這個家的男孩子,正是自己交往中的男朋友。

沒錯眼前正是五十嵐鐵平的家。

可是

「失、失火了!」小緣愕然地自言自語道。「鐵平他家失火了!」

是的,失火了。

橘黃色的火焰由窗戶內噴出,吞噬著外牆,二層樓的建築物幾乎被火舌包圍住。小緣站在門口,都可以戚受到那股灼熱的溫度,就連瀏海也彷佛要被燒到了。無數的火苗,在鐵平家的庭院飛舞著,火勢不斷地加大。熾熱的陽光加上灼熱的火焰,很快地就讓小緣的肌膚冒出了汗水。

「糟了!失火了!」但是,槍之岳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地念著劇本。「我們的不幸少年五十嵐鐵平,他家竟然失火了!」

依舊不敢置信的小緣望著被猛烈火勢包圍的房屋,鐵平現在在里面嗎?

「小緣,劇本、劇本。」

槍之岳在一臉茫然的小緣耳邊提醒著。小緣雖然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但還是無意識地瞥了一眼手中的劇本。

《小緣,快打一一九!》

一一九,對喔,滅火,消防車,快找消防隊來滅火,得趕緊滅火,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小緣連忙拿出手機,按了緊急通話鈕,才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起來了,「喂、喂?」

『一一九,你好。有什麼事嗎?』

「那、那個、發生火災了!房子燒起來了!」

『妳說什麼?別想不開啊!』

「啊?」

『妳說妳要沖進去救火?很危險耶!不可以啊!』

這個人在說什麼啊!此時小緣終于發現到了,她轉頭望著槍之岳,槍之岳還是一臉笑嘻嘻地。

嗚哇

這通電話也是劇情之一,剛才接電話的人八成是工作人員吧。而且「那聲音是一本釣叔叔吧?」

『快住手啊!』

「演得真像啊咦?」小緣注意到槍之岳手指著劇本,于是看了一下,發現又有自己的台詞了。「嗯喔。『不幸少年有難了既然如此,身為一名聖誕少女,在子宮反射之下,豈有不挺胸相助的道理!』喂!槍之岳姊姊,這到底是在亂寫什麼啊?」

『妳、妳既然堅持要自己去救人,我們也沒辦法了』

「我、我沒這麼說啦!」

『等我們趕到那邊,可能要花上許多時間,只好靠妳了!小緣!』

「光靠我怎麼行啦!」

但是,電話已經掛斷了。

怎、怎麼辦

看樣子,依照劇本,小緣非得沖進火場去拯救那個不幸少年五十嵐鐵平不可,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不過,就算槍之岳再怎麼胡搞,也不可能真的見死不救吧。應該吧?從她現在還笑瞇瞇地在一旁袖手旁觀來看,就表示狀況還不到真正危急的時候吧?等到真的要出事了,槍之岳應該會祭出內世界的『科學能力』相助吧?所以,自己不需要冒死闖入火場。況且,有必要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劇本,就讓自己身陷險境嗎?

但是

鐵平現在身陷火場之中,想到這里就讓她感到坐立難安,鐵平真的沒事嗎?這個念頭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雖然理性告訴自己:「槍之岳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可是戚情的部分,卻怎麼樣也無法釋懷。

槍之岳抱著裝滿水的水桶,等著小緣做最後的決定,小緣咬著下唇,徘徊在決斷的當口。

「沒有必要進去啦。」

什麼?回頭一看,是帶著疲憊眼神的大目玉在講話,只見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站著三七步,一臉無聊透頂的表情。

「沒有必要配合這種無聊的劇本賣命吧?火場可不是好玩的。反正妳不動手,槍之岳最後還是會加以收拾的,一開始點火的,八成也是這個女人吧,最後她還是得去救五十嵐鐵平一命的,沒必要因此受傷,再說,妳也不想在身上留下被火紋身的印記吧,別管他啦。」

說完,大目玉聳了聳肩。

「」

大目玉說得沒錯,完全正確,自己根本完全無法反駁。

就因為分析得如此正確所以

「不對吧?」小緣終于按捺不住憤怒而發難了。「妳怎麼會這麼說呢?大目玉姊姐?」

這並不是小緣盼望從大目玉口中聽見的話。

「妳的角色應該不是這樣子演的吧?」

小緣瞪著大目玉。

「干干嘛啦?」大目玉對于小緣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戚到困惑,她不由得退後了幾步。

「我的角色?」

小緣的視線緊緊盯著大目玉,接著把手往旁邊一伸,槍之岳奸像早就准備好了似地,將水桶直接遞到她手上。

小緣就在大目玉眼前,毫不猶豫地將水桶里的水,一股腦地倒到自己頭上。


水滴濺上了大目玉驚訝的臉龐。

渾身濕透的小緣甩甩頭,用手背把眼睛周圍的水分撥掉,那充滿挑釁的眼神仍舊緊盯著大目玉不放。

「說吧。」小緣的瀏海滴著水。「不要猶豫,說那句專屬于妳的台詞。」

面對小緣咄咄逼人的視線,大目玉像是要逃避似地,低下了頭,目光落在掉到地面的劇本,她看著上頭的台詞,反射性地念了出來:

「上『上場吧!』」

「『很好。』」

小緣沖了出去。

她不顧前方早已被火焰包圍,一口氣沖向玄關,推開了大門。找到新氧氣的火舌一口氣往入口的方向撲了上來,小緣雖然瞬間猶豫了一下不過她隨即便克服了恐懼,沖了進去。

「沒、沒搞錯吧?都跟她分析過了,這孩子是怎麼了?」

「我看搞錯的人是妳吧?阿玉。」

什麼?大目玉轉頭看著槍之岳。相對于大目玉的激動,槍之岳則顯得十分平靜,甚至是面無表情。

「她為什麼會那麼生氣,我想妳不至于不知道吧?」

誰知道啊?

不過就是少女的情緒化,關我什麼事啊,大目玉雖然想這麼回嘴,不過不知為何卻說不出口。

「對小緣來說,妳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典范,雖然妳最近屢遭失敗與挫折不過妳曾經對她講過的話,已經深植在她心中,成為很紮實的心靈支柱,甚至化為她靈魂的一部分,再也難以切割了。」

少管閑事了。

「妳要背叛那孩子到什麼時候?現實中的妳,要背叛古都緣心目中的那個形象到何時?她無法接受妳的自暴自棄,也無法容許,在她心目中,妳的形象必須是完美的。」

我可不知道有這回事,那不過是妳自己胡認的,想要激我沒那麼容易。

「我想阿玉妳一定也知道。」

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想聽,我一句話都不想聽。

不過,應該用來遮住耳朵的雙手卻動彈不得。

槍之岳的一字一句,都穿透了毫無防備的鼓膜。

「妳唯一不想讓她失望的人,就只有古都緣。」

在便利商店偶遇的時候,大目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正是因為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沒用的樣子,才會逃得那麼慌張。

又失控了。

大目玉歎了口氣,了解到了浮現在小緣眼中的失望,她的失落也清清楚楚的傳達給了自己。了解到當一直慎而重之捧在掌心的事物碎裂之時,胸口幾乎為之撕裂的那種痛苦,因為對失落的恐懼而令雙腳為之顫抖不已。

這下,又失控了。

如同在小緣心中,自己的份量頗重一樣,不知何時起,自己也開始在意起小緣的存在了。

『妳就是妳啊!』

她是除了槍之岳之外,第一個讓自己說出真心話的少女。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同時,她也是個十分信任自己的少女。

就因為讓她失望了自己才會這麼自暴自棄。形象每破滅一次,就流失一點干勁,漸漸地,便什麼也不想做了結果,只是讓少女更加地失望罷了。

這樣的惡性循環,被最不想遭到討厭的人討厭,大目玉終于放棄了掙紮。

反正全失控了。

一切都難以挽回了。

已經再也看不到那女孩對自己所綻放的笑容了吧

想到這里,大目玉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感覺眼淚好像就快要掉下來。

「噗哈!」突然一桶水自頭頂灌了下來。因為毫無防備,大目玉一下子就被嗆到了。「噗喀咳咳、咳、搞搞什麼鬼啦!」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槍之岳悠悠地說著,伸手指著眼前的火場。「去找回妳的尊嚴吧!」

大目玉驚訝地瞪大雙眼。

眼前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那些混濁,陷入惡性循環中的負面想法,不可思議地全都煙消云散,大腦以極快的速度整理著自己曾有過的失敗、後悔,該如何挽回以及努力的方向,胸口沸騰了起來。

然而,還是有個顧慮

「現在還來得及嗎?會不會太遲了?」

「那就要看阿玉妳的表現了。」

「」

只是很短暫的擔心。

不過是一時的猶豫。

雖然是小小的半步躊躇,還是得跨越。

現在要跨過去了。

終于要跨過去了。

非得跨過去不可!

「不要再了!」

大目玉小聲地說著。

「我聽不到,妳說清楚一點。」

「不要再叫我了,」

「再大聲一點。」

「不要再惡心巴啦地叫我阿玉了!」大目玉仰起臉,像是要振奮自己似地大喊。「我的名字叫大目玉!」

槍之岳又露出了那吊著嘴角的笑容。

哪麻!小目玉像是在喊萬歲般地舉起了雙手。

***

在沖進玄關的瞬間,身體立刻被宛如暴風般的火焰所包圍。

走廊已經鋪上了一層火焰地毯,火舌激烈地竄動,從地板一路延燒到天花板,無情地橫行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也被連綿的火焰之牆擋住了去路,熾熱的空氣掏干了喉頭,汗水也汩汩冒出,大目玉咬著牙,邊揮著不斷落下的火焰粉塵,邊往前摸索。

就當這是懲罰吧。

雖然打算再度就職,卻因為過去的記錄,到處吃閉門羹。在灰心之余,自己逃到了這個世界,沒想到在這里也同樣地不順利。

這陣子,一直過著被他人否定的日子。

「不過就是」大目玉咬著牙。「不過就是一點小事嘛!」

因為這些小小的挫折,竟然就否定了自己!

幾乎忘記了

那個不管他人怎麼看也不會動搖,絕對自我肯定的自己。

『妳就是妳啊!』

我就是我啊!

大目玉就是大目玉,這是永遠不變的真理。

就當作這火刑,是對自己的懲罰吧。懲罰自己曾經意志消沉的丑態,就像賞自己幾巴掌,把自己打醒般,為了讓今後的自己重新出發。

這點灼熱的火焰與皮膚的痛楚根本不算什麼。

自己從來就不怕失去。

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會再『失去』什麼,而是要重新『獲得』一切看著吧,無敵的大目玉就要大顯身手了!

「我才不會認輸咧!」

大目玉脫下上衣,往樓梯口的火牆拋去,向火焰宣戰。吸滿水的夾克,在火牆上打穿了一個洞短暫地創造出了一條活路,大目玉企圖利用那個瞬間,一口氣沖上二樓。雖然寸步難行,不過大目玉還是咬緊牙關,仰著臉往樓上沖,不輕言放棄。

眼前是一條火焰隧道。

雖然樓梯奇跡似的沒有被火焰吞噬,不過左右牆壁、天花板早已被火焰包覆。要穿過這條隧道,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但是大目玉辦得到。因為

「我是無敵的!」

她用雙臂抱著頭沖上階梯,火勢無情地爬上她的手臂與背部,黑色的襯衫一著火燃燒,火舌隨即順勢竄進襯衫里頭,像是在嘲笑對手般地肆虐著肌膚,炙熱與疼痛很快地透過神經傳達到腦中,大目玉大步地沖上樓梯,將幾乎喊出口的疼痛硬是吞了回去,終于一口氣爬到了二樓。

不熱不痛!不熱不痛!不熱不痛!

大目玉憑著在BTV上班時調查過的資料,對鐵平房間的位置還有點印象。剛沖上二樓的大目玉因為態勢太猛,撞上了樓梯口的牆壁,不過還來不及喊痛,便又轉身向右。眼前出現了一間房門已經打開的房間。

不熱不痛!不熱不痛!不熱不痛!

大目玉沖進房間後,馬上快速地掌握房內的狀況五十嵐鐵平趴在房間中央的小桌子上昏倒了。眼前的小緣雖然奮力想要扛起鐵平,卻因為力氣不夠而陷入苦戰中,四周圍的火舌逐漸逼近。

不熱不痛!不熱不痛!不熱不痛!

大目玉沒有停下腳步,她試圖對小緣大喊,讓開!可是卻喊不出聲。但小緣似乎注意到了什麼,只見她仰起臉,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沒時間交換眼神了,大目玉跳過層層火焰,推開趴在矮桌上的鐵平,順勢抓起了桌腳往窗戶一甩,中間那扇窗子應聲而破,桌子成了第一個逃出火場的幸存者。幾乎在窗戶碎裂的同時,大目玉已經抱住了鐵平的下半身,看樣子,鐵平的身體似乎有些微被火紋身的痕跡,不過現在已經不是重點了,她和扛著鐵平上半身的小緣兩個人通力合作,就這樣往窗口跑去。

大目玉首先跳了出去,她在空中扭腰,轉身背對著地面,順勢扯著鐵平的身子一同落下。雖然鐵平被拉出來時,後腦勺好像撞到了牆壁,不過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小緣隨後也跳了出來。

眼看三人就要這樣一起摔在庭院中了當然,大目玉不會不知道。

庭院中鋪好了救難用的軟墊,周圍也准備好了滅火器,槍之岳早已拿著裝滿水的水桶等著他們,不用猜也知道。

因為,劇本上就是這麼寫的。

6

三人逃出火場後,大約過了三分鍾,消防隊員也趕來了,他們開始滅火。還好火勢沒有波及到隔壁的鄰居,消防隊員也得以專注地撲滅眼前的火勢,看熱鬧的人雖然不少,不過也逐漸在減少中了。

小緣和大目玉伸著雙腿,並肩坐在一旁的地上,一臉茫然地看著滅火行動。鐵平枕在小緣的大腿上,痛苦地掙紮道:「嗚嗚補習補到一半槍之岳突然出現把我敲昏還還把我家」

小緣撫摸著鐵平的頭安撫他,對大目玉問道:

「燒傷沒事吧?」

「當然,我是無敵的啊。」

「」

小緣和鐵平身上只有輕微的燒傷(順帶一題,鐵平的後腦勺腫了好大一個包)。直接沖進火場中的大目玉,身上的燒傷就嚴重多了,她的襯衫被燒出了無數個洞,現在上面覆著濕毛巾作為緊急處理,小目玉哪麻哪麻地叫著,很擔心地看著她。

「還是不要逞強,去一趟醫院比較好吧?妳看小目玉很擔心耶。」

「說得也是。」不要緊的。大目玉摸著小目玉的頭示意。「不過在此之前,我有話想要對妳說。」

「咦?」

「我打算回內世界去創業。」

大目玉無視于小緣驚訝的神色,一口氣說道:「比起這個世界,我想畢竟還是內世界的環境比較適合我。既然沒有人要雇用我,那我就干脆自己來創業。總之我決定了,現在得先准備許多創業的相關手續,雖然身上的燒傷需要治療,不過,比起今後堆積如山的工作,這點燒傷算不了什麼」

「」

小緣瞇著眼看著大目玉微微泛紅的臉,仔細聽著她因為緊張而稍微加快的說話速度。

回來了。

大目玉姊姊回來了!

「所以,我整理一下之後,就要回內世界了。」

「嗯。」

「我真的要回去了。」

「?嗯。」

「所以,我、我、我想對妳說句話、就、就是、那個」

大目玉低下頭,有點手足無措地開口說道。「謝妳」

「咦?」

由于大目玉真的說得太小聲了,再加上滅火行動還在進行,四周正是十分嘈雜的時候,因此,小緣一不小心就漏聽了大目玉所說的話。

「妳剛才說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說啦!」

為什麼突然生氣了呢?而且臉還紅成那樣,小緣一臉不解地想著。

「嗨,今天真是辛苦兩位了!」

相對于身上不是燒傷痕跡、就是滅火器干粉的狼狽三人組,帶著滿面笑容走過來的槍之岳,顯得特別地光鮮亮麗。

「真是一出簡單卻熱力十足的短劇呢,各位演得太好了!」

大目玉一副受夠了的表情,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雖然剛才妳說這是KOTO要拍的短劇,不過,我看這根本是OTV的企劃吧?」

「一點也沒錯!」

鏘鏘!槍之岳舉起了手指,如往常般,一群攝影小組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將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槍之岳沒有理會抱住了頭的小緣,徑自按下了卡式錄音機的開關。一陣令人渾身無力,完全不適合目前場景的音樂聲響了起來。

「精采好戲終于要進入尾聲了!不知今天的『阿撒不魯特別企劃暑假大卡司!豪華饗宴三短篇特輯』各位看倌是否滿意呢?」

「累死人了。」

「話說回來,槍之岳,妳不是還在反省中嗎?」

「阿玉,不是說好不講這個的嗎?播出的時候我要『嗶』消音喔?」

「隨便妳啦。」

「『嗶!』好的,總之今天的三短篇特輯,有沒有讓各位獲得了三倍以上的樂趣啊?

『嗶!』」

「才沒有那回事。」

「這麼說,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它的受害者啰」

「曾經一度脫離社會的大目玉,這次是否能夠順利地回歸社會呢?本節目將會繼續為您追蹤報導!」

「妳敢追!」

「接下來,是這棟慘遭焚毀的五十嵐家!」

「啊,對喔,這下該怎麼辦啊?」

「哎呀,我聽小緣說,五十嵐最近似乎念書念得不怎麼順利,小女子想說給他一個當頭棒喝,所以就把他家給燒了。」

「這是什麼爛理由啊」

「會賠償的。」

「這是一定要的啊。」

「由KOTO賠。」

「我家賠?」

「面對貸款還沒繳清,就慘遭祝融燒毀的家園,五十嵐的雙親會有怎樣的反應呢?且待下回『五十嵐家,分裂的危機!』

『五十嵐家,無家可歸的決斷!』

『五十嵐鐵平,靠女人的金錢度日!』三集連續特別節目見分曉,Don'tmissit!」

「胡謅的吧。」

「還有,『移住』機制背後的陰謀,蠢蠢欲動的秘密!」

「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雖然是題外話,不過,總有一天我們OTV會傾全社之力,找出真正的謎底!今天的節目就到此告一個段落,我是主持人槍之岳!我們下次熒光幕前再見啰!」

「小緣,耳朵借一下。」

「咦?」

「那麼,現在請二位為我們節目作一個結尾吧!」

真、真的要嗎?小緣用眼神試探性地看了大目玉一眼,對方笑著點點頭。沒辦法,她也露出了不算抗拒的笑容。

兩個人對著鏡頭,中間夾著小目玉。

預備

「「萬歲」」

豎起了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