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浮現出的人影,的確就是我在老樓和在和樹小區見過的蕭靜,只是我無法形容她現在的狀態.
可以肯定,這不是肉身,可如果說是魂魄,卻又怎麼會像是水晶般通透?
蕭靜是直立著浮上水面的,閉著眼睛,神態安詳,光潔的身軀一絲不掛,這讓她更像是一具美好的雕塑.
"小靜!"
看到蕭靜,趙奇徹底失控了,大聲喊著就要往水池里跳.
"你冷靜點!"我死命拉住他.雖然眼前的蕭靜神態祥和,但我卻感覺此刻的她和水中的妖僧同樣的邪異.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猛地用力把趙奇甩在地上,大聲說:
"段乘風說過,蕭靜命不該絕,你再這麼亂來我以後再也不管她了!"
我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去包里拿符箓,同時向三白眼大聲問:
"老東西是誰?!"
三白眼恍然的回過頭,朝著我干笑兩聲,"呵呵,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你根本就幫不了我.既然我注定要被他控制,何必還要出賣他,那不是找罪受嘛."
見他眼中除了絕望還帶著三分譏諷,我不禁又驚又怒.
這孫子居然在這個時候放棄了,反悔了!
我氣得咬牙,急著把符箓舉到他眼前,"快告訴我老東西是誰,我送你去輪迴!"
三白眼搖了搖頭,"你不過是個陰倌,還是個半吊子,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呵呵,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我還想再說什麼,忽然就聽趙奇"啊"的一聲低呼.
我轉頭一看,頓時渾身的汗毛都悚然戧了起來.
浮在水面上的蕭靜,居然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不但睜開了眼,而且還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更讓人心底生寒的是,她的眼睛竟是綠色的.深綠的眼珠幾乎占滿了整個眼眶,根本就看不到眼底.
看到這詭異的雙眼,我不自覺的就想到了三白眼胸口的怪鳥圖案.
鬼鸮的眼睛就是綠色的,難道說……
想到一個可能,我當機立斷,將手中的黃符朝著三白眼甩去,同時大聲念起了法訣.
可黃符還沒挨到三白眼的鬼身,竟然就騰起了一蓬綠色的火焰,在半空中頃刻化為了灰燼.
"答羅阿耶吽叭卡喏冉仏蘭答……"
誦經聲再次響起,我驚愕的看著符灰散落,轉眼看向水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幾乎能讓人耳鳴窒息的誦經聲中,妖僧身後的七個銅像竟像是虛幻般的搖曳不定起來.同時散發出黑色的煞氣,朝著蕭靜身上聚攏.
蕭靜的身體原本像是水晶般透徹,隨著煞氣的聚斂,竟然漸漸變得黑暗渾濁起來.那雙妖異的眼睛卻越發透露出強盛的幽綠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白眼忽然發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見他明顯崩潰,我急忙又拿出一道符箓,朝著他前額貼去.
符箓仍然是還沒有接觸到他,就在我手中燃燒起來.
我急忙甩掉符箓,再看向他時,不禁又是一哆嗦.
他的三白眼竟像是被水中的蕭靜同化了一樣,也漸漸變成了綠色,而且原本比正常人細小的眼珠,開始快速的朝著周圍擴散.
"完了……"
我無力的歎了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我合上眼簾的一刹那,突然感覺五寶傘似乎被一股力道牽引著脫離了我的掌握.
睜眼一看,就見半空不知何時出現了那盞綠色的燈籠,正在引導著五寶傘冉冉上升.
五寶傘升到一定的高度,倏然飄浮到了三白眼的頭頂,開始緩慢的旋轉起來.
水中的日本妖僧像是有所察覺,斗笠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抬頭,只是明顯加快了誦經的速度.
同樣,五寶傘似乎也生出感應,像剛啟動的風扇一樣,逐漸加速旋轉起來.
三白眼止住了狂笑,像是不知道自己眼睛的變化似的,仰著頭茫然的看著旋轉的油紙傘.
"亢龍答吶,般若那耶……"
日本妖僧猛然抬起頭大喝:"魂收!"
隨著這聲大喝,已經變得通體漆黑的蕭靜驀地張開雙臂,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飄浮在半空的身子轉眼間竟變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鳥,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飛撲向三白眼.
三白眼像是從夢中驚醒般,忽然低下頭看向我大喊:"他在鬼山……廟里……"
他顯然是想向我傳達某個信息,可怪鳥的鳴叫聲幾乎完全掩蓋了他的聲音.
下一秒鍾,他就凌空浮起,朝著五寶傘中飛去.
眼看怪鳥飛撲而來,我急忙從腰間拔出竹刀,剛要甩向怪鳥,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驚怒交集,扭頭一看,抓住我的卻是趙奇.
"你干什麼?!"
"別傷她……"
只是這一問一答間,周圍就變得平靜起來.
我急忙轉頭看向三白眼,卻只見五寶傘快速的飄浮到我上方,猛然合攏落了下來.
我伸手接住,還沒來得及細看,眼角的余光就見一個小黑影飛到了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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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抬眼,黑影就落在了我手里的五寶傘上.
看清黑影的樣子,我一下怔住了.
這居然是一只巴掌大的黑色小鳥.
見鳥頭轉動,用一側幽綠的眼睛斜看向我,我猛一激靈:"鬼鸮!"
"徐福安!"
蒼老空洞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顧不上多想,順著聲音看向水面,立時就驚呆了.
水面上的妖僧已經抬起了頭,我終于看清了他的廬山真面目.
他的聲音明顯帶著憤怒,但我卻無法從他臉上看出絲毫怒意.
因為那根本就是一具沒有血肉的骷髏!
兩個幽深的眼窩里不見眼珠,只是閃爍著兩點暗紅色血一般的光芒.
"你是什麼人?"我強作鎮定的問.
"貧僧無道."
意外的,這日本鬼和尚竟然回答了我的問題.
可也僅僅只是說了四個字,他眼窩中的紅光就忽然大盛,盤坐的身子連同身後的七個銅像快速的朝著水中沉去.
"快走!"
半空傳來張喜急切的聲音.
抬頭見燈籠飛快的飄向一側的迷霧,我連忙拽上趙奇,跟著燈籠跑進了霧中.
迷霧比想象的還要濃重,身在其中,我甚至連身邊的趙奇都看不到,只能是不顧一切的跟著前方微弱的綠光飛跑.
沒頭蒼蠅般的跑了一陣,忽然就覺得身子一暖,面前的綠光消失,緊跟著迷霧消散,周圍的景物變得清晰起來.
恍惚的見前方站著個人影,我揉了揉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看清那人居然是郭森.
"你們兩個剛才去哪兒了?"郭森走過來,滿眼疑惑的看著我和趙奇.
我看了看仍然有些失魂落魄的趙奇,回過頭,再看看盡頭處的那扇門.
門頭上的燈箱赫然標識著'太平間’三個字.
不等我開口,郭森就盯著我說:
"太平間的門是鎖著的,監控顯示,你們到了這兒就不見了."
我籲了口氣,點點頭.
他也朝我點點頭.
貌似我們只能用這種無言的方式傳達領會精神.
郭森忽然偏過頭看著我身子一側.
我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就見一只黑色的綠眼睛怪鳥跳上了我的肩膀.
"這鷯哥哪兒來的?眼睛怎麼是綠色的?"郭森好奇的問.
我使勁搓了把臉,反問他:"三白眼呢?"
"沒搶救過來,死了."
郭森說了一句,像是想到了什麼,盯著怪鳥瞪大了眼睛.
離開醫院,三人找了家通宵營業的大排檔,點了幾個菜,搬了箱啤酒.
聽我把先前的經曆一說,郭森聽得直搖頭.
他並不是不信,只是這種事在任何人聽來都覺得匪夷所思.
一直沒說話的趙奇一口氣吹了整瓶啤酒,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著我,澀聲問:
"小靜是不是死了?"
"段乘風真的說過,她命不該絕."我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
"在水牢看到的那個應該不是蕭靜."
"那明明是她."
"不對,應該不是."我捏了捏他的肩膀,"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年前我又見過蕭靜一次."
聽我把和樹小區的經曆一說,兩人好半天都沒說話.
我猶豫了一下說:
"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這次……還有老樓那次,明顯是有人布局.上次我和沈晴抹了鍋底灰,老陰卻能看到我們;這次那個鬼和尚無道,他叫我徐福安,這說明我們去的那座'監獄’很有可能是他利用鬼法弄出來的,他對那里的一切無所不知.撇開所有我能理解和不能理解的,單說無論是老陰,還是無道,都是邪門高手."
"你到底想說什麼?"郭森問.
"我是想說,不管是日軍俱樂部還是監獄,都是被老陰和無道一伙掌控的.他們的邪術那麼高明,怎麼會沒發現在俱樂部里躲著一個他們不知道的魂魄?"
"你的意思是,蕭靜已經被發現,被他們給抓了?"趙奇問.
我搖了搖頭,"我有種感覺,蕭靜被奪舍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她之所以一直待在俱樂部沒被人發現,也是某人刻意的安排."
"那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郭森擰著眉頭看著我.
"以前我也想不到原因,可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那里生活著一家子鬼,他們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一個女鬼的執念支撐著那塊陰地."
"執念支撐陰地?"
"對."
我點點頭,抬眼盯著趙奇,"我去過的那戶人家姓狄,那個女鬼叫狄金蓮.假使蕭靜現在的處境是有人故意安排,也就是說,她的存在很可能是邪局的一部分.如果那幫人還想繼續維持邪局,她就不會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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