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亂成為至愚的條件
2063年9月14日記錄者亂崎凰火
呃,我不會生氣的,所以告訴昨天把我們這個可愛的家破壞得只剩半個的犯人的名字。優歌和千花上學去了,銀夏也上班去了,帝架和月香則一起在那邊散步,所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我們家的破壞神或生化武器。啊啊,以防萬一,順便補充一句,我因為定期聯絡的關系回超常現象對策局了。
啊,總要在日記上寫些東西的。犯人是雹霞。雹霞,如果你從實招來的話,我就要把這件事告訴那個女孩子了。非常討厭彎曲的那個女孩子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有怎樣的反應呢?雹霞,我也理解你的心情,確實,最近凶華變得有點讓人惡心呀。
應該只是急性病,很快就好的,請你暫時忍耐一下。還有就是不要馬上訴諸暴力,有事先跟我們商量。有困難的話,大家一起很快就可以解決的。所謂的一家人就是這個樣子的。
還有就是凶華,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難道是一直受到壓抑的第二人格複蘇嗎?你平時都不會壓抑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的,到底你的體內有多少個凶華呀?多重性格讓人無所適從,請不要這樣了。具體來說,家人現在覺得很害怕呀。還有就是強行壓抑自己的真正想法,終有一天出事的。啊,其實我覺得原來的凶華挺好的。做飯、洗衣服、購物、打掃,我是第一次看到凶華做這些事情。
啊——莫非,莫非,終于發現自己的母親身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很高興。至今為止的辛苦終于得到回報了。不過這個可能性也是不存在的,哈哈哈哈。很抱歉,剛才做了一個夢。
知道了。是假冒的吧?
真正的凶華到哪里去了呢?
再說一遍,我不會生氣的,老實交代吧,凶華。
——選自日本超常現象對策局公認作戰執行家族亂崎家的日記——
想要的東西在想要的時候到手的話,不會覺得辛苦。在書店看到自己想買的書,卻發現因為買了一本無聊的書而不夠錢買喜歡的書,這樣的事經常發生,然後拿著錢再去買的時候,想買的書已經賣完了。在這種時候經管凰火還相信世上有神靈,不過神靈卻跟他開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般的玩笑。
寂靜的游樂園大得讓人害怕。跑著跑著,到處尋找著,卻沒有找到像電話的東西。凰火當時沒有手機。當然手機是常備的裝置,可是在激烈的戰斗中手機不知掉到哪里了。為什麼總是發生在這種時候?凰火心中滿是焦慮。
“呼……”
不快點兒不行。凶華和死神掉進洞穴了,而且不是單純掉進洞穴那麼簡單,剛才一直持續的攻擊充滿了殺機。在洞穴的底部,應該布滿了凰火無法想象的陷阱。不快點兒不行。自己一個是不行的。必須快點找人幫忙,不救出兩人可能出現最壞的結局。
去死吧,凰火非常急躁。一早讓凶華回家就好了,現在還不知道攻擊自己的敵人到底是誰,假如真的是恐怖分子的話凶華沒有接受過對應恐怖襲擊的訓練,對她來說太危險了。戰斗力高不等于沒有危險,凶華不是神,會被殺死。
凶華死了的話——。
搖著頭,單單這樣想就讓人討厭。
對,優歌會哭,千花也會哭,銀夏可能也會哭,雹霞和月香可能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可能穩重的帝架也會暴跳如雷。
自己。自己呢?
一直以凶華為中心的凰火,經常會想假如沒有了她,應該可以再過回安穩的生活吧。以前會這樣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假如凶華不在了,又或者被殺死了,自己不但會哭,還會亂了分寸吧。痛苦,肯定會很痛苦。
可笑。很可笑。不動感情的自己,居然如此害怕失去凶華。
當然,對于嘈吵的她,凰火依然覺得礙眼。但這只是表面現象,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凶華,我不想失去你。
因為我愛你。
只是如此單純的理由,凰火不想凶華死。
可能是經過重重戰斗的關系,肉體已達到疲勞的極限,但是不受疲勞影響,腳自己在移動。一面焦急到處尋找。快點快點。腦袋想的只有這些。
終于在入口附近發現了公共電話。在幾乎停止了運作的鬼畜戰爭游樂園里居然還有電話,讓人覺得懷疑,但是只能賭一賭。如果這個電話不能用的話,就到游樂園的外面找電話。于是跑過去,希望用盡全力跑過去,腳卻遲鈍得令人討厭。
凰火一把拿起話筒,第一時間往超常現象對策一課的特別專線打電話。本來可以報警的,但是他們的裝備不足,擁有所有裝置和秘密武器的超常現象對策一課是最佳的選擇。
心髒跳得飛快,可能是跑完步的關系,也可能是內心不安。
終于對方接了電話。
“……我叫西亞。”
“——”
一瞬間,凰火以為自己打錯了電話,但是那把聲音以前曾經聽過,電話那邊的男聲突然靜止了。
“通話已被切斷,現在無論你向誰請求救援都來不及了。”
冷酷的聲音。對,想起拉了,在茶餐廳追趕奧迪沙的男聲就是現在聽到的聲音,奧迪沙叫他西亞——。
凰火飛快地轉動著腦筋,莫非這個游樂園也發生了不尋常的事件?凰火感到自己留下冷汗的同時,低聲問道。
“……你是?”
“不好意思,正確地報出名字是這個世界的禮儀要求。”
他以誠懇的聲音說道。
“我是魔界王族教育系系長,我叫西亞。現在已經放棄了系長的職務,負責追蹤逃亡到這個世界的奧迪沙大人。另外我沒有外交特權,在這個世界里也沒有人權。所以無需跟我講究平等,也不需注重禮節。”
然後聲音里像是帶著苦惱的色彩。
“不過有一點希望你能諒解,這次的事件完全是奧迪沙大人的魯莽引起的,她的行為絕不代表魔界的方針和意向,我們魔界的子民本來從不干涉這邊世界的事宜——”
“魔界?”
凰火聽到這個不熟悉的字眼,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說的魔界——究竟是?是你的故鄉嗎?呃,我很不明白,可以請你詳細地說明一下嗎?”
反正已經來不及求救了。接下來可以做的就是希望凶華她們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逃脫出來。不過——聽這個男子說話,綜合起來看,可以為自己帶來利益。勉強求救可能已經來不及了,不如聽聽這個男子想說什麼,如果明白他所想的是什麼的話,或許可以找到救她們兩個的線索。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追擊凶華?”
這個是——最根本的問題。
凰火的聲音里充滿了逼迫,西亞稍微停頓了一下。
“……抱歉。我以為奧迪沙大人已經向你們解釋過了的,原來我搞錯了。原來如此——不知理由地被別人追殺,對于有機生命體來說是很恐慌的一件事啊。
好吧,就讓西亞解答你的疑問吧。”
凰火吞了一下口水,似乎將會從電話聽到讓人恐懼的說話。但是無需恐慌,事態不容有失,希望可以盡快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物,完全理解其目的,然後幫她們。
心意已決的凰火,從電話里聽到了事情的真相。
“我們是生活在夢想與現實之間的人——魔族。魔族只是我們對自己的稱呼,至于你們怎樣稱呼我們,是否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全然不知。”
魔族。讓人忌諱的名字。生活在異世界的冷酷而可惡的生物。魔族——自稱為魔族的他們為什麼襲擊凶華呢?
西亞以誠懇的語氣說道。
“魔族沒有你們這樣的肉體,只有靈魂。我們攝取你們排泄出來的靈魂碎片——即稱為夢的東西,將它分解,攝取里面的養分,以此為生存的食糧。”
“吃——夢?”
凰火不禁覺得世上竟有這麼愚蠢的生物,但是馬上搖搖頭,不再想。
現在需要集中精神聽他說話。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可以留待以後再做,作為超常現象對策一課行動部隊隊長的凰火很清楚這一點。世界上確實存在不可思議的生物,我們的常識無法理解的存在確實是有的。
可能他們也是其中的一種。
西亞沒有注意正在拼命思考的凰火,他繼續語氣淡然地說明。
“讓我覺得羞恥的是魔界也存在著你們創造的所謂王國——不,當然,和你們創造的高度文明社會是無法相比,在這個王國里,暫時稱它為魔界吧,有一個統治魔界的絕對權利者——就是我們的女王奧迪沙=愛伊。她正式的名字叫奧迪沙=愛伊古麗飛——翻譯成你們的言語的話,則叫“明星與黑牙”。而我則負責教育女王,從她年幼之時開始即為她服務。”
女王。魔界的女王。沒有形體,只有靈魂的存在——以人類的夢為食糧,在不知名的狹小空間生活的非人類的存在。凰火一時無法將這一切與現實的狀況串連起來,目前還是一片混亂的狀態。
然後腦內閃過一個單詞。
“對——”
胸中思緒澎湃。像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惡魔後產生的後悔感覺一樣奇妙。
有些事情無需知道,有些東西不能觸摸。而自己卻想知道這些事、觸摸這些東西。
凰火無法停下來。
自信無論事實是怎樣,自己都可以接受。為什麼會這樣呢——理由就是每天聽到太多、接觸太多超常的事,已經習慣了。
譬如說,即使聽到自己妻子其實不是人類這樣的話也不會吃驚。
“——奧迪沙女皇與我們的凶華是什麼關系?”
奧迪沙曾經叫凶華姐姐。姐姐。也就是說——凶華確實不是人類,而是我們人類認為的怪物。
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懷疑,凶華的真正身份——為什麼她長著貓耳朵?為什麼長著尾巴?為什麼戰斗力那麼驚人?為什麼具有手機這種超能力?
對于所有問題的明確答複——將從電話中聽到,凰火很害怕。
有些事情無需知道,有些東西不能觸摸。
“——像你觀察到的那樣。”
西亞語帶悲哀地說道。
“你的妻子是魔族。”
凰火緊緊咬著雙唇,妻子被判斷不是人類,而覺得不開心——並不是這樣。只要和她一起生活就知道她不是人類,已經全部接受了這些。至今為止是這樣,今後也一定是這樣。但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凶華可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嗎?凶華並不是那麼堅強。
但是——沒關系。
這算不上什麼。家中所有人都是狂亂家族的一份子,有生化武器,有鬼一族,有同性戀傾向的兒子,有獅子,有水母,都是一些胸襟廣闊的成員,怪物根本算不上什麼。
對。想通了以後整個人頓時冷靜了下來。
“那又如何?”
“……”
平淡的反應讓西亞驚訝得說不出話。凰火繼續說道。
“我的這個妻子現在正面臨生命的危險,沒有時間吃驚,要吃驚的話請你留到以後進行。請繼續往下說。”
“……有機生命體的思維方式真是讓人難以理解呀。”
西亞現在仍然無法接受凰火的淡然態度,可是馬上繼續進行說明。
“那位女士——您的太太,在這個世界是叫凶華這個名字吧?”
“是。”
西亞像是思考什麼似的停頓了幾秒,只是這幾秒,已經讓凰火焦急得不行了,原來自己是這麼沒有耐心的人呀。
終于西亞開始了說明。
“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凰火。”
自己叫什麼問題都沒有問題。
“……為什麼這樣問呢?”
“凰火先生,我有個苦心的提議——你願意協助我嗎?在這個世界沒有可以利用的身體的話,我很難完成把奧迪沙大人帶回魔界的任務。怎麼樣?你可以幫我的忙嗎?作為交換,我願意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你。”
不容置疑的聲音。啊啊,這個男人和自己一樣,凰火明白。說話的語氣肯定也是一樣的。希望和自己認為重要的人一起安穩的生活,但是,那個重要的人喜歡狂亂,這讓人苦惱。
凰火也有同感——為了求證,凰火問道。
“我推測你在魔界應該是一個有身份的人——可是把魔界的情報全部告訴我,萬一出了什麼變故的話,這不是殺頭的死罪嗎?至少,我可能把魔界的事情告訴我的同時。無論好壞,這些應該和想得到這些情報的人有關系的。”
超常顯現對策局情報部門的那些家伙該很高興吧,他們都是對事物充滿好奇心的人。
西亞的語氣沒有改變。
“奧迪沙大人從魔界逃亡的那個時刻起,我西亞,已經做好了犧牲的心理准備。她制造的這些騷亂也和我的教育不當有關。只是——”
誠實的聲音使凰火對他產生了好感。
我願意繼續伺候我的主人。
“——奧迪沙大人這次如果出現過失的話,將失去魔界的統治權,魔界可能從此充滿戰亂和混亂。必須避免這樣的事件。如果以我一命可以拯救幾萬幾億的同胞的姓名,我西亞非常願意。”
“沒問題,我協助你。”
凰火爽快地答應了。
“辛苦你了——”
然後繼續說道。
“雖然知道接下來比較辛苦,可是關鍵是不能分離。”
“……”
西亞聽到這句意思難懂的話,不禁有點迷惑,最後苦笑著說道。
“原本以為我的煩惱和幸福沒有人可以理解的,想不到來到這個世界,終于遇到了理解我心情的人。”
◆◆◆
仿佛全身粘滿了飛蛾,仿佛血液中混進了蠢蠢欲動的爬蟲,仿佛一口氣喝下了比砂糖甜一百倍的液體,仿佛接受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考問。
“——呃”
凶華呻吟著,吐出了一口氣,然後醒了過來。
凶華知道自己在戰場失去了意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然後輕輕睜開眼確認著周圍的情況。
並排的椅子。桌子。難聞的味道,一本菜牌掉落在地上,上面寫著今天的推薦菜式是跳舞的青蛙。
“……什麼餐廳呀?”
全身的疲勞感頓時消失,凶華一下子跳了起來。暫時可以放下心來,不用考慮任何事情。似乎——得救了。凶華記得最後擊破了牆壁逃出了洞穴,然後應該在這里由于用盡氣力而暈倒。
之前死神曾經預測牆壁的另一邊是餐廳,當然這里沒有一個人。像學校、醫院這些一般都是人很多的地方被這樣閑置,肯定讓人覺得奇怪的,由于沒有食物,所以這里也沒有老鼠和蟑螂。
身體在等著體力的恢複,凶華看著躺在旁邊的死神,她的西服被鬼畜君的汽油和自己的血弄得髒兮兮的。她似乎也是因為力氣用盡而暈倒的。
“喂,死神——”
她似乎感受到別人的觸摸,應該還活著的。分不清是遺憾還是放心,歎息著的凶華搖著她的肩膀。
“——在這里就這樣死去的話,別人還以為是凶華我殺死了她呢。死的時候如果覺得一個人寂寞的話,大可以跳日本海呀。”
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她在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醒過來的。因為她剛才已經用盡了全力,超越了人類可以承受的極限,暈過去是理所當然的。
看到了。
凶華發現死神的面具不見了。
可能是沖破牆壁產生的沖擊太大的緣故,面具正靜靜地躺在遠處。也就是說死神現在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的。凶華比其他人更旺盛的好奇心被點燃了起來。
“……呵呵,被面具遮擋著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樣的呢?”
肯定是不值一看的。
凶華不懷好意地步步走近,抱著她的肩膀,把臉朝地的死神翻轉過來。
“——”
那是。
那是一張冷酷的臉。
造型方面沒有任何問題,應該說那是一張具備了基本要素的臉。筆直的鼻梁、雪白的肌膚。
只是她的皮膚已經淒慘地遭到了陳年火傷的破壞。
不是剛剛受的火傷,這些讓人不願再看的傷痕無情地蹂躪了死神一半以上的臉。腐爛的皮膚、破爛的眼球、紅黑色的腫脹的傷痕。
“凰火——知道這些嗎?”
凶華自言自語以後,把暈死過去的死神的亂發理順。
“哼。啊——比丑陋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凶華大人的故鄉有一個叫巴魯托羅的傭人,他的丑是語言無法描述的。所以我可以放心了吧——……對暈死過去的人凶華大人到底在辯解什麼呀?”
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反正已經長得這麼丑陋,還是看開點,祈求多福吧。不過這里厲害的火傷怎麼可能一笑置之呢。”
因為撿起面具很麻煩,凶華一邊自顧自地敘述自己的感受,一邊抱著她移動。可是她身形比凶華大,所以不能順利移動,沒有辦法之下,唯有拉著她的雙手在地上拖動著前進。像對待垃圾那樣,可憐的死神的腰和腳在地面上摩擦著移動。
不知道暈過去多長時間,沒有鍾,所以不知道。
店外是一個廣場,當時正刮著寂寞的風。
空氣很冷,天空很陰霾,周圍都比較黑。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剛才還相當晴朗的——難道已經是晚上了嗎?凶華用手指在頭部確認貓耳朵是否還在,在他人的肉體上,屬于自己的東西只有這雙貓耳朵。只有這個部分是自己的,尾巴也是。
“我原以為已經把你們殺掉了的。”
正在撫摸屬于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不經意,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這個說話聲,像非常陶醉似的、天真無邪的聲音。可能是通過喇叭傳遞的吧——因為已經擴散開去,無法確定是哪里,應該是這樣的。凶華把死神放在腳邊,擺出臨戰的狀態。
像沉迷于游戲中的小孩子般的聲音——正朗聲說道。
“奧迪沙=愛伊很吃驚呀。”
“你出現得真是時候,正打算好好打你一頓的。”
聽到低聲的威脅,奧迪沙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
“打我?做不到做不到。姐姐還不明白嗎?奧迪沙=愛伊並不在這里的。
不在這里怎麼打呀。姐姐真笨呀。奧迪沙=愛伊要嘲笑你了。”
“我這個妹妹可真夠煩的。”
銳利的視線看著前方,心里做好了隨時迎接不知何處飛來的子彈的准備。死神這樣躺在地上應該無問題吧。只要巧妙地躲開飛過來的子彈應該就可以出現大家都希望的大團員結局了吧。嗯。
“妹妹?”
奧迪沙的聲音帶著不愉快。
“討厭,討厭。你都想起來了嗎?是嗎?想死吧?這種痛苦的命運,在這里讓它消散吧。然後我奧迪沙=愛伊會幫你把現在這個難看的肉體一刀一刀割爛的。”
“記憶——啊”
遺憾的是一點也沒有想起來。只是知道了自己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寄生在某個人的肉體內、操縱著她的行動的怪物。
凶華像貓那樣笑道。
“啊啊,算了,大體上想起來了。遺憾的是一點也想不起你是誰了。呃,你是叫奧迪沙=愛伊嗎?雖然你自稱是我的妹妹
可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所以對于我來說你只是一個沒有軀體的家伙。”
肉體無法毆打的話,就打你的精神。應該說更擅長于毆打別人的精神。以謊言和挖苦傷害對方——雖然比較困難,但是比起拳打腳踢更有意思。
“啊,啊,記不起來?不記得奧迪沙=愛伊?
凶華交叉著雙手開心地笑道。
“不好意思啦哦。一點也不記得你這個妹妹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忘不掉了,我會好好記住你的名字的,叫奧迪什麼來著?”
“奧迪沙=愛伊!”
她大聲地叫喊。已經反複多次說過自己的名字了,原以為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像記重要的東西那樣牢牢記住的-—這樣確實狠狠打擊了對手。
凶華臉上是女神般的微笑。
“知道了。奧迪沙是吧?我記住了。”
然後又馬上把奧迪沙推進地獄。
“啊啊,不過,遺憾的是,聽到你的名字我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呀。凶華大人我可以記住飛過房間的蒼蠅有多少只,就是記不起你的事情,莫非你還不如一只蒼蠅嗎?”
“哼……啊!”
然後響起了奧迪沙極其激昂、精神分裂般的怒喊聲。
“夠了!夠了!奧迪沙=愛伊不會在意的!我不會在意你忘記了什麼的!對呀,因為奧迪沙=愛伊很偉大的!不會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氣的!”
明顯的謊話,明顯的逞強。這個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嗎?自己不會這麼單純的,也不會那麼容易發火。
少女的聲音響起。
“我決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還是要將你血祭,決不允許你死在自己之後!怎麼辦呢?我要讓你受盡痛苦再死,剝去你全身所有的皮膚,將它擰成一條繩子,然後揮動繩子。讓你的骨頭飛出來,折磨你至死,反複地折磨!折磨!”
“辦得到的話,你就試試看吧。”
凶華威風凜凜地說道。
“只會說殺死你殺死你的,卻膽怯得什麼都做不到的膽小鬼!”
瞬間,說出了意想不到的話。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一直都是靠著西亞的關照,遇到不喜歡的事情就馬上哭,自己一個人就什麼也做不來!”
自己到底在說什麼呢?為什麼這麼生氣呢?
“——所以你還是很幼稚的,妹妹啊!”
“幼稚?——幼稚?”
奧迪沙的聲音爆發出來。
“姐姐你的這些話我聽夠了!奧迪沙=愛伊不幼稚!”
瞬間,倒下的死神跳了起來。
凶華反應過來只是一刹那間——可是後背已經遭到了一擊。
“——”
血在舞動,反應過來以後的凶華躲開了對方重重的一擊,然後朝死神喊道。
“死神,你做什麼?”
然後明白了,死神的頭部正屹立著一雙兔耳朵。摘下面具的臉上的眼睛沒有任何神采。被操縱了——
凶華不禁寒噤。凶華一拳打下去只是輕輕搖了一下的牆壁是死神3號摧毀的,她的威力正朝自己而來。
響起了奧迪沙=愛伊的笑聲。
“啊哈哈!沒想到吧!趁著一成靈魂和姐姐說話的時候,剩下的9成已經潛入了這個強大的女人的身體了!怎麼樣?奧迪沙=愛伊很狡猾吧?變厲害了吧,哪怕只是一點點?”
叫喊聲似乎要震撼整個地球。游樂園的建築物發出了震動的回響,不是憤怒也不是憎恨,而是接近怒喊的糅合了悲哀的悲鳴聲。疼痛使凶華流出了汗水,她緊緊地咬著嘴唇。
為什麼——胸口很痛。
伴隨著奧迪沙的聲音,死神在靠近。
“今天,奧迪沙=愛伊將要超越你!曾經完美的姐姐,令人尊敬的姐姐——不超越你,奧迪沙=愛伊無法前進!”
◆◆◆
魔族這種東西,可能和外表一擊習性有關吧,單憑口頭的說明有很多地方是難以聽懂的。既有國家也有王。魔族們的國家有血族的女王統治,代代相傳。現在的女王是奧迪沙=愛伊,她的前任則是凶華。
女王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偉大的王或者是神。像凶華這樣的女人,生就這樣的命運,即使是神也有想自殺的念頭吧。一邊聽著西亞的說明,凰火一邊這樣想著。
“所謂的王——就是決定統治的方針、征稅稅金、統治國家的人嗎?不好意思,你們創造的文明社會的發達程度已經超出我們的想象了。我認為沒有肉體的靈魂需要承受的痛苦是很多的。”
在地球上構築了文明的除了人類還有其他生物,以人類的夢為生存食糧的魔族應該稱為夢細菌,從他們的性質看來,有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地方。和他們說說話就知道了,他們具有很高的智慧,可能絕對不是愚蠢的種族。
西亞出于禮節也可能是出于個人的性格,非常謙卑地說道。
“不。我們的政治說穿了就是模仿你們的。在吃夢的時候,其實只是在學習團結種族的最有效的方法。建立統一的國家是上一代定下來的決策,並不是所有的魔族都接受這種做法。混亂,對——整體仍處于混亂的狀態是事實。”
這和人類是一樣。可能人類比魔族更討厭被統治。凰火生活的世界上最大的國家、日本也不是唯一的國家,很多地方都保持著自治,像地下帝國香格里拉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將和海外國家發生戰爭。
不說這個。
“上一代——指的是凶華嗎?”
“是的。在魔界她叫華霓沙=愛路多拉□。魔界語的意思是“宵暗與白炎”,是史上最高的政治家。”
越聽越覺得這個不是凶華。
應該不是因人而異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真讓人糊塗。
假設這個是事實的話,為什麼凶華失去了如此高明的政治手腕、成為了爆破房屋、摧毀島嶼的無法無天之人呢?
凰火想著的時候,西亞以陶醉的聲音說道。
“華霓沙大人創下的政治偉業包括了將一直以來分散、不合作的魔族統一起來,使之形成一個政治體系並將它發展,發明了有效的收集夢的方法,撲滅了魔族的天敵——形無蜥蜴……等等。現在魔界的基礎都是華霓沙打下的。如果沒有她,魔界得不到現在的發展,甚至可能已經全部滅絕不再存在了。”
“……”
難以想象。凶華居然是被誇獎的對象,凰火覺得西亞口中的凶華不是自己認識的凶華,所謂的魔界現在也無法一一理解,所以很難接受。浮現在凰火眼前的是在顯微鏡下看到的細菌的世界。在這個細菌的世界建立國家,只能讓人覺得是個笑話。
“……總之,據說凶華曾是天生的出色政治家。”
可能和獨裁者混淆了吧,凰火這樣想道,因此決定不再想,繼續話題。現在不是學習,必須收集必要的情報。問問題可以留在以後做,現在必須處理不能留在以後做的事情。
沒有時間猶豫了,必須搞清有疑問的地方、凶華也不知道的事情、逼近核心的問題。
“為什麼凶華來到了現在這個世界呢?”
為什麼失去記憶、失去名字,在地下帝國流浪呢?長著貓耳朵和尾巴,難道這是所有魔族都具有的外形嗎?
西亞歎息般地說道。
“她犯了不可饒恕的罪。”
“罪——”
不理解,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被流放——因為犯了罪。到底犯了什麼罪呢?到底犯了什麼罪以至于身為女王都被流放?
“華霓沙大人——”
魔界男子低聲說道。
“——她竟然希望成為人類。”
◆◆◆
可能不是人類。可是身體里流動著血液。刀在皮膚上留下了傷口,正往外滲著鮮紅的液體。啊啊——
自己是。
“啊”
感到疼痛的是自己嗎?或者只是這個肉體?
盡管肉體是人類,而自己僅僅是寄生蟲?血——痛,都是借來的?甚至死也是嗎?
凶華痛苦地緊緊抱著自己,這種痛是自己的,一滴一滴流光的血也是自己的。自己是——人類。
盡管耳朵長在奇怪的位置,有一根尾巴,可是仍然相信自己是人類。為了把這個接近信仰的願望變為事實,走出了地下帝國。
打那以後,每天過得太快樂了——竟然把當初的目的給忘了。
喜歡惡作劇的命運給了自己迎面一擊。
然後凶華知道了自己並不是人類。
這種痛楚是誰的感覺呢?
血液和肉是誰的呢?
自己——不是人類,這個肉體不是自己的。
自己是怪物。
應該已經理解了的,為什麼不能好好接受呢?即使自己是怪物,家人也絕對可以接受自己的。雖然明白,可是仍然害怕得發抖。
他們所愛的亂崎凶華。
狂亂家族的——母親。
可能不是“自己”,而是這個肉體的主人。
“啊啊”
這種想象幾乎讓人嘔吐。明白。
“啊啊啊!”
自己被全盤否定,幸福全部被惡意奪去,凶華很迷惑。對自己的存在感到動搖,確切的東西消失無蹤。凶華知道自己很軟弱,雖然曾經認為自己比別人堅強,因為自己可能不是神,所以沒有一顆無敵的心。
煩惱,傷心。
動搖。
混亂。
“討厭這個腐朽的自己!”
凶華猛地站起來叫喊道。
然後正面——撿起小石頭向迎面揮刀而來的死神扔去。子彈一樣的速度飛過去的小石頭雖然被刀反彈,可是那只是最初的誘餌,凶華向她飛撲過去。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不要惱火!不要動搖!那些是凡人所做的事情!無論是什麼,怪物也好,蛀蟲也好!”
握緊拳頭向死神打去。
“凶華大人就是凶華大人,這是不變的事實!”
死神以刀擋拳。凶華的腳鉚足了勁,以另一個拳頭打死神的腹部。她像枯木那樣被吹散,倒在垃圾桶的旁邊。
呼——凶華吐著氣。
奧迪沙支配著死神的全部,也就是說失去了死神爐火純青的戰斗技術。不是懼怕拳頭,也不是不能作戰。
對!戰斗過!自己正在作戰!
在這個瘋狂的鬼畜戰爭游樂園里,和不明來曆的妹妹展開戰斗。沒有時間煩惱,稍不留意就被殺死。
所有的雜事留待以後解決。
麻煩的事情讓凰火去做。
現在只需,全力跑,全力跳,全力揮拳。不用思想自己也可以生存下去。怎樣都無所謂了。自己是誰都沒有關系,自己就是亂崎凶華。凰火的妻子、亂崎家的母親。僅此而已。不需多想其他。
決意已定後,雖然內心仍有不安,可是已經決定了向前邁進。
苦惱是凰火做的事情,自己做的是把煩惱和不安以狂亂的行為將之粉碎。對——就是這樣。
但是——。
“去死吧。不安就像蟲子,怎麼驅趕還是不斷湧現出來。”
咬著牙,無視痛苦般的凶華看著死神。
“好吧,讓我凶華大人充當一次偉大的殺蟲劑,將愚蠢的害蟲消滅乾淨吧。”
“……好厲害呀。姐姐。”
奧迪沙似乎忍無可忍地高聲說道。
“奧迪沙=愛伊沒有耐性的,你就不能快點死嗎?”
“死的是你。”
凶華低聲宣告著。奧迪沙哈哈笑道。
“不會死的。因為要死的人是姐姐你呀。姐姐自己也知道吧——你拳頭不夠殺氣呀。”
死神的臉不懷好意地扭曲著,然後拍著自己的胸脯說道。
“姐姐,你不想殺死這個女人吧?拳頭沒有用盡全力,還留有余地吧?這樣輕微的攻擊,肋骨也折斷不了的。居然想阻止奧迪沙=愛伊的玩偶游戲,你是在做夢吧?”
凶華緊緊地皺著眉頭。
“呃,終于知道了嗎?奧迪沙=愛伊受不了了。喂,你的拳頭打下來一點兒也不覺得痛呀。就連脆弱的人類身體也摧毀不了呀。”
笨蛋。對方在使用激將法,我不能上當。眼前的是丈夫的前戀人、礙手礙腳的女人——死神3號。還有就是無意義地追殺自己的妹妹。
真想殺死她們。殺死她們也沒關系的。或許殺死了她們,自己的人生會變得更加光明。沒有任何讓自己猶豫的理由。
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一旦手下留情的話,最後可能成為死神嘲笑自己的把柄。想起死神說過的話,她說希望不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和自己見面。想到這些——我的拳頭就遲鈍了。
難道凰火的軟心腸傳染給我了嗎?
或者自己對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死神心存感激嗎?神與死神的宴會。如果沒有死神的幫忙應該不會成功吧?
這些事實奪取了自己對她的殺意嗎?
這是怎麼一回事呀?這是自己嗎?可笑。不可笑。
“你傷害不了我的,奧迪三世”
凶華輕輕地眯著眼。
“等著吧,現在馬上殺死你和死神!”
“我叫奧迪沙=愛伊!”
簡單的挑撥引起了死神一下大力的頓腳。然後刀勢如破竹地襲來。看不到。以感覺躲避。皮膚被削破,找不到反擊的機會。由于奧迪沙的力量而增強的死神的攻擊——確實,沒有可以招架的余地。
——噌。
刀刃來到了頸部,刀把前面的頭發砍斷了一部分。不能這樣下去。凶華向後躲避,一擊,一邊躲避一邊後退。然後後背碰到了牆壁。
“想讓我記住你的名字的話,先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跳躍。站在圍欄的上面。追趕過來的死神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凶華沒有浪費這個瞬間,利用高低差飛腿。躲著刀擊,維持著戰斗態勢。呼吸變得急促,流失了不少血液的身體感到疲累。
可是無視體力極限的死神正步步進逼。
似乎沒有了反擊的余地。前傾、橫跳躲避。L字型追擊而來的刀刃充滿了重重殺機,凶華只能以腳將她踢開。刀刃攻擊著臉面,攻擊著後背。
死神充滿殺氣的刀刃逼迫著在地面跳動的凶華。凶華扭動著輕盈的身體躲閃。冷汗。當然死神的攻擊是不會停止的。深深劃過地面的刀就在眼前閃動。
“啊——”
只能全力回避,然後反擊。為了阻止凶華出拳,死神的刀每一下都對著凶華的手砍下來。不行。被按住了。
不知是死神先到達身體的極限倒下,還是自己由于體力全部虛耗而被殺死呢。
無論怎樣,都不是令人期待的結果。
死神的刀在快速轉動。瞬間——眼球被這個動作吸引,可是在轉動的刀的附近,卻沒有死神的身影。
——假動作?
判斷沒錯可是身體沒有反應。轉動的刀是假動作,真正的用意是迎面而來的死神的拳頭。三連發。一拳打中凶華的腹部,一拳擊中凶華的下巴,最後一拳死命地擊在臉上。
牙齒被打斷了。舌頭嘗到了血的味道。
刀繼續揮舞著,死神繼續逼向被打得有點腦震蕩的凶華。
“只是奪取了思考能力,解放了戰斗技術。哈哈,讓這個家伙把你解決掉吧。”
快樂的聲音。
要死了嗎?
全力躲閃著刀刃,可是躲不完,從右肩到腹部被劃出一條裂口,血在舞動,如同電擊般的痛楚。
死神的動作就像在跳舞,刀刃上下揮舞,一會兒攻擊頭部,一會兒劃過地面攻擊腿部。
莫非要戰敗嗎?
“不!”
不斷地躲閃,躲閃已經變成理所當然的事情。最後跳躍了起來——可是在空中無法改變姿勢。滯留的時間只有一秒。
但是對于死神來說已經足夠了。
“那麼,玩偶游戲取勝了!奧迪沙=愛伊的能力比姐姐強!終于——終于,能夠證明了!”
然後接下來的一擊深深地砍進了凶華的肩膀。一種讓人不好受的肉被切開的感覺。這一砍切斷了肩骨,挑斷了胸部的肌肉、甚至腹部重要的內髒都被突破。鮮血橫飛。
“啊——”
受到了致命的一擊——凶華忍不住倒在了地面。
“我超越姐姐了!奧迪沙=愛伊勝利了!再也不讓任何人說我的不是了!因為奧迪沙=愛伊比姐姐更強!”
聽到奧迪沙誇張的宣示勝利的笑聲,凶華低聲說道。
“……啊,真的,輸了嗎?”
凰火。
千花。優歌。銀夏。雹霞。帝架。月香。
啊啊——。
凶華的腦袋一片黑暗,奧迪沙的笑聲在耳邊回響。腦海中閃過了家人的臉,然後是地下帝國那些讓人想念的人們,再下來就是以前,奧迪沙。西亞。魔界的人們。
更以前。
更——以前?
不,這是……
“——”
意識逐漸模糊的凶華腦海中有聲音在回響,不懷好意的低低的聲音。仿佛在哪里聽過——又仿佛沒有聽過。
恐怖的——聲音。
聽到了。
◆◆◆
還給我!
◆◆◆
二十年前,極度的饑餓襲擊著魔界。沒有夢到達魔界所處的狹小空間,被推測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原因是出現了一些奪走魔族食糧的物體。到底是什麼奪取了魔族的食糧呢?目前為止還是一個迷,但是當時的女王華霓沙,也就是現在的凶華正苦惱著怎樣才能度過這個最大的危機。
處理得不好將招致種族的滅亡——這是打破現狀的同時最需要優先解決的課題。
“那,為什麼想成為人類呢?”
西亞繼續說明。
“可能你已經知道了——我們魔族浸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可以侵入和操縱生物和無機物的身體。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不能留在這個世界。被操縱的物體將長出耳朵和尾巴。
凶華也是這樣的嗎?
不可能沒有任何緣由地長出耳朵和尾巴的,肯定隱藏著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實。但是——如果說這個就是魔族的證明的話,這個笑話說得太過分了,不好笑。
西亞繼續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
“華霓沙大人當時的結論是只有成為人類才能拯救種族,這是唯一的辦法。于是召集了所有魔族,宣稱只有舍棄魔界,移居人類世界,占據人類的身體才能生存下去。占據人類的身體,以他們的夢為食糧,生存下去。想一想,其實沒有比這個更有效的辦法了。可是這種方法同時也意味著必須放棄魔族的尊嚴,從此過著寄生蟲一樣的生活。”
據說魔界因此一分為二。
一派願意接受華霓沙的意見,即使像寄生蟲那樣也要生存下去。一派堅決反對放棄魔界的尊嚴,頑固反抗。
西亞黯然地說道。
“然後——華霓沙大人遭到了反對派的突襲,在即將失去性命的緊張時刻,忍無可忍,終于前往這個世界避難。
反對派不斷地追趕她,為了防范魔界的情報泄露到這個世界,奪取了她的記憶。”
他以平淡的語氣述說著這件殘忍的事件。
“就此奪得了國家的反對派推舉華霓沙大人的妹妹奧迪沙大人為女王,成立了新的國家,並打壓支持華霓沙的贊成派,奪得了政權。然後以意欲成為人類這一罪名為華霓沙大人定罪,隱瞞她的政績,拉開了新時代的帷幕。”
殘忍!凰火咬著嘴唇想道。
無論哪個時代,曆史都是殘酷無情的。在魔界也是同樣。陰謀與欺騙。總是把失敗者的曆史埋葬于黑暗之中。
“可是——食糧問題呢?”
夢不夠的問題是怎樣解決的呢?
西亞有點苦惱地說道。
“這個——不清楚。華霓沙大人移居到這個世界以後,難以置信般夢的供應得到了解決。于是反對華霓沙大人的反對派到處宣稱是她故意削減夢的供應的。”
“……”
是偶然嗎——不,太牽強了。
可以想到的是,反對華霓沙的反對派通過一些手段使夢的供應切斷,或者是以某種方法把奪走夢的人殺死或消滅。到底是哪個,凰火也不知道。
現在的問題是——
“那,為什麼被流放——被曆史葬送的凶華為什麼在事隔二十年以後被從魔界來的妹妹追殺呢?”
“奧迪沙大人她——”
對被反對派推舉為新女王的奧迪沙來說最大的不幸是她有一個太偉大的姐姐。就因為這個。奧迪沙是一個比常人優秀的政治家,可是她的姐姐太超越常規了,因此別人對于魔界女王——華霓沙的妹妹——奧迪沙的期待超過了尋常,對于她的政績,誰也不滿足。大家都把她和姐姐比較,所以她覺得很失落。
“奧迪沙大人于是變得無法忍耐。”
西亞充滿深深哀痛地說道。
“她一是個可憐的女王,奧迪沙大人之所以做出那樣的粗暴舉動是周圍人們一手造成的。無論奧迪沙怎樣努力再努力,仍然覺得不如姐姐,于是決定到這個世界戰勝華霓沙大人,該改變現狀。”
他應該很重視奧迪沙的吧。迫切的口吻,就像孩子遭到拐騙的父母那樣,擔心得不得了。
他低聲說道。
“做這些其實是無意義的,但是——奧迪沙大人只認准這個。無論取得了多麼偉大的成果都被拿來和姐姐進行比較,忍受被別人嘲笑和瞧不起的生活。”
然後語氣變得粗暴。
“但是,只能原諒這些對待。因為侵入這個世界只會被其他魔族認為犯了罪,奧迪沙大人將失去更重要的東西。我想阻止這個的發生。我想阻止奧迪沙大人。”
凰火表情奇妙。他的悲哀從電話傳來,顫抖的、充滿決意的男性的聲音。心里滿是對奧迪沙牽掛、憂慮的聲音。
“姐姐是姐姐。奧迪沙大人是奧迪沙大人。問題不是這麼說說就能解決的,話語拯救不了奧迪沙大人,我要贖罪,我一定要阻止奧迪沙大人。”
這是體貼家人的聲音。
“凰火先生,姐姐和妹妹自相殘殺,這不是很悲哀嗎?”
“是的。”
一直沉默的凰火肯定的回答。
“必須阻止二人的戰爭,凶華和奧迪沙都必須拯救。”
“我西亞願意獻上性命。”
凰火點點頭。
“知道了。最大限度處理好它。西亞先生,你知道凶華在哪里嗎?掉下洞穴後無法和她取得聯絡。”
冷靜地思考,自己雖然比不上凶華,可是也不差。應該還有方法拯救她。
回到家人的身邊。
西亞誠實地回答。
“分散在各處的我的分身——靈魂的碎片已經捕捉到她的大概位置。她應該還活著。”
“有了,你,你是在超常現象對策局上班的吧?”
“作為被魔界流放的征兆——肯定。”
西亞的聯絡中斷了,瞬間凰火的腦內響起聲音。
“打擾了,我們沒有肉體——如果不暫借你的肉體無法移動。”
腦內響起聲音,這種感覺曾經體驗過。
啊,是手機。
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和凶華是魔族有關,但是現在沒有時間深究了。凰火在西亞的催促下跑起來。
“快點——不妥。”
“知道,請帶路。”
為了保護所愛的人,兩個男人拼命前進。
“——啊!”
瞬間,從遠處響起了奇妙的聲音,像是野獸的咆哮。
◆◆◆
“啊——!”
這把聲音。
“啊——!啊——!”
如野獸咆哮的聲音,不像是人類的叫聲。
震動著,流血也不怕,凶華向著天叫喊。
“啊——!啊——!”
聲音里充滿了壓倒性的威嚴,奧迪沙有點迷惑。
“……嗯?”
破裂的衣服和皮膚,血在滴,內髒的一部分被摧毀,這種狀態下的凶華體內爆發一股力量,咆哮聲在天地回響。
奧迪沙通過死神的眼睛確認,發現凶華深深的傷口不可思議地開始再生。
魔族可以操縱和快速修複生物的肉體,但是她修複得太快了吧!轉眼間傷口已經消失,只留下破爛的衣服和血跡。
凶華轉動淺綠色的眼睛。眼球充滿了血絲,口露尖牙,四肢伸直。
不正常。很不正常。
這個奇怪的生物到底是什麼?
魔界的女皇奧迪沙。
頭發豎起,身體浮現出血管,口流唾液,然後瘋狂怒叫。
“啊——!啊——!”
震耳欲聾。本能的叫喊。這叫喊令奧迪沙膽戰心驚。全身充滿莫明的恐怖感。
“怎麼回事……?”
凶華向著變得恐懼、操縱死神的她跑去。
“我不知道!好可怕呀!”
她揮舞著刀欲向凶華砍下去。
“無所謂了,你快死吧!”
“笨蛋!”
嘣!
咚——。
“呃?”
團團轉——團團轉——景色在團團轉。腹部劇痛。知道那里遭到了攻擊。看不到,不能反應。這一擊不知折斷了多少條肋骨。奧迪沙無法理解這一切。眼睛不斷眨動著。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使背部頓時緊張起來,還沒有到達地面,到底飛出了多少米呢?這樣想著的時候,眼前出現了凶華的身影。
反射性地揮刀。
在想著砍中目標的瞬間——。
“——!”
再一下沖擊,死神的身體垂直落下,撞在地下。內髒受到了嚴重傷害。不能呼吸,無論怎樣命令都無法站起來。
“假的——假的假的。”
自欺欺人地想道。
她認為只要用操縱的身體使姐姐操縱的身體倒下的話就能證明自己比姐姐優秀。
于是不擇手段、改變品行,操縱各種各樣的東西戰斗。
她認為姐姐不更換身體很有問題。但是,自己可以示范更換身體的好處給她看。
可是事實打破了她的自負,顯示了真正的強大。
原以為終于超越了偉大的姐姐的。
于是強行使死神站了起來,不理會她已經到了人類可以承受的極限。
“假的!這些都是假的!”
一邊哭著一邊發動正面攻擊。她知道凶華站在那里,殺,殺死姐姐!雖然姐姐進行了反抗,可是勝利的是自己,確實勝利了。
應該贏了的。
“速度、強度、鋒利度、重度”
“還是不行呀,幼稚的家伙!”
刀鋒——在凶華的指尖停頓。凶華的臉上露出最邪惡的微笑。誰!這個是誰!感覺不對,空氣不對,靈魂不對。
知道了,這個是凶華肉體的真正主人。受到了致命攻擊的凶華——華霓沙的精神脫離,被封印的本性被解放出來。
她應該是一個普通人,從外表看來,被姐姐控制的這個肉體是一個單薄的人。不過確實太厲害了,被姐姐控制是巧合嗎?
那是——
那是——
只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
為什麼這麼強大?
莫非——她不是被姐姐控制住的。
奧迪沙陷入恐慌。
“姐姐——你,到底被什麼控制住了?”
細小的碎片散布在天空。鋼刀被捏碎,看著不能再利用的武器,奧迪沙恐慌地向後跳。
恐懼。
“假的——”
膝蓋在顫抖。
“糟糕了,造反了,那個到底是什麼?”
視線的另一方,輕輕拍著手的凶華看著自己。這個凶華和剛才的凶華不一樣——給人威脅感。貓耳朵和尾巴消失了,外表是人類的外表。
她說道。
“……只是這個水平嗎?已經過去多少年了——將我封印了多長時間了?魔界的女王——”
然後笑道。
“哈哈哈。不過我再也不喜歡你了,這個肉體是我的東西。比任何人更喜歡殺戮和破壞的我——SYGNUSS,誰也不能阻止我。
然後轉過奧迪沙的身體。心髒跳得飛快。
“啊——”
“小姑娘,知道了嗎?我的渴望。”
張開手,面上浮現出魔性的笑容。
“你知道嗎?忍受了封印多年——我是多麼渴望血、多麼渴望聽到悲鳴啊!”
恐怖。
這是什麼?恐怖。奧迪沙在後退。無敵的戰士,把死神3號的身體發揮到極限的自己——在害怕。因為眼前的小個子女孩。
SYGNUSS。
從未聽過的名字,可是——可以喚起靈魂深處的恐怖。充滿了厭惡。
破壞神。
SYGNUSS即凶華正高聲笑著。
“慶祝我複活的酒——正是你的性命、正是你的悲鳴和血。給我!”
接近。
“不要……”
緊緊地握著刀,不想死。死的肯定是死神的肉體吧,對方可能不放過自己,即使是自己的魂魄。必須勝利!必須贏!
不能被殺死,一定要回到魔界。
從現在開始吧。
因為終于可以向前一步了。
超越了姐姐,誰也不會說自己的不是,做一個傑出的女王。
不能死。不能被殺死。
奧迪沙壓抑著恐懼,叫喊道。
“不能輸!不能死!”
然後全力向著SYGNUSS即凶華跑去。她也大喊並迎戰。
“好大膽!讓我了結你吧!”
死神3號,奧迪沙=愛伊。
亂崎凶華,SYGNUSS。
將各自的目標轉化為前進的力量,將各自的想法轉變為破壞力。現在——四人的靈魂正進行著壯烈的戰斗。誰、為了什麼而作戰呢?誰是真的?誰是假的?意義在何處?結果會怎樣?
不知道——
地上最強的破壞力在戰斗之時,一個人影進入了戰斗區域。
“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瞬間,同時發生了各種事情。
“——”
轉過身的SYGNUSS即凶華的白色眼睛里閃過了一絲淺綠色的光——在她充滿破壞力的雙手即將抓住凰火的那一刻,像木偶那樣突然停了下來。
“——啊——”
像從牙縫擠出的聲音響起,突然,SYGNUSS即凶華抱著頭痛苦地叫喊。
“啊——啊——啊——”
另一邊。
奧迪沙=愛伊看到了站在面前的人是凰火。
“又來一個?”
內心的死神說道。
“咦?”
就在那個刹那,刀停止了,人也回複了正常。
“別看我!”
死神放棄了作戰,一只手馬上遮擋著自己的臉。瞬間,勝負已分,盡管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突然死神的刀被舉了起來。
“啊——”
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刀已經以眼睛無法反應的速度深深地深深地砍進了凰火的肩膀。
◆◆◆
——為什麼?
看著血液飛濺、慢慢倒下的愛人,被奧迪沙支配的心里,死神殘存的意識叫喊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不能掙脫凶華他們的控制,在刀即將看下去的那個瞬間停下來。
手腕感到了肉被割裂的感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最後的最後,比起凰火的性命,自己優先考慮的是不讓他看到自己腐爛的臉。
為什麼?到底有什麼比他更重要?
為什麼!如同惡夢般。
“很簡單呀,——死神姐姐。”
聲音,支配著自己的無邪的聲音響起。
“到底誰更重要呢,人類,小鳥,蟲子,極其微小的微生物,甚至是奧迪沙=愛伊這樣的怪物,只要是生物——都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凰火倒在血中。
抱著頭,內心正進行著激烈斗爭的SYGNUSS即凶華。
操縱著死神身體的魔界女王疾跑——意欲一舉消滅那餓破壞的化身。
“無需苦惱,這是自然不過的事情。華霓沙姐姐——比起作為那個生物所無法回避的本能,更加重視那個叫凰火的人。”
緊握利刃,朝著那個痙攣中的她砍下去。
“你的心情呀,可能不是愛而是不想被討厭。記憶是共享的,所以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被死神2號誘惑後,在砍殺了無數怪物後,你一直說自己不想被討厭,說自己愛著凰火。為什麼那麼害怕別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怕別人看到自己毀掉的容貌而討厭自己吧?”
流著冷汗躲避死神進攻的SYGNUSS即凶華突然眼睛翻轉,回複了白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著,為什麼——。
死神沉默地聽著奧迪沙的聲音。
“像奧迪沙=愛伊這樣,無知的小孩子數落了一番,對不起哦。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呀,其實從很久以前已經失去了愛人的心,成為死神,比起愛凰火,砍殺怪物變得更為重要。只是不想變成被凰火討厭的人,即使成為了死神也不惜打破死神的禁忌,繼續和他像家人那樣來往。”
這些話深深地刺進了死神的心。
“不想被別人討厭的心情,應該比不上愛人的心。
軟弱,不美。這個你自己也知道一點的。你不是對姐姐說過拜托她照顧凰火的話嗎?”
——萬一他不幸福。
——我就毀你容貌。
希望毀壞別人的容貌,其實是希望對方的容貌比自己已經毀壞的容貌更難看。只是——心中殘留著如同小孩子一樣的願望:不想被討厭,希望和大家一樣。
我理解。
我明白了——。
死神心情很哀傷,她向奧迪沙說道。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她也哀傷地說道。
“不想被人討厭的這種心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看著抱著這種心情的你,我可能看不下去了吧。”
SYGNUSS即凶華的拳頭痛快地打在了腹部。奧迪沙一邊抵擋著,一邊團團揮動西洋刀。
“——對了,廢話少說。這是怎麼回事?我搞不清楚狀況了。”
推測著時間,稍稍拉開了和SYGNUSS即凶華的距離。滿身是血的凰火可能暈死過去了吧,躺著一動不動。
凶華也曾經在短時間內掙脫了SYGNUSS的支配,但是那個肉體現在已經無意識地自由活動了。
發出邪惡的笑聲。
“——哈哈”
刺耳的笑聲和自虐般的挖苦。
“不夠,不夠,力氣還不夠。”
從剛才開始,凶華到底是怎麼了?
“完全的怪物——”
奧迪沙帶著膽怯然而非常嚴肅的聲音。
“——難道,姐姐是為了封印這個怪物而進入她的身體的?這就是她脫離魔界,破禁進入這個世界的原因?姐姐!奧迪沙=愛伊不明白!你不是犯了罪過嗎?你——到最後也是為了幫助別人,——為了保護別人嗎?”
悲痛的聲音。同時,共享記憶的死神看到了一些回憶。
關于不定形的世界,沒有形體的她們的王國的記憶。
記憶里面,奧迪沙一直都是尊敬、相信姐姐的。希望成為姐姐那樣的人。
翻過另一頁記憶,犯了罪的姐姐被流放,奧迪沙=愛伊被別人罵為罪犯的妹妹,被蔑視為比前一代無能,于是苦惱的奧迪沙來到了人間。
一種必須超越姐姐的想法。
超越偉大的姐姐、成為傑出的魔界女王的願望。
同時,可能自己也意識到吧,在複雜的心靈的底層。
——渴望知道姐姐失蹤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罪人,以魔界女王的身份、以妹妹的身份將她殺死。
但是——想相信曾經非常尊敬的姐姐。相信姐姐是無罪的。
這不是小孩子的單純想法。不——是小孩子的。盡管不知道她們是否存在年齡的概念,不過肯定是這樣的吧。
弱小的魔界女王看著SYGNUSS,瞳孔閃耀的火焰。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姐姐封印著你?”
“……”
SYGNUSS即凶華沒有答應,她可怕地張開雙手,滿是血汙的衣服上到處是擦破的痕跡。無聲而壯絕的氣氛籠罩整個空間。
在她的周圍,鬼火在閃耀著。
耀目、美麗。
可怕、驚僳。
“——力氣不夠。”
呻吟般說道,全身被光包圍。
“——被魔界女王封印了二十年,我餓得快發瘋了,我要飽餐一頓。吃了你——估計也不飽呀。算了,我自由了!今後要把失去的都拿回來。”
隨著叫喊,光在膨脹。
“——啊”
死神一下沖破了奧迪沙的支配,拿起折斷的西洋刀,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是愉快?是恐怖?是驚愕?是興奮?
恐怕是——喜悅。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值得笑。
腦海浮現出當時的景象。
那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但是心底仍然感到哀傷的記憶。
入夜的村莊。和平時一樣,安靜的村莊的夜晚。
彈出一道強光,爬動的光蛇,在光的中央看到的人影。
“哈哈哈哈!”
逐漸干枯的朋友、家人、相識的村民。
奪走了自己所有的、身份不明的光的怪物。
死神3號——不,霧岬知紅一直想報的仇!
“終于找到了!”
撥開放出的光,死神揮動折斷的刀向SYGNUSS即凶華砍去。
只需接觸就可使生物干枯的光線,為什麼像普通的陽光那樣對死神毫無傷害呢?
二十年前。
對,二十年前。
奧迪沙的記憶和自己的記憶,好幾個符號串連成一個像。
二十年前,霧岬知紅的村莊一夜間被毀滅。
也是二十年前,魔界的女王來訪人間。
凶華的年齡也是二十歲。也就是說,她作為嬰兒被撿也是二十年前。不知道詳細的情形——可是可能事態比死神想象的還要複雜。
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自己的仇人。封印了這個仇人、防止更多受害者出現的肯定是奧迪沙尊敬的前一代魔界女王。
被興師問罪、按照魔界的法則被消除記憶的魔界女王。
她到今天的這個瞬間為止,一直把這個稱為SYGNUSS的怪物封印住。奧迪沙,她是值得你驕傲的。
“你的姐姐很了不起。”
切斷光,死神和SYGNUSS即凶華展開肉搏。另一方面——她驚愕地睜開眼睛,慌忙後退,同時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叫喊道。
“為什麼!為什麼吃不了!我這可以吞噬一切的光,為什麼不能吸取不了你這個小姑娘的性命!”
“不要叫我小姑娘、小姑娘!”
為了不讓光吞噬凰火,死神站在了他的前面,威風凜凜地向破壞神發表著宣言。
“我是經過千匹怪物血液浸泡、屠殺了千匹怪物的死神!死神3號絕對不會輸給怪物的!”
聽完,SYGNUSS即凶華進一步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死神——就是你,是嗎,死神1號的余孽嗎!他無敵的盾牌正保護著你嗎?
我——我我!討厭!一千年以後阻擾我的臭死神!莫非也要我像解決他那樣把你解決掉嗎!”
“不要盡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自己,真的是SYGNUSS所說的死神的子孫嗎?我的祖先回來了嗎?那個死神1號似乎可以抵抗這個怪物的光線。是巧合嗎?是幸運嗎?因為繼承他的血脈,在二十年前的那場屠殺中才得以幸存下來吧。
這些事情,在這種時候可以先不管它。
二十年前,少女的內心滿含憎恨。
和一個少年相遇,雖然有時候報仇的心變淡了,不過,自己確實是為了這一刻才活到現在的。
——爸爸。
——媽媽。
——爺爺。
——各位,看著吧。
身體變得難以置信的輕盈,全身的神經像爆發般的回應。
或許——在這個瞬間,在死神的眼前有幾個選擇。那是很久以前以來就在眼前的選擇。第一次和凰火相遇,被死神2號誘惑,被怪物燒毀容貌,還有現在這一刻。
和凰火在一起,作為一個人類,忘記過去,生活下去。
作為複仇的化身、死神3號——為自己的村莊報仇。
死神看著凰火。
七歲起就在一起,非常非常重要的青梅竹馬的伴侶。
可是,死神知道,在那個時候自己沒有阻止刀砍下去。
對,對——自己只是不希望被他討厭。
一廂情願地希望和他在一起,死神不要那麼軟弱的自己。
“再見了。”
接下來是死神表演的時間。
淚不住地流下來。
“再見了!”
再見。對于一直陪伴著自己的他,死神以這句話和他道別。死神3號以死神3號的身份全力沖向自己的仇人。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奧迪沙……”
戰士表情的死神拜托幼小的寄生者。
“拜托了——請你侵入SYGNUSS的身體,讓它停下來,哪怕只是一瞬間。然後,一切將會結束。對——全部都結束。我的人生也,肯定就此告一段落了。”
“嗯——”
奧迪沙不知考慮了什麼而做了這個決定,可能被死神感染了吧。而同時,內心深處一把聲音在低聲而隱秘地說道。
“姐姐控制不了SYGNUSS,如果我奧迪沙=愛伊能夠把它控制住的話,贏的就是奧迪沙=愛伊。看著吧,死神,奧迪沙=愛伊確實是魔界最偉大的人物!”
叫喊著,有東西從死神的身體退出。SYGNUSS似乎無法阻擋精神入侵,這個可以使人變干、發出的光可以吸取人性命的怪物對沒有肉體的魔族沒有抵抗力,只見她僵直著身體刺耳地喊道。
“啊——!不要進來!我不想睡了!討厭無聊的時光!討厭討厭!”
“反抗是沒用的——睡覺吧。”
眨眼間死神移動到SYGNUSS即凶華的前方。
骨折、血噴、滿身創傷的死神3號。
“來吧!讓過去的所有遺恨畫上休止符吧!天罰觀面!我會讓你死的很痛快的!呵呵呵呵!”
終于像原來那樣笑了,然後刀狠狠地插了進去。
痛快地,狠狠地,為過去的遺恨畫上了休止符。
腹部遭到死神這狠狠的致命一擊的SYGNUSS即凶華終于暈倒過去了。
◆◆◆
“——呃,呃呃。”
這時極限也到來了,死神倒在了同一個地方。
SYGNUSS是什麼人呢?
到底一千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呢?
一無所知——不過一切都過去了。死神非常疲勞,手指也不能動了,她茫然地看著即將下雨的天空。
凰火和凶華也倒在地上。
在這種所有人都安靜下去死寂的狀態之下——
“——呃,誰也動不了,怎樣才能回家呢……?”
發現騷動後,警察和消防人員應該會過來吧,可是在他們來之前被丟在這里挺可憐的,馬上要下雨了吧。
一把悅耳的聲音響起。
“——唉——”
傳來的是使心髒受驚的威壓感。
感受著這種恐怖的氣氛,死神累得似乎無法轉動眼睛,只能沉默地吸著氣。
“很頭痛吧?”
聽到的是讓人驚豔的女性的聲音。
誰?是誰——!
這種威壓感。比SYGNUSS更恐怖。身經百戰的死神甚至無法說話。
無視顫抖的死神,那聲音繼續淡然地優雅地說道。
“——東南風,今晚經曆了魔性月的緣故嗎,這個樣子真是失禮呀。——看不到我嗎?沒關系,我現在的樣子是很失禮的。”
臉頰被觸摸的感覺。
冰冷,像冰一樣冷的細細的指尖。
面前是一個不曾見過的少女,留著長長的、直直的頭發,帶著寶石鑲嵌的皇冠,臉上畫著月牙形狀的符號。
她臉上是和少女外表不相稱的老成笑容。
“死神的余孽嗎——把SYGNUSS,也就是我,打回一千年前的樣子,痛快痛快。我是誰呢?”
臉逐漸遠去,浮游感包圍著身體。
“嗯,把你們丟在這里不管,你們可能就此死掉。我幫幫你們吧。只是,現在這個樣子無法空間轉移——我去找公——共——電——話,叫救——護——車來救你們吧。”
微妙而奇怪的發音,少女無視死神的視線,說道。
“可是這樣太麻煩了。積極地解決問題不符合我的個性。”
然後突然發現什麼似的,神秘的少女把注意力轉向死神,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附近。
“睡一會兒吧,累了的時候睡覺是最聰明的解決方法。”
于是,魔法般的睡意襲來。死神想問她一些問題的,可是不知道該問些什麼的時候,死神的意識急速走遠了。
“啊啊,啊啊,我想聽聽朝夜的聲音。”
題外話你回家了
奧迪沙一邊忍耐著,一邊聽著西亞羅羅嗦嗦的說教,終于忍不住大聲地向教育系系長抗議道。
“已經明白了!不會做第二次了!西亞不說話的時候比較有型呀,如果撒這個謊可以讓你沉默的話,我願意撒謊。”
西亞語氣淡然地說道。
“我認為一直以來我太溺愛奧迪沙大人了,為了今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不詳事件,今後請允許我嚴格地教育你。”
“哇,太開心了,今後不知道的事情,你可要全部告訴我哦,西亞!對了,我想問一下,要辭退某個職員的時候,有哪些手續要做的?”
“噢,您終于鼓起干勁了,奧迪沙大人。西亞我感動得流淚了。雖然沒有淚腺。解雇職員要向負責人事的魔族,等一下。
奧迪沙大人,我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心理作用吧?選誰擔當新的教育系系長好呢?”
“……奧迪沙大人!”
他們一邊說著類似這樣的話,一邊走在貫通人間與魔界的秘密通道上。兩人已經回歸到只有靈魂的真正的魔族的狀態,擺動著概念時空,一邊對話一邊向前游動。這種情景對于生活在人間的人們來說是很難想象的吧。
奧迪沙惡作劇般笑笑,然後柔聲對一臉認真的教育系系長說道。
“騙你的。講笑而已。奧迪沙=愛伊呀,很感謝西亞。”
說完,奧迪沙把自己心里話告訴西亞。
“西亞,你會一直陪伴在奧迪沙=愛伊的身邊吧?一直以來。即使姐姐不見了,還有就是奧迪沙=愛伊跑到人間去的時候,只有你覺察,然後不告訴任何人,到人間找我。我知道的,我明白。西亞雖然比較羅嗦,可是一直為奧迪沙=愛伊著想。”
魔界女王以天真無邪的聲音說道。
“可能還有其他這樣的魔族,可是我覺得他們只會罵我、討厭我。——可能因為這個我才逃到人間去的,不過事實不是這樣的。只為自己著想的——奧迪沙=愛伊是女王呀。”
“奧迪沙大人……”
因歡喜而顫抖的聲音,西亞罕見地大聲說道。
“你長大了……!西亞我覺得無盡的欣慰啊!”
“啊哈哈,你也太誇張了吧,西亞。不過,謝謝你。對呀,奧迪沙=愛伊很努力的!從今天開始我要重新做人。不把自己和別人比較,不介意中傷,努力,加油,即使不被理解也要不斷努力!終有一天大家會理解我的,然後成為傑出的女王。像姐姐那樣……!”
發表宣言的奧迪沙向外放射著喜悅,西亞稍稍壓低聲音偷偷問道。
“不過,奧迪沙大人——你姐姐,真的不再追究了嗎?您當時什麼也沒跟她說就回到這個魔界來——”
“嗯,畢竟——這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我知道即使殺了姐姐,也于事無補的。”
“您真的變了,奧迪沙大人……!西亞我,我太高興了……!”
“呃,你在誇獎我嗎?奧迪沙=愛伊也是得到誇獎的女王嗎?不過誇獎對于魔族的生態沒有幫助,所以免了吧。”
說完,奧迪沙認真地說道。
“回到魔界後,我決定調查二十年前的事件。一直沒有注意這件事,肯定遺漏了一些重要的證據。我要把它找出來,找出姐姐的真正用意,然後,幫姐姐平反。”
女王安靜地宣布著。
“然後,讓姐姐回到魔界,和她好好地比試一次,決出勝負。在那之前,我會認真學習,讓她見識我奧迪沙=愛伊的女王風范。”
然後,聲音轉為擔憂。
“……西亞,你會陪著我嗎?”
不過不再是一直以來的小孩子語氣,而是女王的語氣。
“重新挑起二十年前的事件,可能引起很多魔族的反感,敵人也會增加,那時候——你會陪著我嗎?”
“……”
西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重重歎了一口氣說道。
“西亞願意追隨您直到天涯海角,奧迪沙=愛伊女王陛下。”
“嗯。什麼?那好吧,來吧,一起到奧迪沙=愛伊的戰場去吧。在人間,姐姐也許也正在和某個人並肩作戰。”
就這樣,魔界的女王和她忠實的隨行者回到了他們的故鄉——魔界。順便說一句,在魔界部分魔族知道女王不在魔界這個的秘密,引起一些混亂和暴動,接下來女王必須花一些時間鎮壓暴動。
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
——對了,接下來怎樣過呢?
死神3號一邊想著,一邊看著同事帶來的獵奇趣味小說。死神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邊看書,一邊指出書里肢解人體的描述與現實不符之處。
超常現象對策局的成員可以在局里直屬的醫院免費接受治療,房間里飄蕩著消毒藥水的味道,從窗戶往外看,可以看到樓下縱橫交錯的街道,床邊的櫃子上擺放著花瓶,里面插著好看的鮮花。
今天也是一個晴天。
心情也是一片舒暢。
身體已經好點兒了,死神于是摘下了氧氣罩,這時凰火出現在沒有房門的門口。他也受了重傷,應該正在接受治療。
看到他,雖然胸口還是感到一點痛,不過死神馬上搖搖頭,笑著說。
“你好,凰火。”
“你好,死神小姐。看上去很精神呀。”
溫和的微笑著的凰火走近病床,手里提著一個裝滿了探病禮物和換洗衣服等東西的包,看樣子他准備出院了。今天是住院的第二天,死神由于內髒和肌肉負荷過大,需要繼續住院一陣子。傷口得到魔族治療的凰火可以早點出院。
凶華——在哪里呢?
他們應該一起住院的。
死神一邊想著,一邊把書簽夾進書里,然後迎接凰火。一個曾經喜歡的人。不——一個曾經擔心他討厭自己的人。那次時間並沒有破壞兩人的關系,死神的願望成真了。雖然再也做不成戀人了。
沒關系。像家人那樣,和往日那樣相處就足夠了。
“凰火,你出院了吧?”
“是的,那件事——在亂七八糟的狀態下結束了,游樂園的約會。”
他一臉過意不去的表情說道。
“再來一次嗎?”
“呃——”
看到凰火完全發自內心的反應,死神稍稍有點介懷。
但是馬上搖搖頭,微笑著說道。
“——不,我已經把那段感情放下了。那時,我飛撲過去狠狠地砍了凰火你一刀,那個時候,一切就結束了。結果是我輸了。請代我向你太太問好,恐怕她還有點恨我吧。請她晚上走在路上時小心一點兒。”
“……您真的放下了嗎?”
看著一臉擔心的凰火,死神覺得他這樣問也太失禮了。
要是放棄了一切就什麼事都不會再發生,內心的傷痛就交給時間平複吧。啊——啊——,死神歎息著。
然後發現自己沒有戴上面具時,臉上馬上顯現“糟糕”的神色,摸起來坑坑窪窪的、腐爛脆弱的皮膚。
“啊……”
以前,自己非常害怕別人看到自己的臉。
怪物一樣的臉,沒有人會喜歡自己了吧。
因此在狂暴的怪物燒毀了自己的容貌以後,沖動地成為了死神。想想,其實自己害怕的是什麼呢?外貌嗎?這只不過是裝飾品。不是女人的價值。或許,死神還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何處、有多大的價值吧。
要找出來。
要改變自己只知道殺戮、充滿血腥的人生。
死神這樣想著。戰勝了仇人,戀愛告吹,死神決定尋找新的人生路。
當然,問題還沒有全部解決,SYGNUSS還沒有被殲滅。但是——不管怎樣,戰勝了一次,總是讓人得到欣慰的。
凰火看到死神臉上既沒有吃驚也沒有厭惡,死神于是繼續和他聊天。這樣的火傷根本算不上什麼,無損兩人的關系。
為此苦惱,因而戴上面具遮擋,死神覺得自己就像傻瓜一樣。
“對——長時間呆在這里反而影響您養病,所以今天決定出院。下次,一定帶上禮物來看望。……其實今天是和凶華一起出院的,已經來到門口了,卻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神經,不願意進來。”
“呵呵呵呵,她沒有變呀,還是小孩子一樣。”
笑道,死神突然想捉弄一下凶華。
說不定凶華現在正在門口附近等著呢,捉弄她一下,惹她生氣,同時接受自己的傷害,為新的生活打下基礎。
“凰火,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的話,哪怕只是一點點。”
“觀光車上沒有成功,你現在能吻我一下嗎?”
“呃——啊,不好。”
凰火一臉為難,並不是不願意吻死神帶火傷的臉,而是擔心門外暴躁的小動物跳進來殺死自己。容易讓人看透的家伙。想到這點,凰火不禁笑了出來。對于死神來說,這是一直以來的願望。
死神輕輕地固定要因為害羞而轉過頭去的凰火的臉。
“那,我吻了噢。”
只是輕輕的一吻。
輕輕地撫摸著凰火那硬直的、紋絲不動的頭發。
嗯——這樣,應該沒問題的。死神毫無根據地認為。但是覺得很快樂,這種快樂甚至超過了預期。可能是無法忍耐下去了,從門外彈進一個全身纏滿繃帶的貓耳朵少女。
“色鬼!啊啊,太好了,死神,醫院處理尸體是最專業的,在這里死不會給別人添太多麻煩。”
“是。確實如您所說的那樣,凶華。”
死神微笑著,然後拔出一把偷偷藏起來的水果刀。
“不過死的人是你呀。”
看到飛撲過來的凶華,死神拿起枕頭防護。死神就這樣站著,屏息攻擊再攻擊。啊啊,有趣。可能和她可以成為感情不錯的朋友。
啊——新的生活即將開始。
必須快樂地生活下去。
“喂,這里是醫院,保持安靜!”
雖然被護士罵了一頓,不過想再繼續一會兒,就一會兒。
死神3號一邊笑,一邊把別人送來的蘋果一個接一個地投擲向凶華。
◆◆◆
——必須早日解決和死神之間的問題。
“你這個不忠之人,身為丈夫,難道你不知道即使只是碰碰嘴唇也是不允許的嗎?肯定是這樣的,你和這個不懷好意的女人從一開始就有著不尋常的關系了。下次再發生同類事件的話,我絕不饒恕你。算了,你是歸凶華大人我所有的!今後只要想著自己是屬于神的物品就可以了。”
回家的路上。
凶華向凰火不斷地說著傻話。不能消氣。完全不解氣。這家伙,真的是喜歡自己的嗎?不禁懷疑。為了證明這一點,凶華朝著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凰火喊道。
“背我”
“好好”
凰火像對待小孩子一樣背起凶華,嗯,聽話果真是凰火唯一的優點呀。
“凰火,你是凶華大人我的丈夫。”
為了報複凰火,凶華也擰著他的耳朵把玩。
“愛我的程度要超過死神千倍,珍惜我的程度要超過死神萬倍。吻我次數要超過死神一億倍,就像剛才那樣吻。”
“理論上,一億倍是不可能的。”
“這麼冷淡地回答,真不了解少女的心情啊!”
凶華生氣地擰著凰火的耳朵。為了讓他理解少女的心情,特意拿了一大堆少女漫畫到他的房間,想不到還是沒有用的。頭痛。
因為買完菜才回家,時間過得很快。附近人家的狗在吠叫,天邊的夕陽即將沉落西山,它正以余溫溫暖著這個世界。
黃昏的回家路,公園里小孩子正在開心地玩耍。
自從住院以來就沒有和孩子們見過面,換洗衣物也是凰火回家拿的,孩子們應該很擔心自己吧,要早點回家,讓他們放心。
啊啊,可以回家了。
可以回到亂崎家了。
身處那個成為了戰場的游樂園時,曾經以為再也回不來了,再也見不到家人了。但是,凶華活了下來,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凶華覺得很高興,覺得很幸福。
凶華要珍惜這種快樂和幸福。
自己是精神寄生體,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奧迪沙他們的真正身份,莫非,自己只是一個霸占了某人的肉體、扮演著母親角色的怪物。
可能自己沒有任何維系其他家人的東西。
正因為如此,無論如何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某天當肉體的真正主人醒過來,自己可能從此消失。不過——凶華並不害怕那天的到來,因為亂崎家的母親是自己這個精神寄生體。凶華覺得不管這個肉體是誰,決心打開新的未來。
因此必須進一步加深與家人間的緣分,雖然一直以來自己因為嫌麻煩而沒有好好履行母親的責任,今後或許可以嘗試打掃和做飯,做一個盡責的母親。到了必須和肉體分別的時候,希望每個人都喊自己為媽媽。
“對了,凰火”
因為還是有點不安,凶華以即使是自己也覺得意外的柔弱的聲音說道。
“怎麼了?啊——想去小便的話,拍拍我,我讓你下來。”
“不是啦。喂,凰火……”
凶華垂著貓耳朵,抱緊凰火的頭說道。
“譬如,譬如,在你身邊的凶華大人是一個奪取了別人肉體的怪物,從第一次和你相遇起,一直壓抑著這個肉體的主人,扮演母親的角色。”
聲調稍稍上揚。
凶華知道自己快要說不下去了,她以意志力壓抑著喉嚨的震動,低聲問道。
“你——如果知道的話,會討厭凶華大人我嗎?會趕凶華出去嗎?孩子們——”
凰火像是考慮著什麼似地沉默著,他歎了一口氣,然後抱著凶華的腰附近,把她往上推。
“高、太高了!
哇,太高了!太高了、太高了!——別騙我!不要騙我,凰火,老實回答我!”
叫喊著的凶華退回原來的位置。
于是凰火出神地說道。
“笨蛋和煙應該喜歡高一點的地方吧?”
“凶華大人我既不是笨蛋也不是煙。”
“你是笨蛋。——凶華,請不要問一些無需回答的問題。”
“……”
前方,可以看到亂崎家。除了門前有一條滑道以外,怎麼看都不過是一間普通的房子。一間讓平凡的狂亂家族過著安穩而狂亂生活的房子。
只是離開了一會兒,竟產生了懷念的感覺。
凶華眯著眼,不安地看著凰火。
凰火正平和地笑著。
“凶華,放心吧。即使真的發生你說的事情,亂崎家的母親也是你。我呢,不會因為你扮演的是我的妻子才裝著不得不愛你,如果我對你沒有感情的話,想演也是演不來的。”
凰火轉過頭,兩人的視線重合在了一起。
“亂崎家的母親、我喜歡的妻子是你呀,凶華。”
“……”
到達門口,凶華默默地從凰火背上跳下來、站在地上。然後大口地呼著氣,滿臉笑容地說道。
“凰火。我有點感動了,在這里來個一億次的……”
“如果一億次的話,即使每秒做一次也需要3年半左右的時間,回不了家了,所以我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