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sters M 【第二部】 畫具舞會揭幕!

【第二部】畫具舞會揭幕!

1.

城翠大學宮古園區,是使用座落在東京市中央的一大片土地建築而成。

校地中以文、教育、綜合科學、理、工、魔六科系大樓為首,林立著圖書館、體育館與課堂大樓等建築物,每棟大樓的外形設計都極具現代感(由于醫學系有附設醫院,因此只有這棟大樓位于東京西郊的三鷹市)。它們彼此之間鋪設了石板路相通,由綠地及行道樹組成了開放空間型的園區,與其說它是「大學」,倒不如說更有種「公園」般的氣氛。

然後從上空鳥瞰園區時,會看到各科系大樓排成一個圓形在圓心的位置上矗立著一座堂皇莊嚴的白色時鍾塔。這座相當于七層樓高的建築物,好像是從哪個主題公園中搬遷過來改建而成的,同時也就此成為城翠大學的象征。在那座時鍾塔周圍是一個叫做時鍾花園的圓形廣場,被學生當成休閑的地方。

然後從校園東門經由時鍾花園、再接到校園西門的那條路通稱為「大道」。城翠節的活動主要就是以搭建特設舞台的時鍾花園為中心,沿著這條大道展開。

但是今天是雨天。室外看不到什麼人,人群幾乎都集中到離時鍾花園最近的綜科大樓、講堂、體育館、福利社會館等地所舉辦的企劃或活動會場了吧就在我仰望著傘外的天空這樣想著時

「不過老師竟然不來,真可惜耶。她說的臨時有事會定什麼事呢?」走在我旁邊的凜凜子歪著頭說道。

「噯,既然是老師的事,肯定是遠超出我們理解范圍之外的深不可測理由吧?」理惠以帶著幾分說笑的口氣回答。不過很遺憾的,那完全是穿鑿附會不過我想她也並不是真心這樣說的,所以就把我的指正保留下來。

是的,在那之後我又纏住老師好一陣子企圖說服她,但還是無法扭轉老師的決定。我回到研究室與她們會合,她們各自用完早餐,借用老師的沐浴用具沖過澡以後,把老師留在研究室,就只有我們幾個一起往「面具舞會」會場所在的綜科A棟出發。

在那之前,我也曾經試著讓她們打消前往A棟的主意,但是被不當一回事地駁回了,因為前去參加「面具舞會」是早就約好的事。當然我也沒那麼簡單就放棄,但是我又說不出可以讓她們不去參加「面具舞會」,而只由我一個人前去參加的道理(因為我不去A棟就沒辦法調查狀況),所以我的意見就只能撤回了。

「對哩,我從剛剛起就有件挺在意的事耶。」理惠說:「跟在小周子腳邊的那只貓是怎樣?」

說著她指向在我腳邊的那只黑貓。大家都用一臉頗為好奇的模樣看著我。

是的,現在我腳邊正有只黑貓跟著,那是只曲線柔和苗條的成貓。直直豎起呈三角形的大耳朵,長相有些阿比西尼亞貓的影子。它配合著我們的步伐,但是又對我們一副徹底漠不關心的態度,只是向前走著。

「呃它啊。」我低頭看著黑貓說道:「是老師的使役魔。」

「使役魔?」凜凜子嚇了一跳,略微拉開距離。「可是我記得這只貓就是昨天的那只,沒錯吧?」

我點點頭。

「為什麼使役魔會在這?」

「老師叫我帶它一起來。好像是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有使役魔在這邊,就算待在不同的地方,老師也可以知道我們的情況。」

「是法術師與『媒介』利用兩者之間共振作用的聽覺同調吧。」冰魚說道,果然有兩把刷子。

在解釋魔學時,常會以音樂為例說明。甚至有句名言是這樣說的魔學即音樂,理由就在于這兩者的學問體系極為相似共通。

諸如施術對象的持有物、親筆手書、頭發或指甲等身體組織的一部分,這類和施術對象有關的物品,在魔學上叫做「媒介」。要說的話就像是和施術對象有著相同頻率的音叉般,兩者之間會產生所謂的共振作用。就是當其中一方的音叉發音振動時,在遠距離外的另一個也會自動發音振動的那個現象。

法術師與其手下的使役魔這兩者也一樣有著施術對象與媒介的關系,可以在兩者之間產生共振作用。利用那個作用,可以把使役魔的耳朵捕捉到的聲音,同樣也讓位于遠方的法術師聽到。這似乎就是所謂的「同調」。

「使役魔本身的『使役』還好,不過聽覺的『同調』是隱密系的高等法術喔。其他好像還有當『同調』的施術對象是人類時,可以透過媒介了解那個人的身高、體重、病情之類的事。」

「欽~好厲害喔。」千里說道:「那我們現在所說的這些,老師也全都聽得一清二楚羅?」

「只要老師現在有和這只使役魔『同調』就可以。」

「唔說來說去就是個會走路的竊聽器嘛。對啦,這貓有名字嗎?」

理惠一問,我的話就含在口中,然後不情不願地回答:「說是叫做周。」

「啥?」

「和阿周一樣的周?」印南微歪起頭。

我有些痛心地點點頭真受不了,這該不會是在暗示,對于老師來說,我算是跟使役魔差不多的存在吧?

不出我所料,大家笑成一團。

「周周過來~」

凜凜子蹲下,對黑貓伸出手。要是它就這樣走上前來喵喵叫個幾聲那還算可愛,可是不巧這只貓只是抬頭用它那金色的眼睛盯著凜凜子看了好一會,然後就像是在說「我對你這種人沒興趣」般的突然轉開視線。真是一只態度很糟糕的貓。



「唔真是跟小周子一模一樣噯。」理惠說道,我難以苟同。

我們就這樣一路走來,綜科大樓已經近在眼前了。綜科大樓群緊鄰著時鍾花園西北邊而立,共有從A到E五棟大樓存在。不過從C棟到E棟是大學職員辦公的職員室,與各科系研究室之類的研究大樓,所以實際上用來當成活動會場使用的只有A棟與B棟而已。因為所有科系的一年級學生要上的通識科目都是在B棟上課,所以我們對它也很熟,卻很少有機會去A棟。勉強要說的話,也就只有要抄近路去B棟時會經過它的一樓走廊吧。A棟就建在時鍾花園的西鄰。

「可是。」凜凜子說著歪起頭:「老師要是那麼不放心,為什麼不過來呢?雖然說另外有事,但是我想老師可以馬上解決掉的吧。」

「這個嘛。」我也擺出歪頭的動作:「一定是有深不可測的理由吧。」

2.

「這是個好機會。我就來告訴你,你所具備的那項才能『未來視』是怎麼一回事。」

「老師,您知道『未來視』的詳細內容?」

我在進入魔學系就讀以前,也曾經試著調查過「未來視」,但是詳細內容幾乎沒人知道。即使是在號稱與人類史同樣源遠流長的魔學史上,也僅有寥寥幾位法術師能夠演術「未來視」,是種充滿了謎的法術。再加上十六世紀時開始的狩獵女巫,更導致大多數的研究成果遭受湮滅。老師的回答極具沖擊性。

「『創世六日之一』。」

「咦?」

「之一恐怕是除了你以外,唯一能夠演術『未來視』的法術師了。」

「啥?」

我說不出話來了。

現在被奧茲保護的六位法術師,因為「六人」這個數字與聖經上的「創世六日傳說」可以掛上勾,于是也被稱作「創世六日」。老師是其中的第六位法術師,所以會被稱作「創世六日之六」。而其中的之一和我一樣會使用「未來視」?

「可是老師,我記得您之前說過並沒有其他可以演術『未來視』的法術師存在」

說到一半,老師在提起之一時不愉快的聲音讓我若有所悟,于是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也許是老師對那個之一有什麼反感之處,所以才盡可能不想提起這個人。

老師從鼻中哼了一聲:「不管怎樣,我接下來要說的東西並不是我研究調查出來的成果,全都是在那個之一的研究下搞清楚的。」

「啊,是。」

「首先,『未來視』是神智系法術。這個你至少也知道的吧?」

我點點頭。

魔學主要可以大致分類成隱秘學、神智學、鏈金學三個系統。

研究諸如魔法陣與魔器的正確使用方式、儀式及典禮的正確進行方式等等法術演術作法的,是隱秘學。

研究如何干涉精神、心靈、靈魂等沒有實體的超自然根源與其構造的,是神智學。

研究、控制、管理森羅萬象基本物質之變化與反應的,是鏈金學。

所有魔學研究都歸屬在這三個系統之中,法術也不例外。因此法術師自然也會擁有其中之一的素質、培育其中之一的素養、擅長其中之一的法術。

關于法術師的素質與素養,也是用音樂打比方會比較容易理解。

法術師是樂手,然後隱秘系、神智系、鏈金系法術的演術則可以分別置換成弦樂器、管樂器、打擊樂器的演奏。擅長弦樂器的樂手未必也擅長演奏管樂器與打擊樂器。同樣的,擅長隱密系法術的法術師,未必也擅長演術神智系、鏈金系法術。

法術師是才能之名。但是「才能」雖然只是簡單兩個字,顯現在各人身上的方向性卻有千差萬別。

仔細想想,其實這是當然至極的事。就算在音樂中說到「有演奏才能」,實際上能夠演奏的樂器也有弦樂器、管樂器、打擊樂器等等多樣化的樂器種類;就算光看弦樂器,也有諸如吉他、小提琴、三味線等無數樂器存在。實際上有演奏哪種樂器的才能?要專精哪種樂器?就會因人而不同。

而說起「未來視」,可以說是在那些樂器之中,使用「極為冷門的樂器」奏出的樂曲。在弦樂器中也有使用二胡或琵琶甚至更加小眾化的無名樂器彈奏的樂曲,這樣說應該就比較好懂了吧?所以在曆史上能夠演術它的法術師,似乎只是少數。

當然演術也和演奏一樣是可以訓練出來的,只要磨練自己的演術力,就能夠使自己可以演術的法術增加。事實上老師就有著全能級的非凡演術力,能夠演術所有系統的法術。(這也許只是因為老師是不合常理的存在而已。話說會有能夠以職業水准演奏弦樂器、管樂器、打擊樂器的樂手存在嗎?)但是「未來視」可能果然還是需要更超越那些、已經進入特殊領域的才能吧,所以就連我這位老師也無法演術的樣子。

老師說道:

「所謂的『未來視』,原本就是用來預知他人未來的法術。事實上那家伙也是在用自我意志預知他人的未來。」

那家伙應該是指之一吧,這就是說我的「未來視」並不完整羅?

「不,你起碼有預知他人未來的素質,實際上也有過三次實例吧?」

「那是沒錯啦。」

「要說有什麼不完整」老師又點了一根煙:「多半是你的做法有問題吧。」

「做法?」

「對。根據那家伙的說法,要預知他人的未來,需要讓自己置身于忘我狀態。」在說到那家伙時,老師的態度顯得有些抗拒,不過還是繼續說下去:「在太陽底下看不見星星;在狂風暴雨中分辨不出纖細的音律。同樣的,在自己意識清醒的狀態下,自己本身的意識會成為妨礙,以至于無法讀取他人的未來。所以在對他人發動『未來視』時,似乎需要模糊自我意識與外界意識之間的界線在曆史上承接神諭或預言時,也多半都是在那種忘我狀態、自我催眠狀態下進行的吧。雖然我不喜歡把搞不懂的事全都一股腦推到魔學上的做法,但是那些狀況確實有極高的可能性,就是以他人為施術對象發動的『未來視』。」

要預知他人的未來,需要使精神處于忘我狀態?

「這就是說我在睡眠時發動『未來視』,會預知到他人的未來是」

「是啊。也許睡眠時的精神狀態,與那種忘我狀態很相近吧。」不過老師又接口說道:「不過光那樣還不能夠預知他人的未來。」

「還缺少什麼嗎?」

「需要媒介。」

「謀介?」

「預知未來的施術對象之『媒介』。好像是利用那個共振作用介入他人,經由這個方法預知那個人的未來。」

有道理。記得在我以前發生的那三次實例中,國小時我曾經向成為施術對象的那個同學借過筆記本,國中時也曾經向級任老師借過某本樂譜。我在把它們帶回家以後,晚上睡覺時發動「未來視」,所以預知到他們的未來,這樣就解釋得通了。是我從他們那里借來的物口叩,發揮出「媒介」的作用。



「可是請等一下。」我想到一件事,揚聲說道:「既然以他人為施術對象的『未來視』需要有媒介,那我今天到底是以什麼為媒介」

不,這根本不必多問。

利用媒介的共振作用,與位于遠方的其他人連結起來,預知那個人的未來。如果這就是「未來視」的原貌,那麼要如何才能在沒有媒介的狀況下與他人連結起來呢?

很簡單,只要與施術對象位于同一個地方就可以了。

換句話說

「這就代表我預知到的未來,是和我一起待在研究室的那五個人當中某個人的未來羅?」

老師默不吭聲,但是沒有否定。

夢中的光景複蘇了。

異世界。

在那里面尋路而逃,被戴著面具的男人追上、攻擊

(那是那五個人當中某個人的未來?)

我失去了言語能力。

「周。」老師又丟出一個唐突的問題:「你的『未來視』是不是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頻繁地自動發動了?」

「咦?」

正是如此。

雖然不是完全消失了,不過我是有感覺到,發動的次數以四月為分界逐漸減少了。我自己也有因此感到奇怪過。

「可是老師怎麼會知道?關于這件事,我一句話都沒跟老師說過耶。」

「哎,看你的樣子就有那種感覺了。不過這種現象正是暗示著『未來視』的真面目是什麼。」

「?」

「不懂是嗎?也就是說『未來視』並不是預知,是預測。」

「預測?」

「是啊。只是它的命中率是百分之百,也就等于是預知了。」

老師對以沉默表達不解的我繼續說下去:

「比方說現在外面在下雨對吧?這時候你正要往外面跑,然後你會怎樣?」

「這個,我想衣服會被淋濕吧。」

我說出理所當然的答案。但定

「沒錯。從某些狀況去推論出不久後可能會出現的狀況,那就是預測。而所謂的『未來視』呢,用粗糙一點的說法來講,就是在這種狀況下最極端的案例羅這樣說好了,用剛才的例子來說,外面在下雨,這時候你跑出去。那你就會被雨淋濕,說不定還會感冒發燒,如此一來你應該會去看醫生拿藥。然後你說不定會在幾天後的幾點幾分時,躺在床上吃下那個醫生開給你的藥就像這樣,從『現在』一步步預測出之後的『未來』不過在那些預測之中,只有確實存在的未來,才會在演術者心中凝聚成實像。」

「確實存在的」

「即使乍看之下很單純的事物,實際上應該也是由肉眼看不到的各種要素交織組成的。雖說你現在馬上走到正在下雨的室外會被淋濕,可是如果你有帶傘,或者是根本就沒有下雨就像這樣,要使一個現象發生,需要無數的條件,只要其中有一個條件沒湊齊,未來就會一下子轉變成其他形式。有果必有因,所以相反地,只要能夠完全掌握住其原因,要預測出結果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老師頓了頓:

「換句話說,『未來視』是基于施術對象的『現在狀況』,去預估由它衍生出來的錯綜複雜無數『未來狀況』,把諸多必然交會在一起形成的必然集合點讓施術者感知到應該必定會發生的未來據推測,『未來視』之所以最多只能夠預知到一周後的事,也是因為會形成更之後未來的可能性太過于錯綜複雜,以至于沒有既定的未來存在之故。」

我一時間出不了聲。形形色色的回憶湧出,在喉頭消散而去。

「可是那跟我『未來視』發動的機會減少又有什麼關系?」

「你『未來視』發動的機會之所以會變得比以前少,原因多半足出在你的心境變化上吧。」

「我的心境變化?」

「你說過你在十歲時把法術封印起來的吧。也就是說一直從你十歲起到不久以前,你就算預知到未來,也一直心灰意冷,沒有想過要去改變那個未來,對吧?」

「是沒錯啦。啊!」

我聽懂老師的言下之意了。「未來視」是種預測,既然如此

「對。『未來視』並不是那種讓人操作因果律,創造出自己心目中未來的主動性法術,既然它畢竟只是種預測型的被動性法術,那麼所謂的未來就完全只是種可能性。也就是說未來完全可以視現在情況改變。你之前就算預知到未來,也沒想過要去改變那個未來,沒有那份意志。所以未來才是容易既定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你沒能去操控法術,所以被放著不管的『未來視』就拚命發動了。」

「」

「但是你在四月那個時間點以後有了少許變化。如果你預知到的未來會對自己或周圍的人帶來不利時,會想要設法解決所以就不容易產生既定的未來,預知本身也變得不容易發生。因為靠預知能力去改變那個未來,原本預知到的未來就不會發生,預知未來這個行為本身就變成一種矛盾了。」

「可、可是」我提出異議:「以前就算我會想要去改變我所預知到的未來,『未來視』還是會發動」

「話說,那是你十歲前把法術封印之前的事吧。以物理上的狀況來說,一個小孩子哪會有足以改變一周內未來的能力?」

我呆滯了好一會。長年以來尋求的解答到手了,這是一部分的原因,不過更大的原因是

「那」我擠出聲音:「果然不管怎樣,用『未來視』預知到的未來還是絕對無法改變的嘛。」

「多半吧。」老師面無笑容地說道:「怎麼?覺得上當了?」

「這個嗯,老實說是有那種感覺。不過,反正那是早知道的事。」

但是

「這樣的話,就算我去A棟,果然也還是沒有任何意」

「周。」老師打斷我的話。「在你心目中,未來是什麼?」

「咦?」

「還咦咧你才是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還是說怎樣?因為你可以預知到一點未來就臭屁起來啦?」

「我、我哪有臭屁。」


感覺到直紮過來的視線,我縮起身子。

不會錯,老師在生氣。

「未來就像流水。理所當然的,在你所預知到的未來前方,會有更之後的未來綿延下去,真的就是這麼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呢,為什麼你卻不了解那麼理所當然的事?就因為一瞬之後的未來無法改變,而把更之後的未來也全都放棄?連繼續綿延下去的一切也都封閉起來?說得明白點,你一直以來的做法就是那麼回事。是你的薄弱意志摘除了你期望的未來之芽。」

「要不像話也該有個限度。」老師訓斥道。

「喂,差不多也該懂了吧?我說過,一切都是看意志,是意志的力量決定一切,你一個轉念就能改變未來沒錯,你的『未來視』是絕對的,想要顛覆曾經一度預知到的未來是不可能的吧。不過呢,那又怎麼樣?你知道的是距離現在最近的未來。那麼在那個未來之後,應該還是有著只有你能夠開創的未來存在吧。」

老師問我為什麼會沒有注意到那件事,當時我還沒辦法作答。我在害怕,老師要那樣的我「去洗把臉再滾回來」

然後

然後我穿過A棟的門。

3.

被害者很可能是凜凜子、冰魚、印南、理惠、千里這五人中的某一個,再加上案發時間是今天中午之後,地點是綜科A棟的可能性很高。把我和老師在研討中得到的情報整理起來,事情就是這樣。

但是雖然老師說過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根據相關研判,我想首先往這個方向去推想應該不會有錯。這樣一來,在眼前狀況下情報最少、也最叫人放心不下的,果然就是那個犯人到底會是誰這件事了。

不,叫人放心不下的並不只是因為缺乏情報而已。

他的事在我心里留下一個很大的疙瘩,好像還是在哪里見過

不過現在不是煩惱那種事的場合。總之要盡快收集情報,確定那個「未來視」是否真的會在今天中午之後發生于綜科A棟才行。

踏足于那個綜科A棟我才想起除了「未來視」以外,還有另一件叫我放心不下的事。

然後

「歡迎歡迎!歡迎蒞臨『面具舞會』!」

把傘放到傘架上,才一踏入A棟大廳,那個叫我「放心不下」的事物本身迎面而來,讓我感到相當心虛。

大廳中設置著用來張貼基礎科目與通識科目之類的課程時間表、告知學生更換教室與停課等事項通知單的布告欄(不過因為實際上也會分別再寄送通知到學生的電子信箱中,所以幾乎徒剩形式而已),還有放著長椅排成三角形的空間。連接大廳與外界的出口那里並列著自動門與手動門。一旁放著平時應該不存在的桌子,上頭排放著在樓內舉辦的展覽與臨時店宣傳單,以及導覽小冊等等印刷品。

還有

原本大剌剌坐在那里的一位女生,在我們進門的同時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呼小叫。不,我想以她本人來說,這應該算是在打招呼吧。

那是個有張娃娃臉,面露無邪笑容的女生。臉很小,身材也理所當然的不高。一頭染成亮白色的頭發很顯眼,而現在與頭發同樣不,更加顯眼的是她穿在身上的服裝。

白色千早(注:套頭式日式上衣)與朱色褲裙,手上拿著神樂鈐(注:用于祭祀神事伴奏中的鈴),腳上穿著白色布襪與草鞋。

一言以蔽之,就是「巫女」的打扮。

「初次見面,大家好!我是文學系二年級兼城翠大學推理小說研究社、簡稱推研的社員宮野亞子!不過我的本名太俗氣啦,所以要叫我時還請使用『喵子』這個稱呼唷!這是因為宮野的宮念『miya』,念快了很像喵喵貓叫聲順帶一提,我cosplay的是巫女。所以說喵子扮成巫女羅!等,根本扯不上邊啊!」

基本上我也算認識這個以沙啞聲音嘰哩呱啦個沒完的女生。我略瞄了一下,在她胸前別著「面具舞會工作人員」的名牌。

從呆站在那里接不上話的我們之中

「喵子學姊,辛苦了。」印南走上前說道,她也是推研的社員。「人手夠嗎?」

「哎呀呀,印南?啊,完全沒問題的啦。其實我本來只有負責昨天推研主辦的活動而已,可是昨天什麼都沒做到,所以今天我就自己跑來幫忙。」說著她的視線轉移到位于印南身後的我們身上:「話說回來話說回來,在那邊的幾位小姑娘,該不會就是?」

「啊,對,是和我同一個專題研究組的朋友。」

「啊唄!真的假的!咿呀~法術師的專題研究小組大駕光臨羅!」

喵子把手上的神樂鈐搖得鏘啷鏘啷作響。來自周圍的探詢目光集中過來真希望她別這麼高調。

她依照順序一一看過我們的臉,「唔呼呼」地露出肆無忌憚的笑容:「哎呀哎呀~各位的事我可是聞名已久了不對不對,該說是讀了不少才對。」

這幾句叫人聽不懂的話,讓大家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即印南有些慌張地開口:

「那、那個,喵子學姊,先別提那個了。」

「咦?你還沒說嗎?」

「是、是的,我回頭會說」就在印南用低得快要聽不到的聲音這樣輕聲說時

「喂!你在吵什麼,喵子!」

從大廳內側又走來另一個叫我「放心不下」的人,所以我再次畏畏縮縮地心虛起來。

這次是個頗高的男生。在剪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上戴著一頂郁金香帽,穿著深色系的毛織布褲裙,外頭披著一件大衣。這該不會是那位名偵探「金田一耕助」吧?

他倏地往喵子鼻尖一指說道:

「你給我安分點!真受不了,從剛剛開始就是因為你,才會把大家拉來的客人給嚇跑」

「可是、可是偵史郎,這叫人沒辦法不激動的啦。」

「你沒有不激動的時候吧,還有你沒事就亂叫人『阿伯』(啊唄)是怎樣?」

「啥?嗚哇,好冷,有夠會扯的,那是狀聲詞好唄!我說啊,偵史郎,你現在是靠天生少根筋的裝備屬性在修正路線?」

「你才是少給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怎樣都好,總之閉嘴,這個給推研丟人現眼的家伙。」

雖然嘴上說些有的沒的,不過衣笠也打扮得似模似樣還挺high的嘛,有這種想法的應該不只我一個人。

他在瞪過喵子以後,把視線轉移到我們這邊。在看到印南、以及位于她後方的我們,搞清楚狀況之後,把喵子往旁邊一推,以舞台演員唱大戲般的動作拿下帽子行禮如儀。

「真是不好意思,讓各位看到如此丟人的場面。我是推研社員,文學系二年級的衣笠偵史郎。各位的事我已經從同屬于推研社員的印南那里聽聞過了,今後還請多多指教。」他抬起臉,再一次望著我們:「唔,話說印南,佐杏老師沒有移駕過來嗎?」

「啊,對喔。印南,老師呢?」

「呃,老師好像另外有事的樣子。」

「這樣啊這實在是叫人感到遺憾。同樣身為名偵探,本來還希望她務必與我來場推理比賽的。」

平時就不諱言自己是名偵探的他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個大言不慚、裝模作樣的人,不過總之老師也並不討厭這種喜歡賣弄言辭的人就是了。如果她在場,八成會覺得有趣吧。只是話說回來,遇上不會讓她討厭的人時,老師首先會把對方當成耍弄的對象,所以到時候衣笠本人會不會感到高興也很難說。

「喔噢,對了對了。印南,來為我們介紹一下你這些同學啦。」

「啊,好的。說的也是。」

印南一一介紹我們。

但是

「呃,最後是這位是天乃原周。」

「咦?」

在介紹到我的時候,喵子和衣笠的表情一變。兩人都眨著眼,手搭在額角上。

「這位就是天乃原周?」

「可是咦?啊、啊咧?」

他們倆沒來由的混亂表現,使得不知道內情的凜凜子她們露出奇怪的表情。我也先擺出一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表情再說。

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在這棟綜科A棟,曾經發生過暫時無法讓人出入樓內外的事件。雖然那個事件在同一天下午就已經解決了,但是卻給原訂要在此地舉辦的「面具舞會」活動造成莫大的損害,為部分相關人士帶來極大的困擾。

然後接下來是末被公開的部分那個事件其實是法術造成的,再加上要是真相被一般人知道,對于我和老師的立場來說,是屬于非常麻煩的那類狀況。所以老師使用「暗示」的法術,讓與事件有關的人忘掉這個事件中最重要的部分正確說來,是讓他們在無意識中想要逃避那部分記憶的心理作用而現在在我們面前的喵子和衣笠兩人,正是參與了昨天事件的關系人。

「暗示」是否真的有用(因為老師說有效機會是一半一半),就是令我放心不下的事不過從眼前情況看來,似乎是沒有擔心的必要了。

「?」

「?」

他們倆露出那種像是如鯁在喉的表情持續了好一陣子,不過畢竟也想起不能一直冷落我們,于是重新面向我們這邊。

「雖然有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不過還是以後再追究好了。」

「也是啦。好,重新振作精神!」

喵子再次低頭鞠了一躬,用事先准備好的另一種口氣陳述道:

「重來一次。各位,歡迎前來參加推研、衣裝研、MID三社團合辦的共同企劃『面具舞會』。本企劃是為了讓您舍棄俗世煩憂,藉由穿戴上華麗的虛構面具與服裝,發掘自己嶄新一面的自我蛻變、自我實現之企劃的啦總之要一句話搞定,就是『來玩cosplay』啦!」

「真是口無遮攔的收尾。」的確。

「偵史郎你很吵耶,讓人家好懂些不是比較好嗎?」她的臉又轉回這邊:「好啦,話都說到這樣了,我就馬上帶大家去服裝室吧印南,你們所有人都想借服裝是嗎?」

「呃」印南看著我這邊:「阿周還是不換衣服嗎?」

我的頭點到一半

但是我猶豫了。老實說我自己有為這個企劃准備服裝,也就是現在穿在我身上的這套服裝。只是我也並沒有非得穿它不可的主動性理由,只是因為排斥穿不慣的服裝,所以事先准備好不會令自己有抗拒感的衣服,是種極為被動性的理由。不過這套衣服也在剛剛被雨淋濕,雖然拿吹風機吹了一下,但是穿起來還是感覺很不舒服

「怎麼了嗎?」

「嗯,那個」我說道:「我也換套衣服好了。」

「咦?真的?」印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笑逐顏開。因為看她好像有什麼奇怪期待的樣子,所以特地再補上一句:「由我自己選喔。」不管怎樣,我最好還是先自己確認過服裝再說。

這時候

「那個,印南。」冰魚說道:「我還是不要了,我對這種事有點」

「欽?」印南一下子垂頭喪氣起來:「是喔?」

「欽~你說什麼啦,小冰子。」理惠抗議:

「還是別算上我了。」

「為什麼啊?」

「要就一起來啦,你這樣很不好玩耶。」

「為什麼因為我不習慣,很丟臉,附近也根本就沒有扮裝的人。」

確實在大廳中有幾個像是來賓的人影在,但是已經扮裝起來的人則一個都沒有。現在是九點半,雖說距離正式開始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鍾,但也有點寂寞哎,我想肯定就跟衣笠說的一樣,被喵子用那麼high的方式歡迎,不管是誰都會被嚇到,所以就不太敢參加這個企劃了吧。

「說什麼不習慣,可是本來也就沒有習慣的人吧。別怕啦,有種說法是這樣的,出外旅行時就是要放得開,反正就算在外地鬧笑話,回去也沒人知道。還有大家一起手牽手過吊橋也比較不會害怕。」

「我們現在又不是在旅行,還有一堆人擠在一起過吊橋反而更危險吧。」

「噯,這樣說也是沒錯啦嗯啊,對了,那諡哥也會來這個理由咧?」

這個名字一出來,冰魚臉上就刷地染過一抹嫣紅。「那個和這個有什麼關系啊?」

「啊就這樣啊,要是小冰子穿上有女生味道的可愛服裝,說不定能吸引到諡哥的心喔。」

「你、你不要隨便亂說話,而且諡哥一定不會喜歡這種的啦。」

「欸?會嗎?男生不是全都喜歡這種的嗎?」在流利地說出這樣一句某些人聽來可能是胡說八道又無禮的話之後,理惠說道:「怎麼說呢,諡哥算是很會看場面,在那方面也很通情達理的人。在難得的校慶時脫去平時的束縛,好好享受一番,我想他是絕對不會不高興的啦。」

「這嗯,也許吧。」

冰魚同意了這個說法,理惠對她點點頭表示「看吧?」千里也表示支持。

「嗯~不過呢,就吸引異性注意力而言,服裝確實可以說是一種不可輕怱的要素呢。雄性在生理學上對輕飄飄的東西沒有抵抗力,所以有種說法是,女孩子在約會時,換上有那種感覺的裙子會比較好喔。」

凜凜子也笑著表示同意:「這個我也有聽說過耶哪,冰魚,穿穿看啦。反正要是不喜歡,馬上換掉就好了。」

冰魚本來還是不太情願,但是不敵其他幾個女生的慫恿,終于撐不下去地投降了。她輕輕點了點頭:「真的真的只是稍微而已喔。」

「好咧,那一共是六位客人,我來帶路!來來,服裝室在這邊,大家跟好,這邊走。」

我們跟著好像搞錯什麼,用旅館老板娘般的口吻鏘啷鏘啷搖鈐走在前頭開路的喵子,把衣笠留在原地,從大廳進入南側的走廊。我們走進去的,是左邊最接近大廳的那間教室。

「C號房服裝室」。

它的入口處掛著這樣的牌子。

然後在踏入室內的那一瞬間,我失去了語言能力。其他人也都一樣。

以為這是某種玩笑。

那是一間大概可容三、四十人上課的小型教室原本應該是那樣的。但是現在狹窄的室內是排成好幾排的不鏽鋼衣架代替桌椅,大量的服裝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形成繽紛的色彩。服裝的款式也是千變萬化、種類繁多,從男到女的各式服裝沒有空隙地充塞在整個房間之中。

這些全部加起來會有幾千件呢?不,搞不好是幾萬件吧?

喵子得意洋洋地對啞口無言的我們說:

「基本上我們是依各職業的制服、民族服裝、動漫角色、視覺系的類型來給它們分門別類的啦,請一人挑選一套服裝吧。來來來,別客氣別客氣,盡量挑吧!」

在她的催促下,我們不由自主地開始挑選起服裝。我也走近其中一排服裝,打量起掛在那里的衣服。掛在那里的是學校制服又以女生制服為主,主要分成水手服和西裝外套兩種。

雖然只有兩種也不容小看,各種類型齊全到不是鬧著玩的。

以水手服為例來說好了。

首先以基本的上衣和裙子的設計、配色來分,就有數十件不同的水手服,而且全都備有S、M、L三種尺寸。在這個時間點就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對水手服懷有異樣的執著了而且在它們後面,設置在教室牆邊的長椅上,還可以看到由成堆緞帶、領巾、校徽等配件組成的小山。旁邊還親切地放了一面穿衣鏡換句話說,就是叫人盡情挑選上衣、裙子,加上喜歡的配件,自行搭配出只屬于自己的組合之意。再加上室內還張貼著什麼「穿著打扮的訣竅!」、「推薦的組合!」的海報、豎著手寫POP看板說明也就是說除了這里的水手服以外,其他所有類型的服裝也一樣都准備得應有盡有,實在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阿周喜歡水手服的嗎?」在我按著頭時,喵子走過來:「哎,這是cosplay的基本嘛高中畢業後有沒有過異常懷念制服的感覺?有一種『啊啊,我燦爛的過去』的感覺?」

「還好。」不好意思,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那樣的感慨落到我頭上過(因為我直到半年前都還是高中生),但是看著兩眼亮晶晶這樣說話的她,我也不至于會不識相到去潑她冷水。

「阿周是水手服派?還是西裝外套派?」

「不,我沒有特別是哪派。不過我母校的女生制服既不是水手服也不是西裝服,而是舊式的黑色制服。」

「喔喔,舊式的啊。」

「嗯,因為是鄉下。」

「原來嚕此,就是遺留在地方上的傳統那種羅?那種也有那種的收集價值的啦,咕嚕。」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些衣服的數量真的很驚人耶。這麼多的衣服到底是由哪里供應的呢?」

「幾乎都是由MID設計、衣裝研自己裁縫出來的喔MID和衣裝研好像是從以前就有這樣的合作關系了,可是因為它們都只算是規模不大的小社團,所以一直沒辦法在城翠節之類的場合中找到舉辦大型發表會的機會。因為可以舉辦大型發表會的舞台或講堂,都會被勢力比較大、比較有發言權的社團搶走,要贏過它們需要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是以文科來說,除了音樂社團以外,在那方面部有夠弱的啦。正好今年當上推研社長的樋野學長和MID的社長交情不錯,在聽說這個狀況以後就在想『有沒有推研可以幫上忙的地方呢』,然後找我們推研的社員商量這件事,這時候蓮見學姊提出『可以用我們推研的名義搶場地,讓大家在那里盡情實行企劃』的意見。所以這個『面具舞會』就得以實現的啦。」

「欽,不過雖說是小型建築物,但是能夠申請到整層樓,推研的發言力還挺強的嘛。」

「沒有沒有,沒那種事的啦。」

「咦?可是」

「其實啊。」喵子的聲音小聲起來:「我剛剛說到的那位蓮見學姊,她老爸是文學系的教授,而且正好也是現在的系主任。再加上今年城翠節執行委員中有好幾個人是文學系的學生,所以蓮見學姊的面子在城翠節執行委員會中是很大的啦。」

「啊,這個要保密的喔,保密。」

我默默對把食指抵在唇前的喵子點點頭。不管什麼事,都是有內幕的。

「對了,喵子,我想請問一下。」我想起來到這里的目的,向她問道:「在這里准備的服飾中,有面具嗎?」

「面具?啊啊,有啊,怎麼說也是面具舞會嘛。」

「在哪里?」


「呃,我記得應該是在這邊吧。」

在她的帶領下走過去一看確實是有。

排放在窗邊的桌子上,井然有序地放著各式各樣的臉部配件。有夜市中販賣的卡通人物面具、恐怖電影德州電鋸殺人狂所戴的那種面具、能劇演員所帶的能面、扮成馬頭人或狼人用的橡膠頭套、還有真正在中世紀中面具舞會使用的那種羽毛面具。

在那之中眼部與嘴部開著圓弧形裂縫的白色面具就放在那里。

沒錯,跟我在夢中看到的那張幾乎完全一樣。

我把它拿在手上。材質是塑膠,在太陽穴的位置附近開著小洞,穿著一條粗橡膠繩,似乎是用它固定在臉上。觸感滑溜堅硬,不過沒有絲毫夢中感受到的詭譎感。真要說的話,反倒是種如果真的敢戴上它到處走,才會叫人感到可笑到不行的廉價之物。

然後在那里有好幾張相同的面具,分不出來哪張才是出現在我夢中的那張。

「這個面具果然也一樣是那個MID和衣裝研制作的嗎?」

「應該是的啦。」

這就是說,與它相同的東西不會是從外面帶進來的羅?

「那,我再問一下喔,抱歉我問題很多。那這里還有沒有神父穿著的那種法袍?前面有紅色十字架,對,後面有頭套的那種。」

「法袍嗎?嗯」

她在衣架的山谷中移動著,唰啦唰啦撥著數量龐大的服裝尋找著。

「法袍、法袍。那種長袍類的衣服應該有整理起來放在同一個地方,所以有的話大概就是在這附近啊,是這種的嗎?」

她手指的是足以把一個男生從頭罩到腳的寬大法袍。布料相當厚,在正面與背面有著大型的十字刺繡。沒錯,和我在夢中見到的一樣,這個也有好幾件相同的存在。

「喵子,比方說喔」我從衣架上拿下一件問題所在的法袍問她:「如果我現在想借穿這件衣服的話,具體面言需要經過哪些手續呢?」

「呃,首先,衣服上有標簽對吧?」

她這樣說之後我一看,在衣襟旁確實是用安全別針別著四方形的標簽,上面寫著四位數字。

「衣服口袋里面應該也有寫著相同數字的號碼牌啦。」

正如她所說的,我在法袍口袋中摸出一張圓形號碼牌,上面用油性麥克筆寫著與標簽上相同的數字。

「把衣服帶出去以後,去找走廊上的工作人員,把那張號碼牌拿給工作人員就OK了啦。之後去被規劃成更衣室的對面教室,在那里換上借用的服裝,接下來要去哪里都隨便的啦。啊,不過不可以穿著借來的服裝到A棟外面去喔。基本上一樓大廳的出入口、還有一樓走廊兩邊的門那里都是有人在輪班監看的喔。」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借出去的服裝號碼牌會留在工作人員手中羅。

「剛才那個面具配件上是不是也有這種標簽?」

「有啊,號碼牌則放在各個配件的旁邊。」

「這樣啊。謝謝你的解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甭客氣甭客氣,不過這個法袍和面具是可以扮成什麼呢?」

「好像是神聖騎士。」

「神聖騎士?」

她歪著頭。也難怪啦,除了對魔學有一定程度知識的人以外,這也許是個很陌生的字眼吧。連我都是在老師告訴我以後,才對它有比較詳細的了解。

啊,先不提那個了。總之我含混地點點頭,視線落回衣服上。

這算確定了吧。

這里備有和我夢中相同的服裝,而且不能把它穿到外面去。這樣應該就可以肯定那個夢是發生在這座綜科A棟中的事了。

穿戴著這個面具和服裝的他

「」

我對自己感到訝異。為什麼我會這麼在意一個沒見過也不認識的人呢?我拍拍額角,讓自己的思考切換到其它地方。這時候

「啊,阿周阿周。」再次在衣架中物色起衣物的喵子說道:「阿周來穿這套服裝如何?一定會很合適的啦。」

「這是」

她說的服裝是外罩圓領披風的蘇格蘭長大衣和獵鹿帽,還附加桃花心木煙斗。不用多說,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標准配備。其實在書中並沒有描寫他穿著這種服裝,這只是經由插畫與戲劇塑造出來的形象不,這不是重點。

穿上偵探的外衣啊這讓我想起的是先前在六月時發生的事。在那件案子中,我在不情不願的狀況下,被老師把偵探這個角色推到我身上,總之是累到筆墨難以形容,那時候我就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實在不是個當偵探的料。所以原本說來,就算這只是個娛樂活動,我也不會想要去借穿那樣的服裝。不過

這次的狀況又有些不同。

我決定要靠自己逮捕犯人,是我自己這樣決定的。那麼主動穿上一身那樣的服裝,做為那份決心的證明,倒也不壞。

不管怎麼說,接下來要開始的畢竟是一出面具舞會的戲碼嘛

雖然我依然有些猶疑,不過還是從喵子手中接過那套服裝。

因為沒多久後大家已經都選好自己要穿的服裝了,所以我們就離開服裝室,照喵子說的,把號碼牌交給待在走廊上的工作人員,進入充當更衣室的對面教室。當然更衣室有分男用和女用,在這邊的入口那里掛著這樣的牌子:

「H號房女性更衣室」。

「I號房男性更衣室」。

看來他們分別把各間教室標上英文編號了。

我向待在服裝室前面的男性工作人員請教有沒有人借穿面具和法袍,不過馬上得到沒有人借穿它們的答案。因為樓內人還不多,誰借了什麼衣服的事想必還記憶猶新,所以應該是沒有懷疑這個證詞的必要。

我道了聲謝,快手快腳在更衣室中換上偵探的服裝,比大家早一步回到大廳那里。

我以小跑步在走廊上前行,那使得我回想起夢中的光景。被害者還有與之同化的我就是像這樣在走廊上奔跑著。

地面是磁磚地板

兩旁有好幾扇門以等距離並列著

我心中幾乎已經認定了這座A棟就是「未來視」中的案發現場,但是

(怎麼說呢氣氛卻不一樣。)

走廊上張貼著海報、林立著告示牌。在天花板與牆壁上則掛滿了聲光電飾,也有各種飾品垂掛著,裝飾得十分用心。

但是這和我夢中那種彷佛置身于異世界的夢幻迷離氣氛卻大異其趣,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這是因為異世界的居民扮裝過的人幾乎都還不在場的關系嗎?

要完成夢中那個案發現場的條件還不夠。雖然我沒辦法表達得很清楚,不過我心中隱隱約約有著這樣的印象。就是那種狀況證據雖然齊備,但是感情上卻還無法接受的那種感覺吧

「哦,這可真是這身打扮真是合襯啊,天乃原。」

「衣笠學長。」一進入大廳他就對我出聲,所以我朝著他那邊過去。

這時放在他身前長桌上的導覽小冊突然躍入我眼中,所以我拿起了它。

那是三折式的說明書,上面寫著「面具舞會指南」。我打開它,里面一如其名的印著「面具舞會」的相關介縉。有先前聽喵子說過的借用服裝手續,其他注意事項,還有A棟一、二、三樓的平面圖,介紹各教室舉行哪些企劃。好像還有個推理游戲(面具舞會城謀殺案?)這類情報密密麻麻地填滿在全彩印刷的紙面上。

以一棟課堂大樓來說,A棟絕對不算大,構造也很單純。各樓層都是在中央有一條貫穿南北的走廊,左右兩邊並列著教室。走廊兩端都有門,一樓的門通往外面,二、三樓的門則都是通往小陽台。兩個樓梯位于從走廊正中央看去等距離的兩邊上,唯一的電梯位于在北邊的樓梯旁。

然後要說A棟有什麼特征,那就是它有許多一般課堂大樓所沒有的特殊房間。也就是廣播室、資訊室之類的不過這類教室應該並不適合當成舉辦節慶活動的場地。

夢中被害者遭受攻擊的案發現場,是完全看不到人影的房間。

換句話說,案發現場很有可能是A棟中那些未被使用的空教室之一。

在體育館的更衣室,老師這樣說過:

「周,這次的案件在犯人與被害者的身分、案發時間、案發地點、被害者被那個戴面具的人攻擊的原因等問題上有太多我們所不知道的事,不過知道其中最重要的謎題是哪一個嗎?」

「是。」我回答:「是案發現場在哪里吧?」

「沒錯。既然知道也不用我多說了吧,總之就是它你的『未來視』百發百中,預知到的內容一定會成真。所以不管犯人和被害者是誰、正在哪里做些什麼,還有案發時間是什麼時候都不重要。只要能夠找出案發現場,一直埋伏在那里等待著就好,反正犯人一定會去那里四月時我們之所以能追到那個不像話的犯人也是靠這個王牌。一旦預知到現場在哪里,就算對方是完全犯罪者,你還是能夠逮到現行犯。這次也一樣,不管是要逮捕犯人還是怎樣都好,只要能夠控制案發現場,之後要怎麼料理都行。」

我的視線射向導覽小冊上的室內平面圖。

一樓有十間教室,二、三樓各有十二間。一樓之所以會少兩間,是因為大廳占去兩間教室的空間。

一樓有用來開臨時店、舉辦展覽等活動的教室,從東側由北至南、再接西側也是由北至南,依序標上英文字母的代號。除此以外的空教室則整個被塗黑。

沒有用到的空教室有

一樓東北角一間。

二樓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角落各一間;與東北角隔著廁所的一間;從西北角扣除樓梯數來第三間;從西南角扣除樓梯數來第二間,一共七間。

三樓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四個角落各一間;從東南角扣除廁所數來第三間,一共五間。

以上樓內共有十三間空教室。

(這十三間教室中的某一間就是案發現場。)

但是這樣完全不能縮小范圍。既然已經不知道正確的案發時間,要是還不能確實地找出唯一的案發地點,就不可能埋伏好等待犯人到來了快想,提示應該就在那個夢中。

我再一次默想著夢中的內容被害者在走廊上向前直跑。

跑著、跑著、跑著

下一個瞬間,猛然停下腳步

握住右邊門上的喇叭鎖

對了!

被書者在跑了一段距離以後,打開右邊的門。雖然不知道正確跑了幾公尺,不過可以確定跑過兩側好幾扇門。

兩旁有著好幾扇門以等距離並列著

所以最少應該跑了兩間教室的距離。

也就是說在跑了那樣的距離之後,右手邊不可能還會有門出現的二樓西北角、東南角,三樓西北角、東南角這四間教室可以扔掉了。

這樣一來就剩下九間空教室。

可是光這樣還完全不夠。

(啊啊真是的,要是老師在)

我有些焦慮地把手搭在頭上。話說要是老師在,人手也會加倍,就算沒有確實推論出案發現場也不要緊

驀地

我的視線與腳邊那只仰首盯著我的黑貓眼睛對上。嗚嗚,老師現在該不會正接收到我絞盡腦汁煩惱不已的模樣在哈哈大笑吧?雖然我早就非常清楚老師的個性,不過這個時候還是該利用使役魔幫我傳話,對老師抱怨個一句吧。

就在我腦中冒出這樣的被害妄想時。

「嗨,久等啦!法術師的弟子們全都變身完畢羅!」

喵子從走廊那邊走過來,跟在她身後的是

「阿周,久等了。」凜凜子往我這邊走過來:「在看什麼?」

「咦?啊,導覽小冊。」我舉起手中那玩意給她看。因為注意力被她的打扮分散,所以慢了一拍才做出回應。

「有什麼好玩的企劃?」

「還好啦。倒是你」

我重新打量起她的服裝。

從她頭上的帽子到一身白衣和腳下的涼鞋,全都被統一成具有清潔感的白。脖子上掛著聽診器,除了裙子的長度只到膝蓋這點以外,怎麼看都是個「護士」的模樣。我忍不住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

「怎麼樣?會很奇怪嗎?」她用害羞的表情說道。

「不會,很適合你耶。」

雖然我不知道這樣說是否可以算一句贊美的話,不過凜凜子看起來挺開心的。說來也是啦,在換上一套難得穿著的服裝之後,比起被說不合襯,任何人都會比較喜歡聽到適合穿著的評價。應該吧。

「謝謝。那個打扮也很適合阿周呢。」

「啊,嗯,謝謝。」

「不過」我抬起臉:

「這樣果然還是太高調了吧。」

其實從剛才起,我就一直覺得周圍有許多偷瞄的視線集中過來似的。

凜凜子也像是在表示同意般的苦笑,隨即

「不不不,這完全沒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啦!」喵子說道,她的態度相當興奮。「這水准真的真的真的太高啦。旁邊的人會一起看兩位,就代表了兩位cosplay起來是多麼具有魅力的啦!」

「沒、沒那回事啦。」

凜凜子搖著手。

「不,三嘉村。」這回開口的人是衣笠。「雖然日本自古以來就把謙虛當成美德,但是太過頭也只會令人感到不舒服。我名偵探衣笠偵史郎可以掛保證,現在的你比任何人都更加光輝璀璨,你可以盡管抬頭挺胸。」

「啊、喔」

喵子沒有理會凜凜子的苦笑,用很認真的口氣說:

「不過呀,連我都沒有預料到可以到達這個境界耶。本來是想說給其他人看到凜凜子你們美豔的打扮,他們也會一個接一個跑來參加的,可是現在卻反過來擔心會不會讓人覺得自慚形穢了啦,啊哈哈!」

「呵,確實如此。」

雖然他們倆看起來像是挺滿意那種狀況,不過要是真的那樣,這個企劃就等于失敗了吧。

「對了,其他人呢?」

我才剛問完,印南、理惠、千里三人就從服裝室所在的南側走廊那邊過來了。看到大家換好的衣服,喵子果然又滿心歡喜地吼叫起來:

「聽我說、聽我說,冰魚好棒呢!」

一面說一面往這邊跑過來的印南,脖子上垂掛著玫瑰念珠與大蒜,內紅外黑的披風與雙馬尾飄揚著。可以看到長長的犬齒從她那張小嘴中冒了出來

「印南,你這身打扮該不會是吸血鬼?」

「對,是布蘭史托克創作的『德古拉伯爵』!」

她輕輕一口咬上我的手臂。不過那個犬齒似乎是橡膠制的牙套,咬起來也不會啊,等等,別咬了,還是有點痛啊。

「印、印南,你說冰魚怎麼樣了?」

「咿呀?啊,思!」在我的詢問下,她松開嘴巴:「對,她好棒!」

不,所以說什麼棒啊?

「印南,你太激動了,連話都說不好了。」

這樣歎著氣說話的人是千里。她的打扮是在大腿兩側開高衩的中國旗袍和羽毛圍巾,手上拿著用孔雀羽毛做的扇子。總之就是所謂的「華人黑幫」吧?不,當然我不能否認這里面是摻雜了一些偏見。

「噯,不過呢,印南會這麼激動也是難怪的啦。小冰子的那個樣子喔,真的是叫人一整個驚豔。」

理惠笑嘻嘻地這樣說道。她在白襯衫外面穿著一件深藍底色白花紋棉布的男用日式外衣,下面穿著褲裙、布襪與草鞋,類似明治時代的「書生」裝扮,和她那身少年般的氣質極為搭配。

「這是在說冰魚的服裝?」這麼一說,就只有她不見人影。


「啊,小周子也很好奇?很好奇?那也差不多到該展示的時候了喂,吼~小冰子!你要在那種地方躲到什麼時候,出來見人了啦。」

理惠往走廊跑去,然後

「等、等一下!」

原本似乎是躲在走廊牆角處的冰魚,被半強迫地拉出來。

她的模樣在大家的環視下一覽無遺。

「嗚、嗚哇啊啊,這該怎麼形容、該怎麼形容才吼哇啊啊啊!」喵子好像很感動,發出怪聲,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其他人也接二連三發出驚歎聲。

「!」

冰魚臉紅得像是隨時都會整個人蒸發掉似的。她身穿以黑色為底色、綴滿白色荷葉邊的仆役裝,與之成套的發帶、純白的長統襪、漆得黑亮的無後跟便鞋,也就是所謂的「女仆」打扮,是種從平時的她身上難以想像出來的裝扮,不過這樣的她卻也散發著十二萬分的魅力哎,這真的是超乎想像。

這時候冰魚注意到我的視線。

「可、可以不要那樣盯著我看嗎?」她紅著臉瞪向我。

「咦?啊,不、不是那樣的。」至于不是怎樣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搖著手:「嗯,很適合你呢,冰魚。」

「謝謝,不過我一點也不高興。」

「」有點失落。

「我說啊,冰魚,你不該這種態度吧。」千里責備她:「阿周說的沒錯啊,這身打扮很適合你。對吧?」

她轉向旁邊,凜凜子與印南嗯嗯有聲的點頭,喵子則以兩倍的速度接著做出相同的動作。

冰魚用懷疑的態度回望了大家一陣子,似乎對短裙感到很不自然般的抓著下擺部分說道:「我還是換掉好了。」

喵子發出慘不成聲的哀嚎:

「噯?為什麼啊!」理惠抗議:「難得都穿上了。」

「因為」

「你夠羅,都叫你別怕了!現在又不是要你一個人打扮成這樣在樓內到處跑,我們也會在一起的噯。對吧,小凜子?」

「是啊。而且接下來扮裝的人要是越來越多,我們很快就會在人群中變得不顯眼了啦。」

「會嗎」

「會會會,還有那身很黃很色情的打扮也會迷死諡哥的啦。」

「理、理惠!」

冰魚怒視著理惠,往她的方向踏出一步。

理惠嚷著「喔喔好恐怖」,立刻轉個身拉開距離。

在一旁看著她們這番互動的衣笠,撥了撥瀏海說道:

「呵呵,以個人面言,這樣打扮確實是會叫人挺不好意思的吧,不過盡管放心,這種狀況也很快就會結束。因為『環境』就要准備好了。」

「『環境』?」這個字眼叫我很在意,站在旁邊的我反問道。但是

「喵子。」他開口說道,但不是在回答我。「差不多要到十點開始時刻了,不去准備沒關系嗎?」

「欸?啊嗚哇,真的耶!」

本來以為她是要往正門那邊跑去,結果她只是確認一下是否有人出入,然後就抓住一條從天花板垂下的繩子一拉。那條繩子本來好像是打了個活結,用來捆住卷起來吊在入口上方的黑布幕。這一拉把活結拉開,黑布幕簌簌落下,遮在入口處的所有玻璃門前面,擋下外面的光。

然後在確認過自己的工作成果之後,喵子拿出手機按了按,貼到自己耳邊報告道:「啊,蓮見學姊?一樓大廳這邊准備完畢羅。耶~」

「到底有什麼要開始了?」

我斜眼看著喵子問道。

「導覽小冊上寫得很清楚吧?推理游戲『面具舞會城謀殺案』啊。」衣笠說道。「推理游戲?」

我准備打開導覽小冊確認但是手停了下來。

因為突如其來地

當、當

鍾聲回蕩在四周。

在大廳中的我們,還有其他來賓一起仰起頭。

(廣播?)

「來了。」衣笠輕聲說道:「主戲終于上場了。」

然後在下一個瞬間,天花板的照明熄滅,眼前整個轉為黑暗。

3.

如螢光般微弱,但是屬于暖色系的燈火在黑暗中亮起,大概是在五秒後的事。然後一個又一個地接二連三增加數量,沒多久後就像滿天星斗般布滿大廳牆壁。

嘈雜聲擴散開來。

看來燈火的真面目是燈泡。

比手電筒燈泡大了一號的小型燈泡,個別的亮度雖然不太夠看,但是在數量龐大的狀況下,要看清楚別人的長相也完全沒有問題。而且因為光源不在天花板,是在與眼睛同高的周圍牆壁上,所以在地板上勾勒出許多人形的影子,天花板四角交織出錯綜複雜的幽暗,成功制造出一種獨特的、夢幻迷離的空間。

當、當

鍾聲帶著沉沉的余音以一定間隔響著。

像是連千年沉睡都能喚醒般的強而有力,但是又奇妙地使心中一片祥和的音色,甚至讓人有種微醺的快感。

我在這樣的心境中看看其他五人,然後理解了衣笠的話中含意。

(因為『環境』就要准備好了。)

確實,在這個空間中,她們那身裝扮的突兀之處全都顯得不起眼了。

可能是因為光量受到壓抑的關系,過于彰顯自我的裝扮也顯得黯淡下來,各自融入非現實的「環境」之中。反倒是周圍穿著便服的人們變得毫無個性,完全被奪走存在感。只有經過裝扮的人是立于舞台上的立體存在,除此以外的人則全都是被塗成一片漆黑的二次元影子。

(這)

簡直就像異世界一樣。

是的,就是這個。這種氣氛,就是與那個夢中相同的

當、當

鍾聲規則地、不急不徐地響著。它的每一道聲響,都使人們充滿期待與興奮之情的嘈雜聲越見高漲。據說人類對外界的認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源自于視覺與聽覺,所以利用鍾聲與黑暗,也就是聲音與光來創造異世界的這個手法,對于因為節慶氣氛而浮動的人心,真的可以說是很有效果的做法。

隨即



拖著一道長長的尾音,鍾聲停了。

然後在人們難以平抑的嘈雜聲中

『歡迎蒞臨今天由推理小說研究社、衣裝研究社、MID三社團合辦的企劃「面具舞會」。』

一個壓抑住抑揚頓挫的女性聲音平靜地回蕩在樓內。

我聽到喵子「嗚哇,真希魄力滿分」的咕噥聲。

『本企劃是為了讓您舍棄俗世頂憂,藉由穿戴上華麗的虛構面具與服裝,發掘自己嶄新一面的自我蛻變、自我實現之企劃。關于借用服裝的相關事項,請參考本企劃導覽小冊中的「面具舞會指南」,有問題請盡量向附近的「面具舞會主辦單位」的工作人員發問。工作人員會在各房問開設的臨時店、展覽會場等地衷心期待各位來賓的蒞臨。』

那個聲音繼續著。

『從現在起,將要舉辦本企劃中的推理游戲「面具舞會城謀殺案」。「面具舞會城謀殺案」是一個正統的推理游戲,把舉辦本企劃的這座綜科A棟視為架空古城「面具舞會城」,請化為城中居民的各位來賓破解發生在此地的謀殺案之謎手邊有導覽小冊的來賓請看看它的背面。』

推理游戲?我依言把導覽小冊翻過來看,凜凜子、冰魚、印南、理惠、千里五個人也把頭探了過來。上面有著「面具舞會城謀殺案theMurdercaseoftheMasqueradeCastle」的字樣,在我眼睛掃著它的同時,廣播中也開始念起相同的內容:

『時為中世,遠離人煙山麓的某小國。

那座城就座落在沉澱著深濃暗色與寂靜的森林深處。

「面具舞會城」。

那里是連接起此世與彼世的異空間,容許人與非人者同時存在的地方。

然而那里卻沒有紛爭。在一視同仁的城主管理下,過著一天又一天和平而平靜的日子。

但某一天,那份平靜,卻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地破滅了』

突然「碰」地一聲響起某物倒地的聲音。

接著傳出一個男性含糊不清的呻吟聲,使得在場所有人一驚,全部僵直了身子。

『是的,城主「巴斯克維爾六世」被某人下手殺害了。』

「做、做得好用心喔」

這樣說的凜凜子屏氣凝神用心聽著。

吞沒了人們嘈雜聲的那個聲音繼續說著

『城主遇害的地點,是位于最高一層樓的「Q號房巴斯克維爾的書房」。

當城中居民趕到時,城主已然頭部遭受重擊,氣絕身亡。

但是當時城內與外界相通的所有房門,皆已由內部鎖上;也找不到有人脫逃而出的跡象。

也就是說

凶手依然待在這座城中的某個地方。』

原來如此。

我了解這個游戲的設定了。

換句話說,像這樣穿戴上虛構面具與服裝的我們,全都是那個叫什麼「面具舞會城」中的居民,同時也是殺害那個城主的嫌疑犯。而我們被賦予的職責,恐怕就是找出那個堂而皇之混在我們之中的凶手,繩之以法

『凶手也許就在你身邊。』

周圍響起一陣驚呼。

很壞心眼,但是也極具效果的台詞。

陷身在異世界中,逐漸遭受侵蝕般的感觸,令我舔了舔干澀的嘴唇。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有個人從北側走廊那邊現身。

(咦?)

一瞬間我有種像是失去平衡的飄浮感。

與夢中相同的地方

與夢中相同的氣氛

而那是個(與夢中相同的)年輕男子。

修長的眉毛橫亙于其上的纖細面容,一只眼睛被黑發遮著,而他的眼睛確實是在看著這邊。

他在昏暗的光影中,一步一步往這邊定來。

我就像是要被吸過去似的。

他有著對萬事皆無所縈懷般的眼睛,就像是已經看破一切般的老成世故之眼。感覺似乎就只有這點與夢中的他截然不同

這讓我得以留住一些現實感。

他正走過來,越來越接近這邊了。

我並沒有認錯人。

我吸了一口氣,仿佛說了些什麼似的。但是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說的是什麼,說出口的到底又是什麼。

他的視線確實是朝著我們這邊射來沒錯。凜凜子、印南、冰魚、理惠、千里都在這邊,但是沒有人察覺到他的接近。

很快地,他已經來到我們的身邊站定腳步,伸出他的手。

那只手從背後

伸向她的脖子!

『理游戲「面具舞會城謀殺案」的開始地點,是三樓的「Q號房巴斯克維爾的書房」。我們也為能夠順利破案、逮捕凶手的來賓准備了華麗的獎品,歡迎各位踴躍參加。另外請優先禮讓小孩、孕婦、老人、殘障者使用電梯』

就在要碰到前,我伸手制止了他。

他默不作聲地直盯著我看,這既不是作夢也不是幻覺。我抓著他的手不放,也一副挑戰似的回望著他。

果然是初次見到的一張臉,應該是那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為什麼?是因為已經在夢中見過一次的關系嗎?不對,並不是那樣的,不是那回事

「小周子?」

原本看著導覽小冊的理惠抬起頭來,然後發覺到我正抓著某人的手,于是扭頭隔肩望去,接著

「啊!」

她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其他人也因為她的驚呼聲轉過頭來,接二連三發出驚喜的低呼聲。

(咦?)

「還真的來了噯!」理惠對他說道,然後看看我又看看他:「嗯?怎麼啦?為什麼會被抓著手?」

「不。」

他閉上眼睛緩緩搖頭,他的聲音低沉但明晰。「我看到人,想從背後拍肩打聲招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抓住了。」

說著他再次看向我,其他人也全部看著我。

「等、等等。」

我心虛了,像燙到般不由自主放開手,一面往他那邊瞄一面發問:「難、難道你們認識他?」

「不,不是認不認識的問題。」

理惠才說完這句

在下一個瞬間,印南已經開心地叫了起來。

「哥!」

她說啥?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