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文/燕山樵夫 A 陰曹地府,閻王殿內。光線幽暗,燭火搖曳,陰冷森森。 閻王端坐于幾案前,板著猙獰面孔,俯視立于階下的鬼府群臣,回眸瞟一眼恭立幾案一側的鬼執事。 鬼執事會意地點點頭,扯起公鴨嗓喊了起來:有事啟奏,無事退朝啊! 只見從階下的判官、土地等鬼官群里,疾步躬身走出了華夏郡屬地判官,向閻王高聲奏道:啟稟王爺陛下,臣有一事啟奏:大漢天子漢成帝劉驁于今晨卯時突然駕崩于宮中。 閻王大驚:竟有此事?寡王清楚記得,這劉驁還有十二年的陽壽啊。他何以突然暴卒? 華夏郡判官上前一步,低聲回稟:陛下,據本官核查,這劉驁雖為大漢天子,卻疏于政務,迷戀女色,寵幸飛燕、合德二姐妹,三人同床共歡,毫無節制,陽氣早已消耗殆盡,近年完全仰仗仙丹春藥,平時每夜僅服食一粒,昨夜合德、飛燕姐倆為求貪歡癲狂,為劉驁灌服下十粒仙丹,致使劉驁精液狂瀉不止,氣絕暴卒身亡。此等亡于女色的天子,微臣不知該將其判升天國,還是該判下地獄?請陛下明示。 這個······閻王略一沉吟,揚起猙獰面目,向階下詢問:此君登基執政以來,政績如何呀? 華夏郡土地爺慢步上前朗聲回奏:回稟大王,劉驁至登基以來,政績平平,無所建樹,很是平庸,惟有在貪戀女色方面,超眾出群,是名風流天子,溫柔鄉中的英雄。 閻王爽聲大笑:哈哈,皇帝做到這步田地,真是做鬼也風流哇。唉,可他畢竟在陽世做了一回真龍天子,何況漢朝劉家氣數未盡,他也未成亡國之君。給他點面子,就讓他去天國馬廄去打掃馬糞、喂喂馬吧。至于他那兩位縱情聲色的絕色美人,到時就不用再另行啟奏寡王啦,日後分別直接拋到第十五層地獄,同妲己一塊飽受炮烙之苦吧。哼,她倆在陽世所享的豔福也太多啦! 閻王想起秦皇一會要請他前去赴宴,品飲新釀制的鬼府佳釀,便向立于幾案一側的鬼執事丟了個眼色。鬼執事立刻高喊一聲:退朝! 閻王起身端著腰身,一步步挪出陰森森的閻王殿。 鬼臣們三五成群,一邊吃吃笑著,一邊議論著漢成帝暴卒一事,向黑暗深處緩步散去。 ······ B 長安城里,候府。這是公主陽阿丈夫──富平候張放的府邸。公主陽阿的丈夫張放,在劉驁登基做皇帝之前,兩人就是摯友,平時兩人情同手足,品茶飲酒、無話不談,談詩論賦,游山玩水,還經常一塊出沒花街柳巷,一塊尋花問柳,一塊快樂逍遙。劉驁做了皇帝後,朝中一位是天子,一位是臣子;退朝後,劉驁微服出游,張放常伴左右,仍稱兄道弟,劉驁自然仍是候府的常客,經常微服到候府飲酒賞花閑聊,消磨時光。 那一日,劉驁微服到候府飲酒,也是合該出彩。酒宴之中,陽阿公主叫來府內一群歌女在階下歌舞助興。酒飲到半酣微熏,劉驁忽然擎杯不動,雙目久久凝視翩翩起舞的歌女,其中竟有一千嬌百媚、歌喉亮麗婉轉、體態輕盈似燕的歌女。一曲舞罷,劉驁仍忘情地雙目炯炯注視那位歌女,直至那俏麗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屏風之後,方連聲擊掌贊歎:仙女下凡,一飽眼福,不虛此行啊。想不到張兄府內佳麗絕色,竟比朕的後宮佳麗還要勝出三分吶。 張放與公主陽阿目光相視,會心一笑。張放忙舉杯敬酒:哪里哪里,大哥過獎,小弟怎敢與富有四海的大哥您這天子相比啊。大哥,來來,干了此杯。 酒喝得差不時,濃妝豔抹的陽阿公主款款走到酒席前,躬身施禮:請陛下到內室更衣。 劉驁信步走進布置華麗的一間更衣內室。一架小床前,低垂粉面、楚楚地立著那千嬌百媚的歌女。劉驁哈哈一笑,張開雙臂,將那美人擁入床中,便是一番巫山云雨,竟別有洞天,愜意似仙。事畢,那歌女羞卻張皇中,見自己的體血汙染了皇上的皇袍,慌忙要拿去用水洗刷。劉驁一把拉住她:不必不必,朕要留著做為永久紀念呢,你讓朕做了回神仙,朕這輩是不會忘記你的。記住,朕要在三天後接你入宮,讓你與朕共享榮華富貴,朕要你天天陪朕,朕要天天都做神仙。朕沒有想到哇,世間竟會有你這樣令朕銷魂欲仙的美人兒! 劉驁沒有食言,三天後果然把那位貌若天仙的絕色歌女接進宮中,她--就是後來曆史上有名的皇後--趙飛燕。 飛燕入得宮來,沒有多久,便體驗到了宮闈中的複雜與殘酷。在佳麗如云的宮闈中,若想得到皇上的寵幸本已萬難,若想長久獲得皇上獨寵,更是難上加難。世上最不可靠的感情,便是皇帝的寵幸了,今天被皇上寵得上天,明日便可能被打入冷宮,甚至賜死。眼下,後宮里許皇後與斑昭儀正得皇上寵幸,奴妾初來乍到,雖得皇上新寵,但羽翼未豐,怎敢放手做事?只有收斂鋒芒,裝絀守拙,夾起尾巴小心做人。得想法先把妹妹也弄進宮來,成為奴妾的左膀右臂,待到時機成熟,再做論斷也為時不遲。 飛燕對太後、皇後、斑昭儀等,柔眉順眼,萬分的恭敬,百分的禮貌,十分的謙遜,半年過去,飛燕在宮中竟博得了極好的口碑,更深得皇上的寵幸。 飛燕巧用特殊的引薦方式──讓皇上偷窺妹妹沐浴,終于把自己的妹妹合德推進了皇上的懷中。時間不久,皇上便把合德也接入宮中,封為婕妤。皇上對妹妹的寵幸猶甚,遠遠勝過了姐姐。 姐妹倆入宮後第一年,聯袂互動,與皇後幾番較量,贏得上風。當年,許皇後被收回後印,廢處昭台宮,不久,又被賜死;斑婕妤見大事已去,知趣地激流勇退,臣居長信宮侍奉皇太後去了。 按皇上本意,本想立即冊封飛燕為皇後,但太後認為飛燕出身低微,而出面反對,直到飛燕入宮兩年後,才被冊立為皇後,合德被封為昭儀。姐妹倆終于在皇宮中站穩了腳跟,春風得意,終于執掌了後宮權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是風光榮耀,一時間享盡人間榮華富貴。 歡樂愜意的日子,一天天流淌過去,屈指算來,姐妹倆進宮服侍皇上,已一年多了,皇上幾乎每天夜里都睡在姐妹倆這里,頻頻臨幸,可姐妹二人竟無一人懷上龍子龍女,一種無形的隱憂,似滿天涼霧悄然襲上心頭,揮之不去。 傳喚太醫孟究,醫了近兩年,一碗碗黝黑粘稠的藥湯,姐妹倆喝下去,如同白水,未見任何功效。後來孟太醫來的日漸稀疏,最後竟很少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昭陽殿、大慶殿了。姐妹倆感到了失望,甚至完全絕望。做為深得皇上寵幸的皇後、愛妃,只開花不結果,其最終悲慘結局,每每細想起來,令姐妹倆不寒而栗。後宮中任意一位佳麗若生出一位男孩,那就是皇子,就有可能被封為太子,日後登上皇帝寶座,其母便會封為皇太後。對姐妹二人,那將是怎樣一種淒慘景象啊! 閑暇,趙氏姐妹倆,時常私下悄悄分析未能懷孕的種種原因,最後得出的結果,令姐妹倆自己也暗暗吃驚,心底發涼:原因竟是皇上!原本是癟粒種籽,播灑下去,不能發芽開花結果,焉能怨于土地良田?後宮中萬余佳麗,先前被皇上寵幸過的不知多少,誰曾有孕?許皇後,斑婕妤均服侍過皇上多年,也未曾懷上過龍種啊! 那日,皇上劉驁正在禦書房內與張放對弈。負責服侍皇後的太監王盛送上皇後的一份奏章。劉驁拿過閃目看去── 臣妾久備掖庭,先承幸禦。遣賜大號,積有歲 時。近因始生之日,須加善視之私,特屈乘輿,親 臨末掖。久侍宴私,再承幸禦。臣妾數月來,內官 盈實,月脈不流,飲食甘美,不異常日。知聖躬之 在體,夢天日之入懷。虹初貫日,總是珍符。龍據 妾胸,茲為佳瑞。更期蕃有神嗣,抱日趨庭。瞻望 聖明,踴躍臨賀。僅此以聞。 皇後竟自稱有了身孕,正式向皇上報喜了。劉驁看罷,將那奏章擲于幾案上,心中暗暗冷笑,看汝最後如何收場! 皇後自有皇後主意,皇後胸有成竹。臨近十月,到了快要臨盆的日子,飛燕命心腹太監王盛,到郊外花一百兩銀子,買到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悄悄抱回昭陽殿,打開裝嬰兒的木匣,王盛大驚失色,險些魂飛天外,因木匣封閉過于嚴密,加之路途遠時間長,那嬰兒早已窒息身亡,身子都涼透了。皇後勃然大怒,柳眉倒豎,低聲喝道:沒用的奴才,還不趕緊出宮,先把孩子埋掉,再去弄一個速速回來! 王盛在城外轉悠了兩日,終于又賣到一個男嬰,仔細用木匣裝好,並在木匣上鑽了幾個洞,便匆匆趕回城里,豈料臨近皇宮宮門,木匣內嬰兒竟啼哭起來,王盛怕被守門士卒發現,忙退縮到遠處,等嬰兒停止啼哭,又欲進宮,再次臨近宮門,那嬰兒又突然啼哭來,駭得王盛又躲退遠處,候著。如此反複三次,就是進不了宮門。冥冥中,王盛猛然醒悟,莫不是上蒼旨意,弄個假皇子入宮,這可是欺君之罪,可是殺無赦的彌天大罪啊,豈能視同兒戲!想到此處,王盛淌下一身冷汗,思量了一陣,又悄然出城,退還了嬰兒。進宮後向皇後謊稱苦苦尋了兩日,都是女嬰,沒有男嬰,方蒙混過關。 皇後氣急敗壞,但也無計可施,只好報于皇上,謊稱歌舞時不甚流產,胎兒夭折,妾甚是痛苦云云。 皇上了劉驁聽了,撇嘴一笑,沒有言語。哼,青石板上焉能種出莊稼來! 借腹生子成為空夢,飛燕皇後心中甚是苦澀難過,失望了好一陣子,郁郁不樂足有數月。借腹生子不成,奴家就一做二不休,自己親自生出個皇子來。尋思了數日,飛燕終于下了決心,她開始留意悄悄尋找目標。 很快,一個英俊的年輕侍衛,納入了她的視線。 那日,劉驁駕幸昭陽殿,見皇後神色有些慌亂,衣冠不整,發髻紊亂,粉面含春,便心下有些生疑。半月後再去昭陽殿,竟分明聽到從衣廚內有男人的低弱的咳嗽聲。劉驁不動聲色,離開昭陽殿後,秘令靳嚴仔細盯住昭陽殿進出的人等。 次日亥時,一隊宮廷侍衛沖入老臣陳崇府內,將其兒子陳立憲亂刀砍死,老臣陳崇也突然被罷官免職,逐出長安。陳崇手撚花白須髯,如何也想不出做為宮廷侍衛的兒子,是如何得罪了皇上,慘遭殺身之禍的。心底里還在哀歎:伴君如伴虎啊!他做夢也未想到,自己的兒子,竟讓當今皇上戴上了綠帽子。 從此,一連數月,皇上劉驁未登昭陽殿。飛燕皇後心懷鬼胎,心知肚明,皇上為何不來昭陽殿。她只能夜里暗彈珠淚,獨守空房。思前想後,左思又想,她覺得事已至此,唯一能扭轉乾坤的還是得自己身懷六甲,為皇上生下皇子來,方能坐穩了這昭陽殿。為了懷上身孕,只有繼續鋌而走險,不惜一且代價,不惜采用一且手段,只要有了身孕,便會得到皇上默許,前嫌冰釋。 數月後,飛燕皇後的一雙目光,又瞄上了宮中的粗工雜役燕赤鳳,這是一個生得虎背熊腰的一條壯漢,床上功夫果然十分出眾超群,令飛燕如獲至寶。命他進出昭陽殿皇後寢室時,要異常小心謹慎。雖知好景還是不長,竟又引出一場塌天大禍來。 那日上午,飛燕皇後慵懶無聊,正在殿內彈琴自娛。大太監靳嚴拎著一個錦盒走進了著陽殿,來至皇後面前,眼神陰陰地道:皇上有旨,請皇後過目驗看盒內之物。 皇後停了琴,雙手接過那只有些重量的錦盒,一手打開盒蓋,媽呀一聲慘叫,錦盒滾落地上,燕赤鳳的頭顱從錦盒里滾落出來。 好一陣心驚肉跳,飛燕強壓驚懼,淚水湧流,猛地一拍幾案冷笑著喝道:捉賊見髒,捉奸見雙,皇上糊塗,聽信讒言,你做為皇上身邊貼身宦臣,理應明辨是非,如何不勸阻皇上呢?皇上這是自己往自己面上抹灰塗黑,你眼里只有皇上沒有皇後,你這宦官是如何做的?滾了出去! 皇後怒不可竭,竟飛起一腳,將燕赤鳳的頭顱,踢出丈余。靳嚴忙將那顆人頭收入錦內,抱著錦盒匆匆而去。 飛燕皇後明白,此時自己好似禦膳房案板上的一尾活魚,鋒利的刀鋒隨時都會從天而降。在這危難之時,惟有自己親生妹妹合德,能夠救姐姐于水火之中。 合德妹妹,你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