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B

B 皇兒,你在哪里? 皇嗣二字似座極沉重的大山,如影隨形、無時無刻都擠壓在漢成帝劉驁心上。年過四十,朕膝下仍然虛空寂寞,唉,甚是無奈!每當想起曹宮為朕生下的皇子,朕就心如刀絞,追悔莫及,悔恨交加! 在曹宮被害一年後,皇天不負有心人,後宮中的許美人有了身孕,令劉驁大喜過望,忙悄悄下令嚴密封鎖消息,將許美人置于隱秘而又完全可靠的居所。許美人不負皇上殷殷厚望,十月懷胎,臨盆產下一子,可樂懷了皇上劉驁。朕終于如願以償,又有了皇子,朕的江山社稷又後繼有人啦! 就在皇兒即將滿月的前一天,許美人懷胎生子的消息,還是被飛燕皇後遍布宮內的眼線耳目發現了。趙氏姐妹倆聞訊後,在昭陽殿內抱頭哭作一團。 當夜,劉驁臨幸大慶殿。合德臉掛冰霜,柳眉高挑,淚如泉湧:皇上,您口口聲聲保證不再寵幸我們姐妹二人外的其她妃嬪,呵呵,黃貓黑尾的瞞著奴妾,許美人生下的孩子是咋回事?您做皇上的都言而無信,讓下邊臣民們如何有誠信而言? 激怒中的合德,抓過一只茶杯猛地擲于地上,將杯子摔得粉碎,然後一頭撞向殿內銅柱,額角流血,人也昏死過去。宮女們亂做一團,慌忙將合德抬到寢室的合歡床上,太監王盛忙去傳喚太醫。 皇後飛燕聞訊匆匆趕來,她查看了妹妹頭上的傷,暗咬珠牙,沉著一張桃腮嫩臉,怒睜杏目:都給我出去! 宮女、太監、太醫們面面相覷,退了出去。寢室內只剩下妹妹合德與皇上、皇後三人。 皇後雙眸若電,一步步逼近劉驁:皇上,您是在逼我們奴妾姐倆往死路走啊! 不是不是,愛妾誤會了,誤會了。劉驁渾身戰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飛燕如此盛怒。 不是就好,如果皇上眼里還有奴妾這皇後,那就請皇上傳旨,把皇子抱到大慶殿來,日後由奴妾與妹妹親自撫養調教。 這個······劉驁抓耳撓腮,猶豫不決。 皇後伸出右手,猛地一擊幾案,厲聲喝道:還羅嗦個啥,快寫! 劉驁渾身一抖,靠近幾案,拿起筆來,略一思量,在塊黃絹上哆哆索索寫下一行文字-- 愛妾,速將皇兒交給來人,朕將其轉至安穩處以防不測,切切。 劉驁剛剛寫罷,尚未放筆,皇後從幾案上一把抓起那片薄薄的黃絹,命恭候門外的心腹太監王盛速去抱皇子。 王盛去了一個時辰,方將嬰兒抱來,輕輕放置在幾案上,知趣地低頭退了出去,並隨手關嚴了房門。 皇後看了幾眼嬰兒,又瞅瞅垂頭不語的皇上,她一臉的冷笑,扭著腰肢轉身尋來一條纖細而結實的紅絲帶,一端纏繞在木頭人似的皇上右臂上,打了死結,然後在那嬰兒的脖頸上纏繞了一周,她自己雙手用力抓住絲帶另一端,屏住呼吸,周身抖顫著用力抻拉那條絲帶,嬰兒的臉蛋旋即由紅變紫,又由紫漸漸變黑,雙眼突鼓,似要蹦出眼窩······ 過了半炷香時辰,太監王盛被喚進寢室。皇後朝幾案上一個包好的包兒努努嘴:把它埋到荒郊野外去。 王盛抱起包兒,匆匆的去了。 皇後歪過臉,冷眼瞧著滿臉淚痕、近乎木吶的皇上:怎麼著,根都除了,那莖草兒還留著何用?那姓許的狐狸精也要本皇後親自動手嗎? 當夜,許美人被賜自縊身亡。 一場後宮風波,終于平息。半月後漢成帝劉驁又恢複了正常的起居生活。 為了皇嗣的延續,他有意避開趙氏姐妹的眼目,悄悄的頻頻寵幸其它後宮佳麗,奇怪,兩年過去,竟毫無動靜。看來朕真是老朽無能了,歲月不饒人啊。劉驁在心中時常發出這樣的感歎。 最近數月來,劉驁感到身子特別疲憊乏力,每次駕幸大慶殿時,只有握住合德的一只纖纖玉足,方能搏動,以行房事,大有力不從心、勉力維持的感覺。 心腹太監靳嚴,從一道士高人那里為皇上覓到春藥秘方--逍遙丹。皇上聞之,大喜,忙撥銀兩,命那道士在宮外從速煉制。這逍遙丹煉制極為繁瑣耗時,史書曰:“有方文獻大丹,其丹養于火,百日乃成。先以大甕貯水滿,即置丹于水中,水即沸騰(相者曰:好家伙),乃易去,複以新水,如是十日不沸,方行服用。” 三個多月後丹成。劉驁當夜試服一粒,果然神效。靳嚴低聲向皇上轉述道士叮囑,此丹每夜只能服用一粒,若服用兩粒,令人昏厥,若服用三粒,即可喪命。此藥只可偶爾服用,不可日日連續服用,更萬萬不可每次多服。 劉驁得了逍遙丹,如獲至寶,樂不可支,那里還記得道士叮嚀,夜夜服用,夜夜貪歡,如夢如仙。半年過去,竟背駝腰彎,骨瘦如柴,面色黑黃。太後王政君見了,心痛得暗自落淚,勸道:帝顏色瘦黑,斑侍中能諫,宜寵異之。 公元前七年三月丙戍日這天,劉驁剛用過午膳,就被太後王政君緊急召到長信宮的一間秘室里。太後向兒子講述了兩件剛剛得到的准確消息:後宮其它被臨幸的宮妃們,一但發現有了身孕,為保自身性命,恐蹈曹宮、許美人喪命舊轍,均悄悄服藥將胎兒墮掉;二是民間一首童謠流入宮中,那童謠里有這樣的話:燕飛來,銜皇孫;皇孫死,燕啄矢。 劉驁聽罷,大驚失色,心口內咝咝的直冒涼氣,看來不剪除宮中之亂是不行了。朕有太後鼎力支持,懼她何哉?劉驁膽氣一下壯了起來,母子倆當下在秘室中定下了剪除趙氏姐妹的大計:明日早朝時,由太後傳旨,廢掉飛燕皇後,將其打入冷宮;將合德貶為美人,遷出大慶殿。 劉驁母子倆中午在長信宮秘室里悄悄商議的計策,晚膳時分就被耳目悄悄傳到了皇後的耳中。飛燕暗咬珠牙,獨自思量了整整半個時辰,然後起身從容來到大慶殿,徑直進了合德的寢室。皇上與妹妹合德正坐在那里飲酒。 臣妾一人好生寂寞,想妹妹的酒喝啦。飛燕滿面春風、落落大方地在桌前落座,舉杯獨自飲了一杯。桌下,飛燕悄悄用腳尖碰踩了一下妹妹的腳,合德會意,忙左一杯右一杯的向皇上敬酒,飛燕也不斷向皇上敬酒。姐妹倆沒用多少時辰,就把劉驁灌得酩酊大酔,姐妹倆趁著醉態,媚態橫流,目逗心挑,便把皇上的滿腔欲火點燃了。 快、快給朕服、服丹。劉驁酔得東倒西傾,合德忙上前摻扶,飛燕從合歡床上的枕下,摸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拔去瓶塞,傾瓶而倒,十粒黝黑的丹粒落入手心。 姐姐,太多,咱姐倆有兩粒足矣。合德雙眼盯著那些小藥丸,有些緊張不安。 飛燕笑而不語,將那些丹粒一股腦全塞進皇上那滿是酒氣的口中。 姐妹倆用力將皇上拖扶到床上,服侍皇上就寢,徹夜銷魂,徹夜狂歡。 雄雞報曉,東方既白。大漢朝的第十二位皇帝,從此永遠進入了夢鄉。 第十三任皇帝哀帝劉欣,從這一天起,開始一步步走上那早已有些虛空了的皇帝寶座。 三月的長安,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長安城內,大漢王朝又一場浩大奢華的國喪,漸漸拉開了序幕。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