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聖夜(Ⅲ)

純白的群山在湖的彼端連綿聳立。

如果沒有暴風雪的話,或許看起來會非常美麗。

「好冷喔我要回家啦」

靜馬斜眼看著環抱肩膀、牙齒不停打顫的橘,不禁歎了一口氣。

「我最討厭什麼冬天還有雪了!」

橘春海不僅不喜歡出門,而且很怕冷,另外還非常愛抱怨。

靜馬和橘現在人在名栗湖的湖畔。

兩個人為了要打探『長者』的真實身分、目的及相關線索,而來到相傳為香沙薙之里遺跡所在地的名栗村。但由於大雪讓車子無法行進,他們只好把車子寄放在旅館里,改用雙腳走去探聽消息。

「我們不可能在這種大雪里找到什麼線索的啦!今天就到此為止,去泡個溫泉好好休息一下吧!」

橘曾在旅館里用悲痛的聲音哀求靜馬,但靜馬卻毫不領情地拒絕他。

「我們並不是要找線索,而是要尋找出能成為線索的東西。」

不過就算他這麼說,光是在雪地上一直走也只不過是做了一場雪地觀光而已。

他們按照預定計劃在村中走了一圈,由橘來尋找能戚受到魔力或靈力的東西。

橘非常不甘不願地跟著靜馬。

「如果您不願意幫我的話我也沒辦法。不過我或許會不小心告訴法子小姐您在結婚典禮前一天晚上去了哪里、做了什麼。」

光這一句話就讓橘屈服了。

「他是不是快忘了我才是學長啊?」

橘一邊半闔著眼睨著靜馬,一邊拿出了一個跟高爾夫球差不多大的透明珠子。

橘說這顆珠子是一種魔力探測機,只要在探測范圍捕捉到魔力,珠子便會發出青色的光芒,它的探測范圍半徑約有三百公尺,橘拿著珠子走了一會兒後,在名栗湖邊發出了光芒。

「半徑三百公尺的話湖的另外一邊已經是范圍外了,這樣一眼看過去,最可疑的大概就是那邊那家旅館後面的山,或是那邊那個神社吧」

「或是這片湖的湖底嗎?」

「我先說喔,我絕對不要弄濕。」

「我不會要您做到那種地步。我們就先去調查神社吧。」

突然一道銳利的光芒劃過背向湖的靜馬眼底。

「怎麼了嗚哇啊!」

轉過頭的橘和靜馬目擊了相同的東西,發出怪異的叫聲。

有個異形一個像是巨大蜥蜴上面長了翅膀的生物出現。

「龍、龍?」

橘眨著眼睛說道。

靜馬雖然沒說話,但他在看到異形的那一瞬間也立刻聯想到龍這個字。

眼前的異形四只腳有著大型鉤爪,從羽翼到長長的尾巴覆滿了青色的鱗片。

雖然它趴伏在地上,但它的眼睛高度跟靜馬一樣高,如果伸長四肢的話,應該會超過三公尺了吧?

「這大概是『長者』放出來的刺客吧?」

會出現刺客,就表示這個名栗村里果然藏有對『長者』不利的東西。

雖然這樣就能證實靜馬感到香沙蒞之里遺跡可能藏有什麼秘密的這個直覺是正確的沒錯,但刺客的現身卻讓靜馬高興不起來。

這個時候的靜馬和橘並不知道,眼前這名異形刺客其實是由善於操縱水的狼人水狼作為母體而創造出來的卑龍。由於水狼的體毛是青色的,故卑龍的鱗片也是青色的。因此,『長者』稱這只卑龍為青龍。

「雖然它已經極力在壓抑,但它體內似乎藏有不可計算的力量。」

光是像這樣彼此對峙,就已經讓靜馬的皮膚出現麻痹刺痛的厭覺。

橘也被青龍的氣勢壓倒,跌坐在地上,下顎不斷打著顫。

既然它是突然出現的,就表示它應該是使用了空間移轉術,不知道是青龍自己施行空間移轉術還是其他術者將它送來的。

我在意的是它的氣味

從青龍身上感受到的氣味讓靜馬皺起了眉頭。

「喂、喂,靜馬,我覺得我聞過這只長得像龍的怪物所發出來的氣味耶。是我多心了?」

「我也有這種感覺。」

橘也感受到了讓靜馬驚訝的氣味。

沒錯,靜馬確信自己過去曾在某種狀況下和這個刺客見過面。

他當然記得這個氣味。因為靜馬和橘都曾經在青龍還是人類緒形蓮司的時候見過他。

附帶一提的是,靜馬和橘一直要到打完了這場戰斗之後,才發現這只青龍就是緒形。

「我們慢慢想的話或許想得出來,但目前情況看來似乎不允許我們這麼悠哉。」

靜馬把眼鏡取下放到大衣內袋里,脫下大衣。

而青龍也像是准備要戰斗般張開折起的羽翼,青色的鱗片發出了同色的光芒。

鏗鏗鏗。大地響應著青龍的斗氣開始微震,背後的湖面也出現了波紋。

靜馬的手和額頭在暴風雪中仍舊不斷冒汗,這對靜馬而言是很少見的事。

「麻煩您支援我了!」

靜馬對橘說完後便丟開大衣沖上前去。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沒完全好的右手能撐到什麼程度,但他有橘在。橘對攻擊系統的術或許不太拿手,但他輔助系的能力卻相當高。

青龍拾起頭發出了撕裂天空的咆哮聲。接著,湖面碰的一聲出現了數道巨大水柱。每道水柱都像大蛇一般蠕動著,彼此纏繞在一起後化為激流襲來。

「嗚哇啊!」

橘的慘叫聲和靜馬變身時所發出的狼嚎聲響遍這陣暴風雪。

明明就沒有風,沙塵卻在飛揚。

紅色的沙漠一直延伸至地平線的彼方。

林立的高層建築承接灼人的強烈日照,在紅色沙漠上映出巨大的影子。影子占滿了整個沙漠,紅色的沙被染成影子的顏色。

聳立在沙漠當中的建築物

冬馬一行四人便處在這個與常識相悖的空間里。

他們踏進公園的入口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里了。

「看起來就很像是假造的地方啊。」

鷹秋用青龍刀的刀背敲了敲肩膀說道。他的上半身已經變身為狼。

不只是鷹秋。相馬、真矢、還有冬馬都已完成變身。

「我是有在照片上看過被夕陽染紅的沙漠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沙子本身就是鮮紅色的沙漠,感覺實在不太好。」

冬馬煩躁地歪起嘴角,露出里面的獠牙。

對冬馬而言,變身是削減生命的行為,但這里是敵人的地盤,為了避免被埋伏攻擊,他必須事先做好戰斗的准備。

雖然變身會讓病情更加惡化,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變身只有感到暈眩,並沒有出現吐血及頭痛等症狀。

冬馬打從心底感謝陣內甲牙。

「看來這里是用術作出來的空間啊,風景是施術者創造的。」

「居然連天空和沙子都是紅色的,這個人的品味真的很糟糕。」

環著雙手的真矢聽到相馬的解說後咕噥道。就算頭部已經變成狼形,但還是看得出來他滿臉不爽。

「那現在怎麼辦?我怎麼聞都聞不到任!何人的氣味啊。」

鷹秋四處嗅著。

沒錯,在他們勇敢地踏入這個空間後,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只是不管他們怎麼聞,就是聞不到深雪和緣的氣味。

是緣用術抹消了氣味嗎?還是說這里離緣和深雪的所在地還有一段距離?答案恐怕是後者吧。

「把人叫來也不會過來接一下,那個小鬼是什麼意思啊」

「光在這里等的話,我們也不知道對方會有什麼反應。」

冬馬站在不斷抱怨的鷹秋身邊,困擾地吐了一口氣。

「雖然有點危險,不過我們也只能分成兩路去找」

冬馬想起深雪憔悴的臉,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說要兵分兩路,那要怎麼分?如果要平均戰力的話最好是把我跟冬馬分開」

「等一下。」

鷹秋忍不住插嘴,然後把手砰地一聲擱到真矢頭上。

「你們兩個有自信可以跟這個不親切王國的王子殿下一起行動嗎?」

被這麼問到的冬馬和相馬想了想之後一起搖頭。

和真矢一起行動老爸也就算了,我八成會胃痛吧

冬馬可以輕易想像出真矢會在路上一直瞪他、不管他再怎麼說話都會被真矢無視的場景。

思及至此,冬馬不禁偷偷在心中呻吟。

「所以啦,我跟這家伙一組,你們父子一組吧。」

鷹秋啪啪地拍了拍真矢的頭,氣得真矢用力拍開鷹秋的魔爪,用鼻子哼了一聲。

「那好,我跟老爸往北,南邊就拜托鷹秋跟真矢搜索。」

「哪邊是北邊?」

被相馬這麼一問,冬馬才突然想到這個問題。在這個模糊的異空間里會有方向嗎?

「呃這個嘛大概是那邊?」

「不要隨便指。」

「就算你這麼說」

被相馬吐槽的冬馬表情暗下。

「哪邊都行,你們去那邊的話,我就跟真矢走相反方向。」

「就這麼做吧,我們一個小時後再回來這里碰面有帶表嗎?」

「有。」

鷹秋從牛仔褲口袋里拉出手表,冬馬也從口袋里掏出手表,四個人互相確認現在的時間

「這里也許會有陷阱,你們務必小心。」

把手表收回口袋里的冬馬和鷹秋敲了敲彼此的拳頭。

「你們也是啊。」

鷹秋露齒一笑後,便往南(?)邊跑去。

「真、真矢你也小心。」

冬馬也朝著真矢伸出拳頭,但真矢果然裝作沒看到,轉身默默地跟上鷹秋。

「」

「別在意,人和人要互相理解的話是需要時間的。」

相馬像是要鼓勵冬馬似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冬馬仍是一臉沮喪。

「我們也上路吧。」

「好。」

冬馬和相馬朝著與鷹秋他們相反的方向前進。

和冬馬父子分開的鷹秋及真矢一邊將嗅覺能力提高至最大限度,一邊筆直前進。

跑了五分鍾之後兩人穿過建築物區,再五分鍾後已經跑到紅色沙漠的盡頭。

在沙漠之後,接著在兩人眼前出現的是赤色的草原。

明明就沒有風,草卻在搖曳。

草的確是紅的沒錯,但它的紅和楓葉的紅完全不同,有種看起來令人厭到不快的感覺。

「真是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實在是夠了。」

鷹秋一邊跑一邊唾棄,真矢則跟在他的身旁。

鼻子沒有聞到任何氣味,也沒有任何敵人前來攻擊。和冬馬及相馬距離愈來愈遠後,兩個

人的氣味也逐漸消失。

「我可不是來這邊跑馬拉松的,如果有個敵人的話還會有趣一點」

鷹秋輕率說出的願望下一瞬間就被實現了。

咻,後面傳來一陣銳利的風聲。

「恩?」

覺得情況不對的鷹秋轉過頭,被一把無形的刀刃劃過。

「呃啊!」

唰。巨大的風聲在耳朵里回響,一陣沖擊襲過鷹秋的左肩及側腹。

赤紅色的草和鮮血在空中飛舞。

「南原!」

發現情況有異的真矢停下腳步。

「該死!」

鷹秋緊緊按住側腹的傷口抬起頭,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異形。

異形飄浮在鷹秋和真矢剛剛經過的地方。

兩人都沒有戚受到它接近的氣味,所以它應該是突然出現在那里的吧。

那是一只全身被翠綠鱗片覆蓋、外貌似龍的異形。

它以站立的姿勢飄浮空中。沒有前腳,有的只是代替前腳的、彷若鳥類般的羽翼。如果不算尾巴的話,大概跟鷹秋差不多高。

「它用風攻擊我們!」

就像是專司操縱風的翠綠狼啊。鷹秋在心里補上這句。

鷹秋和真矢並不知道眼前這個翠綠的卑龍翠龍原本是歸屬於『院』之下的翠綠狼。成為翠龍母體的狼人雖然不是獸聖之一,但他操縱風的技術在獸人圈中卻是大有名氣。

翠龍露出獠牙凝視著鷹秋和真矢,它的眼睛全白,看起來異常地無機質。

風咻咻咻地在翠龍身邊吹拂,被斬斷的紅草隨之起舞。

「沒事吧?」

「沒事啦,只是擦傷。」

鷹秋以從容的語氣回答難得關心他的真矢。

如果沒有以獸氣纏身的話可能就慘了。

在奈良修行的時候,鷹秋和真矢學會了只有一流戰士才會的防禦法獸氣纏身。所以鷹

秋只受了輕傷而已。如果沒有用獸氣防禦的話,他可能早就因為肩膀和身體被斬成兩半而死了也說不定。

翠龍所放出的風刃威力就是有這麼強大,就連鋼鐵也可以如紙片般輕易切開吧。

「沒想到禦堂巽他兒子居然准備了這種怪物他倒是想得很周到嘛。」

鷹秋高興地說著,真矢則是輕輕歎了一口氣。


但事實上,翠龍是櫻送來的刺客,不是緣所准備的怪物,這一點鷹秋他們並不知道。

「絕對不可以大意,它不是普通的怪物。」

一流的戰士只消用看的便能判斷出對手的實力。

鷹秋非常清楚翠龍的實力遠遠凌駕以前曾經對戰過的香沙薙桂的妖魔。

「先下手為強!接下我這記攻擊吧!」

鷹秋以大動作斜揮下青龍刀,重重地砍了出去。

刀身放出帶有透明近水色光芒的力量,同時發出野獸咆哮般的震音。

由於青龍刀攻擊時會發出類似野獸咆哮的聲音,因此青龍刀的前任主人五堂恭市便稱這招為獸鳴斬。

獸鳴斬的威力可以輕易砍倒二、三十棵大樹,但

在光芒命中前一刻,翠龍倏地消失。

失去目標的獸鳴斬直直朝向前方飛去。

「在你後面!」

真矢大叫。回過頭的鷹秋只來得及捕捉到一道翠綠色的閃電。

綠色的電光劃過鷹秋和真矢的中間,隨即發出鏗地一聲,將兩人打飛出去。

原來是繞到背後的翠龍以超音速穿過兩人之間,因而它的身影在鷹秋眼里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翠綠色的閃電一樣。

鷹秋立刻扭過身用單手撐住以免倒下,真矢也采取了同樣的行動。

「可以瞬間移動、又會用風刀攻擊、而且速度居然還快得這麼誇張?這樣違反游戲規則吧。」

聽起來像是在抱怨,但鷹秋的語氣仍舊相當愉快。

他站直身體面向在十公尺外慢慢拍打著羽翼的翠龍,舔了舔嘴唇。

真矢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瞥了鷹秋一眼後,緩緩舉起雙手。

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真矢的周圍出現了鑽石塵。

鑽石塵集取在真矢的胸部、肩膀和張開的雙手上,形成了某樣東西。

那東西松松地掛在真矢的上半身上,發出了喀鄉喀綁的金屬撞擊聲。

是鎖鏈。是真矢將冷氣結晶化後所做出來的鎖鏈,散發著冷冷的光芒。總共有四條。

真矢稱之為凍鏈的鎖鏈尖端呈箭頭狀,長度伸縮自如。

這家伙也打算玩真的了。

能在刺穿或纏繞上對手時瞬間凍結對手的凍鏈是真矢的必殺技。

翠龍咆哮,強風吹來。

「太好了,我就讓你瞧瞧四個月來流汗流血的成果,好看的話回家前記得要付錢啊!」

「我不會讓它回去的,阻止我去救姊姊的人全部都要死!」

兩人任風吹拂著體毛,鷹秋將青龍刀的刀鋒指向翠龍,真矢的凍鏈輕飄飄地浮起在空中

一大片芒草包圍住冬馬和相馬,隨風搖曳。

如果是真的芒草,或許還會讓人有厭動的歎息,但不自然至極的赤紅芒草根本就只有詭異而已。

「這里有風呢。」

冬馬抬起頭來搜尋深雪的氣味說著。

他們跑了很久才離開沙漠,但一路上鼻子並沒有聞到任何氣味,甚至連鷹秋和真矢的氣味也消失了。

「我們也兵分兩路吧?」

相馬的提案讓冬馬沉默了一會。他在想緣該不會是為了要分開自己和父親相馬,才會到現在都沒有反應的吧。

他說過要我做一件事

依照緣的個性有可能只想留下他需要的冬馬,然後將另外三個人分別擊破。如果是這樣的話,跟相馬分開就太危險了。

冬馬也很清楚只要一開始懷疑的話就會停不下來,但他還是忍不住要懷疑。

沙沙,眼前的芒草開始不自然地搖動,一個黑色的物體出現。

出現在芒草彼端的是一個像狼又像狗的詭異黑塊。

它全身漆黑,沒有眼睛、也沒有鼻子。雖然有嘴巴,但異常潔白的牙齒卻讓它看起來更加古怪,它像只狗一樣不斷哈哈地呼吸,而且還可愛地搖著毛絨絨的尾巴。

「什、什麼啊?」

過於詭異的情況讓冬馬倒退了一步。

「沒有氣味它不是生物嗎?」

「這是影獸,這是影狼將黑暗具象化後所產生的東西,有點像是他的使者。」

相較於退縮的冬馬,相馬則是冷靜地觀察著對方。

「好無聊喔這位大叔你怎麼一點也不驚訝咧?」

影獸說話了,而且還是一口關西腔。

「響、響先生?」

冬馬發出了有點怪異的聲音。

影狼再加上關西腔,冬馬只能想到一個人。

「是啦,好久不見啦,小冬馬。我們有多少年沒見過面啦不過我們是透過影獸啦,所以不算見面吧」

冬馬和相馬都認識響。

冬馬在靜馬還住在奈良念書的時候有見過響幾次,相馬也應該在呵院白里見過響。

「為什麼響先生會在這里?」

「他八成是受了『長者』的命令吧,響是直屬於『長者』的密探。」

相馬的話讓冬馬瞪大了雙眼,他知道響是獸聖,但他並不知道響是直屬於『長者』的密探。

如果是直屬於『長者』的手下,那響就是他們的敵人了,冬馬皺起眉頭抿著嘴。接著影獸突然伏在地上翻出肚子撒嬌,冬馬都看傻了。

「看來它的意思是說它沒有敵意」

相馬低語。影獸的尾巴就像是在說「沒錯」似的搖動起來。

「影獸沒有戰斗能力,你們不要欺負它啊。」

「如果你沒有戰斗的打算,那為什麼要出現在我們面前?」

冬馬睨著影獸低聲說道,他不能大意。

「小冬馬你也變了呢,以前你可是個很單純的小孩啊。」

對於響輕佻的語調,冬馬只是沉默著。

影獸聳了聳肩,轉身蹲坐在地上。

「我是來給你們忠告的。」

響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忠告?」

「沒錯,這個《蘭之封界》里被放了奸幾只叫做卑龍的麻煩魔獸。」

「卑龍?」

「卑賤的龍,叫做卑龍。這是『長者』親自作出來的,比白發小弟的妖魔還難纏上好幾倍喔。」

根據響所言,這個《蘭之封界》是『長者』所創造出來的空間,『長者』為了除掉沒有得到允許就進入封界的緣才放出卑龍。

「『長者』命令卑龍要對所有出現在《蘭之封界》里的人發動攻擊,所以我才會選擇使用影獸。」

「『長者』要殺掉那孩子」

『長者』的介入讓《蘭之封界》成了三方對立的戰場。

「為什麼你要告訴我們這些事?是『長者』的意思嗎?」

影獸對著相馬的問題搖了搖頭。

「『長者』只有叫我去幫忙做卑龍,這次他可沒下任何命令給我,我之所以會來給你們忠告,是因為我不希望讓你們被卑龍殺掉。」

「什麼意思?」

相馬的問句里帶著極為濃厚的不信任感。

「就算卑龍再怎麼強,它的腦袋也跟一般的野獸一模一樣,搞不好會把殺死的敵人全部都吃得連根骨頭都不剩,如果你們死得尸骨無存的話,會有人感到很困擾的。」

冬馬和相馬皺起眉,交換了一個視線。

「如果卑龍出現了的話,建議你們先聲奪人一發就給它死,以上就是小響的情報。我知道你們也很辛苦啦,加油羅!」

影獸笑著露出牙齒後便跳入芒草堆中。

「啊等」

冬馬急忙撥開草叢,但影獸早已不見蹤影。

「那個人是怎樣啊?」

如果死得尸骨無存的話,會有人很困擾,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他是那種對自己不利的話就絕對不會開口的人,所以他說出來的話應該不是謊言」

相馬環起手,歪著頭思考。

「『長者』以那個孩子為目標嗎」

然後冬馬突然發現一個事實,整顆心都涼了,如果沒變身的話,他的臉早就是一片死白了吧。

「如果真的有卑龍這種魔物,然後它又會攻擊所有出現在這個空間里的人,那深雪不就也會被攻擊嗎!」

「啊啊,的確是有可能。」

環抱著雙手的相馬非常冷靜。

「你、你不要那麼冷靜地回答啦!」

「又不是焦急就可以救她。」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相馬的手按住冬馬的頭。

「所謂的焦急莽撞和即刻行動是不一樣的,先做個深呼吸冷靜一下。」

冬馬點了點頭,相馬把手放下,冬馬照著父親所說的做了個深呼吸。

「走吧!」

相馬看著冬馬做完幾次深呼吸後,便開始向前跑去,冬馬抿起嘴角隨即跟上。

前進約三分鍾之後,他們又遇到了紅色的沙漠。這次身旁沒有建築物,所以應該不是回到原點。

在彼方可以看見連綿不絕的紅色冰山。

三種氣味突如其來地飄進鼻孔內。

「是深雪跟那孩子的氣味!」

「另一道氣味是卑龍的嗎」

天生就擁有治愈奧義之技『死之奇跡』的能力,而且還在短時間內學會了非常難以學成的絕招天使的鐵鎚。雖然本人似乎是完全沒自覺,但深雪身為戰士的素質絕不容小覷,所以真要說起來,她的生命力頑強是理所當然的事。

其實緣打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打算要把深雪活著還給冬馬,他原本是預計先隱瞞深雪已經死掉的事實,等到冬馬破壞石碑之後,再讓他看到深雪的尸體,讓他嘗嘗絕望的味道。不過

「這個大姊姊死不了,還有人要來搗蛋」

緣生氣地低語。

緣知道『長者』派出的刺客已經出現在這個空間里要來狙殺自己。這個消息是他放在這空間里的偵察蟲告訴他的。

「看來這個魔物很棘手『那個男人』好像是真的想殺了我」

緣因為擅自侵入《蘭之封界》這件事觸怒了『長者』。

因此當他發現長者的刺客?卑龍出現在《蘭之封界》的時候,不禁全身顫抖,並不是因為好戰而興奮得發抖,而是單純地因為恐懼而顫抖。

緣雖然和櫻處於敵對狀態,但他並沒有想過要打倒櫻,因為緣知道沒有人能夠打敗櫻。

不過,他希望至少能看到那張美麗的臉為了痛苦或屈辱而扭曲,只要一次就好。

緣緊緊地握住手咬著下唇,讓飄浮在半空中的冰籠降下。

冰籠慢慢慢慢地沉入法陣中。

這是為了不讓卑龍發動攻擊時誤殺了深雪所做的處置,他要把深雪藏在大家都看不到的地

為了要在利用完冬馬後讓他絕望崩潰,就必須將深雪的尸體好好地保存下來。如果讓卑龍把深雪的尸體弄得亂七八糟,那一切就沒得玩了。

當封住深雪的冰籠沉到一半時,四周不冷不熱的空氣突然變得像盛夏的沙漠一般燙人,皺起眉頭的緣感受到身後的氣息,轉過頭去。

在搖曳的火焰彼方,有一只三頭龍。

覆住全身的赤紅鱗片,三個頭的脖子都非常長。它只用後腳站立,抬起頭來的全長約有七、八公尺。露出一口白色獠牙的嘴里漏出火花。

這是以著名的紅狼做為母體所創造出來的卑龍赤龍。

「來了。」

緣已不再顫抖,會讓緣厭到害怕的是櫻,他所派來的刺客並不可怕。

緣無聲地浮到空中。

「我們換個地方打吧,這里不太方便。」

封住深雪的冰還沒完全沉入法陣里呢。

赤龍大概不懂緣的意思吧。它的三顆頭不可思議地歪著。

「跟我走吧。」

緣在空中轉過身,赤龍隨即拍動寬廣的羽翼。

使用飛翔術劃過空中的緣,速度已經快到能和射出去的箭匹敵,但赤龍卻能迅速地跟上。

「我怎麼可能會被這種魔物殺掉。我要打敗它,讓『那個男人』後悔一輩子!」

緣一邊用手背擦去下巴的汗水,一邊獨白。

(你是余不要的東西,滾。)

櫻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緣使勁咬住下唇。

(你是余不要的東西,滾。)

那句話一直在腦海里重覆著,就算捂住耳朵也沒辦法讓它消失。緣的眼底不知何時蓄積了淚水。

從小在『院』的結界區域里長大的緣,撫養他的是櫻和其他的數名褓母。

受到不完全不老不死之術的影響,緣以異常的速度快速成長。在褓母的眼中,他不過是個怪物罷了。

對他們而言,照顧緣不是在「撫養小孩」,而是在「飼育怪物」。

雖然從來沒有人脫口叫他是「怪物」,但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大人們的態度和表情讓緣了解到其實大家對自己相當忌諱,抱著厭惡感。

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中,只有櫻對他非常溫柔。

當緣的魔力隨著肉體的成長逐漸增強,櫻開始教他妖術。

每當緣學會一種術,櫻總是會非常高興地撫著他的頭。

緣最喜歡讓櫻美麗的手拍撫著自己。

為了要讓櫻稱贊自己,緣不斷地學習各種妖術。

對緣而言,櫻就是自己的爸爸。

緣和同樣在結界區域中長大的由花之間決定性的差異,就在於撫養由花長大的里穗所付出的是「真愛」,而櫻對緣的厭情卻只是「虛假」。


妖力愈來愈強大的緣學會了自由穿越結界的技巧,他開始瞞著褓母們跑到外面的世界去。

那一天,緣照樣偷偷地穿過了結界到外面散步。

那是梅花開始綻放的三月距今約十個月前的事。

那是個假日,路上有許多家長帶著孩子出來玩,緣看著被雙親抱在懷里、牽在手上的孩子們,不禁開始想念起溫柔的櫻,所以他決定要到『院』去找櫻。

在回去的路上,緣碰到了擁有白發、褐色肌膚及紫色雙瞳的青年香沙薙桂。

「你把『那個男人』把櫻當作是自己的爸爸嗎?」

青年突然這麼問他。

這家伙干嘛?

驚訝對方竟然知道這些事的緣點了點頭,青年隨之放聲大笑。覺得自己被要了的緣非常生氣。

「你不知道你是怎麼出生、為了什麼而被飼育的嗎?你什麼都不知道嗎?」

「?」

「我來告訴你吧,你的身世還有櫻在你身上追求的東西。」

青年把一切告訴了緣。

他告訴緣他是被櫻從母親的尸體里拉出來。他說櫻把緣關在『鏡』里二十六年,他說櫻為了自己而在緣的身上施放不老不死之術來當作實驗。

青年紫色的雙瞳冷冷地看著完全傻住的緣。

「你騙人!櫻大人怎麼可能這麼做!」

「如果你覺得我是在騙人,那你就直接去問他。然後看你是要繼續當他的白老鼠,還是要

打倒他過自己全新的人生兩個你選一個!」

青年留下這句話就消失了。

「你騙人!」

急忙趕回院的緣找上櫻。

「那家伙說的話全部都是假的對不對?!他說什麼櫻大人只是把我當成實驗道具,這一切都是他亂說的對不對?!」

櫻冷冷地拍開緣攀上來的手,沉穩地微笑道:

「如果余說他沒有騙你呢?」

「我不相信!因為櫻大人是我的我對櫻大人」

櫻的手撫著緣的頭發,他以安慰哭泣小孩的母親語調說道:

「緣啊,你不過是余的『東西』。沒有人會把東西當成小孩來愛,而東西也別來奢求父母的愛。」

緣的眼睛大睜,他聽到心里發出了啪嚓的乾裂聲,一道裂痕劃過心口。

「不過你身為一個東西的價值也消失了,燐告訴過余,她說余施放在你身上的術仍舊是個失敗。」

「什麼?」

「由於你的肉體經曆了急速的成長,不久的將來你便會開始崩壞。」

櫻的話讓緣當場無力地跌坐在地。不完全的不老不死之術,不僅為緣帶來了急遽的成長及異常的再生能力,同時也為他帶來了短命的宿命。

「余所追求的是不會老化能永遠生存下去的肉體,余不需要短命的你。」

大顆大顆的淚水不斷從緣的眼角落下。

他至今所相信的一切開始發出巨大聲響、逐一崩毀。

「我一直仰慕著櫻大人啊!沒有人要對我好,只有櫻大人你對我這麼溫柔我」

「你是余不要的東西,滾。」

櫻並沒有尖聲咆哮地丟出這句話,而是用一種極為溫柔的聲音慢慢地說著。

緣一邊哭喊,一邊跑出了『院』外。

櫻沒有追上來,也沒有派任何人追上來。

沒有人要來找自己,這就證明了他是櫻「不要」的東西,緣的胸口再度刺痛。

他到底彷徨了多久?在哭累了、以虛無的雙眼仰望著天空的緣眼前,出現了兩個男人。是香沙確桂和陣內甲牙。

他們已決定要向櫻挑戰。香沙薙是為了複仇並奪回同父異母的妹妹,陣內則是為了要證明絕對的強大力量。

這個時候,緣的心里只剩下對櫻的恨意和對「感情」的叛逆而已。

因為緣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擁有過、唯一相信的「櫻的愛」,不過是贗品罷了。

緣決定和香沙薙及陣內聯手,站在和櫻敵對的陣線上。

不過他們三人並不是朋友。

香沙薙和陣內都是那種只相信自己的男人,而緣已經失去了能夠相信別人的心。

緣從香沙蒞那里聽說了他親生父母的事。

殺了母親的是一個叫做月森相馬的男人;而父親化身為複仇者,卻又被月森相馬的兒子月森冬馬給打敗,因而喪命。

緣對親生父母並沒有任何感情,對相馬和冬馬殺死了父母親也不怨恨,不過卻無意識間將冬馬當成了敵視的對象。緣清楚地知道他的敵意來自於羨慕和嫉妒冬馬擁有的親情,但他卻不承認。

他嘴巴上說的愛情和親情都是騙人把戲的想法,其實只是一種自我暗示。

緣不僅對冬馬抱有敵意,他對深雪、由花只要是擁有深刻牽絆的感情、一臉幸福樣子的人都不能饒恕。

緊咬住下唇的緣眼眶里滿是淚水,他決定放棄捂住耳朵,改用袖子粗暴地擦著眼睛。

紅腫的眼里卷起憤世嫉俗的烈焰。

看到下方一片寬闊冰原的緣停止飛翔之術,降落到地上。

這個冰原的大小和立有石碑的那個地方差不多。

追著緣的赤龍出人意料地安靜降落。瞬間,一股熱氣往四面八方散去,火焰揚起。

「我不是誰的東西我要讓那個男人知道我可以拿刀對著他!」

數百、不,數干只的大量光蝶出現在緣的身邊。

殊死戰在赤色草原上展開。

被敵人追著跑的是鷹秋和真矢。

鷹秋灰色的體毛和真矢的白色體毛都沾滿了血漬,但翠龍的鱗片卻毫發無傷。

「該死!」

鷹秋大吼,不斷揮舞著青龍刀。青龍刀一面砍著前方的草,一面進射出獸鳴斬向敵人攻去,但翠龍卻以超越音速的速度輕松避開。

殺氣劃過背脊,鷹秋試著轉頭避開,不過翠龍的動作仍舊快他一步。

風以翠龍為中心旋繞,准備放出能撕裂鋼鐵的風刀。在風化為無形利刃向鷹秋襲來的前一瞬間

「凍結!」

真矢的手放出四條凍鏈撕裂空氣朝翠龍直襲而去。處在凍鏈行進軌道上的紅草全部被鎖鏈放所出來的冷氣瞬間凍結。

但這肉眼都無法看清的高速攻擊,卻被翠龍以空間栘轉給閃開了。

栘轉至上空的翠龍緊接著又放出無形的風刃。

來不及躲開的鷹秋和真矢接下攻擊,兩人的鮮血四散,雙膝跪地。

「這家伙」

過多的出血以及連續發出獸鳴斬的疲勞,讓鷹秋的視線開始模糊。

「只要能打中一發的話,我們就贏了說」

雖然鷹秋的獸鳴斬和真矢的凍鏈都是一擊必殺的技巧,但就算威力再強大,沒准頭打不中敵人的話也只是白搭。

「怎麼辦?」

真矢大口喘氣,邊重新准備好鎖鏈。

「你問我怎麼辦我又不是那種會用頭腦打架的人。」

鷹秋的回答讓真矢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所以你才會留級。」

「你還要提那件事嗎?」

鷹秋嘖了一聲,平常他總是會怒吼「煩死了!我是因為出席日數不夠才留級的!」但現在這個場合並不允許他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消耗體力。

「你也是,沒有其他更厲害的招式了嗎?」

「有,沒有。」

「這是怎樣?」

「如果是冷氣技的話,我還有另外幾招,可是我最快的招式就是凍鏈,如果連這個都打不到,那就更別提其他招式了。」

「真是個令人安心的答案啊。」

超音速和空間栘轉,要抓到同時擁有這兩種能力的翠龍簡直難如登天。

翠龍突然消失

「它要來了!」

在鷹秋的叫聲尚未結束前,翠綠的閃電一閃,剛剛還在身旁的真矢消失了蹤影。

一時無法掌握狀況的鷹秋環視四周,在五十公尺外的地方發現真矢仰躺在地上。

鷹秋沒辦法用眼睛確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

在鷹秋還沒來得及問候同伴安然與否之時,一道翠綠光芒再次劃過鷹秋視線一角。下一個瞬間,鷹秋承受了一記幾乎要撞散全身骨頭的強烈沖擊,被狠狠打飛在空中。這一次翠龍是親自沖了上來。

根本來不及采取回避姿勢的鷹秋就這麼被摔在地上,噴出一口血。

「這招很厲害啊」

身體完全麻痹,連空氣都無法吸入,鷹秋雖然試著再次站起來,但風刀立刻劃開他的背部和胸口。

就快倒下的鷹秋將連被打飛時都沒有放開手的青龍刀刺進地面,代替手杖撐住自己。

他已經是完全只靠意志力在撐了,但翠龍卻像是在嘲笑他似的再次以超音速撞過來。

這次是背上吃了重重一擊而撲向前方。青龍刀脫手飛出,朝著與主人相反的方向射去。

臉部著地的鷹秋發出了不成聲的呻吟。

模糊的視線現在已是一片空白。

不過意識仍舊十分清楚。這大概是奈良的修行成果和天生的頑強個性所送給他的禮物吧?

鷹秋一邊發出如笛般的咻咻呼吸聲,一邊啟動思考機制。

只是他完全無法統一思考,只能斷斷續續地想起一些片段。

(真矢沒死吧?)

(答應過睦美送完禮物後就會馬上回家的又要被她罵了。)

(那樣超過最高速限了好嗎,該死)

(同居生活很愉快嗎?)

(要怎樣才能躲過那個攻擊?要怎麼作才能攻擊到對方?)

(慘了,會被睦美罵)

(月森那家伙天天都在吃深雪親手作的料理吧她之前做的那個奶油燉菜好好吃)

(會被睦美罵)

(明明就做了那麼多修行,結果居然還是被人打趴)

(會被陸美罵。)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一輩子像個小嘍羅老是挨打!)

(會被睦美罵。)

(睦美)

(睦美)

「睦美」

斷斷續續的思考終於以「陸美」為中心整合起來了。

鷹秋啪地睜開雙眼,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身體從頭頂到腳尖都麻痹了,但是他還可以呼吸,模糊的視線也還能看得到東西。

「我要是在這種地方死了的話,一定會被陸美挖出來鞭尸。」

如果妹妹在這里的話,她會說什麼?

(哥哥,你沒事吧?)

這麼溫柔的問候,絕對不可能。

(你要是敢留我孤單一個人的話,我絕對饒不了你!是男人的話就要贏!不然你就沒晚飯吃!)

應該是會這樣痛罵吧。

鷹秋稍稍抬起嘴角站起身來。

原本正從容地順著羽毛的翠龍轉向鷹秋,不可思議地歪過頭。

「不好意思啦,可惜我的招牌就是打不死加死不了啦。」

鷹秋笑著露出獠牙。

「真矢,你是要睡到什麼時候!你可沒有可愛到這麼容易死的地步啦!」

鷹秋對著真矢倒下的方向大吼。隨即看到一個人影站起。

腳步雖然有點不穩,但應該是沒有受到致命傷。

「那家伙用卷在身體上的鎖鏈擋下翠龍的沖撞攻擊啊。嘖!真詐。」

真矢的肉體強度雖不及鷹秋,但他卻能巧妙地操縱鷹秋所沒有的冷氣作為防禦。

翠龍交互看著位在兩個不同方向的真矢和鷹秋。

它是因為兩人竟還活著而厭到驚訝嗎?還是在思考接著要先攻擊哪一邊呢?

「真矢!」

鷹秋大叫,在胸前互擊雙拳,這是給真矢的信號。

翠龍終於決定要先解決眼前正在大叫的鷹秋。

它滿是殺意的大眼里捕捉到鷹秋的身影。

而鷹秋則是一邊緩緩地吐氣,一邊降低重心把拳頭抵在地上,像相撲力士一樣的姿勢。

他大大地睜著眼睛,從丹田擠出空氣,將獸氣凝聚起來。

(一邊深深地吐氣,一邊堅定地相信自己現在活著。不是有俗話說病由心生嗎?如果相信自己有病,那就真的會生病。所以如果一直不斷地告訴自己說我超強、我絕對不會死,那你的身體也會作出回應。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要相信自己是最強的、自己是無敵的。在戰場上的話,一定是覺得自己輸了的人先死。也就是說,不放棄的家伙一定會贏。)

五堂說過對生命和勝利的執著能夠凝聚獸氣。

翠龍倏地低下頭、開始拍動羽翼。看來它想用直接沖撞,而且還是加速的沖撞。

「這樣很好。」

鷹秋舔了舔嘴唇,讓凝聚的獸氣包覆全身。流過全身血脈的獸氣讓麻痹的身體慢慢恢複知覺。

還能繼續打吧?

鷹秋在心里問著自己的身體。

身體的回答是YES。


「很好。」

鷹秋靜靜閉上眼睛,說道

「來吧。」

翠龍消失。

這不是空間栘轉,而是超音速的攻擊。

鷹秋能看到的就只有綠色一閃,不過這樣就夠了。

會讓身體四分五裂的沖擊襲向鷹秋。

雖然鷹秋的身體和意識都快被打飛到彼方去了,但他還是緊緊地踩在地上不讓自己被打飛,靠著一股蠻勁硬是不讓自己失去意識。

他以快把牙齒咬裂的力道緊咬住牙根,將兩手環上翠龍的脖子。

他知道翠龍嚇到了。

先傷己,再傷敵。這就是鷹秋所選擇的戰斗方法。他認為只有趁翠龍撞上來的瞬間才能抓得住它。

看不清楚的話就不要看了。

避不開的話就不要閃避了。

如果是風刀那就玩完了,但如果是這種身體接觸的直接撞擊的話,對手在命中的那一瞬間一定會有空隙。

「嗚喔喔喔喔喔喔!」

大吼的鷹秋轉過身,把翠龍丟向空中。

「真矢!」

在鷹秋叫他之前,真矢已經開始動作。因為他剛剛已經確實地接到鷹秋所打過來的信號。

我去壓制它的行動,你去給他最後一擊。

剛剛的信號就是這個意思。

他們並沒有事先決定好信號。只是這就像是戀人們眉目傳情一樣,只有曾經一同進行苦修的兩人才能做到的默契。這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一招。

「凍結!」

凍鏈從真矢手上飛出,瞄准翠龍而去。

四條凍鏈里有的筆直前進,有的不斷變換複雜的軌道,劃過天空後一條不少地刺進翠龍體內,刹那,翠龍化為冰雕。

「碎裂!」

凍鏈毫不停歇地繼續前進,將原本是翠龍的冰雕碎成粉末,只留下冰的碎片。

「哼。」

真矢哼了一聲後把凍鏈複原為鑽石塵。

「我說過要給你好看的吧」

鷹秋盤腿坐在地上,重重拍了一下兩邊大腿,對已經變成粉末的翠龍嗆聲,話還沒說完,一陣暈眩感隨即襲來。

這也是當然。連續發出獸鳴斬所造成的體力消耗、大量出血以及承受了三發超音速撞擊。就算他再怎麼皮厚耐操,也是不可能再站起來了。

視線已經無法對焦,鷹秋的意識愈來愈遠。

「南原!」

在他的意識墜入黑暗的那一瞬間,鷹秋把真矢的呼喚聽成是睦美在念他的聲音,不禁發出嗚嗚嗚的呻吟聲。

月森家的客廳一片寂靜。

在這片沉默中,靜華吐煙的聲音聽在由花耳里特別大聲。

即使聽到深雪被擄走、冬馬一行人前去救她的過程,靜華仍未失去冷靜。

不管是在聽由花說話的時候,還是沉默的現在,她只是不斷地抽著煙。

而由花則是因為打破了她答應冬馬絕對不把事情告訴靜華的約定而感到沮喪。

「那你知道他們到底是去哪里救深雪了嗎?」

靜華打破沉默,撚熄了煙後問道。由花還沒回答,她便已從沙發上站起身。

「恩」

由花點了點頭,靜華用力地拉開窗戶。

「呀啊!」

咻,風雪倏地吹進客廳,由花嚇了一跳。

過了一會兒,靜華仍舊讓窗子開著,臉上則是一臉心情超惡劣的表情。

「不行。我聞不到任何氣味。」

她啪的一聲關上窗子。

「我放棄了,這樣我沒辦法去支援他們。看來這次我得休息了。」

靜華坐回沙發後聳了聳肩。

「靜華媽媽,你怎麼會來這邊呢?小秋和冬冬呢?」

「啊啊。夏彥回來了,所以我就把小鬼們交給他照顧了。你看雪下得這麼大,我想說如果不早點來接你的話,你八成就回不去了。東京的電車一遇到雪就沒輒了啊。」

根據靜華所說的,夏彥在由花出門不久就回到家了。

「搞不清楚他到底去干了什麼,居然滿身是傷回來。額上包著繃帶、手臂骨折他到底在日本海那邊干了什麼好事啊?」

「夏彥爸爸跳進海里了嗎?」

「我還沒問他細節,不過那家伙很有可能會做這種事。」

靜華一臉不可置信的環起雙手。

由花笑了笑後斂起表情,說出了她的決定:

「靜華媽媽,我還是想在外面等冬馬哥哥。」

她下過決定了。她要在外面等。只要決定好了的事,就絕對不會妥協。就算外面有暴風雪也絕不妥協。

「要在暴風雪里等著心愛的男人回來嗎?看來你不只頑固的地方像深雪,連熱情的部分也跟她愈來愈像了。」

靜華苦笑。由花笑了笑搖搖頭

「是跟靜華媽媽愈來愈像了。因為我們是母女嘛。」

就那麼一瞬間,靜華瞪大了細長的眼,隨即又恢複原狀,點了點頭說是啊。

「你就一定要在外面等嗎?」

「恩。」

「沒辦法你這孩子真是」

站起身的靜華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在手指上轉了轉。鑰匙圈上有由花之前去水族館玩買回來送她的海豚吊飾。

「要在外面等的話有兩個條件。一個是在車上等,另一個是我也一起等。可以嗎?」

「恩!」

沒有意見。由花很有精神地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輕巧地跳下。

冬馬感到非常困惑。

他追尋著深雪的氣味來到一片寬闊的山間冰原。

在冰原的正中央有一座像是黑曜石所建的高大石碑,但卻不見深雪的蹤影。

「明明就有她的氣味」

這就是冬馬困惑的原因。看不到她,卻戚受得到她的氣味。就在這附近不論如何,深雪一定就在這片冰原上。可是不管冬馬再怎麼看,就是只能看到這座石碑。

「被術藏起來了嗎」

當然,深雪的氣味也有可能是術作出來的偽裝。

但不管答案是哪一個,不會使用妖術的冬馬要找到深雪是非常困難的。

雖然也有破壞冰原這個手段,但如果就此傷到深雪的話也就沒意義了。

「該死!」

困惑化為焦躁,冬馬一拳擊向一旁的石碑。就在那一瞬間

(請)

有個女人的聲音從某處傳來。

「?」

冬馬沒有聽得很清楚,但他確信那不是深雪的聲音。

「哪里傳來的聲音?」

冬馬把手抵在石碑上歪過頭思考,結果女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請你破壞。)

他這次清楚地知道是在哪里聽到的了。那聲音是直接在腦中響起的。

「不會吧,是這座石碑在說話嗎?」

冬馬認真地凝視著石碑,一道青色閃光在眼角閃過,一個像是在近處打雷般的巨大聲響隨即響起。不,是真的打下閃電了。

一只覆著銀鱗的異形隨著落雷出現。

冬馬立刻就知道這就是響口中那個稱作是卑龍的魔物。

它雖然用兩只腳站著,但羽翼和頭部都跟龍一樣。

它的身體約有冬馬的兩倍大,前腳長著如劍般的長爪。與其說是前腳,說是手臂可能較貼切些。

眼前的卑龍母體是和靜馬同種的銀狼男子。雖然是一流的戰士,但並不是獸聖。

以銀狼為母體的卑龍銀龍的鱗片啪嚓啪嚓地進出青白色的雷光火花。

「果然就像響先生說的一樣,這東西很難纏啊。」

銀龍的腳輕飄飄地離開冰原。拍動羽翼以極驚人的氣勢筆直飛來,如劍一般的前爪反射紅色的陽光,散發出讓人作嘔的鮮豔光芒。

不願居於下風的冬馬蹬地一跳。銀龍的速度已非常人所及,但冬馬的速度比它更快。他以超音速穿過冰原上空,只見一道黃金身影沖進銀龍懷里,光芒包覆的拳頭重重擊向銀龍的胸口。冬馬的拳頭威力大到就算貫穿胸口或是把敵人打得四分五裂也不足為奇,但冬馬的拳頭不僅沒有貫穿銀龍的胸口,甚至連一道傷口都沒有留下。反倒是一聲堅物碎裂的聲音響起。

碎裂的是冬馬的拳頭。不只是拳頭。他左腕到手肘的骨頭全數粉碎,連肱骨都有了裂痕。

銀龍伸出長爪打算一把撕裂正瞪大著眼的冬馬,冬馬往旁邊一跳閃過攻擊,隨即放出咆哮沖擊波將銀龍震飛,雖然這無法對銀龍造成損傷,但能夠為他爭取一些時間。

「它的鱗片怎麼這麼硬」

瞪大了眼的冬馬握住左手,銀龍的鱗片比鋼鐵和鑽石都還來得硬。

被沖擊波轟翻了身的銀龍舔了舔它異常長的舌頭後,倏地張開口腔。里面蓄滿青白色的雷光。

轟,發射出來的雷光瞄准冬馬迸射。

冬馬跳起身來閃過雷光。防禦力和速度方面冬馬遠勝過銀龍,因此不論是爪的攻擊或是雷光都很容易看清,讓冬馬得以閃過。

失去准頭的雷光擊在冬馬身後的石碑上,被石碑彈開。

「居然沒壞這石碑也挺硬的嘛。」

跳到空中的冬馬低語。他在腳下作出小塊的獸氣塊,奮力一蹬再次從上空攻擊銀龍。

他把意識集中在右手上,將光具現化後作出一把長約一公尺半的劍。

如子彈般逼近銀龍的冬馬以裂光之劍朝銀龍的脖子砍下,但劍刀卻卡在鱗片間。

銀龍抬起頭放出雷光。

冬馬趕緊踢了銀龍的頭一腳,讓雷光往其他方向射出。接著,他跳到銀龍的背後著地,同時賞了銀龍的背部一記回旋踢將它彈飛,自己也借力往後方跳開。

「這一招也不行啊」

差點就能刺進銀龍脖子的裂光之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

「這樣要怎麼攻擊啊?」

先前的拳頭攻擊已經是利用高速的最佳一擊;裂光之劍也是擁有必殺威力的絕招。如果這兩樣都無效的話,那其他普通的攻擊根本就沒有意義。

冬馬將視線移至前方。銀龍在十公尺外的地方,石碑則在它後方不遠的位置。

冬馬小小嘖了一聲。

他原本打算找出沒有鱗片覆蓋的空隙攻擊,但鱗片蓋滿了銀龍全身。

「放出所有力氣把它打飛嗎可是,如果這麼做的話」

就算鱗片再怎麼硬,只要冬馬使用全力的話應該就能打倒它。不過如果這麼做的話,恐怕

會波及到深雪,因為她或許就被關在這片冰原上的某個地方。

銀龍為了吐出第三次的雷光,再次大大地張口。

這下讓冬馬找到了沒有被鱗片覆蓋的地方。

瞄准那里的話!

冬馬收起裂光之劍,在雷光發射之前就已經閃電般沖出。

雖然只需要一口氣縮短兩者之間的距離,但實際上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

他以右掌接下銀龍在他逼近時所發射出來的雷光。沖擊波通過手臂襲向全身,但冬馬仍舊

毫不在意地繼續前進。

劇烈的火花爆開,雷光在冬馬的掌上擴散。

來到銀龍眼前的冬馬一把將握住的拳頭塞進銀龍還來不及闔上的嘴里。

等到手臂進入銀龍的喉嚨深處後,倏地張開拳頭放出力量。

金黃色的光芒瞬間盈滿銀龍體內,被無敵的鱗片所覆住的異形從體內炸開。無敵的鱗片並沒有連體內也包覆住。

閃光四散,冬馬打爆銀龍的力量繼續往前射去,重重打上了銀龍後方的石碑。

預料之外的第二次爆炸把石碑碎成粉末。

冬馬用手揮開飛來的碎片後,呼地吐了一口氣。

「還好那道雷光的攻擊力不太強」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也不可能在剛剛那種近距離之下活著接下攻擊。不過右手都麻了,看來也不是完全沒事。

「不過那石碑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非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奇異空間里會出現那種石碑,而且里面還可以聽到女人的聲音。

應該是跟『長者』有關系吧?

冬馬雖然也很在意石碑,只是他要先找到深雪。

冬馬再次抬起頭,准備確認她的氣味,但他的雙膝卻不聽使喚的跪下。

「什麼?」

雙腳突然軟了,而且還不斷的劇烈咳嗽。除了雙膝之外,冬馬連右手都放到了冰上以支撐自己,不過麻痹的手無法撐住身體,冬馬只好順勢趴下。

這不是戰斗所帶來的傷害,這是『久遠之月』的副作用。

「深雪搞不好就在這附近啊!」

冬馬一邊呻吟,一邊抬起頭,發現有個女人就站在他眼前。

「深雪?」

不,不是她。

「母親?」

冬馬模糊的眼把那個女人看成了詩織。

女人彎下身,手輕輕撫上了冬馬的臉。

她溫柔地微笑著呢冬馬這麼想著,意識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