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聖夜騷亂 第四章 聖夜(Ⅳ)

張開眼的冬馬立刻就發現自己的意識還沒有恢複.

冬馬以人的姿態站在紅色冰原上,這里的景色和先前沒有任何不同,但就算如此,冬馬還是知道這兩個地方有決定性的差異.

這里是夢里的世界.

冬馬正在作夢不,是有人在讓他作夢.

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她有媽媽的感覺,但她的容貌跟媽媽完全不同.

她是一個擁有鮮紅發色及鮮紅瞳孔的美女,身上穿著一件衣擺和衣袖被刻意放寬的和服,白皙的肌膚讓人聯想到初雪.如清流一般流泄而下的鮮紅長發映襯著雪色肌膚,讓她端正的五官更加美豔.

是她把失去意識的冬馬帶進夢的世界里的.

冬馬彷佛吃了迷魂藥般,對眼前的女人完全沒有警戒之心.

她明明長得一點都不像詩識,但她給人的感覺就像詩織一樣.或者該說是纏繞在身上的空氣她在這一點上跟詩織很像.

女人微笑,冬馬的臉頓時微微紅了起來.如果深雪在的話,搞不好早就氣到脹起臉頰了.

她可是非常會吃醋的.

「我碰觸石碑時跟我講話的就是你吧?」

微笑的女人點了點頭.

「我叫做蘭,我的精神被一個叫做『長者』的人封在這座石碑里.」

女人蘭的聲音與她的容貌一樣美.

「蘭」

聽到女人的名字後,冬馬就知道這個廣大的異空間為什麼會被稱做《蘭之封界》了.封住蘭的世界就是那麼簡單.

「由於我是一個精神體,所以我只能在夢中與你相見.請你原諒我的無禮.」

「你究竟是?」

「我是龍人.」

「龍人?」

冬馬重覆了這個他從來沒有聽過的名詞.

蘭緩緩走向冬馬.她把白皙的雙手放在冬馬的臉頰上,雖然她只是個精神體,但她的玉指卻帶著溫暖的溫度.

「我凝視著現世,一直在等待你像你這樣的人,請相信這是命中緣份的牽引,相信這是事實」

蘭用覆在冬馬頰上的雙手稍梢將冬馬的頭拉下,把自己的額頭抵在冬馬的額上.

冬馬睜大的眼里映著過去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個人們相信精靈寄宿在宇宙萬象中的那個時代有一對姊弟.

他們擁有能化身為龍的能力,因而被稱作龍人.

姊姊名喚蘭,弟弟則叫做櫻.這對美麗姊弟的頭發和瞳孔都是鮮紅色的.

兩人擁有能燒灼天空,撕裂大地及海面的強大力量.為了避免自己的力量與他人產生糾紛,兩人一直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當人類的時代來到大名爭權,戰國亂世之時,有愈來愈多擁有變身能力之人獸人,濫用力量和他人結仇,有些以武士的身分,有些則是以盜賊的身分.

為此愁眉不展的蘭為了不讓獸人們互相結怨,便和櫻一起組成了一個管理獸人的組織.那就是『院』.

蘭和櫻成了統治獸人的『長者』.

數百年後,當德川之世迎向末期時,蘭和櫻身上出現了異常的變化.

原本一直保持年輕的肉體開始老化.就算擁有再強大的力量,再長的壽命,龍人也不過是生物,生命總有一天會枯萎.蘭將老化當作是命運的必經過程,欣然接受,但櫻並沒有.

「什麼老化我絕對不接受老朽而死!」

櫻拒絕老化.因為他一直認為身為龍人的自己是站在所有生物頂端的神.

剛開始老化進行得並不明顯,只是力量有些許衰退,或一撮紅發變白而已.但這些現象讓櫻與生俱來的極端自戀心態開始失控.

「龍人神不可能會老!我要得到永恒!」

櫻開始想盡辦法要得到不老的生命.他開始創造出各式各樣的術,並且不惜犧牲眾多無辜的人作為他的實驗品.

但櫻並沒有得到結果,為了發泄心中的郁憤,櫻甚至虐殺人群.

蘭好幾次想要說服櫻,但櫻卻全部當成耳邊風.最後蘭終於決定要以『院』的『長者』身分討伐自己的親弟弟.

「櫻我族龍人並非神祗.我們只是擁有過人的力量,其他部分則和一般生物無異.不論是我族,抑或是人類,我們的生命是平等的不要再殺人了.」

那是蘭最後的勸說,但櫻卻並未被說服.

「龍人和其他生物相同?!姊姊,您病了嗎?我族才是神神需要無限的力量及永恒的生命,愚蠢又脆弱的人類不過是我們的祭品!」

櫻講完後笑了,他強烈的自戀心已經陷入瘋狂.

「這是你逼我的我要以『院』的『長者』身分討伐你.」

「我沒有想到姊姊您居然也如此愚昧你再也不是我的姊姊!」

蘭和櫻,龍人姊弟之間壯烈的戰爭開打.

敗者是無法真的下手殺死弟弟的蘭.

身負重傷的蘭被『院』驅逐,『院』從此成了櫻一人獨大的組織.

能自在使喚獸人及術者的『院』對櫻來說,是個再恰當不過的組織.

受了傷的蘭為了要逃離櫻的魔爪,逃到了一個隱密的村莊.

這個村莊正是擁有白發,褐色肌膚及蒼藍瞳孔一族的香沙薙之里.

受到香沙薙一族庇護的蘭,在療傷期間與村莊里的某個男人發生了關系,最後生下了一個小孩.

擁有紫色瞳孔的男孩被取名為桂.

對於過去和櫻兩人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其後又成為『長者』,為領導獸人而費盡心思的蘭而言,她在這個村莊里第一次看見幸福的模樣.

哺育著桂的蘭希望能忘了櫻,在這個村莊里和丈夫,兒子一起活下去,但她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擁有預知未來能力的丈夫告訴蘭.

雖然時間未定,但將來櫻會把自己的精神移植到桂的肉體里.

獸人與香沙薤一族,這兩道交錯的血脈帶來了不該有的奇跡.

永遠的年輕及凌駕龍人的強大潛在力量.

這兩項奇跡,隨著桂的紫色瞳孔與他一同誕生.

不會老化的肉體及絕對的力量,兩樣都是櫻堅持追求的目標.

蘭不禁愕然.

「你看見的未來不是絕對我要改變桂的命運!」

不是以『院』的『長者』身分,而是以一個想要守護孩子母親的身分,蘭決定再次挑戰櫻.

蘭在挑戰櫻之前,以秘術創造了五樣武器

魔劍?絕.狼魂之槍.迦陵頻伽.朱雀扇.龍魂之劍.

這些武器並不是蘭為了自己造的,而是考慮到萬一自己輸給櫻之後的結果而造的.

為了那個總有一天會出來討伐櫻的人.

另外,她也希望桂能用這些武器來保護自己.

雖然蘭自身也希望能使用這些武器,但以術制造出來的武器是不能讓制造者本人使用的.

蘭把魔劍?絕交給丈夫,把其余四樣武器藏在櫻所不知道的地方後,第二次迎戰櫻.但在擁有獸人精銳部隊的櫻面前,蘭只能魂歸離恨天.

蘭死了之後,精神被封在石碑里.

「蘭我不會讓你死得安甯.我要你被綁在這塊土地上看著現世,詛咒你自己的愚昧.」

櫻把蘭被斬下的首級舉起,高聲大笑.

冬馬映著過去的眼瞳里照出眼前的蘭.

「這就是我的過去一個愚昧的女人無法阻止弟弟的暴行,無法待在孩子身邊的過去」

蘭松開了交疊的額頭微笑道.在這麼近的距離里,冬馬看見她的微笑里帶著深切的悲哀.

「你是『長者』的姊姊,香沙薙桂的母親」

複雜的心情揪住了冬馬的心頭.眼前這個像是母親的女人居然是『長者』和香沙薙桂的血親.

「你,恨我嗎?」

冬馬無法回答蘭的問題.

冬馬對蘭並沒有敵意或是憎恨的情感,只是一想到她是櫻和桂的血親,他就不由得感到一陣嫌惡.不過他覺得蘭身上跟母親相似的部分仍未消失.

這是因為蘭是一個臨死都在擔心兒子的母親吧.跟詩織一樣.

「接下來我要讓你看看那孩子桂的過去」

蘭非常悲哀地垂下眼.

兩人的額頭再次交疊.

冬馬的眼里映著一個紫色瞳孔的青年.

夏日的陽光讓湖面散發出寶石一般的光芒.

一個青年正靠在湖畔的樹上磨著長劍,是桂.

桂拿起刀身遮住陽光,滿足地點了點頭後看向湖面.

有個少女正舒服地在游泳.那個少女的頭發雪白,瞳孔則是蒼藍色的.

注意到桂視線的少女停下游泳的動作,對著桂露出一個無憂無慮的笑容,大大揮了揮手.

還留著稚氣的褐色肢體散發出不輸給湖面的光芒.

少女的名字是燐.她是蘭離開香沙薙之里數年後,桂的父親和村里其他女人生的女兒.和桂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不要磨劍了啦,哥哥你也來游泳吧!很舒服的喔!」

「我不游,現在水還很冷吧?燐你也趕快上岸吧,不然會感冒喔.」

桂乾脆地拒絕了燐的邀請,燐嘟起嘴巴上岸.

「不可以,哥哥也要一起游!」

燐硬拉著桂的手.

「喂,喂!」

突如其來的拉扯力道讓桂放開了長劍.正當他彎下身來准備撿起劍時,燐露出了一個惡作劇的微笑繞到桂背後,用力推了他一把.

「嗚哇!」

唰一聲掉進湖里的桂立刻把頭抬起來,像只小狗一樣不停甩著頭.

燐噗的一聲笑出來,隨即跳入湖里.

「燐!」

燐任桂摸著她的頭發,念了她一聲.

「都是因為哥哥你不乖乖下來游泳啦!」

燐吐了吐舌頭,開始游起泳來准備逃開.

「等一下!」

桂把上身的衣服脫下丟到湖畔後,上前追著燐,沒多久就抓到燐.

桂拉住燐的手,燐也順勢靠上桂,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壞孩子!哥哥要懲罰你!」

「你要怎麼懲罰?」

「這樣懲罰.」

「呵呵不要啦,好癢喔.」

燐眯起眼,發出了甜甜的笑聲.

「我要繼續羅~~~」

「那我也要還手.」

交纏的兩人重疊了他們的雙唇及體溫

生長在彷若時光靜止的隱密村莊里的兩人,他們從未懷疑過,一直相信這份幸福會持續到永遠.

但兩人被分開的日子命中注定的那個夜晚已經逼近.

冬馬不只是看到香沙薤桂那個命中注定的夜晚.

那天晚上桂所看到的,戚受到的,一切的一切全部化作實感傳達至冬馬身上.

黎明之前.

「桂!帶著燐逃走!」

父親的叫聲讓桂回過頭,但燒毀墜落的橫梁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無法確認父親和繼母的身影,無計可施之下,桂只好帶著燐逃離家里.

他們的家被火焰吞噬,似乎已經快燒毀倒塌.

「爸!媽!」

「我等一下再去找他們,救他們出來.現在要先離開這里!」

桂對著腿軟的燐大喊後,硬是拉起她的手穿過火海.

香沙薙之里被突如其來的襲擊者放火攻擊.

敵人看准時機,在黑暗與靜寂最深沉的黎明時分發動奇襲.

他們先在村莊周圍放火.不消多久時間,四面是濃密森林的村莊已成一片火海.

「這邊!」

桂帶著燐跑步穿過火海.

火勢似乎就要燒上肌膚,泉湧而出的汗水讓衣服和頭發都黏在身上.

燐像是吸入了濃煙,蹲下來不停地咳嗽.

「燐!」

「沒事.」

燐看起來相當痛苦,但她仍舊堅強地露出笑容.

「大家沒事吧」

「別擔心,香沙薙一族怎麼可能會被狼人打倒呢?」

「是啊,大家都很強呢.」

「是啊!」

桂為了讓燐安心,用力地點了點頭,但桂心里仍有不安.

香沙薙一族里確實有許多優秀的術者.但敵人是『院』的狼人.他們戰斗經驗豐富,就算村里的人再優秀,但沒有實戰經驗的術者真的能打贏狼人嗎?

為什麼狼人族要攻擊我們?沒有道理啊!

香沙薙一族代代與俗世隔絕,在這個被濃密森林環繞的村子里過著隱居的日子.沒有道理會被『院』盯上.

「燐,走羅!」

雖然他不忍心讓疲累的燐繼續跑下去,但他也沒有其他方法.

「呀啊!」

燐才剛起步,就絆到了一個東西.

絆倒燐的是一具幼小女孩的尸骸.她的背上和喉嚨被鉤爪撕裂.

燐倒吸了一口氣,腳步踉艙,桂立刻伸手撐住她.

她是桂和燐當成妹妹來疼愛的可愛孩子,這個小小的村莊里,每個人都是家人.

燐不斷顫抖,桂也不斷顫抖.

燐靠上桂的胸膛,發出撕裂喉嚨的尖叫聲.

桂緊緊抱住快要倒下的燐,臉上的表情憤怒.

「紫色瞳孔的男人在這里!」

「千萬不要誤殺了他!只要讓他傷到不能動就好!」

粗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桂轉頭看見兩名狼人.

體毛分別是翠綠色及白色,只是兩人身上都染滿了血.那是村里的人的血!

桂無意識地拔開長劍,跳躍起身.

白色的狼人退了一步,但翠綠色的狼人立刻作出反應.翠綠狼人放出的風化作刀刃撕裂桂褐色的肌膚.一陣銳利的痛楚劃過.桂無視痛楚繼續向前沖去,以長劍刺穿狼人的喉嚨.

桂按住狼人的胸口將長劍抽出,順勢將劍砍向白色狼人的頭頂.

桂的長劍如砍瓜切菜般將白色狼人分成兩半.

魔劍?絕可以斬斷任何東西,包含擁有魔力的東西或是靈體.桂並不知道這把爸爸傳給他的刀是生母的遺物.事實上,桂根本不知道任何有關生母的事情.

噴血的狼人倒下,狼人的血和自己的血染紅了桂,激昂的情緒讓桂的呼吸紊亂.

「大家,大家都被殺死了!爸爸!媽媽!大家都被殺了!」

燐沖上來抱住桂,像是情緒潰堤般放聲大哭.

大家一定都沒事.

桂已經說不出這種話了,他是這麼說的:

「我要報仇,我要殺了他們,一個不剩!」

「喔,好猛烈的怒氣啊,比火還熱情呢.」

一個像是在回答他的聲音響起,是個性感男人的聲音.

「是誰!」

質問的聲音穿過眼前延展的火焰之壁,三個人影施施然的從火焰彼端走出來.

站在兩側的是全身包覆著金黃色體毛的狼人.

而中間的是發色和瞳孔都比火焰更加鮮紅的美豔男人.

在男人的視線和桂紫色的雙眸對上的那一瞬間,桂的心髒像是被冰柱刺穿一般,喉嚨乾渴,身體僵硬.

「桂啊,余是為你而來的.」

男人櫻優雅地微笑,兩側其中一只黃金狼隨即突然消失.

等到桂發現危險而准備拿起太刀時,已經太晚了.

沖擊劃過雙手雙腳,手上的太刀落下,桂往前倒下.

站在一旁的黃金狼冷冷地俯視桂.

黃金狼以壓倒性的速度移動,將桂的四肢骨骼粉碎,只是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哥哥!」

燐試著趨身前進,但卻被黃金狼拉住手.

「不要!放開!」

燐甩著頭發不斷掙紮,可是黃金狼的手動也不動.

桂拼命地伸長手,想要抓起長劍.但就在他快要碰到刀柄之前,長劍輕飄飄地浮至空中,來到櫻的手上.

「這也是那個女人做的東西嗎?居然留下好幾個這種東西,那女人也真是機敏愈來愈惹人厭了.」

櫻皺起眉頭,用手指摸著長劍的刀背.

「算了,這個余也收下.」

「你想做什麼?!你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余之心願為力量及永恒所以余需要汝之肉體,做為余移植精神的容器.」

「容器?!」

「沒錯,香沙薙及龍人的血脈給予汝強大的力量及永恒的肉體,力量雖然還在沉睡」

「你開什麼玩笑!什麼叫做容器!」

手被抓住的燐以蒼藍的眼瞪著櫻.

「該怎麼處置這個女孩?」

「余不需要,殺了她.」

櫻下達指令,黃金狼的鉤爪按上燐的喉嚨.

「住手!」

「不要!」

桂和燐的叫聲重疊,刹那間,另一聲慘叫響起.

是全身噴出蒼藍火焰的黃金狼的叫聲.

「呃哇啊啊啊!啊啊啊!」

黃金狼的手放開燐,抱著頭痛苦掙紮.

桂,燐,另一只黃金狼,還有櫻,全部人的眼睛都瞪大.

黃金狼一邊掙紮,一邊走向櫻.

「長,『長者』請救我」

「難看死了,滾開.」

櫻就像是在打蒼蠅一般揮手,包覆住黃金狼的蒼藍火焰瞬間化為鮮紅的烈焰劇烈燃燒,下

一瞬間,黃金狼已成灰燼.

「女孩,是汝嗎?」

櫻問著還沒回過神的燐,燐抱著肩膀不斷搖頭.

「燐」

燐在害怕.

雖然燐否定了,但用蒼藍火焰包覆住黃金狼的絕對是燐.桂曾經聽父親說過燐是一族里擁有最強大潛力的人.

燐自小似乎也對此有所自覺,所以不論父親怎麼教她,她就是不願意去學術.

她不希望自己擁有傷害別人的能力.

櫻愉快地眯起眼,輕輕揮開長劍,刀身反射火光,發出光芒.

光芒掠過燐的眼,抱著肩膀顫抖的燐回過神來.

櫻踏出腳步.燐一臉下定決心的樣子站在桂和櫻中間.

「女孩,汝要阻止余嗎?」

應該要對被阻擋一事感到憤怒的櫻卻笑了,那個笑容就像是發現了藏寶箱一樣,滿溢著喜悅和期待.

燐張開雙手.不想傷害別人,害怕自身力量的女孩為了守護桂而准備戰斗.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決定要一輩子陪在他身邊我不會把哥哥交給你的.」

燐回過頭微笑道.

「哥哥,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把哥哥你交給那種人,我來守護你.」

和往常一樣的微笑,村里每個人都喜愛她這個無憂無慮的笑容.

「真是個值得尊敬的女孩啊余想要汝.」

燐還沒來得及回頭,櫻的身影便已消失.

下一瞬間映在眼底的光景讓桂全身的血液凍結.

櫻抱著燐.

櫻的右手環上燐,左手握著長劍的劍柄,刀身貫穿了燐的胸口.

抽開長劍,鮮血自燐的胸口噴出.

櫻更用力地抱住即將倒下的燐.

「啊啊啊」

櫻對著發出微弱呻吟聲的桂說道:

「毋需擔心,余並未讓她死去,只是讓她的心和身體改造成余的物品」

櫻的舌吻上燐的臉頰.

桂發狂般地吼叫.

冰一般的大地燃燒著.

三頭赤龍吐出的火焰仍四處悶燒.

禦堂緣站在冰之大地上,四周被火焰包圍的他大口喘氣.

緣的眼前躺著赤龍被打飛掉一半的殘骸.

赤龍是超乎想像的強敵,覆住全身的鱗片能反彈魔力,三顆頭口中吐出的火焰強大到可以熔解緣所張起的防禦壁.

最後緣用盡了所有魔力將赤龍炸死,但他自己也已經被火焰燒到了好幾次.

火焰燒焦了他的皮膚,燒開他的肉.被燒到炭化的左手幾乎要掉下,而被咬到的右側腹也是血肉模糊.

「慘了完全不會再生啊」


疲累的歎息聲自緣的口中漏出.

由於他已經放出了所有魔力,所以暫時失去了再生能力,只要魔力不恢複,他的傷就不會痊愈.

「如果能吸到誰的精氣的話」

能夠快速恢複魔力的辦法就是吸取人類的精氣,可是在這個《蘭之封界》里,除自己之外的人類就只有冬馬他們而已,要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他們,他准死無疑吧.

「搞,搞什麼我快不行了」

背向赤龍殘骸慢步行走的緣露出了自嘲的笑.

「唉,這也是沒辦法」

與其被冬馬那種人殺死,不如就這樣死在路邊,反正他本來就活不久.

這是在說從母體內被拉出來,接受不完全不老不死之術的人就沒有資格活下去嗎?

緣抬起空虛的眼仰望夜空,他的右眼已被燒爛,天空只映照在他的左眼中.

他看見鮮紅色的天空,沒有云,沒有太陽,虛假的天空,鮮紅,是那個男人櫻的顏色.

「我為什麼會出生在這個世上呢」

左眼滿溢著淚水.

親生的母親在生下我之前就死了.

父親還來不及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死了.

褓母們把緣當成怪物飼養著.

而被緣當作親生父親仰慕著的櫻,他給緣的愛卻只是虛情假意.

沒有人願意給自己任何東西.

他恨母親,他恨父親,他恨那些說他是怪物的人,他恨櫻,他恨擁有他所沒有的愛的冬馬.

原本想對櫻刀刃相向,把冬馬和深雪踩在腳下,可是他卻做不到了.

「我不喜歡這個天空」

一想到要在這里這個櫻所創造出來的世界里死去,他的心就有如撕裂般痛苦.

他是被櫻強拉出來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而最後死去的地方,也是櫻所創造的世界.

最初和最後,都是櫻.

「我不要我不想死」

緣低頭咬住下唇,一滴淚水滑過燒爛的臉頰.

在淚水滴下的那一瞬間,緣的脖子受到一陣強大的沖擊.

「戛!」

幸存的左眼看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三頭龍的其中一顆頭從背後咬上了緣的脖子.

明明身體已有一半被爆破,但赤龍仍舊活著.

粗大的銳利獠牙咬進喉嚨,緣非常痛苦.

這不僅像十數把刀刺進喉嚨,而且遺像有人用繩子緊緊勒住脖子一樣.

被這個家伙殺掉的話不就等於被那個男人殺掉嗎!我不要我不要啊!

緣在心中哭喊,赤龍的獠牙咬得更深,緣的脖子很快就會被咬斷.

在緣的意識逐漸模糊之時,一道強烈的閃光突然閃過.

接著赤龍放開了緣的脖子.

緣按著滿是鮮血的頸部轉過頭,看見赤龍被炫目的黃金之炎包住.

火焰的前面有一個狼人.和金色火焰一樣耀眼的黃金狼.

「黃金狼?」

緣低聲說出問句後,意識便墜入黑暗.

一只被金黃色體毛覆住的手接住往前倒下的緣.

「這樣算是勉強趕上了嗎」

緣淒慘的模樣讓相馬眼神一黯.

緣的左手已經炭化,腹部和頸部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知道為什麼,緣那異常的再生能力似乎沒有被啟動.相馬感到緣生命的氣味正在逐漸消失,再這樣下去的話,他一定會死掉.就算深雪現在在這里為他施放治愈能力,說不定也來不及.

「恩?」

用雙手抱起緣的相馬在緣的眼角看見淚水.

那不是因為傷口疼痛而流下的淚水,相馬知道那是心痛讓緣流下的淚水.

緣的氣味告訴相馬他有多麼寂寞,有多麼後悔.

相馬覺得他似乎能明白緣這四年來,在『院』里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讓這孩子痛苦的不是別人是我啊」

因為相馬殺了奈津美,緣的人生自此走樣.

不只是緣,如果最初相馬沒有殺了奈津美,巽就不會發狂,詩織也不會被牽連.冬馬也不會因此殺死自己的母親.

相馬所犯下的過錯讓許多人的人生改變.

他沒有辦法喚回死者的生命,他只能為了守護現有的生命而戰斗.

為了戰斗所需的力量,相馬接下了那「注定的命運」,換回黃金狼的力量.

「我不能讓你死我不能再讓巽和奈津美痛苦了」

不只是他們兩個,如果他讓緣死了,詩織也一定會生氣的.

想起詩織生氣的臉,相馬不禁苦笑.

詩織生氣起來就是沉默不語.不管相馬怎麼道歉,只要他不誠心誠意地反省,詩織就絕對不會開口.十三年的夫妻生活里,他不知道下跪多少次了.就算神狼是最強的狼人,他也還是贏不了親愛的老婆.

「我沒辦法像詩織治得那麼好」

相馬彎下身,一邊深深地吸氣,一邊把手抵在緣的額頭上.他的手和緣的額頭都發出了純白的光芒.

緣的身體震了一下.和人類體溫差不多溫暖的光緩緩包覆住緣.

相馬將獸氣轉為治愈力,傳送進緣體內.

治愈力原本是白狼的能力,神狼對此並不拿手.勉強自己使用不拿手的能力時,獸氣的消耗量會變得非常大,因為這等於是在減少自己的壽命去送給別人,其實相馬才剛開始沒多久,就已經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無力感.

有可能是緣的傷先好,也有可能是相馬的體力先用完.或許再怎麼使用治愈力都沒有用,但相馬選擇相信緣的生命力.

「我不會讓這孩子死掉.」

而且自己也不能死在這里.

要迎接《悠久之室》的死靈所說的「注定的命運」還嫌太早.

(藉由我等彌補失去的力量之人,將在不遠的未來迎接死亡.其將不是安穩地死去,而是尸骨無存地消滅.即便如此,爾還是乞求這份力量嗎?)

尸骨無存地消滅那就是「注定的命運」.

這應該算是一種詛咒吧?也因為這個詛咒,建造《悠久之室》的『長者』才會放棄讓死靈們彌補他的力量.當然,這個詛咒正是來自死靈們對『長者』的怨恨.

冬馬使用『久遠之月』削去自己的生命換來變身能力;相馬也為了戰斗而交換了自己的身體與靈魂.

我們盡像些不該像的地方真是很糟糕的一對父子啊.

相馬在心中苦笑.

和懷胎十月,與孩子之間臍帶相連的母親比起來,父親跟自己孩子的羈絆總是比較淡薄.

不過相馬和冬馬的羈絆或許比詩織還要來得強.

相馬一邊把治愈的力量灌進緣體內,一邊回想起孩子們還小的時候.

映在眼里的過去消失,蘭把額頭拉離,冬馬以手指按住眉間搖了搖頭.

這里是蘭把他帶進來的夢的世界,所以冬馬也是精神體的存在.精神體似乎也會有痛感的樣子,冬馬現在頭痛欲裂.

雖然只是片段,但他以快轉的速度看完漫長的過去,也難怪他會頭痛.意識和過去的桂同調也帶來很大的影響.

蘭伸手輕撫冬馬的額頭,呵護般地輕輕撫著.

雖然有點害羞,但蘭摸著自己額頭的手很舒服,冬馬也就沒有避開.

頭痛立刻就舒緩下來,不過胸中的痛卻完全沒有減少.

他所看到的過去都鮮明地烙在腦海里.

香沙薙之里在迎向天明時毀滅.

男人,女人,小孩,沒有一個人活著.

櫻甚至連死去的人都不放過.

他將被殺害的香沙薙一族的精神自尸骨中抽離,封印在『鏡』里.日後,他們的精神成了

《悠久之室》的基礎.

而桂也被封印在另一個『鏡』里.

桂在封印住他的『鏡』里一直嘶吼到聲音啞掉.

意識和他同調的冬馬也同樣感受到桂不斷嘶吼的痛楚.當然,喉嚨的痛遠比不上心里的痛.

封住桂的櫻在十數年後也將陣內甲牙封印在『鏡』里,作為新肉體的候補.

櫻之所以沒有立刻把精神栘到桂和陣內的體內是因為他的壽命還未結束,這個極度自戀的男人要等到自己的肉體老朽了,才願意舍棄它.

因為優異的妖術才能而被看上的緣也是新肉體的候補人選之一,如果不老不死之術發展完全,櫻或許會選擇緣作為新的肉體,只是他花費悠長歲月所研究出來的不老不死之術終究沒有完成.

知道緣的壽命因為這不完全的不老不死之術而縮短的冬馬,對櫻所抱持的憤怒愈來愈強烈.

櫻為了自己的永恒,奪去了無數的生命,踐踏了無數的心靈.把手從冬馬的額頭上拿開後,蘭嘴里吐出了這個詞彙,看著冬馬的蘭臉上帶著乞求原諒的表情.

「我必須讓你知道有關『最後之月』的事.」

蘭開始對『最後之月』作出說明

『最後之月』是戰死神狼的心髒所變化而成的寶珠.

它讓潛藏的力量覺醒,解放力量的能力遠遠超過氣久遠之月『涅盤之月』,而這兩枚戒指也是由這顆寶珠削制而成的.

響先生說過如果我或老爸死得尸骨無存的話,會有人感到困擾,意思就是說有人想要這顆『最後之月』吧.

冬馬終於理解響忍所說的如謎般的話,但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特地來跟他們說這種事,要推測的話,那當然有很多種可能性.

「之後,桂會為了得到『最後之月』而來向你挑戰吧.如果真有這一天就請你用你的手用你的手把桂」

蘭說到這里,把臉轉開.她的眼睛閉上,睫毛不斷顫抖.

體悟到她要說什麼的冬馬在她繼續說下去之前,搖了搖頭.

「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個母親都不能說這種話.」

蘭驚訝地睜開雙眼,在胸前緊緊握住手,她仍舊背對著冬馬.

「桂他為了奪回燐而傷了許多無辜的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犧牲他人生命

這跟櫻的所作所為一模一樣那孩子,是個罪人啊」

「你說的沒錯,但我不會殺了香沙蒞桂.」

冬馬輕松,但斬釘截鐵地說.

「他傷了許多人是事實,由花的雙親和撫養她長大的人也都是死在他手下但他跟櫻絕對不一樣.」

蘭稍稍偏過頭,對蘭而言,她一定不曾料到冬馬會這麼說吧.

「如果他死了,會有人為他難過,我絕對不想殺死這種人.」

如果桂死了,會有兩位女性為他哀傷不已.

蘭和燐.

燐雖然已經化作櫻的傀儡,但只要打倒櫻,她身上的術就應該可以解開.如果那個時候桂已經死去,那她將會嘗到深切的悲哀及絕望.

「就像他重視燐那樣,我也非常重視某位女性,我覺得我和他有共通的地方他一定能夠了解的.」

一想到由花的事,冬馬就無法原諒桂.可是冬馬不得不打倒,絕對不能讓他活下去的對手只有一個人櫻.

殺了桂,沒有人會得到好處.

大顆大顆的眼淚自蘭的眼里溢出,她的雙手覆住臉,不停哭泣著.

「啊這個思那個」

冬馬的手抓著後頸,一臉狼狽,冬馬還是一樣對女性,尤其是哭泣的女性完全沒輒.

「我真的很高興是你解放了我我現在知道古月之力為什麼會寄宿在你身上了.」

蘭擦了擦淚水微笑道.

「古月之力?」

從來沒有聽過的東西.在蘭讓他看的過去里也沒有出現過這個名詞.

「很久很久以前在我跟櫻出生之前,有些能把心和月亮交疊的人能夠從月亮那里得到力量那力量就叫做古月之力.」

隨著時光流逝,人們再也無法把心和月亮交疊,古月之力也因而失傳.

聽了這些說明之後,冬馬還是完全不懂,只覺得好像在聽童話故事一樣.

「我搞不太清楚狀況耶,我有那種力量嗎?」

冬馬不知道要怎麼樣把心和月亮交疊.

「你過去曾經用過古月之力.」

被這麼一說,冬馬抓了抓臉頰思了一聲.

「聽你這麼說,我奸像的確有做過神狼力量做不到的事啊我」

譬如說讓深雪複活.

相馬和靜馬曾經說過,就算神狼的力量再強也不可能光靠這份力量就讓死者複活.只是冬馬自己完全沒自覺.

「透過人體所放出來的古月之力會呈現極彩色.你曾經有在攻擊時放出過這種力量,對吧?」

「極彩色的光?」

在腦海里用力思索的冬馬張開嘴啊了一聲.

他曾經在和陣內甲牙的戰斗中放出過一次極彩色的光.由於是無意識中放出的,所以他完全不記得有過這種事,也可以說是他太不重視自己的力量吧.

「『久遠之月』會出現裂痕也是因為古月之力的關系嗎?」

冬馬的眉毛打了數個結,嘴角下垂.看著這樣的冬馬,蘭不禁笑了.

「要怎麼樣才能自由自在地操縱古月之力呢?讓深雪複活的時候,還有讓陣內甲牙戰斗的時候,我都處於忘我的狀態,完全不記得要怎麼把心和月亮交疊」

如果能自由操縱古月之力,那對接下來的戰斗相當有利,冬馬帶著期待向蘭問道.

「只有被選上的人才知道怎樣把心和月亮交疊我不是被選上的人,所以沒有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蘭乾脆地搖了搖頭,冬馬陷入沮喪,想用的時候卻拔不出來的刀並沒有任何意義.

看來這力量不值得期待我還是得用我現有的能力戰斗.

櫻是擁有能燒灼天空,撕裂大地及海面這種強大力量的龍人.冬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戰到什麼程度,但既然櫻的力量因老化而衰退,他就有勝算.

冬馬緊緊握起拳,蘭柔軟的手覆上他的拳頭.

「櫻和桂就拜托你了.」

「啊」

蘭的異變讓冬馬發出驚訝的呼聲.

蘭的身體由末端開始化為塵埃,比紅寶石還美的塵埃.

不只是蘭,冬馬腳底的冰也化作塵埃,他的身體朝天空升起.

被蘭帶進來的這個夢世界正在消失.

「蘭」

冬馬領悟了,由於石碑被破壞,封印解開,蘭的精神已經無法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

蘭在微笑.她帶著悲傷的微笑里似乎參雜著些許幸福.

冬馬的胸口湧起一股悲傷.

父子倆停下腳步看向彼此,為了更確定情況而同時抬起頭.

「那個孩子跟卑龍在移動?」

深雪,緣,卑龍的氣味從距此六公里遠的地方傳來就是遠方的冰山那邊.

緣和卑龍正以相當快的速度往西邊(如果把冬馬及相馬前進的方向當作是北邊)遠去,只有深雪沒有移動.

看來緣正被敵人追逐.

冬馬緊咬著牙關.

雖然他很慶幸卑龍能夠遠離深雪,但他卻無法阻止卑龍找上緣.

緣是一個優秀的妖術士,他或許不會輸給一般的對手,但卑龍是被派來解決緣的.『長者』不可能會派出一個實力低於緣的對手.

冬馬之所以會來到《蘭之封界》這個空間里,並不只是為了要救深雪.

他另外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說服緣不要再與他敵對.

如果緣死了的話,那就沒有任何意義了.他絕對不能讓緣死.

冬馬轉向相馬,打算向他提出一個方案,但相馬搶先說了

「我們兵分兩路.」

相馬所說的話跟冬馬所打算說的一模一樣,冬馬點了點頭.

「我現在就去救深雪.」

「我去援護那個孩子.」

冬馬和相馬的眼底散發出了只有目標明確之人才能擁有的光芒.

「我把深雪救出來之後會立刻趕到你那邊去.」

「我會先趕到你那邊去的.」

相馬露齒一下.

「拜托你千萬不要成為無法守護自己心愛女子的男人唷.」

相馬說完後便追著緣和卑龍的氣味蹬開沙子前去.

冬馬目送著父親的背影不斷遠去.

「老爸」

相馬雖然沒有對緣的事發表任何意見,但他不想讓緣死的心情應該比任何人都還強烈.

就相馬而言,禦堂緣這個人或許是他過去犯錯之後所該得到的懲罰,這個懲罰化為人形出現在他面前.

光是和緣對峙,相馬的心就像是被凌遲般痛苦.

等到看不見父親的背影後,冬馬趨身前進.

父親一定會好好處理緣那邊的狀況.

冬馬現在正為了自己所該做到的事為了要遵守他絕對會去接深雪回來的約定朝向冰山奔去.

我們先把時間稍稍回溯一點

禦堂緣在離石碑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將左掌和右拳抵在胸前,集中精神施術.

砰,緣正前方的紅色冰原上浮現了一個半徑約兩公尺左右的法陣.

法陣中組合了數道複雜的圖紋,正散發出青色的光芒.

法陣完成後,緣抬起視線.

一塊球狀的冰飄浮在法陣的正上方,深雪就在那里面,她抱著膝蓋,眼睛閉上.

「這個大姊姊真是意外地頑強.」

關住深雪的冰塊,是緣用術創造出來的冰籠,它會奪取被關在里面的人的體力.

照理來說,深雪已經被關在里面很長一段時間,要是一般的獸人早就被吸光獸氣而死了,

但她卻仍舊活著.

蘭不斷崩毀的手愛憐地撫著冬馬的頭發.

冬馬此時才發現,不僅他把蘭的身影看成母親?詩織;蘭也把他的身影與桂重疊了.

「我知道你是個溫柔的孩子請你以後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了」

這句話不是對冬馬說的,而是對桂說的.

蘭再次垂下雙眼,鮮紅的雙眼凝視著冬馬說道:

「謝謝你」

這句話是對冬馬說的.

冬馬點了點頭,蘭隨即化作塵埃消逝.

夢的世界也化作塵埃,冬馬回到現實世界.

睜開雙眼,眼前盡是紅色的冰原大地,蘭已經不在了.

這里是現實世界,說是現實世間,其實也只是櫻所創造出來的空間罷了.

冬馬為了要舒緩胸口的郁悶,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太好了變身還沒解開.」

站在冰原中央的冬馬慶幸自己還保持著狼人的姿態.

冬馬每變一次身生命就會被削減,如果在他救出深雪,緣,和相馬一行人離開這個空間之前變身就解開的話,那就傷腦筋了.

「奇怪,我的手好了?」

冬馬抬起原本應該碎裂的左臂,一臉驚訝地低語.

「『久遠之月』的治愈效果在變身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用的啊」

狼人族的回複力雖然遠高於一般人類,但粉碎性骨折也要花上一整天才能好.

「不知道是怎麼治好的不過好了就好.」

冬馬抓著頭說.突然間,他的腳邊亮起.

「什,什麼?!」

冬馬往後跳了一步,一個法陣浮現在冰上,而那個法陣也就是冰里面緩緩出現了一個球狀的冰塊.

看到球狀冰塊全貌的冬馬不禁發出歡喜的叫聲.

「深雪!」

栗色的發上綁著緞帶,稚氣的睡臉,每一樣看起來都令人懷念.

雖然深雪抱著膝蓋緊閉著眼,但她還活著.

「原來在我腳底下啊.」

冬馬一邊在心里暗罵著自己為什麼沒注意到,一邊吐了一口安心的氣.

「可為什麼突然?」

此時,他聽到微微的女聲傳來.

「蘭?」

冬馬不知道那聲音說了什麼,不過他知道那絕對是蘭的聲音.

冬馬認為是蘭讓深雪浮上來的.

也許手也是蘭幫他治好的.

在心里謝過蘭後,冬馬走向深雪身邊.

他單手放上冰的表面.那里居然不可思議地不冷,反倒帶著些許溫度.

「不知道能不能用力量把它打破」

冬馬把手從冰上抽開,握起拳.此時,一個人影出現在他視線范圍的角落里.是個女人.

出現在原本沒有半個人影地方的女人,她擁有白發,褐色肌膚與蒼藍的雙瞳.

周圍燃燒的火焰已經消失,相馬仍舊拼命進行著治療.

緣在無意識之間將相馬送進他體內的治愈力化作精氣吸收,這對相馬與緣來說都非常值得慶幸的事.

相馬的獸氣化為治愈力,治愈力則成為精氣,精氣轉為緣的魔力,魔力讓他的再生能力逐漸複蘇.

雖然沒辦法一次全部治好,但除了炭化的左手以及被咬傷的側腹及喉嚨外,其余的傷大概都治好了.

「看來我的治愈能力也不錯嘛.」

雖然相馬似乎還有余裕地一邊治療一邊自誇,但他獸氣的消耗量其實相當驚人.他的呼吸紊亂,眼前也不時會一片模糊.

冬馬已經救到了深雪嗎鷹秋和真矢沒有碰到卑龍就好了

當相馬正在思考的時候,緣的眼皮微微轉動.

睜開眼睛的緣在對上相馬眼睛的那一瞬間就轉過身,但

「!」

緣發出了不成聲的呻吟,激痛讓他的表情扭曲.

喉嚨和腹部的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那只是表面上皮膚愈合而已,傷本身還沒有痊愈.


緣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治療才能講話,移動.

「不要動.」

聽不進去的緣拍動著手腳.

緣的表情混雜著痛苦,害怕和屈辱,整張臉皺成一團.

「不要動!」

相馬怒吼,緣愣了一下,全身僵硬,再也不動了.

「要干嘛的話等到你傷好再說,想攻擊我的話,我等一下再接招.所以現在請你不要動如果你有什麼萬一,我就沒臉去見巽和奈津美了.」

相馬凝視著緣充滿困惑的金褐色瞳眸.

「我第一次聽說你是巽和奈津美的孩子的時候,說真的,實在無法相信.也許是我不願意

相信吧可是像現在這麼近地看著你,我就非常確定你是他們的孩子.」

相馬一面撫著緣的額頭,一面繼續說著

「你頭發和瞳孔的顏色都是來自奈津美,鼻子則跟巽一模一樣.」

奈津美是個純粹的日本人,只是因為小時候受到術的影響,導致發色和瞳孔轉為金褐色,緣繼承了這個特徵.

「奈津美跟你一樣擁有白皙的肌膚,是個很美麗的女性喔,我還曾經偷偷暗戀過她呢不過因為我年紀比她小,所以她總是把我當成弟弟,不把我當男人看,那時候我真的很懊惱」

相馬輕聲訴說他和巽及奈津美緣的雙親之間的回憶.

一臉困惑的緣靜靜地聽著相馬說.

「當我知道巽和奈津美在交往的時候,我真的受了很大的打擊,大到我跑去對詩織甜言蜜語這種事要是被靜華聽到了,不知道她會怎麼說啊.」

「」

「巽是個一絲不苟又不通人情的家伙對小事非常羅嗦,我好幾次跟他借錢,他死都不肯讓我周轉一下.」

相馬從性格,習慣,印象深刻的事講到日常點滴的回憶,講了許多有關兩人的事.

相馬希望緣能多知道一些有關他雙親的事.

相馬希望緣知道他們是多棒的兩個人.

相馬希望緣知道他的雙親打從心底愛著緣.

而只有相馬能把他們的事告訴緣.

緣的表情仍舊繃著一張臉,雖然他沒有笑,但他還是靜靜聽著相馬的話.

在緣的手,腹部,喉嚨的傷治好後,相馬暫時停下他的話,把手栘開緣的額頭說道

「對不起.」

緣緊緊咬住下唇,背對著相馬.

緣應該已經可以說話了,但他什麼也沒說.

「我從你那里奪走了許多東西我知道這不是我道歉就能得到原諒的事,可是我希望你能讓我向你賠罪真的很抱歉.」

「明明知道這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得到原諒的事卻還是道歉?無用的男人啊.」

正面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是一道性感的男聲.

相馬還沒抬頭就已經反射性地跳開,他拉出距離後看向對方.

一個貌美的男人就在那里.

比火焰,比鮮血都更加紅豔的長發和瞳孔,以及讓人聯想到初雪的肌膚.身上那件類似和服的裝束擁有和長發及瞳孔相同的顏色,但它不僅不斷變換著色彩,同時還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從看到男人的那一瞬間開始,相馬便下意識地露出撩牙發出低吼.

身為純熟戰士的直覺和黃金狼的本能告訴他這個美貌的男人是一個異質且危險的存在.

「好久不見了,緣.」

美貌的男人露出一個妖豔的笑容,緣瞪大了雙眼,像是得了瘧疾般不停地顫抖.

「櫻,櫻大人」

恐懼就快捏碎緣的心.

就算打不倒他,他還是想讓櫻的美貌因為痛苦和屈辱而扭曲.和櫻敵對的緣原本想這麼做,但當櫻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卻只厭到害怕.

從櫻身上學會妖術的緣非常清楚櫻的實力.

注意到緣異常表現的相馬悄悄地把緣拉到身後.

緣跌坐在地上,他的腿似乎軟了.

「你是『長者』嗎?」

這不是問句,相馬只是為了確認.

櫻眯起眼,代替回答.

我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長者』啊

隸屬於『院』三十年來,相馬今天才第一次看到『長者』的真面目,就算是獸聖及上層人士里,恐怕也沒幾個人見過『長者』.

此刻見到『長者』,相馬沒有感慨,只有思心的嫌惡感.

相馬打從心底唾棄這個空有美豔容貌,內心卻如爛泥般肮髒的男人.

「余要」

櫻說.

「要什麼?」

他不會給櫻任何東西.

相馬說不出話.緣在後面笨拙地搖著頭.

「我的心髒?」

「汝末得到余的許可就進入了《悠久之室》,汝必須付出代價.」

相馬進入《悠久之室》一事雖然讓櫻動怒,但他取回變身能力一事卻恰好合了他的意.

櫻需要『最後之月』來解放沉眠在桂體內的力量,所以他必須得到神狼的心髒.但是之前僅有的一只神狼,冬馬的體內也沉眠著不遜於桂的力量.

光有力量的新肉體對櫻來說並沒有意義,但若沉眠在冬馬體內的力量為古月之力,冬馬就有可能不會老去.根據傳說,古月之力能帶來永遠的年輕.

因此,對櫻而言,能夠不需殺了冬馬就能獲得『最後之月』,是最理想的結果.

只要能從相馬身上奪得心髒,他就不需要殺了桂和冬馬.

「月森相馬,余以『長者』身分命令汝.以汝之手斬斷緣的生命,並從胸口掏出汝之心髒獻予余.」

「你以為我會聽從你這種無理的命令嗎?」

「汝為余之物,余之祭品,汝無權拒絕余之命令.」

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相馬湧起一陣目眩的激憤,憤怒就直接寫在他的眼底.

「祭品豈可直視余,不知分寸的祭品.」

「聽起來你以為你自己是神啊.」

「余為神.」

相馬以鼻子嗤笑,認為自己是絕對的櫻微微挑起柳眉.

「汝在嘲笑余?」

「你說的笑話實在很好笑,所以我就笑了.」

相馬嘲笑般地拾起嘴角,瞬間一陣不自然的風唰地吹過冰原,吹起櫻的長發,從覆住美貌的發隙里窺見的鮮紅瞳孔,夾帶著明確的殺意.

「賤人莫以為死就可償還嘲笑余之罪過!」

「自以為是神,還在那邊自得其樂的家伙才是賤人.」

「大膽!」

櫻怒極大吼,刹那,相馬周圍的冰隨著如重物敲擊般咚的一聲開始下陷.

「唔?!」

以相馬為中心半徑一公尺內的范圍被超越一般力量數十倍的重力侵襲.

骨骼,肌肉,內髒都在相互擠壓,咬緊的牙根也似乎快要碎裂.

剛好處在重力范圍外的緣以膽怯的眼看著抵抗重力的相馬.

重力愈來愈強,冰也愈陷愈深,如果這是水面上的冰,恐怕相馬早就沉尸水底了.

櫻看著痛苦的相馬,一臉狂喜地笑著.

相馬轉過被擠壓的頭,用眼神要緣逃走,但緣卻一邊顫抖,一邊搖頭.

他是因為腿軟而逃不了?還是因為他覺得逃了也沒用?

相馬以為緣不走的原因不出這兩個理由,但他錯了.

緣恐怕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並不想逃,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不能一個人逃走.

他知道自己必須戰斗,可是因恐懼而僵直的身體卻讓他無法起身戰斗.

相馬把視線從緣拉回櫻身上,閉上雙眼.

櫻施展的重力已經到了相馬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

喀嚏,左肩有如超越界限的信號般脫臼,相馬露出獠牙.

他這是會心的一笑.相馬在等待超越界限的這一瞬間.

我不會讓冬馬戰斗!我要用我的手來討伐『長者』!

相馬啪地張開眼睛,放空蓄積全身的力量.

失去抵抗的超重力一口氣壓扁相馬這種結果並沒有發生.

「啊?!」

發出慘叫的是櫻.

他接下由自己的術所創造出來的超重力,美貌因驚愕及痛苦而扭曲.

將從敵人那里受到的攻擊加倍彈回這是相馬獨創的招式?鏡射.

所以他故意忍耐到界限才回擊.襲向櫻的重力絕對超乎想像.

不過,櫻雖然在意料之外接下了相馬加倍奉還的重力,但他並沒有被打倒,只是稍稍彎下身而已.

這男人是怪物嗎?!

相馬一邊在心里咋舌,一邊快速地把脫臼的左肩推回原位,然後迅速蹬地而起.

鏡射雖然不是決定性的一擊,但它為相馬爭取了一些空隙.

相馬只能趁這機會展開近身戰,一口氣把櫻打倒,櫻是術者,相馬在接近戰上會比較占優勢.

重力是櫻的術,只要他一解除就會消失無蹤,機會只有一瞬間,但對神狼相馬而言一瞬就已足夠.

「賤人!」

解開術的櫻自重力中被解放,恨恨地睨著相馬.不過這時候相馬已經跳進了櫻懷里.

「喝!」

隨著尖銳的呼吸聲,相馬向櫻的顏面擊出沉重的一掌.

相馬這一掌的威力足以將大塊岩石化作粉末,鉤爪的威力遠遠不及此招.

這一掌擊得漂亮.只不過相馬的手並沒有打中櫻的美顏,而是擊中了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所舉起的左手.

爆胎般的聲音傳出,五只指頭飛散在空中.

爆破聲來自放出掌擊的相馬,那是他手指斷裂四散的聲音.

飛散的鮮血在相馬的體毛和櫻的臉上留下汙漬.

櫻承接這一擊的纖細左手只有稍微紅腫,並沒有留下任何傷痕.

相馬瞪大了眼往後一跳拉開距離,冷豔的笑容出現在櫻的臉上.

「唔!」

相馬緊緊握著鮮血直落的右手腕呻吟,突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我在治療那孩子的時候用了太多獸氣了

相馬差點倒下,但他極力忍住.

使用鏡射時,要反彈的力量愈大,就必須消耗愈多的獸氣.

治愈和鏡射已經讓相馬的獸氣近乎零了.

相馬大口大口地喘息,爭取時間讓斗氣再次聚集.

「上啊,賤人!余願以余之手將汝解體!」

櫻勾了勾指頭示意相馬出招.

「『長者』,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我要讓你知道,背負著孩子生命的父母可是比受傷的猛獸還要難纏!」

相馬吼完後蹬向地面.

他的獸氣已經幾乎用盡,無法再發動鏡射,就算用光去攻擊櫻,大概也發揮不了多大的效果,所以後半只能是肉搏戰.

半瞬就已逼近櫻的相馬瞄准櫻的脖子放出手刀.發光的手刀在空中劃出金色的軌跡朝櫻襲去.但就在擊中脖子一公厘前,櫻的手抓住相馬的手腕.

相馬雖然以筋肉都快分離的力氣試圖掙開,但櫻的手卻是動也不動.

「真是沒力啊,賤人,黃金狼的名號會蒙羞喔.」

櫻揮下的手刀在空中畫出鮮紅的軌跡.

原本正在用力掙紮的相馬突然失去了用力的目標,身體一晃.

相馬的手被櫻從手肘部分切斷,櫻嘲弄般的大笑,把相馬的手丟開.

鮮血有如湧泉般自傷口噴出,相馬痛苦地低吼.

還沒結束!

即便右手被打飛,左手被切斷,相馬的斗氣仍未減弱.

「喔喔喔喔喔!」

相馬放出氣勢強大的踢擊,櫻不閃躲也不防禦,相馬的腳就這麼命中櫻的側臉.不過櫻卻動也不動.

「那這樣如何!」

相馬迅速收回踢出去的腳,這次改踢向頸部.

這次的踢擊或許可以踢飛一般獸人的腦袋,但它對櫻卻一點作用也沒有.連他的微笑也無法改變.

「沒用的.」

紅色的閃光劃過天際,把相馬踢到櫻喉頭上的腳從膝蓋上方切斷.

當腳掉到冰上的同時,相馬的身體往前一倒,櫻的手伸出,抓住了相馬的胸口.

和纖細手臂不成正比的力量將相馬高高舉起,數道紅光閃過,刹那之間,相馬剩下的右手和右腳也被切斷.

相馬失去了四肢.

「變成人彘的感覺如何?余當然希望割斷汝之頸,但如此一來,汝便無法體驗心髒被奪走的恐懼汝就看著汝之心髒被剮出的情景而死吧.」

櫻的手指若有其事的蠢動著.

大量的出血讓相馬的意識及斗氣逐漸薄弱.

『長者』居然強到這種地步

緣會害怕也不是沒道理的,被謳歌為最強狼人的黃金狼根本就被當成孩子耍.這個統治『院』的男人所擁有的力量和他們是不同等級的.

相馬的意識雖然還殘留著,但他眼前就像拉下暗幕一般,什麼也看不見,獸氣消耗,出血還有放棄的心情奪走了他的視力.

嬰兒的哭聲忽然從遠處傳來,這是他曾經聽過的哭聲.

是幻聽嗎?

(如果這個孩子沒有繼承黃金狼的血脈,他大概就不會過得如此辛苦了.)

男人的聲音和嬰兒的哭聲一起傳來.是相馬自己的聲音.

(沒有這種事.)

女人的聲音回應了幻聽中相馬的聲音.

(就算他繼承了黃金狼的血脈,這孩子也一定能過得幸福.這是我身為母親的直覺,絕對沒錯.)

令人懷念的光景在失去視力的黑暗中重新浮現.

詩織抱著包在布里的冬馬溫和地微笑著.

「詩織冬馬」

冬馬小小的睡臉和詩織的笑容讓相馬逐漸流失的意識和斗氣複蘇,視力也恢複了一點點.

如果我在這里倒下,『長者』會殺了緣.然後接下來要和『長者』戰斗的就是冬馬我不能讓冬馬和這樣的怪物戰斗!

櫻已經奪去了他握拳的手,踏地的雙腳.身為獸人戰士的力量來源?獸氣也消耗殆盡.但他還留有一項武器.

最後的武器生命.

不是只有深雪才擁有以生命交換奇跡的能力.

相馬也可以用生命去交換奇跡.

將生命化為破壞的光芒這就是相馬能用命換來的奇跡.

肉體是讓生命及精神棲息的容器.

要將生命全數化作破壞的光芒,就必須先將容器打破.

也就是所謂的自爆.

看來已經到我該接受那注定的命運之時了.

《悠久之室》的死靈說過他會以尸骨無存的方式慘死.

和詛咒相似的「注定的命運」正准備成為事實.

但相馬並不怨恨《悠久之室》里的死靈.決定背負「注定的命運」,決定自爆,這都是自己充分接納後果之後所做的決定.

死並不可怕,因為死後就能見到詩織了.

巽和奈津美會笑著迎接我嗎?

「我很幸福」

相馬以嘶啞的聲音說道,櫻訝異地抬起眉毛.

「『長者』啊你說過你要我的心髒對吧?」

相馬的身體里開始冒出金黃色的蒸氣.

領悟到相馬要做什麼的櫻害怕地僵住表情.

「你想要的話我就給你附上一個超級大禮!」

相馬俯視著櫻,嘴角高高揚起.

「賤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馬叔叔!」

櫻的尖叫聲和緣悲痛的呼喚響遍冰之大地.

相馬以生命交換得到體內這道強大純淨的破壞光芒,它在消滅相馬的肉體後迸射而出.

巨大炫目的光柱貫穿天際.

燐.

和香沙薙桂曾是一對戀人,是桂同父異母的妹妹.

燐成為了櫻的傀儡.原本就十分長命的香沙薙一族的血脈在延緩老化之術的作用下,使她得以維持少女的姿態待在櫻身邊,受盡他的寵愛.

袖口和衣擺寬松,散發著不可思議光芒的衣服包覆住褐色的肌膚,上面套了一件透明的虹色羽衣.

突然出現在冬馬眼前的燐一句話也沒說就對冬馬放出攻擊.

燐蹬地後刺出手,虹色的羽衣隨著伸出的手筆直射來,速度是讓冬馬瞠目地快.

冬馬往旁邊一跳,閃過快速,尖銳,宛如長槍般刺過來的虹色布料.但冬馬並不是這樣就躲開了,因為羽衣接著就轉換軌道追了上來.

冬馬在心中嘖了一聲後跳起,燐也隨之跳起,她不需要使用空間栘轉之類的術便已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她的速度快到讓人聯想不到她是個術者.

黃金神狼和惡魔族的女兒在空中對峙.

冬馬的眼和燐的眼映照著彼此.

讓人戰栗的,澄澈而無機質的蒼藍雙瞳.

心痛揪住了冬馬的心.冬馬知道過去的燐擁有任誰都憐愛的開朗笑容.

冬馬緊緊握住為了擊出光芒而反射性舉起的手.這個女孩的族人被殲滅,她被迫離開她所愛的哥哥,被化為櫻的傀儡,這教冬馬如何下得了手?

反觀燐則是毫無猶豫.

她高高舉起手並收回羽衣,隨即斜斜揮下高舉的手.

如鞭一般彎起的虹色羽衣撕裂了冬馬的左肩.冬馬就這麼掉到冰的大地上.

他以右手作為緩沖,避免頭部和背部受到重擊.

冬馬立刻起身按住左肩的傷.肉雖然裂開了,但幸好沒有傷及骨頭.

仰望著天空的燐冷冷地俯視著冬馬.虹色的羽衣宛如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飄動,纏繞在燐身上.

「那件羽衣就是蘭所制造的武器之一啊」

冬馬記得那叫做迦陵頻伽.據說這件虹色羽衣的名字來自一只住在極樂世界中,擁有女人面貌的鳥.這件伸縮自如的羽衣不只能作為武器,同時也能擋下敵人的攻擊,成為守護主人的盾牌.

蘭為了幫助討伐櫻的志士而制造的武器,居然被櫻的心腹手下拿去用,這還真是諷刺.

「這下該怎麼辦啊.」

冬馬湧起強烈的無力感.

燐這個超一流的術者居然擁有不下於狼魂之槍的武器.如果冬馬不用全力戰斗的話,就有可能危及自己的生命.不過,如果他以全力戰斗的話,真的能確保燐毫發無傷嗎?

冬馬悄悄瞥了深雪一眼.如果在這邊打得太過火,就會把她也卷入.他已經束手無策了.

「你為何不反擊?」

燐開口問.第一次直接聽見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就像她的瞳孔一般平板而毫無感情.

「我不能和你戰斗.」

冬馬很老實地說道.燐的眉頭稍稍挑起.

「那你要如何打破這個局面?」

「我也在想可是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我也很困擾啊.如果你能撤退就好了不可能吧?」

冬馬又老實地說了.如果靜華和靜馬在現場的話,八成會歎氣吧.

「我接受了『長者』的命令,在尚未完成命令前我不得撤退.」

燐斬釘截鐵地說.她在說話的時候,曾經一瞬間將視線轉向深雪,讓冬馬覺得奇怪.

「和我戰斗,月森冬馬.」

「我沒辦法.」

冬馬乾脆地回答,他搖了搖頭.

燐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閉上雙眼.

「這是你逼我的卑龍!」

燐睜開眼睛響亮的說.

「卑龍?!」

冬馬反射性地對這個名詞擺出戰斗姿勢.接著他前方的空間扭曲,一道巨大的金色牆壁現身,擋住了冬馬的視線.

不,那不是牆壁.那是一只高度有冬馬兩倍高,擁有兩只腳及三顆頭的異形.

在異形出現的那一瞬間,周圍的空氣產生了變化.就像是發生強大的靜電氣一般,空氣開始震動.

不只是空氣在震動.冬馬的身體和意志也下意識地在顫抖.

事實上空氣里並沒有出現靜電.是異形所放出的強大斗氣讓空氣震動,讓冬馬不由自主地發抖.

冬馬向後跳開一步,看著異形的全貌.

覆住全身的不是鱗片,而是金色的體毛.手臂,雙腳和胸膛的肌肉都驚人地突出.聳起的雙肩上長出龍的頭,原本該是頭的位置被虎頭取代.尾巴約有五,六公尺長,正慢慢地左右搖擺著.

「這東西也是卑龍?這跟我剛剛打敗的那一只外表和斗氣的強度完全不同」

變身的狼人族雖然不會流汗,但冬馬厭到自己的背上爆出了冷汗.

這只擁有虎頭龍首的卑龍,其母體是獸聖十士中的一人.而且還是獸聖中擁有最強臂力的虎人.

「如果你不能跟我戰斗,那就請你跟卑龍戰斗.」

燐飄在空中說.

這種說法很怪她為什麼非要我戰斗呢?

或許是因為我跟櫻敵對,所以來殺我的吧?

或許是她想讓我慌了手腳,這樣好把我擄走啊.

陣內和緣曾經說過.櫻有可能會把目標指向冬馬.當然,那是指被櫻當成新肉體的候補人選.

用了我這會老會死的肉體並沒有意義啊

當冬馬正感到疑惑時,以虎人為母體的卑龍虎龍的三顆頭朝向紅色的天空高吼.每顆頭的叫聲都震耳欲聾.走音的三重奏讓冬馬豎起的耳朵僵直.

「來了!」


虎龍舉高雙手跳到冬馬正上方之後急速落下,雙手隨之如鐵鎚般揮下.

冬馬半轉過身躲開攻擊;失去目標的兩只鐵鎚狠狠地撞上冰之大地,引起一陣天搖地動.

虎龍手擊下的地方不僅凹陷一個大坑,而且龜裂還以此為中心往四處延伸.

「力氣大也該有個限度吧!」

感到相同程度的震驚訝而傻眼的冬馬開始反擊.

不管虎龍再怎麼強,它都和燐不一樣,是冬馬「可以戰斗」的對手.冬馬的攻擊里不帶有任何猶豫,也毫不留情.

為了不讓深雪被卷入,他不能讓戰事拉長.

他鑽入虎龍的腋下刺出一掌.

以這擊決勝負!

冬馬銳利地吸了一口氣擊出光芒.

閃光自冬馬手掌及虎龍側腹間的微小空隙射出.

但那道閃光卻沒有貫穿虎龍的腹部.

眼前的光景讓冬馬無言.因為他放出來的光被虎龍的側腹給吸收了.

龍頭奸笑著.

本能告訴冬馬眼前的敵人非常危險,虎龍往上拾起的拳擊中冬馬反射性交叉護身的雙手,不可置信的怪力將冬馬紙層一般地打飛.

在虎龍的拳與冬馬的手交錯之際,進出色彩鮮豔的火花,但冬馬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當然,他也沒有注意到在上空觀戰的燐,一道銳利的光芒閃過她蒼藍的眼底.

冬馬大概被打飛了五十公尺遠以上.

扭身著地後的冬馬首先確認雙手的安危.

「看來應該沒事吧.」

雖然有些麻痹的咸覺,但兩手都還在,骨頭沒有碎也沒被折斷.

他的手居然不可思議地沒事,剛剛那一擊的威力大到把他的手打爛也不足為奇.

咆哮的虎龍逼近著,它的速度並不輸給冬馬.

轉瞬即逼近冬馬眼前的虎龍又把雙手如鐵鎚般揮下.看來他是想把冬馬從頭打爛.

冬馬往旁邊一跳躲開,整個冰原開始震動.

躲開攻擊後立刻垂直跳起的冬馬看著冰原大幅陷落,龜裂范圍不斷擴大,心里不禁驚歎.

然後他突然發現

它的臂力比剛剛還強?

拳槌到大地上時的聲音和搖晃程度都比先前還大.

冬馬心里一陣不祥的預感,但他不可能不發出攻擊啊.

接著他作出裂光之劍,踩著無形的獸氣塊如子彈般降下,放出一道斬擊劃向虎龍頭上.

裂光之劍在三顆頭的中央虎頭的頭頂炸裂.但它並沒有發揮任何功效,那也是當然

的.因為裂光之劍和梢早擊向側腹的光一樣被吸收了.

虎頭龍首,六只眼睛像是沉浸在喜悅中眯起.

「如果用光攻擊沒用,那我就用揍的!」

冬馬還沒著地就開始進行攻擊,他蹬著獸氣塊不斷跳躍,避開虎頭後繞到虎龍背後,用雙手鎖住虎頭.

雖然冬馬說要用揍的,但就算真的揍它,踢它也不會有什麼用吧.

最好的方法是扭斷它的頭.

冬馬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上.突然一道咻的聲音劃過天空,一陣讓冬馬意識瞬間空白的沖擊打在他背上.

「是尾巴嗎」

虎龍長長的尾巴就像是在回答冬馬「沒錯」一樣,拍了拍冰面.

冬馬的手失去力氣,放開了虎頭.他蹬著虎龍的背跳開.

背上那一記打得很重,冬馬雙手雙腳著地,呼吸紊亂.

悠然轉過頭的虎龍慢慢地向冬馬靠近.

冬馬拾起眼瞪著虎龍,喉嚨不斷發出低吼.

虎龍的臂力及速度都凌駕在曾經對戰過的陣內甲牙之上,而且它還能吸收光系的攻擊.

而且不只是單純的吸收,它會把光轉換成自己的力量.

每當攻擊遭到吸收,虎龍隨之高漲的斗氣便是最好的證明.

「是很難纏沒錯可是我不可能贏不了它!」

冬馬的腦中映出了陣內甲牙的身影.

虎龍的臂力及速度的確在陣內之上,光是待在它的附近就會被斗氣所震懾.但是冬馬從陣內身上感到的壓迫感絕不只如此.

因虎龍斗氣而顫抖的冬馬起身.

身體雖然在害怕,但他的心並不害怕.

只要他的心不害怕,就不會失去勝算.

「我真正要打倒的敵人絕對不只這樣,我沒時間去輸給你這種小嘍羅!」

冬馬向悠然逼近的虎龍伸出雙手,點點的光點浮現在他掌前.

虎龍停下腳步,三顆頭高興地舔了舔舌頭.

光點持續增加到數十,數百,直到上千的驚人數量.

「如果我的光那麼美味,那我就讓你吃到撐!」

數千個光點化作極細的箭一齊進射而出.

燐覺得月森冬馬是個奇妙的青年.

為什麼他拒絕和自己戰斗呢?燐不知道理由,他不是盡了全力在跟虎龍戰斗嗎?

跟我戰斗和跟虎龍戰斗是有什麼差別嗎?

燐不解.

光芒迸射.

數千支光箭陸續刺穿虎龍巨大的身體,而後被吸收.

第一次放出來的光箭被全數吸收後,冬馬又重新射出光箭.然後又被虎龍吸收.

燐站在浮游的球狀冰塊旁看著這一幕.

燐之所以會降落到深雪身旁,是為了要保護深雪不受到戰斗的波及.

把冬馬逼入絕境,盡可能地引出沉眠在他體內的力量.然後擄走深雪.這是櫻交代給燐的使命.

告訴櫻冬馬體內沉眠著與黃金狼不同能力的人是燐.

她透視未來的能力雖然看不出冬馬力量的真面目,不過櫻推測那大概是古月之力.

同時,櫻也看上了深雪.

深雪天生就擁有死之奇跡的力量,同時又在短時間內學會天使的鐵槌,就戰士的才能方面,櫻給予深雪很高的評價.

「那個女人的潛能凌駕於獸聖之上,若將她化為傀儡,她將能和燐一同成為余之心腹.」

櫻這麼說的時候,燐的胸口劃過一陣刺痛.

傀儡.

讓燐胸口刺痛的就是那個名詞.

傀儡,隨他人意志操縱的人偶

「醒過來啊,燐!你被那個男人變成了傀儡快想起來啊!想起我和村莊的事」

香沙薙桂好幾次用他滿溢著悲傷的紫色雙瞳向燐訴說.每一次燐都因而感受到胸口刺痛.

「傀儡香沙薙桂」

燐垂下視線低語,一陣痛苦的粗吼聲讓燐回過神來.

冬馬和虎龍之間的戰斗起了變化.不斷接受冬馬攻擊的虎龍蹲了下來,開始掙紮.冬馬毫不松手地繼續發出光的攻擊.

「吸收太多力量了?!」

燐的口中流泄出滿是訝異的獨白.

虎龍擁有吸收獸氣及魔力攻擊,並將之轉換為自己力量的能力.

原本就被灌入相當程度魔力的虎龍是八只卑龍中最強的.

而它吸收了大量的獸氣不,是被迫吸收了大量的獸氣後,過多的力量超越了他肉體的臨界點.

冬馬是為了要讓虎龍超越臨界點才不斷放出光箭的.

「不行!」

燐還沒有看見沉眠在冬馬體內的力量.他只在防禦虎龍的鐵拳時放出過極彩色的光芒,但這樣櫻是不會接受的吧.

她不能讓虎龍就此被打倒,燐一把抓起迦陵頻伽,試著要介入虎龍和冬馬之間.

此時,原本蹲著的虎龍突然起身,朝天空發出了驚人的咆哮聲,從身上散發的斗氣有如暴風般肆虐.燐以迦陵頻伽護住自己和深雪,迦陵頻伽擁有拉開無形防禦壁,防護並抵消敵方攻擊的能力.

為了防禦而將浮在眼前的迦陵頻伽拉下的燐瞪大了蒼藍的雙眼.

虎龍的身體正對著自己.蒸氣不斷自它身上湧出,從遠方也可看見他的肩膀正不斷地巨幅上下喘動,並且一把抓住了冬馬的頭.雖然他拼了命攻擊虎龍的手,但虎龍似乎一點都不痛不癢.

溢滿殺意的六只凶暴眼睛正盯著燐.

虎龍向天空舉起沒有抓住冬馬頭部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上迸射出閃電般的光芒,隨著浮現出直徑約有三公尺的巨大光球.

光球揮灑著足以讓周圍空間扭曲的力量,燐的雞皮疙瘩因而全數立起.

燐終於領悟到,虎龍已經失去控制.

銀龍,翠龍,赤龍,這三只卑龍接受的命令是攻擊所有出現在《蘭之封界》里的人,但虎龍不一樣,櫻命令它要遵從燐的指示.

虎龍不可能將殺意的矛頭指向燐,它是因為吸收了太多力量而失去判斷能力.

虎龍咆哮著揮動手,它發出低吼,將光球丟出.

要和深雪一起用空間栘轉逃開,或是用術來拉開防禦壁都已經來不及了.唯一能倚靠的迦陵頻伽恐怕也無法完全擋下這一擊.

燐因戰栗而僵直.

「住手啊啊啊啊啊!」

她聽見冬馬的叫聲.

如果敵人能吸收他放出來的力量,那他就針對這一點來做攻擊,所以冬馬才會選擇不斷放出光箭.但結果卻害了他自己.

虎龍將冬馬的力量全數吸收,力量毫無上限地不斷增加.

抓住冬馬頭部的虎龍甚至將殺意轉向燐,看來它已經分不清敵友了.

冬馬拼了以拳頭和鉤爪攻擊虎龍,要它放開手,不過虎龍完全不松手.

最後虎龍在頭上做出了一個巨大的光球.

恐懼讓冬馬的喉頭乾渴.深雪就在燐的身旁.

「住手!」

虎龍無視於冬馬的制止丟出光球.

「住手啊啊啊啊啊!」

在冬馬叫出聲的刹那,三道光芒射向天際.

一道是自冬馬灼熱體內噴出的極彩色光芒.

另一道是吞噬深雪和燐後炸裂的虎龍光球.

最後一道是在遠方貫穿天際的金色光柱.

只有極彩色的光映在忘我的冬馬眼里.

從冬馬身上噴出來的色光燒掉了虎龍的半身.

抓住冬馬頭部的左手整只不見,左肩上的龍頭也消失了.

左腳一半以上的肉被剮出,虎龍倒臥在地.

「深雪!」

冬馬立刻奔向深雪及燐的身邊,在那里也同樣有著那樣的光.

光呈圓蓋形,覆住了深雪及燐.

圓蓋旁的冰被大范圍地削裂,看起來就像是個隕石坑一樣.

「那個圓蓋也是我的力量嗎?」

冬馬出神地望著極彩色的光,光慢慢化作細小的粒子消散了.

里面的燐和深雪都沒事.瞪大的蒼藍雙瞳緊緊盯著冬馬.

安下心的冬馬突然對燐待在深雪身旁一事感到疑問,他大喊了一聲「糟了!」咬緊牙關.

為什麼燐會在深雪身邊?是為了保護深雪,不讓她受到戰斗的波及?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要保護深雪?

「唔!」

冬馬急著趕往深雪身邊,但已經太遲了.

射出銳利眼神的燐碰觸封住深雪的冰後,兩人的身影倏地消失.

冬馬呆站了一會兒,隨即單膝跪在地上用力捶著冰地,龜裂向四面八方而去.

「你要把深雪擄去做什麼櫻!」

對櫻的憤怒,還有深雪在眼前被人擄走的後悔及恥辱讓冬馬不停地顫抖,呻吟似地大聲吼叫.

「你要把深雪跟燐一樣變成傀儡嗎!」

櫻不可能將身為女性且不是不老的深雪作為新肉體的候補人選,要利用深雪的話,就只能利用她身為戰士的資質.

靜華和靜馬都說過深雪潛在的戰士資質遠遠凌駕於他們兩人之上,只是深雪本人並沒有很在意這件事情.

深雪陽光般的笑容和燐無機質的表情開始交疊,冬馬抱緊了頭.

失去笑容的深雪以敵人的身分擋住自己的去路.

光是這麼想像,冬馬的心就快被撕裂.

冬馬低下頭.突然,一陣非比尋常的殺氣膨脹.

冬馬驀地回過頭,看見失去左手及單邊龍頭的虎龍舉起右手.

「你居然還活著!」

冬馬為了放出極彩色的光而舉起右手,那道光應該不會被虎龍吸收,而能打倒它.但

「消失吧!」

他用盡全力放出光芒,但從掌上迸射而出的卻是金色光芒.那道光芒迅速被虎龍的腹部吸收.

「為什麼出不來啊!該死!」

對櫻的憤怒,深雪被擄走的動搖,無法隨意操縱古月之力的煩躁感在冬馬心里交錯,虎龍向冬馬重重擊出右掌.

冬馬來不及閃也來不及擋,只能讓上半身狠狠吃下這一擊.推倒他的掌心將冬馬壓到了冰之大地上.

古月之力完全沒有發揮作用,沖擊撼動冬馬全身.

他的腦漿搖蕩,肋骨骨折,筋肉及內髒受到嚴重損傷,冬馬在臉邊吐出血塊.

意識像是隨著身體一起被打飛,冬馬翻著白眼不斷痙攣.

虎龍這次舉起了拳頭

冬馬和虎龍之間的戰斗,冬馬所放出的極彩色的光,把深雪帶走的燐有個人正看著這一連串的事件發生.

三只眼在高空綻出光芒一只《烏鴉》凝視著冰原上的死斗,將影像送入主人的腦里.

《烏鴉》的主人,紫色眼睛的青年在冬馬被虎龍打倒後來到冰原上.

他出現在准備給冬馬致命一擊的虎龍背後的空中.

將手放在長劍劍柄上,以銳利的拔刀一擊砍斷虎頭.

瞪大雙眼,露出獠牙的虎頭飛舞.

他一瞬間著地後立刻跳起,將試著轉過頭的龍頭一並砍下.

金色的巨大身軀傾斜.

青年以空間栘轉移動至虎龍面前,虎龍的巨大身軀面朝上倒下,脖子上的斷面噴出黑色的鮮血,接著,虎頭和龍頭接連落下.

用腳擋住滾到腳邊的虎頭,他毫無表情地踩爛了那顆頭,然後把長劍收回劍鞘.

站在冬馬身旁的他香沙薙桂以侮蔑的眼神俯視著冬馬,撩起白發.

「居然沒辦法解決這種三腳貓你不是最強的狗嗎?」

桂重新握住長劍,刀鍔發出鏘的聲音.

沒有魔劍?絕斬不斷的東西.

不管它吸收獸氣及魔力的力量再強大,在絕的面前也是毫無意義.

隨著冬馬一行人侵入《蘭之封界》的桂起先降落在和冬馬一行人相距頗遠的地方.

無法像狼人族一般以嗅覺追逐目標的桂在這里也使用了偵察用的妖魔《烏鴉》來尋找冬馬,但這個《蘭之封界》異常寬闊,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找到冬馬.

《烏鴉》是在冬馬與燐戰斗時捕捉到冬馬的身影.

「為什麼燐和月森冬馬?!」

困惑和焦急感攪亂了桂的心,他連續使用空間栘轉來到這里.

桂很慶幸燐在他到之前就離開了,因為就算現在和她相見,他也做不了任何事.

燐已經帶著深雪離開,要殺冬馬的礙眼敵人也死了.

他的目標冬馬昏了過去.這個情勢真是再完美不過.

看著冬馬呻吟抽搐,桂踩住冬馬的胸口再次抽出長劍.

「沒想到你的女人也被擄走這點我同情你.」

深雪一定會成為櫻的傀儡.

因為櫻是只靠力量來判斷女人價值的男人,桂也看穿了深雪具有高度的戰士天份.想必深雪的力量在櫻腐臭鮮紅的眼里看起來一定很美吧.

「我看你的女人八成會變成傀儡別擔心,你會死在這里,不需要和你的女人戰斗.」

在剮出心髒前,先砍了他的脖子奸了.

就在桂揮下長劍的同時,原本翻著白眼的冬馬眼睛里重新出現了光輝.

他覺得他聽到有個人在叫他醒過來.

老爸?!

最先映入恢複意識的冬馬眼簾的就是揮下長劍的香沙薙桂.

「!」

「嘖!」

冬馬揮開桂跳起身,桂嘖了一聲後往後跳了一步.

激痛劃過胸口,雙腳也快支撐不住,但冬馬仍舊沒有倒下,繼續和桂對峙.

差一點我的心髒就被剮走了.

冬馬不斷重覆著粗重的呼吸,桂以刺人的眼神睨著他.

「你繼續睡下去的話就用不著跟你的女人戰斗了」

桂的話化作刀刃刺進冬馬的胸口.

「你剛剛都看到了嗎」

冬馬一邊回瞪著桂,一邊想起他對蘭立下的約定.

他發過誓不會殺桂,所以他必須說服桂,避免這場戰斗.

必須要打倒的敵人只有櫻一個人,他們之間的戰斗並不能為任何人帶來救贖.

就算冬馬死了,就算桂死了,深雪和燐也不會回來.

就算桂從冬馬體內剮出心髒,以『最後之月』解放了桂體內龍人的力量,也不一定就能打

櫻不可能沒有做好奪取桂解放力量後的肉體的准備.

『最後之月』同時擁有打倒櫻的可能性和實現櫻願望的可能性,也就是一把雙面刀.

要怎麼樣才能說服他?

在這麼近的距離里看著桂紫色的眼,冬馬不能不戚到要說服他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棲息在桂紫色眼里的憤怒和憎恨是如此深刻,炙熱.他的眼會把所有話語通通彈回吧.

我不能一邊戰斗一邊說服他就先讓他動不了吧

別無他法的冬馬在腰間握起拳,他試著調整呼吸,但疼痛的肺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而桂則是深深地吸氣,將長劍置於下段.他右手中指上的戒指放出虹色的光芒,瞳孔的顏色也由充血的紫色化為凍人的蒼藍.

他用『涅盤之月』解放了他身為惡魔族的潛在力量.

兩人間的空氣倏地繃緊.

「你的頭和心髒我收下了月森冬馬.」

桂低聲說道.

「沒有那個必要.」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切斷了緊繃的情勢.

冬馬和桂知道那個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屬於誰.

他們將身體及視線轉向該處,激烈的憤怒火焰在眼底燃燒.

鮮紅的發.

鮮紅的眼.

初雪的肌膚.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美貌,以及美貌的容顏上那個世界上最丑惡的笑容從無數人身上掠取了無數東西的男人.

從冬馬身邊奪走了深雪的男人.

從桂身邊奪走了燐的男人.

男人名字叫做櫻.

憤怒和憎恨取代了冬馬和桂的聲音.

櫻對著兩人微笑,慢慢地舉起手.

他的手上握著一個東西.

是什麼?

冬馬仔細地看著,發現櫻手上握的是一塊肉塊.

從上面滴下的液體濡濕了櫻的手,滴落在冰上.

「那是什麼?」

這次冬馬的疑問化作有聲,他原本只是自言自語,但桂卻有了回答:

「你不是狼人族嗎?用你的鼻子聞啊.」

看來桂已經知道櫻手上的肉塊是什麼東西了.

冬馬瞥了桂一眼後立刻又把視線栘回到櫻身上,照著桂所說的啟動嗅覺.

有好多種氣味.

冬馬自己的氣味,桂的氣味,虎龍的氣味,剛才還在這里的燐和深雪的氣味仍舊濃厚.已經聞不太到蘭和銀龍的氣味了.

還有血,櫻,和相馬的氣味.

「為什麼會有老爸的氣味?」

是他從卑龍手上救了緣之後正朝這邊而來嗎?這個想法劃過冬馬腦海後立刻就被冬馬否定.

因為父親的氣味來自櫻手上.

櫻手上握著的肉塊,血味跟父親的氣味一起散發出來不是嗎?

「是心髒.」

桂說.

「心髒?」

冬馬呆愣地重複著.

心髒.

有父親氣味的心髒.

父親的心髒.

冬馬的肩膀和雙腳失去力量,他就像個操縱線被剪斷的人偶一樣雙膝跪地.

無法壓抑的,從喉嚨深處湧起的反胃感,讓冬馬吐得到處到都是.

在這個神聖的夜里,冬馬失去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