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21)

"那是羽族斯達克城邦銀樺團武士們最得意的武術啊.當五十個以上的人可以用熟雙蘿曼單手陣的槍術時,他們會組成龍座雙月之陣,堪稱無敵的防禦,"老人沉默了一下,"不說這個,這些天你進了東宮軍營,也不必常來了,我能夠教你的東西並不多.槍術,說到底只是一種殺人的技巧,你若是沒有親身上陣殺人,始終不會明白其中最精深的東西."
"我什麼時候可以學會焚河呢?"
老人瞥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東宮的孩子是不是經常欺負你?"
"沒有!"姬野搖頭.
"撒謊!你身上總是一塊青一塊紫,難道我看不出來麼?"老人一扯他的衣領,露出的胸口上纏著繃帶,繃帶邊的皮下也是烏青的淤血.
"我也不在乎!"姬野冷冷的,"我受傷,他們比我還要慘.現在他們十個人打我一個,等我學會了焚河,我可以打二十個人,三十個人,再多的對手我都不怕了!"
老人猛地皺眉,海藍色的眼睛里閃過一道利光,"這不是一個武士應該說的話!難道你練槍,就是為了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姬野呆了一下.
"你手里的是毀滅之槍,斷一切路,殺一切人!你學會了摧城,下面就要學會焚河,然後是碎甲和心狼,你學會的槍術越多,你手中的力量越大,"老人咄咄逼人,"可是你想用這些力量做什麼呢?只是你自己的榮耀和勝利,不被人欺負?"
他忽然抓起姬野的手,用力之大讓姬野都覺得疼痛難忍.
"我的一生都無法贖完自己的罪孽,我不想你的未來和我一樣,"老人把自己手上的扳指和姬野的扳指湊在一起,"我們的手拿起武器,我們不怕死在戰場上!難道不是我們有非要這樣做的理由不可麼?你為了什麼?為了錢?為了地位?或者為了榮譽?那樣你根本不配戴天驅的扳指!"
他甩掉姬野的手,坐回石頭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姬氏一脈,自古就是瘋子,你是我的學生,我不希望你也是.回去想想我說的話,最近我有些事情,你不要來了."
他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姬野不解地看著忽然發怒的老人,也只能退後行了一個禮,轉身出門去了.他的背影消失,老人才抬頭看著門邊,低低地歎息了一聲.
"求見先生."有人在門外低聲說.
老人的瞳孔忽然放大了,整個人仿佛落到了冰窖中.他攥緊槍柄,全身繃得像是弓弦,猛地擰頭去仰望空中那輪瑩白的滿月,預備要去迎接那些呼嘯著刺落的銀色羽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月下的飛影,從地面上看去,他們像是羽翼最潔白的大雁,可是他們所到之處,留下的總是染血的羽毛.
可是一切都還是靜悄悄的,月光甯靜柔和地照在周圍,並沒有如他所擔心的那樣出現殺人的白羽.
一只手把一封信插在了門上的縫隙里,手的主人並沒有現身.
"這是我的名刺,希望翼先生能夠抽空見一見後學."遞名刺的人聲音漸漸遠去,分明他遞完名刺說著話就退了出去.
老人定了定神,緩步接近門邊,抽下了信封.那是一封樺皮紙的白色信封,打開來,所謂的名刺只是一頁沒有字的窄長信箋,正中是一枚古老圖騰般的印紋.他全身微微顫了一下.
老人轉身走回了院子里.他走了七步,忽然轉身,銀色的槍鋒劃著地上的落葉推出了一條線,筆直地指向院門口.他整個人忽然變做了雕塑,再沒有一絲動靜.院子一角的火爐上煮著半開的茶,咕咕嘟嘟地作響.
"請進."
"幸甚."
說話的人終于走了出來,步伐緩慢而穩健.那是一個黑色的人影,並沒有穿甲胄,而是罩著一件束腰的廣袖黑袍.他靜靜地立在門口,挺拔修長,和背後那些高挺的樺樹融在了一起.老人的目光落在他腰間佩戴的森嚴重劍上,緩緩地退了幾步,站在姬野方才所站的圈子正中.陌生的來客這才再進幾步,踏進了院子.他拔出佩劍,劍色斑斕.
"靜岳?"
"是.不過我來這里,並非指望單憑一柄劍就取得你的信任."客人緩慢而凝重地橫起重劍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