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7節:序言 暗影之中(2)

他懶洋洋地看看四周,心里思忖著這些仆人最後將會被如何處置。仆人能聽見所有的事情。當面前的女仆開始伸展起腰肢時,他的視線從她微笑的嘴角移到她的一雙眸子上;那是一雙蒼白、空洞的雙眼,一雙人偶的眼睛,比死亡更顯死寂。

當她邁著優雅的腳步離開時,他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將水晶杯放在唇邊,但隨即又阻止了自己。讓他感到顫栗的並不是這個女孩曾經有過的遭遇,而是每次當他自認為已經找到他目前主人的弱點、當他認為自己占優勢的時候,那些所謂的弱點又會被無情地割舍,消失得一干二淨,只留給他一團困惑與憂慮。他人生首要的目標就是要找出弱點,因為所有的弱點是他能借以探查信息和施加影響的縫隙。但如果他目前的主人沒有弱點呢……

面具下的他皺緊眉頭,繼續研究其他的同伴們,至少他們身上還有大量的弱點。他們緊張的神經背叛了他們,即使是那些冷靜到還能管住自己舌頭的人也不例外;那些僵硬的姿態,那些緊拽裙子、輕微抽搐的手,這一切都逃不過他的雙眼。

依照他的估計,這里有超過四分之一的人除了那副面具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偽裝。他們的衣服透露出很多訊息。一名女子站在一條金紅色的壁毯前,正和另一人輕聲說話,那個人的身子完全包裹在灰色的兜帽和長袍里,連性別都無從分辨。那名女子會選擇站在那個地方,顯然是因為那張壁毯可以將她猩紅色的衣裳襯托得更亮眼,但她這麼做只會引起別人加倍的注意和表現出她的愚蠢罷了。她的低胸緊身服暴露了太多的肌膚,裙擺下露出的金色軟鞋則顯示出她是一位來自伊利安的有錢人,甚至可能是一名貴族。

就在這名伊利安人前方不遠處,孤獨而沉默地站著另一位姿態嫻雅的女子。她的脖頸如同天鵝般柔美,黑發在腰間卷起一重重的波浪,她背靠在石壁上,觀察著周圍的每一樣東西。她端莊且沉著,看不出有半點緊張,這很令人欽佩;但她古銅色的皮膚和只露出雙手的半透明奶油色高領貼身長袍,這種若有似無的誘惑風格,則明顯地暗示出她是阿拉多曼的貴族,除非博斯完全猜錯了,否則那個戴在她左手腕上的寬邊金手鐲必然有著她的家徽,因為沒有任何阿拉多曼家族的成員會拋棄他們僵硬的自尊,去佩戴另一個家族的家徽。這比愚蠢還要糟糕。

一名穿著天藍色高領夏納式外衣的男人走過他身邊,透過面具上的眼孔,警戒似地將自稱為博斯的男人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這男人行事的態度、挺闊的肩膀、從來不在一處久留的目光,和那時刻都好似要握住劍柄的手掌,所有這些都告訴別人,他是一名士兵。這名夏納人沒有在自稱為博斯的男人身上浪費多少時間,因為這男子彎腰駝背,不可能構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