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因連日梅雨而潮熱陰沉的空氣便化為了干爽涼風拂過面龐.
對戰假想體的鏡面面具之下,春雪猛地睜開了雙眼.無論經曆過多少場對戰,親眼確認場地屬性的這一瞬間總是令人雀躍不已.
但這次卻不同.心中被遠比場地屬性更令人在意數倍的事情占據,春雪的視線匆匆掃過夕陽照耀下仿佛金色海洋般隨風搖擺的《草原舞台》後便立刻向四周巡視起來.
當看到令自己在意的——四埜宮謠所操控的對戰假想體之身影的一刹那,春雪不禁倒吸一口氣.
正如自己大致預料的一般,是格外小巧的體形.但是覆蓋全身的厚重護甲卻給人帶來完全相反的印象.從手腕垂下的護盾以及自腰部略高處一直延伸到腳下的裙狀裝甲——兩種裝甲配在一起,就仿佛白衣和緋袴——帶有和風特色的服飾一樣.
更具沖擊性的,莫過于覆蓋假想體上半身與下半身的塗裝色彩截然不同這一事實.
身體和腕部的裝甲有著與她佩戴的量子接續通信終端相近,帶有濕潤光澤的象牙色.然而袴狀的裝甲色卻是兼並亮度與深度的厚重紅色.既不同于初代紅之王《Red.Rider》那純粹的紅色,也不像二代《Scarlet.Rain》那般帶有透明感的亮紅.那是一種更偏向于和風特色的——'緋紅’.
頭部的構造跟現實中的小謠十分相似.白色面具的額頭上覆蓋著好似前發一樣的裝甲,背面細長的穩定器也與馬尾也頗有相似之處.眼眶中與袴同樣帶有緋色透鏡賦予她一種楚楚可憐卻又威風凜凜的感覺.
對比如此鮮明的雙色對戰假想體,春雪還是第一次見到.Silver.Crow不必說自然全身都覆蓋著銀色,Nega.Nebulus的其他成員們大體也都是單一色彩.擁有多色塗裝的假想體並非不存在,但大部分都是由同一色系深淺不一的顏色構成.其原因就在于對戰假想體所冠有的色彩名與其屬性息息相關,而色彩名又只能由單一詞彙構成,所以表現出的顏色自然也只有一種——然而.
凜然站立在春雪眼前的小謠的假想體,下身明明帶有相當純粹的《遠距之紅》,上身卻顯示出同樣高純度的《特殊之白》.能將兩種不同顏色一言概括的色彩名到底會是怎樣的呢.
春雪努力將視線從和風造型的假想體身上移開,轉而看向羅列在視野左上方的兩條體力槽之中,下側那條所標注的名字上.
【Ardor.Maiden】.這就是四埜宮謠的假想體被賦予的名稱.
《Maiden》能夠理解.是少女的意思.可以說正是與謠十分相配的名字.
但是關鍵所在的色彩名,讀作《Ardor》的英文單詞,春雪卻沒能立刻在頭腦中翻譯過來.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里,只需要將視線定格在這一單詞上就會自動有翻譯窗口彈出,只可惜Brain.Burst里面並沒有如此親切的設定.雖然多多少少有些眼熟的感覺,但是可以肯定這一詞彙從未出現在中學二年級為止的英文教材中.
這個名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考慮到冒然如此提問實在有失風度,春雪又最後確認了對戰搭檔的等級欄.等級7——果然相當的高.
在不出三秒的時間內收集完這一系列情報之後,春雪首先低頭示意.
「那……那麼,請多關照.我會盡量做到不讓你失望的」
等到抬起頭來之後,春雪的思路才再次運轉起來.與自動翻譯功能一樣,文本交談的功能也同樣無法在Brain.Burst之中使用.那麼兩人之間到底該怎樣交流呢?手語,還是說眼神交流?
然而隨後,小謠的反應卻讓春雪不得不懷疑自己的雙眼,不,是懷疑起自己的雙耳來.
「請多多關照的說.還有,沒必要這麼嚴肅的哦,小鴉」
小鴉?是說我嗎?烏鴉的鴉?
不,現在不是在意這種細節的時候.剛才,好像,確實——開口了吧.小謠的假想體《Ardor.Maiden》面具上的嘴部張開,從中確確實實的傳出了聲音.
「請,請,請問,小,小,小謠……不對,那個,我該怎麼稱呼你才好……」
「除了《鈍鈍》之外什麼都可以.過去主要是被稱作《梅》的說」
——Maiden的前半部分嗎?不,比起這個.
「那,那麼……梅,那個,你現在,是在說話……嗎」
雖然因為過度驚訝說話磕磕巴巴,但是小謠卻毫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只有在《加速》期間,我才能夠像這樣開口交談.甚至說這才是現在的我之所以還流連在這個世界之中的唯一理由」
純潔無垢的聲音之中,可以感受到一股堅強的心意.與春雪那和現實世界中沒有多大差別的含糊不清的語調不同,這種流暢至極,頓挫分明的語調仿佛就像接受過專業的發音訓練般.
「可……可是,就算是在這個世界,用量子接續通信終端思考發聲的原理應該也是不變的才對……」
「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說.Black.Lotus曾經提到過與量子意識體連接深度不同有關云云」
「這,這樣嗎……我還是一點頭緒也沒……」
歪了歪頭,春雪又再次打量起小謠的對戰假想體來.
象牙白與緋紅的顏色搭配本身就已是美輪美奐,融入和風服飾的特色後更是有一種令人忘記自我般的神聖感.不,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或許跟什麼特殊因素有關也說不定.別具一格的設計和色彩搭配,不禁令人聯想到現實世界里存在的某種事物.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在哪里見到過……記得,那還是父母離婚以前,正月初一一家三口一起……
「那個,小鴉.雖然我並不介意你這樣盯著我看」
「……一起……到一家很大的神社……去新春參拜……」
「就算你在六月份才想起去新春參拜也沒什麼」
「參拜結束後,又一起去抽簽……咦,好像就只有我一個人抽到了大凶來著……」
「但是從剛才開始,導航游標就在動個不停喲」
「上面好像寫著'出師不利’什麼的……唉,你說什麼!?」
總算意識到了小謠的聲音,春雪急忙激活了視野中央的水藍色三角光標.果然,光標此時正從右向左急速變換著.箭頭所指的另一端——毫無疑問正是《敵人》的位置所在.
要問為何,因為這片絢麗的草原本來就不是公共聊天室,而是'Brain.Burst’所創造出的對戰場地之故.
「不妙……距離被拉近了好多」
一邊慌忙擺出架勢,春雪一邊確認了視野右上方的敵方組合.
其中一人是等級4的《Olive.Glove》(乙烯注:中文譯名青綠之捕手),隱約記得好像是綠之軍團的一員,不過對戰中相遇應當還是第一次.
當另一人的名字映入眼簾時,春雪眉頭一挑.
《Bush.Wutan(灌綠之烏唐)》.同樣是隸屬綠色軍團的等級3腦加速者,但春雪與這一位可有過數次交鋒的經驗.不過,至今為止在杉並一帶出現的時候,都是與他所崇拜的《大哥》,機車騎手《Ash.Roller》一起組隊出現的才對.
雖然稍稍有些不解,不過春雪立刻將疑慮拋在了腦後.比起這個,從指示光標的劇烈振幅救可以看出敵人已經接近到了二十米以內的范圍內,距離接觸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明明如此.
「……在,在哪里!?」
全身戒備,春雪拼命的盯著光標所指的方向,可視野之中卻只有茂密的野草隨風搖擺,連敵方假想體的影子都無跡可尋.恐怕對方一定是將身體壓低到極限,在草叢之下俯身潛行吧.
正當春雪驚慌失措時,一旁的小謠開口了.
「小鴉,對方好像是分成了前鋒和後衛兩路.後面的就由我來牽制,前鋒就拜托你了.期待你的精彩表現喲」
隨後便朝著右側消失不見了.
從對戰之前的口風來看,隱遁許久的小謠之所以在此時出現在春雪等人面前,跟黑雪姬所策劃的《災禍之鎧淨化計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而小謠是否會同意協助就要看春雪這一戰的表現了.
這麼一來,就算不能秒殺對方也至少要表現的從容不迫才行.可如果連敵人都發現不了的話這一切根本無從談起.不斷從左邊按照螺旋狀路線接近的對手毫無疑問即將抵達距離自己十米以內的范圍之中.一旦被突破這一界限方向指標就會隱去.雖然集中了全部精力,但是任意搖擺的草從中依舊看不到敵人的身影.
——對了,聲音.
春雪猛然閉上雙眼.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耳朵上.敵人穿行草叢的聲音跟風吹拂草叢的聲音應該會有微妙的差別,只要捕捉到差別產生的位置就可以了.
兩秒過後.
「……這完全沒法區分嘛!」
春雪沉吟著再次睜開了眼睛.從四面八方壓來的'刷刷刷’的音效聽起來沒有絲毫區別.差別到底在何處,真正想要區分的話必定需要非同一般的訓練吧.
眼睛也不行,耳朵也不行.如果用翅膀飛起來的話或許還有發現的可能,但是對戰才剛剛開始必殺槽還是空空如也,周圍也沒有可以破壞的物體.
就在春雪焦躁不安的空檔,視野中的指標忽然消失了.正確的說,還有一個淺色的指標殘留著,但是那是指向遠處地方後衛的方向,此刻根本派不上用場.
前鋒——雖然不清楚是Bush.Wutan還是Olive.Glove中的哪一個,但是如今一定已經移動到了距自己半徑十米以內的位置,為了給Silver.Crow造成出其不意的打擊而等待著機會.雖然也有主動潛入草叢匍匐前進這一招,但是這樣一來Silver.Crow最大優勢的機動力就無法得以體現,進而被敵人拉入純粹的肉搏戰之中.
如果是平時的對戰,現在就應該作出開局被壓制的心理准備,小心積蓄必殺槽將勝算賭在中盤之後的飛行戰之中.甚至說這堪稱是春雪的基本戰術.裝甲薄弱而攻擊距離又短的Silver.Crow原本就不適合陸地之上的格斗戰,因此無法飛行的期間處于劣勢也是理所當然的——
心中一直是這麼想的.
但是,四埜宮謠卻說了.想要見識春雪的實力.
所謂實力就是《真正的力量》.真正就是毫無保留,也不容任何借口的意思.更何況,這場戰斗跟《淨化計劃》的成敗息息相關.
——真的就無計可施了嗎?這種狀況下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想到這里,春雪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是那個人,與Silver.Crow同樣屬于近戰,高機動型的黑之王BlackLotus會怎麼做呢.當然不可能像這樣漫無目的的亂找一氣.一定會在某處悠然站定,默默等待敵人發動攻擊的瞬間來臨,一擊決定勝負.沒錯,只要敵人也是近身類型的,在發動攻擊的瞬間一定會從草叢中起身.
當然,我方會失去先機這點毫無疑問.就算能看到敵人也已經不可能先發制人了.但是就在一周之前的直接對戰中,那個人讓自己體會到了由守轉攻的技術的存在.雖然不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是嘗試之後的失敗總比放棄一切只是呆站著要好百倍.
春雪放松全身的力氣,雙眼半閉.
頭腦中浮現出上周BlackLotus的身影.
Silver.Crow全力全速的右直拳被黑之王堪稱悠閑的動作接下.比起說是《快》更像是《毫無累贅》的動作.並非生硬的彈開對方的攻擊,而是承受力道,改變角度再釋放出去.這種技巧就是黑之王所說的《柔法》,即是所謂的《防禦反攻》.
明明沒有絲毫動作,一陣清脆的響聲卻在春雪意識中響起,隔絕了周圍的噪音.這是春雪集中到一定程度後會產生的《加速感覺》,但是在如此放松的靜止狀態下有所感應還是第一次.
經過了一段不知是長是短的時間後終于到來的敵人的攻擊,被春雪既不靠聽力也不靠視覺而是從地面的震動中判明了位置.
——右後方!
揚起右手轉過身去.從草叢中起身試圖出拳的,是憑著一身琉璃綠塗裝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小個子假想體《Bush.Wutan》.
令人不禁連想起某種靈長類動物的滑稽面具,與前屈的身體和精悍的雙腿相比雙腕格外粗壯而修長.恐怕他就是靠著這對手臂在草叢之中《游》過來的吧,難怪聽不到任何腳步聲.
矮小的體型在這一地形中也成為了優勢.從春雪的角度來看,這一拳就像從草叢中憑空冒出來的一樣.等到辨認出敵人的時候,拳頭距離臉部只剩下了數十厘米的距離.包括場地不適合立足的原因在內,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喝喔」
或許已經認定初擊必中,Wutan鼓足氣勢大吼了一聲.相對的,春雪只是一言不發張開右手接住了對方的拳.
敵人右勾拳的駭人威力從手掌傳來.現在的體勢下就算強行防禦也只會被震開雙手,臉部受到痛擊而已.反之,試著去順應對方的動作,將自己的動作融入其中只去改變攻擊的方向.要領就是《圓的動作》.過去曾經占據了自己每日大部分時間的模擬壁球游戲里,如果一味擊回超高速的球只會讓球速無限加速,所以偶爾也要用球拍以圓滑的環繞動作抵消球的威力.
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感覺,春雪一邊迎著對方的拳頭將手掌逆時針旋轉.無法被抵消徹底的殘余力道讓右手的裝甲咯吱作響,但與此同時也可以確切感受到拳頭的軌道在一點一點地偏移.
當時的黑雪姬隨後便將攻擊軌道一口氣轉變了一百八十度,把春雪甩到了身後.如此高超的技術自然無法模仿,但是只要使軌道向左下方偏移十度左右,至少就可以躲開直擊的判定了.摒住呼吸,咬緊牙關,慎重,慎重地將Wutan的拳帶入自己的回旋動作之中.
——嗤!
微小的摩擦音過後,左側臉頰上劃過一絲灼熱感,HP槽也被削減了數點,但是巨大的拳頭只是一瞬掠過春雪的面具後便滑向後方,同時Wutan也重重的踉蹌了一步.恐怕是因為只有手腕和肩膀過度發達,使得站立攻擊時身體的重心過高的緣故吧.
想到這里,春雪下意識的伸出右腿,朝著Wutan短小的雙腿掃去.
「唔呵!?」
伴隨著悲鳴聲,草綠色的假想體咕嚕一下向前翻滾.以背朝下的姿勢栽到了地上.伴隨著咣當的撞地聲,即便有茂密的野草作為緩沖Wutan的HP還是下降了數個百分點.
——做到了!這也算是有模有樣的防禦反擊了!
雖然內心一陣痛快,但是現在就慶祝勝利還為時過早.Wutan已經再次潛入草叢中,只有刷刷刷的高速移動的感覺傳遞過來.想必是在謀劃下一次的奇襲.緩緩放下腰,靜下心來感覺周圍.
第二擊來的要快上許多,短短數秒之後,震動便從背後傳來.右手比視線還要更快的繞到後方,在感到抓住什麼的瞬間便開始向外劃出圓形軌跡.
等到轉過身去,映入眼中的已不再是左直拳而是再次失去平衡的Wutan.雖然對方也試圖強行修正拳頭的軌道,但結果反而讓左腳踏空失去平衡,春雪見狀反射性的將左手也按到Wutan的左拳上,順勢背到肩頭.
「喝啊」
隨著一聲短喝全力投了出去.比剛才飛起更高的Wutan在空中翻了幾翻之後頭朝下栽進了草叢之中.這一次似乎連天然緩沖帶也無法吸收所有沖擊,伴隨著傷害特效HP槽被削減了近一成.
Bush.Wutan一段時間就保持著雙叫伸出草面的倒栽蔥狀態,終于靠腕力猛地彈跳起來,身子倒轉一百八十度後站穩腳跟.原以為他還會再次下潛,但這次只是後退了幾步,刷的指向春雪.
「唔呵呵,不愧是Ash大哥永遠的對手呀!」
聽到預料之外的台詞,春雪茫然的眨了眨眼.「唉……是,是這樣嗎?」稍顯無情的話語一不小心脫口而出,好在Wutan絲毫沒有在意的意思繼續喊著.
「想不到還會使用如此別具一格的防禦技術啊!在草原地形上咱沒能取得FirstAttack這還是第一次耶!不過如果以為這樣就能贏過我們可還太早了!如果放棄站立技而改用寢技的話,咱在這個場地上可是超級無敵!的哦!」
「嗚」
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難得領悟了黑雪姬直傳的《柔法》,但在理論上對于投技和關節技都是無效的.如果雙腳在草叢之下突然被一雙巨手抓住,一定會不由分說地陷入滾地戰之中.
但是,看著慌張失措的春雪,Wutan卻只是「切切切」地晃了晃右手的食指.
「但是在這里使用寢技的話各位觀眾一定不會放過咱,因為那樣一來根本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嘛—」
聽到這句話春雪隨即向四周瞄了一眼,除了在一段距離外看著春雪的四埜宮謠——《Ardor.Maiden》以及仍在遠距離移動中尚未現身的《Olive.Glove》之外,還有三四名觀戰者的身影.周圍並沒有較高的地形,所以他們也同樣站在草叢之中.確實,就算春雪和Wutan在草叢下打的再火熱他們也無從知曉.
「……那該怎麼辦?啊,如果你說用掰手腕決勝負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春雪的事前提醒讓Wutan若有所悟地左掌與右拳一拍.
「哦哦,這可真是個不錯的主意呢.不過你那不中看的細小手腕還不夠格與咱那燃燒的力量結晶較量呐—.因此,咱就破例讓你見識一下剛剛到手的新招吧!!」
「新,新招?」
這可不得不令人小心戒備.據春雪所知,Bush.Wutan的武器除了那對異常發達的雙臂之外就只有消耗必殺槽將雙臂伸長三倍以上這一能力了.上周戰斗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等級3了,所以不可能是靠升級獲得的必殺技或者能力.如此一來不是消耗點數購買了強化外裝,就是自己研究出了新的戰術,無論哪一邊都需要格外小心.
面對放低身體,繃緊神經得春雪,Wutan卻只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說著挑釁的話語.
「喔呵呵,如果你是覺得能像上周的領土戰一樣輕松取勝才亂入進來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咱已經不是上周的咱了,睜大眼睛看好……這就是,重生之後咱的力量!!」
站定,雙手在胸前誇張地交叉,短短的蓄力後,猛地向左右張開,同時——喊到.
「《IS模式》發動!!來吧!!」
I……IS模式?
雖然因為聞所未聞的技名而感到疑惑,但春雪加倍繃緊神經小心提防突然有飛行道具出現.
但是,接下來的場面卻超出了一切預料.
隨著吧唧一聲,從Bush.Wutan草色的胸部裝甲中心浮現出了一塊神秘的物體.那是直徑有五厘米左右的黑色半圓.雖然帶有深色的光澤但卻並非金屬質地.塑料,不,那時更接近于生物的濕潤光澤.
隨後,仿佛是要印證這一猜測般,半圓表面仿佛睜開的眼睛一樣,沿中線一分為二.從中浮現出的《眼球》帶著令人聯想的鮮血的深紅色光芒凝視著春雪.
隨後——.
轟!一股驚人的壓力從Bush.Wutan全身釋放出來,產生的氣浪將周圍野草沿放射性壓倒一片.明明還隔著十米的距離,春雪軀體表面卻也承受著針刺一般的尖銳壓力.
包裹在濃厚陰影之中的Wutan用異常渙散的雙眼定焦在春雪身上,從正面毫不猶豫地沖了過來.伴隨著怒吼揮動右拳,大聲喊出從未聽到過的技能名來.
「吼喔喔喔……《Dark.Blow》!!」(乙烯注:中文譯名暗黑沖擊)
嗡嗡嗡,隨著沉重的振動聲,一層黑暗覆蓋在拳頭之上.令人不禁聯想到巨大鐵球的重拳朝著春雪壓來.
「嗚……」
現在施展《防禦反攻》還來得及,但是春雪卻被一股莫名的惡寒侵襲,不由自主地改成了回避動作向左跳出,堪堪避開了攻擊.
下一刻,連抓住對方空隙追擊都忘卻了,春雪只是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Wutan揮空的拳頭順勢打在地上——如同隕石墜落般,將地面連同生長在周圍的野草一起轟飛了.
對戰場地的地面可不像建築物與岩石一樣那麼容易被破壞.僅憑一擊就能造成如此深的大坑,足可見其威力非同尋常,如果當時妄圖接下攻擊的話,這股恐怖的力量一定會盡數落到自己的右手上吧.
——那是什麼!?必殺技……不,是強化外裝嗎!?
因為驚愕無法言語的春雪反射性的確認了Wutan顯示在HP槽之下的藍色線條——必殺槽.
必殺槽根本沒有減少分毫,或者說原本就沒有積蓄多少.明明如此,從Wutan的全身上下卻發出含有紅色磷光的黑色光幕.
不消耗必殺槽而產生的持續發光現象,在加速世界中對此只有一個解釋.
即是'過剩光’.這是隱藏在一般運動系命令背後的另一套假想體操作回路,《想象力制禦系統》在處理由強大想象力時將溢出的信號化作光線,進行可視化處理的結果.
至此,春雪終于領悟到了《IS模式》的含義.
那想必是'Incarnate·System·Mood’的簡稱無疑.換作習慣用語的話即是《心意模式》.現在環繞著Wutan全身的光幕就是禁斷之力心意模式正在發動的證據.
但是,為什麼.在習得心意系統之前就應該被告知在一般對戰中率先使用心意是最大的禁忌才對啊.還有,附著在胸口的黑色眼球又是什麼.心意是緣自使用者內心的力量,根本沒有必要借助那種道具才對.
面向陷入極度混亂的春雪,放出漆黑波動的Wutan再次從正面撲來.
「唔……喔喔喔喔」
伴隨著低沉混濁的吼叫,右拳再次大幅揮起.雖然總算回過神來,但是已經沒有向兩側回避的余地了.明知是一次冒險的舉動,但別無選擇的春雪只得伸出左手,將希望寄托于柔法的力量.
「唔喔喔……《Dark.Blow》!!」
伴隨著與剛才同樣的技名,Wutan轟然揮出右拳.
春雪用手掌接下了過剩光比之前又更勝一層的拳頭.
仿佛會被凍結一樣的冰冷,從手上傳來這種感受的瞬間——.
伴隨著高亢的破碎音,Sliver.Corw的左腕化為無數的金屬碎片四散而去.
「嗚啊!」
明明是處在痛覺減弱的一般對戰場地,但是神經被扯裂般的劇痛還是讓春雪忍不住叫出聲來.然而Wutan的拳卻沒有因此減緩分毫,朝著臉部徑直飛來.
拼命扭頭避開,但面具的一角還是被拇指擦過.又一次,被灼燒般的痛感侵襲全身.巨大的壓力將春雪整個人押到地面上.
從上方俯視著失去了肘部以上的左腕,面具上的劃痕處還不斷迸出青白色火花的春雪,Wutan緩緩收回右拳後,又接著將左拳抬起.
多少有些滑稽的面具上透出的眼神,與上周相遇時,不,與數十秒之前那個熱衷于對戰充滿活力的眼神截然不同.仿佛對于此刻的他來說只有破壞與屈服才是興奮的源頭一般.
附著著粘液般的暗之波動的拳頭第三次襲來.春雪拼命抬起後背,在倒地的姿勢下張開金屬雙翼,十枚羽翼全力揮動起來.
零點一秒前春雪所停留的地面被Wutan一拳貫穿.一邊看著這令人膽寒的一幕,春雪一面拼死的拉開距離急速上升.直到到達了二十米的空中時才終于懸停在空中.
連狀況都尚未摸清.不,或許只是不想承認事實吧.在面具下面生硬的動著嘴,擠出語言.
「W……Wutan……為什麼……這一招,到底是……」
得到的回答——
只是朝著上空突出的巨大右手.厚重的沉吟聲從面具之下傳出.
「……就算飛到天上也沒有用的啊……」
張開的五指中央可以看到黑色的光芒聚集,凝縮著.隨後,響起了帶有些許扭曲效果的喊聲.
「《Dark.Shoot》」(乙烯注:中文譯名暗影彈)
伴隨厚重的震顫音,從Wutan的手掌之中射出了漆黑的光束.
已經超越了驚訝的程度,春雪只能呆呆的看著迎面飛來的漆黑長槍.雖然下意識間也試圖擺動羽翼回避,但是為時已晚.
轟,伴隨著沉重的沖擊,左翼中央被貫穿.金屬羽翼仿佛被獵槍射中的鳥兒翅膀一樣化作泡影.推進力的平衡被破壞,連重振姿勢的機會都沒有便落向地面.
如果場地不是草叢的話,此時的體力槽大概已經變紅了吧.看著即便如此也只剩下近五成的體力槽,春雪一邊戰栗于Wutan心意技的恐怖威力,一邊勉強支起身體.
刷,刷,踏過草叢一步步接近的Bush.Wutan在春雪面前停住腳步,滿臉獰笑著.
「……怎麼樣呀,咱的新招的威力如何.了不起吧?說是完美無缺天下無敵也毫不為過不是嗎……?」
胸口中央,深紅色的《眼睛》咕咚咕咚的搏動著.忍受著那饑渴的視線,春雪用微弱的聲音問道.
「……為,為什麼……這種力量的,你是,怎麼得到的……」
冷靜想來,一定是有人教給了他心意系統的使用方法,就像曾經由Sky.Raker傳授給春雪,紅之王Scarlet.Rain傳授給拓武那樣.但即便如此,有一點仍舊令人無法認同.
心意系統的四種力量——即'射程’'移動’'威力’'防禦’擴張的四項能力,原則上只有與假想體屬性吻合的能力才能被掌握,這是由仁子所提到的大原則.但是眼前的Bush.Wutan在色系之中明明屬于跟《遠距之紅》對極位置上的《防禦之綠》,卻用遠距離的光束攻擊將春雪從空中擊落下來.這明顯是《射程擴張》的心意攻擊,而在那之前他也使用過《威力擴張》的拳擊.這兩種心意的同時熟練掌握是不可能實現的.強如由仁子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無法使用與自己屬性相反的《威力》跟《防禦》兩種屬性.
與自己對峙的Wutan將壯碩的雙臂垂在兩側,瞄了一眼胸口的'眼球’.從他的口中傳出了仿佛小孩子在分享秘密一般隱秘卻又飽含熱情的語氣.
「……不是告訴你了嘛?到手的……是朋友送給咱的哦,這個《IS模式訓練插件》……簡稱ISS插件」
「送……送給你的?ISS……插件?」
呆然地喃喃著遠遠出乎意料的說明.
訓練插件,這一單詞倒是相當熟悉.現實世界中有各式各樣的教育企業面向兒童提供者這種各樣的訓練插件.鋼琴訓練插件,棒球訓練插件,自行車訓練插件.只要將這些裝入量子接續通信終端,就會在完全潛入環境和擴張顯示環境中受到虛擬教室的耐心指導.就連春雪小時候也曾經借助過《語言訓練插件》的照顧,這也算是他不為人知的一段黑曆史.
但是現實世界的企業自然不可能生產面向加速世界的《心意系統訓練插件》,更何況心意原本就不是可以憑借安裝插件便能夠簡單掌握的力量.而且Wutan自己也提到是朋友送給自己的,恐怕是某個腦加速者告訴Wutan『用這個可以練習心意系統』並將黑色的眼球轉交給了他.
那麼,是從誰那里得到的呢?難道……,難道是.
「這個……這個《IS模式訓練插件》……是Ash.Roller交給你的嗎……?」
春雪問出了自己最擔心的事情,Wutan一瞬間露出難以言欲的表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不是的啦.這件事對Ash大哥……暫時還是保密的.因為咱感覺……大哥對這一類的事情似乎不怎麼感冒的樣子……」
聽到這里,春雪悄悄地松了一口氣.Ash.Roller曾經接受自己家長SkyRaker極其初步的心意訓練.這樣的他不可能會對ISS插件這種可疑的東西出手才對.
但是,就在春雪感到慶幸的期間,Bush.Wutan卻將臉貼近過來,更加激動悄聲道.
「……不過,托這個插件的福咱已經變強了這麼多,大哥也一定會為咱感到高興的.烏鴉兄你也是這麼想的吧?一周之前還被烏鴉兄打得體無完膚的咱現在卻靠《IS模式》獲得完勝,大哥知道了一定會超開心的吧?GIGA·Coo——l!這樣子吧……?」
「…………」
看到寄宿在眼前Wutan那滾圓雙眼中的興奮光芒,春雪深吸了一口氣,反射性的搖著頭說到.
「……不,不是這樣的.你錯了,IS模式……不,心意系統的能力不是靠那種插件就可以輕易掌握的.首先要敢于面對自己的《心之傷》……了解自己力量的源頭,力量的真正含義才行.不然的話,自己反而會被心意的黑暗面所吞噬……」
「說教是嗎」
Wutan不屑一顧的反應讓春雪立刻啞口無言.將面具靠近到幾乎要相互貼在一起的距離,幾分鍾前還一副開朗語調的腦加速者用嘶啞的聲音說道.
「……烏鴉.聽你的口氣,關于這種《力量》你好象也多少知道一點的樣子……但是,在上周的比賽里你應該也親身體會到了才對.亂入進來的十號機僅靠著《IS模式》的力量就把我們的穿梭機以及載著數百人的觀眾席瞬間鏽化了.IS模式里就是隱藏著這種了不起的力量.強大到可以無視加速世界規則的究極力量.然而有一群卑鄙的家伙明明知道這種力量卻刻意隱瞞起來.事到如今還糾結于力量的意義又有什麼用.不,比起這個……你該不會在以前的戰斗力也用偷偷這種力量作弊取勝的吧……?」
Wutan的右手像大蛇一樣扣住了春雪的喉嚨,用壓倒性的力量將整個個身體提了起來.近在眼前的,原本是綠色的眼睛如今卻周期性地閃耀著紅黑色的光芒.不經意間,春雪注意到眼睛閃爍的周期與胸口《ISS補插件》眼球的周期完全同步.
「不變強的話,根本沒有意義呀.不變強的話,勝率也沒法提高,只能永遠做軍團的小卒,最終漸漸失去點數默默無聞的從加速世界里消失.反正從一開始就帶有《飛行能力》這種罕見力量的你根本沒法理解我們敗者腦加速者的感受」
——能理解.我比誰都更能理解這種感受.無論在現實世界里還是加速世界里,我從未有一次認為自己是贏家.
本想要這麼回答,但是Bush.Wutan卻以瘋狂的聲音搶在前面繼續到.
「……但是,這個《ISS插件》卻能讓我們這些失敗者也有機會獲得力量.不,越是敗者才越能夠變得強大.你也看到了吧?才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咱就已經將《IS模式》掌握得這麼熟練了.有了這種力量,無論是近戰型還是遠距型都不是對手.就連那些嘲笑過咱的軍團的家伙們也好……還有大哥,不,連Ash.Roller那家伙也不是咱的對手.強大……沒錯,咱才是最強的!!」
不僅是聲音,連語氣也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將Silver.Crow高高提到半空中,Bush.Wutan咆哮般吼道.
「太強了……咱實在是太強了!根本沒有必要跟人搭檔!《Olive.Glove》這場對戰結束之後我也要跟你一決勝負,看看你跟我的《IS模式》到底誰的更厲害!在哪里啊Olive!好好看我怎麼結果這家伙吧!」
荒謬的事態發展跟Bush.Wutan過于劇烈的變化讓春雪無法認清現狀,麻痹的意識中春雪茫然思考著.
Olive.Glove是這場對戰中Wutan的搭檔.或許也是綠之軍團里面的同伴吧.聽他的口氣Olive那邊也得到了《ISS插件》,就是說春雪所遭遇的《全屬性心意》Olive也一樣可以使用.這樣一來,與之對抗的四埜宮謠現在又是什麼狀況呢,該不會同樣被擊敗的體無完膚了吧…….
在春雪准備確認視野上端體力槽的前一刹那,右邊傳來的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撥開冷風中隨意搖擺的草叢,從未謀面的對戰假想體一步步接近著.
裝甲如其名一樣是帶有些許褐色的綠——橄欖色.全身都像樹枝一樣纖細,只有膨脹的雙手顯得格格不入.胸口正中央和Wutan一樣附著著漆黑的半球.
但是眼瞼卻幾乎閉合閉著,《眼睛》從中只露出一線.紅色的光芒也不規則的閃爍的,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仔細看去,Olive.Glove行走的姿勢也有些格外怪異.步調飄忽不定,顫顫危危一步步踏過來.簡直就像——要逃離什麼一般.
「……Olive?」
聽到Wutan不解的聲音,細身假想體緩緩抬起了頭.縱長的面具上,兩只眼睛突然大大睜開.
「……Wutan……救……我……」
微弱的聲音戛然而止.匆匆轉身,像是在畏懼著什麼般探出右手.樹根一樣粗糙的手指上浮現出薄薄一層光幕.
「D……《DarkShoo……》」
哚,一聲微響蓋住了技能的名字.
那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全體纏繞著火焰的細長木棒——火矢貫穿Olive左胸的聲音.
刹那間,假想體全身迅速破碎,消散了.也就是說,體力槽已經化為了零.反射性的,春雪確認了視野上端那四條——不,如今還剩下三條的體力槽.
Bush.Wutan的體力還剩下八成有余.Silver.Crow的幾乎被削減了一半,而對戰搭檔的四埜宮謠——《Ardor.Maiden》的體力槽,還是對戰開始時的樣子,一點也沒有減少.
那只《眼》,Wutan所謂的《ISS插件》既然出現在了Olive的胸口,說明Ardor.Maiden也同樣遭受了先制的心意攻擊才對.實際上知道剛才Olive還打算釋放Wutan所用過的遠距攻擊《DarkShoot》.那一招自然不可能是最初的心意攻擊.明明如此Maiden卻連擦傷也沒有受到嗎.
連呼吸都忘記,春雪從Olive消失的位置緩緩抬高視線.
二十米之外的地方,可以看到白衣與緋袴般雙色纏身的小巧假想體.全身的裝甲沒有絲毫暗淡.精致的左手上,握著一件最初並不存在的物體.幾乎跟身高等長的細長的木棍,上下端有著舒緩的弧度,兩個末端被纖細的弦連在一起.那正是——長弓.
朝向單手單翼的Silver.Crow跟扣住其喉嚨將其提在空中的Bush.Wutan,Ardor.Maiden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左手將長弓緩緩提起,懸空的右手搭上弓弦,輕輕一拉.
頃刻間,原本空無一物的手上幻化出了一道熊熊燃耗的細線——火矢.挺起後背,抬高右手,小謠以令人沉醉般優美的動作拉開弓弦.
仿佛時間停止般,一瞬的靜止.下個瞬間,右手一瞬間如閃電般掠過,同時左手的手腕迅速抽回.
「嗚…………」
悶哼一聲,Wutan將春雪拋到一旁,用左手將火矢拔出.被拔出的瞬間火矢便融入空氣中消散,但是在那之前Wutan的體力槽已經被削減了一成有余.
感歎著火矢驚人的威力與精確度,春雪以及Wutan恐怕都被Ardor.Maiden挽弓射箭的英姿震懾,動彈不得.瑟瑟搖曳的草原之海上,和風造型的假想體像滑翔般接近過來.論體型的話明明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小巧,但是壓倒性的存在感卻好像連周圍的空氣都可以點燃.借用由仁子的話來說,真是《難以置信的情報壓》.
來到春雪和Wutan身邊的Ardor.Maiden,雙手水平持著長弓,以無比威嚴的聲音說道.
「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原本想盡量拖延這邊的戰斗,沒想到事出有因不得不率先結果掉Olive了」
仿佛無傷的勝利才是自己的失策一樣搖著頭,若有所思的獨白.
「《ISS插件》……這種東西一旦在加速世界中傳播開來,造成的後果不可估量.必須盡早阻斷發布的源頭才行……」
抬起頭來,用峻烈的雙眼盯著Wutan,小謠以嚴厲的口吻苛問道.
「Bush.Wutan,將這個插件交給你的人到底是誰?」
草綠色的假想體被威壓所迫,向後退了一,兩步.或許與精神狀態有所聯動,胸口'眼球’上的光芒也不規則的閃爍著,連籠罩全身的黑色光幕各處也激烈的搖曳起來.
Wutan不斷地左右搖晃腦袋,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不,不能說……的啦……咱保證過,不會透露消息的……」
「這樣啊.如果是約定的話就沒辦法了」
小謠干脆的點了點頭,接著又用更加嚴厲的視線貫穿著Wutan,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我可以肯定,這個力量從你這里奪去的要遠比賦予你的更多.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用我的假想體屬性之《火》將寄生在你身上的異物淨化.現在的話還來得及.很遺憾,Olive方才已經拒絕了這一提議……你怎麼選擇呢?」
這句話中所包含事實的意義之重大,春雪並沒有立即體會到.
直到過去了一秒左右,這才終于驚訝的睜大了雙眼.
可以淨化寄生在身上的異物.小謠確實是這麼說的.這可不是任誰都可以輕易做到的事.以前聽黑雪姬跟楓子提到過,淨化帶有寄生屬性的物品,只有懷有及其稀少的《淨化能力》之人才能夠做到這一點.
這麼說——眼前的四埜宮謠,《Ardor.Maiden》正是那極為稀少的能力者之一.黑雪姬所策劃的《災禍之鎧淨化計劃》之關鍵.除去憑依在春雪身上的Chrom.Disaster因子的執行者.
站在忘記了左手與左翼的疼痛,只是呆呆站著的春雪面前,小謠象是催促一般輕輕點了點頭.
離開數米的地方,Bush.Wutan身上的黑色波動變得越發稀薄,輕聲地喃喃道.
「咱……咱……咱只是……只是想要變強……變的像大哥一樣……強大…………」
向前,邁出了一步.垂下雙臂,微微顫抖的頭,確實可以看出打算點頭的意思——就在這一刻!
胸口的眼球,突然整個張開,腥紅色的光芒激烈的搏動著.與之同步,Wutan自己的眼中也出現了紅色的光芒.仿佛只是一件物品的眼球對Wutan的精神展開了干涉一般.
「…………不行……這力量是咱的……咱的力量……咱的強大……」
聲音徐徐低沉下去,漸漸發生了扭曲.全身上下再次覆蓋上厚重的光幕,松開的雙手又一次緊握成拳.
「決不會讓給任何人……其實你是打算偷走吧……打算從咱這里奪取力量對不對……別做夢了……別做夢……」
蠢動著不斷念念有詞的Wutan,突然抬起了身子.從雙眼和胸口的三處,暗紅色的光線仿佛纖細的長槍般迸射而出.
「這是屬于咱的力量,咱的《IS模式》,想要偷走的話……就先嘗嘗這個吧」
高高舉起凝聚著黑色光芒的右拳.
「喔喔喔喔喔……《Dark.Blow》!!」
Bush.Wutan打算將比自己還要矮小的Ardor.Maiden從上方碾碎.
「啊……」
下意識的,春雪踏出一步試圖擋在拳頭下面.但是輕輕抬起的小遙的左手卻搶先一步制止了春雪的動作.
同時,空無一物的右手舉到頭頂.與Wutan巨石一樣的的重拳相比,那五指就像新生的嫩芽一樣纖細.沒可能擋得住,春雪這麼想,然而.
瞬間,Ardor.Maiden的右手上燃起了微弱的橙色光芒.清靜通透的火焰覆蓋了小巧的手掌.
從天而降的剛拳將精致小手粉碎——的前一瞬間,嘎啊啊啊啊!!巨大的沖擊聲傳出.產生的沖擊將春雪連同周圍的草叢一並向後推去,但是此刻的春雪卻只是呆呆看著眼前的光景.
Wutan和Maiden的手並沒有直接接觸,在五厘米左右的空隙內,黑色的光芒跟透明的火焰正激烈的互抗拒著.周圍不斷爆起白色的火花.兩者的想象力,正努力地不被對方《覆寫》而爭斗著.也就是說,面對Wutan的心意攻擊,Maiden正在用自己的心意進行防禦.
但是兩者的樣子卻大有不同.相對于因為憤怒與殺意表情扭曲的Wutan,小謠卻只是靜靜的舉著右手而已.她的表情上甚至可以看出一絲莫明的哀愁.
不經意間,一句話靜靜地傳進了春雪的意識深處.
「Bush.Wutan.你的想法是錯誤的.心意……你所謂的《IS模式》的力量並不可以通過別人的給予,也不會被別人奪走.因為那是源自你自己心中的,自己的擬態」
「……閉嘴,閉嘴閉嘴!」
Wutan叫嚷著砸下左拳.
但在那之前小謠右手火焰的氣勢便已加強了一分.
瞬間,至今為止所保持的平衡崩壞了.Wutan的拳頭被激烈的彈開,連同身體一起倒向後方的草叢中去.
壓倒性的力量差距.小謠所使用的心意,大概是屬于《防禦擴張》的類別吧.這本應是紅色系假想體所無法使用,就算能夠使用也無法得心應手的能力.明明如此,小謠卻僅靠《過剩光》就擋下那鋼拳,著實不可小看.
Bush.Wutan似乎也體會到了Ardor.Maiden深不可測的實力.並沒有試圖再次進攻,而是順勢潛入了草叢之中.發出刷刷刷的響聲劃著圓弧遠去,最終融入風吹草動的聲音中無法察覺了.恐怕這並非是為了逃跑,而是打算從遠距離用擊落春雪的黑色光束進行偷襲吧.
「……小,不,梅,小心那家伙打算用遠距攻擊!」
聽到春雪慌張的提醒,小謠點了點頭.朝向春雪走進了數步,環視著四周.凌然的聲音再次響徹草原.
「Bush.Wutan,還有一件事你並不知道.一旦采用心意攻擊,就必須做好一個重大的覺悟.那就是,對手也同樣會用心意反擊這點」
說完,小謠又朝向春雪若無其事的說道.
「小鴉,只要一次就好,幫我擋住Wutan的攻擊.我的心意技,發動起來可是要費些時間的」
「知,知道了……誒,誒誒……!?」
不明不白的攬下差事之後春雪才漏出狼狽之相.要防住發射點不明的遠距離攻擊可不是易事.或者說是不可能的任務也不為過.
但是,小謠此時已經將視線從春雪身上移開,集中起精神來.緩緩張開雙腿穩穩站立,閉上雙眼.全身被柔和火焰般的過剩光所包裹.
突然,假想體身上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伴隨著咔嚓的聲音,一件追加裝甲從臉部兩側垂下的發狀部件之下滑落,蓋住了整個面部.帶有柔和曲線的白色裝甲上方勾畫著精細的眉線.仿佛就像'假面’一樣——不,這根本就是假面.
新生的面具上所纂刻的眼睛,根據觀察角度不同時而顯得柔和,時而顯得冷酷.完全找不到原本面具的感覺.
另一處變化就發生在左手中的和弓上.
在整體被火燃覆蓋的一瞬間,長度一口氣化作了原本的數分之一.將變為一根燃燒木棒狀的物體換到右手上,向前探出.會是火槍之類的嗎,就在春雪如此猜測時.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短棍以底端為中心平緩展開.扇形的物體如所見一般就是《折扇》.不用說飛行道具,連武器也算不上.為什麼要把難得到手的弓箭變成扇子啊!雖然有種吐槽的沖動,但是為了避免打擾小謠集中精神只得作罷.
無奈的,春雪只得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防住Wutan的攻擊,將視線向周圍掃去.
如果Wutan的過剩光跟原色一致的話或許還可以透過密集的草叢中間察覺,但黑色的過剩光卻完美的融入了草叢深處無法察覺.足音自然也聽不到.想要定位發射點可要比定位拳頭的位置更加困難數倍.
——慢著.就算可以隱去移動的聲音,在攻擊之前Wutan也必須要喊出技能的名字才行.也就是《技名發聲》.跟一般必殺技不同,想要省略發聲的步驟直接使用心意技對技術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入手《ISS插件》才不到數日的Wutan自然不可能擁有這種技術.
春雪豎起右手指尖,將全部精神集中在聽覺上.
風聲,草動,將一切噪音盡數排除在外.余下的,只有等待數分鍾前曾經聽到過一次的Wutan的喊聲.
漫長,漫長的數秒過後——終于,春雪的知覺被觸動了.
「《Dar……》」
同一時刻,春雪也睜開雙眼喊道.
「《光線劍》!!」「《……—k.Shoot》」
兩個技能名幾乎同時響起.
朝著從右後方瞄准Ardor.Maiden襲來的黑色光束,春雪揮動右手銳利地劃去.指尖之上,銀色的光芒化作利劍延伸開來.劍端與漆黑的光束相觸——.
喀啊啊啊!伴隨著刺耳的沖擊音一起,激光偏離了軌道.勉強錯過小謠的肩頭朝著暮色的天空消失而去.遠處起身的Wutan臉上掠過一絲驚愕,但是隨後又立刻沒入草叢,以高速移動隱去身影.
小謠所拜托的《一次防禦》總算完成了.但是心意技卻不會消耗必殺槽.正確地說是會消耗名為《精神力》的不可視的能量,但是Wutan的戰意還絲毫沒有衰弱的意思.可以預見下一波攻擊將會在數秒之後便到達.
不知該如何是好,春雪看向了身旁的Ardor.Maiden.
小巧的假想體戴著假面,緩緩地揮動著右手的折扇.那動作仿佛像舞蹈一般.
想到這里,春雪遙遠的記憶突然被喚醒了.
曾經在哪里看到過這樣的場景.沒錯,年幼時跟父母一起去神社新春參拜時,曾經在某處舞台上看到過.玄妙的雅樂響起,白衣紅袴的女性單手持扇翩翩起舞.其神態與此刻的小謠如出一轍,但是細節上卻有幾分不同.舞台上的女性並沒有戴面具,動作也比小謠更加激烈.小謠那緩急分明,在關鍵之處戛然定型的舞蹈不得不說是一件傑作.
早已將隨時都有可能射來的光束攻擊拋在腦後,春雪忘我的欣賞著Ardor.Maiden的舞蹈.
不經意間——從假面的口部,傳出了朗朗的聲音.明明沒有大聲叫喊,卻仿佛可以響徹整個場地般透明強韌的《歌聲》.
「《催心輪回三熱苦》」
驟然間,一望無際的草原被撼動了.蒸騰,不,是火.包裹小謠全身的火光朝著整個場地蔓延開來.那是心意之光《過剩光》.這是何等廣闊的覆蓋范圍.甚至要更勝破壞了上周Hermes.Cord垂直競速賽的Rust.Jigsaw的空間侵蝕型心意技《鏽之秩序》一籌.
屏氣吞聲的地春雪耳中,高亢的聲音繼續傳來.
「《清涼少許唯此度》」
世界——被點燃了.
轟,直沖天際的紅蓮烈焰從四面八方升起,將周圍的草原一瞬間化作虛無.整個場景被染作赤紅,無數的火粉如繁星般點綴著暮色的天空.
似乎只有以小謠為中心半徑兩米的空間之內受到保護,沒有一絲火焰侵入進來.但是渾身都沒入高熱之中的錯覺卻讓春雪不住的大口喘著氣.
Ardor.Maiden優雅地揮動著折扇.所向之處火焰無不猛烈翻滾起來,不只是草叢就連地面都漸漸被燒成灰燼.
透過火幕,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矮小的黑影.
正是Bush.Wutan,全身被烈焰所吞噬,雙手早已燃盡不複存在.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本人好像並沒有感到痛苦的樣子,只是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假想體化作火柱.春雪反射性的確認了右上角的體力槽,發現它正以驚人的速度下降減少著.轉眼間便落到了三成以下,比火焰還要鮮紅的體力槽毫不停息的削減著.兩成,一成——零.
'嘭’的一道爆閃後,人形的火焰就此消失不見.
小巧的假想體依舊優雅的舞著.默默注視著她的身姿,春雪感到心中的幾個疑問漸漸明晰起來.
Maiden的含義不只是少女而已.同樣也有侍奉神的女性這一含義.紅白相襯的裝甲色讓自己聯想到神社也是自然.因為這本身就是《巫女》的象征.
而《Ardor》的含義則是火焰.那是遠比《Fire》更加灼熱,比《Flame》更加猛烈的《劫火》.
Ardor.Maiden.
其意為,劫火之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