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也要自由戀愛2 令人旁徨的疑問

帶著濕氣的黃昏風兒,正輕拂著他的黑發。

在那扇拆下玻璃的窗戶外頭,丘陵的恬靜光風正流逝而過,盡管偶爾可以瞥見小鹿與兔子的蹤跡,卻完全看不見人影,云朵飄浮於天際,它的影子正鮮明地投射於草原上。

離開王宮之後,這三市和王都隆迪尼爾茲那充斥著馬車的石版路相較之下,要來得甯靜許多。

然而馬車內的艾力克斯卻無心欣賞外頭的美景。

馬車自王都出發以來,大約過了三個小時,在這段期間內,艾力克斯的精神全盤放在一封信件上,

那是一封在一周前寄達的信件,信封上附有淡紫色蜜蠟及紫羅蘭印記,純白信紙散發出薔薇的甘甜香氣,並記述了以下內容:

我想與你單獨談談,若方便的話,可以請你來城堡一趟嗎?

「……紫之公主。」

艾力克斯輕聲呼喚自己的未婚妻—、第二公主伊娃潔莉的昵稱。

他每看一次由熟悉的筆跡所寫下的文字,臉上就不自覺地流露出笑意·這時,艾力克斯察覺坐在對面的年老侍從正二不轉睛地盯昔自己。難道我笑得很詭異嗎?艾力克斯趕緊收斂表情,不過他仍舊抓著信紙不放,仿佛上癮似地反覆閱讀。

在重覆了數次上述行徑之後,父刀克斯終於將視線朝街外望去。

他發現一個獨特的輪廊出現在隨風擺蕩的夏單丘陵彼端,輪廓的形狀就和寄宿學校的藏書中記載的—漠一樣。

「那就是溫古雷靳城嗎?」

從外觀來看,那座建於八百年前的要塞似于相當堅固。

但是,那完全下矯飾於外貌的簡樸風格,實在過於呆板幾不討人喜歡·明加這種話對王室個敬,卻忍不住讓人想脫口而出,這人概就是所謂的曆史軌跡吧,因為昆席德王國定遠從大陸渡海而來的征服苦所建立的乇國。

「艾力克靳少爺。」

—直沉默不語的侍從尖然出聲叫住他。

將一頭灰發整理得非常整齊的牛藝侍從,以鄭重的語氣說道:

艾力克斯少爺,您的父親十分擔心您,因此我在此懇求您千萬別忘記這件事,」

「……擔心?」

艾力克斯的視線自窗外栘回,並且眯細茶褐色眼眸的,侍從卻個以為意地繼續說道:

「您將會繼承公爵家,而即將成為您妻子的公主,想必也願意成為主人的助力,家族的人都為此期盼不巳,不知這種幸福的日子要等到何年何月才會到來?所以……」

「父親和你聽說的『幸福』,指的定公土的嫁妝嗎?」

艾力克斯打斷對方拐彎抹角的話,語氣也越發嚴厲,於是侍從,(能安靜下來:等他閉嘴之後,艾力克斯便將攤開的信紙收回信封內,然後將視線落在窗外。

他凝望著蔓延王天空彼端的單原,以及位於平緩丘陵那頭的城堡。

艾力克斯藉由此景,在腦巾描繪著少女裸是奔跑的影子。

十八歲的艾力克斯同時也是布勞德爾公爵的獨牛子,換句話說,他的義務就是繼承公爵家的地位與財產,因此他的婚姻也格外重要,特別是新娘帶來的嫁妝,更是攸關傭人們的生計,若嫁妝過於微薄而使公爵家沒落,傭人的數日自然會遭刪減,就算他們想找下一任雇主,在這年頭也並下容易。

現實總是殘酷的,艾力克斯當然很明白自己下能一直沉溺於美夢之中。

然而,艾力克斯並下想許下一個沒行愛情的婚姻。

在人們的眼中,他的父親為了擭得地位及財產,所以才與公爵家的獨生女,也就是他的母親結婚,正因為艾力克斯擁有這種父親,更令他覺得自己不能與他一樣。

年老侍從低下頭,沉默了一下之後再度開口:

「艾力克斯少爺,您的父親已經犯了錯。」

「費邊,你說什麼?」

艾力克斯驚訝不已,於是不自覺地喊出侍從的名字。

這位年長的侍者遠自艾力克斯出生之前,就一直侍奉著布勞德爾家,甚至比艾力克斯的父親年長,他的灰色眼眸正凝視著自己未來的主人。

「趁主人的過錯還未波及到您前,請您早日完成終身大事吧,這都是為了您和布勞德爾家啊、」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艾力克斯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丟下這句話,而侍從以低垂的視線代替點頭。

這輛由四匹馬拉的廂型馬車,在低矮石籬圍繞的丘陵道路上奔馳著。

艾力克斯托著臉頰眺望窗外。

他在心里呼喚著未婚妻——伊娃公主的名字,並於腦海中刻畫她的倩影。

——◇◇◇◇◇◇◇——

伊娃鑽人長滿苔蘚的磚瓦之間,然後「哎呀」地發出驚歎。

「你瞧,有一輛馬車朝村子的方向駛去呢,該不會是艾力克斯的馬車吧?」

「就是那個。」伊娃指著通往丘陵那端的大道,另一只手則握著附有黃銅握柄的觀劇用望遠鏡。

但是愛莉雅卻緊抓著伊娃腰間的緞帶,為難地抿起雙唇。

「公主,您期盼艾力克斯殿下的到來是無所謂,可是算我求求您,請您退後一點吧。」

「沒問題的,在王宮的時候,我不也時常爬到風向儀之塔的塔頂嗎?況且這兒和風向儀之塔又不一樣,就算掉下去,底下也還有壕溝呀。」

「先不管底下有壕溝還是地板,請您不要說掉下去這種不吉利的話!真是太可怕了!」

身為侍女的愛莉雅拚命勸阻缺乏警覺心的主人。她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這座溫古雷斯城的守望台和位於北側宮殿的風向儀之塔全然不同,上方不但覆蓋著屋頂,而且還積了不少灰塵,供人觀賞風景的窗戶也很狹小:最重要的是,這里比風向儀之塔高多了。

「愛莉雅真愛瞎操心。」

「我當然會擔心!」

「真拿你沒辦法。」

伊娃發現愛莉雅緊抓著緞帶的手正在顫抖,只好離開窗緣。要是伊娃再不聽話,愛莉雅可能會因此昏倒吧,再加上剛才從鎮上的大聖堂傳來了五下鍾聲,意味著現在已經時值五點了,太陽就要西下,而且伊娃的雙手也被風吹得有些冰冷;或許是因為屋頂的灰塵太多,讓她的喉嚨也痛了起來。

「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使用物品向來粗心的伊娃趁著望遠鏡還沒摔壞之前,趕緊將它遞給愛莉雅保管,然後伴隨著裙擺的擺動朝樓梯間定去。

那位送她望遠鏡的人就是艾力克斯,伊娃已經在茶會上閱讀過他寄來的信了,那場茶會是在五天前舉辦的。

那天,她當晚就寫好回信,然後在隔日早晨將信寄去王都·兩天之後她就收到回信,信上詳細寫著艾力克斯將於幾天之後抵達溫古雷靳城,並且會在到達的隔日前來拜訪她,今天正是信上所寫的,艾力克斯准備從王部過來的日子。

「話說回來,您真的進步不少呢。」

在通過狹窄的螺旋階梯途中,愛莉雅忽然開口說道。

伊娃的雙手完全沒有扶著牆壁、就這麼快步走下樓梯,她微微歪著頭。

「進步?你指的是什麼事?」

「田然是指您呀。沒想到公主居然會主動邀請艾力克斯殿下,明天大概會下紅雨吧。不,應該說會降下隕引,這件事真是人稀奇了。如此一來,艾力克斯殿下的真心誠意總算有了一點回報,啊啊,我太欣慰了。」

「什麼隕石嘛……」

伊娃緊盯著這位直言不諱的心腹侍女。既然要從天而降,真希望她說的是天使之類的形容詞:另外經她這樣一說,就好像白己平常對待未婚夫有多麼冷淡似地。「沒禮貌。」伊娃輕聲反駁愛莉雅的話。

但定這件事的確很罕見。

自從兩人訂下婚約以來也已經過了兩年,這可是伊娃頭一次豐動向艾力克斯提出邀約。

伊娃會邀請他是有原岡的。

不過這個理由不方便告訴愛莉雅,畢競這件事還是秘密。

快速步下螺旋階梯、穿越狹長的出口之後,一陣風迎面拂來。主仆兩人定進沒有屋頂遮蔽的走廊,這道長廊連接了剛才那座高塔所在的西館,以及設有客房與大廳的主館。

微風掠過壕溝,從長滿夏草的丘陵吹來,一身黑色裝束的騎士吉克正迎風待命。

「您平安無事吧,伊娃潔莉殿下。」

「當然沒事,有愛莉雅陪著我嘛。」

「不,我想若是伊娃潔莉殿下,只要看到蛋糕從天而降,就算要跳樓,您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撿吧。」

「吉克,你真失禮,我才沒有那麼貪吃,如果真的有蛋糕掉下來,我會等它落地之後再去撿的。」

「公主,還是請您不要撿吧。話說回來,現實中根本不會有蛋糕從天而降,就算真的有,也一定會摔爛。」

「哎呀,那倒沒關系,就算外表不討喜,說不定還是一樣美味喔。」

「公主……」

面對如此貪吃的主人,愛莉雅只能難過地搖搖頭,吉克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倒適時地遞上一封信件。

「既然您平安無事,就請您看看這封信吧,這是雷歐哈特殿下寄來的。」

「雷歐王兄寄來的?」

那是一封直接在厚重信紙滴下封蠟的信,伊娃趕緊拆開它,並將內容念出來。

「我看看……給我的天使、我的妖精、我的薔薇,我摯愛的妹妹啊—!」

「看到和平常一樣的華麗前言,就可以知道雷歐殿下過得很好。」

吉克小聲說出自己的感想。他說的一點也沒錯,雷歐寫信給伊娃的開頭總是如此冗贅,托這段讓讀信的人及聆聽者都感到厭煩的前文之福,伊娃已經下想再朗讀了,她靜靜地將接下來的內容瀏覽一遍。

信中寫著自從歡迎會以來就一直停止公務的國王已經康複了,也逐漸開始處理事務;另外,在國王休養期間一直忙於公務的雷歐,將代理國王這訪溫古雷斯城。

「下個月二號要來……所以是幾天後呢?」

「從今天開始算的話,是在六天後。」

吉克立即回答伊娃的問題,愛莉雅才剛准備要扳手指計算。「六天後呀……」伊娃輕聲歎息。

此外,在信件的最後還附注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和以克莉絲蒂娜太子妃殿下為首的蘭比爾斯賓客們相處融洽了嗎?」

這個問題真是難以回答。

有著暗褐色秀發以及茶色眼眸的艾米爾王太子十分開朗,也相當平易近人,他從祖國帶來的兩位同窗好友也一樣,伊娃當時讀了艾力克斯的來信之後,其中一人還對她說出「要不是您已有婚約在身,我早就懇求肯尼斯國王將您許婚於我」等話。伊娃很清楚這是社交場合常見的客套話,再加上對方也是一副半開玩笑的模樣,事後也沒有再糾纏她,因此伊娃便假借開朗的乾笑敷衍過去,不過負責照顧伊娃的康妮麗,則是為難地露出苦笑。

然而,伊娃還是未能與克莉絲蒂娜見面,這位太子妃依舊沒有出席前幾天的茶會。

伊娃經常和威廉或康妮麗結伴,一同享用名義上的早餐(其實是中餐)以及晚餐,可是來自蘭比爾斯的賓客總是個別行動。

也因此,自從那天以來,伊娃就連克莉絲蒂娜的影子都沒見到。

她果真是在刻意回避自己嗎?

「……思,對了。」

伊娃手一拍,然後召喚吉克與愛莉雅,兩人默默地遵從主人的命令定過來,伊娃也立刻將計劃告訴他們。

「愛莉雅、言克,你們可以在這里等我一下嗎?我現在要去克莉絲蒂哪太子妃殿下的房間拜訪。」

「您沒有事先通報一聲,就要一個人跑去嗎!?」

愛莉雅睜大雙眼回問,伊娃點點頭。

「就算我事先通知,也只會被對方拒絕吧,所以我要用偷襲的。就算到時候被趕回來,至少也有機會瞻仰太子妃殿下的聲音或是容貌呀。」

「公主……」

「趁著現在太陽還沒下山,趕去拜訪正是時候。」

吉克斬釘截鐵地說道,完全不理會旁邊那位因擔心而皺起眉的愛莉雅,在這種時候,吉克總是能立即了解伊娃的心意。擭得認同之後,伊娃恢複平時的語氣說了聲:「那就這麼說定羅!」然後轉身甩動裙擺,朝城堡主館的方向前進。

但是她在來到三樓客房的走廊之後,才掹然驚覺一件事,

「……太子妃殿下的房間在哪里?」

我應該先問清楚再過來的,伊娃有些沮喪。現在已經將近八月底,時間梢縱即逝,白晝相當短暫,既然如此,即便這麼做很無禮,伊娃仍然決定要賭睹看——她決定要貼在每一扇門上偷聽。

要是被任何人看到她這副模樣,夏洛克德利王族的品格唯恐會受到質疑。

不過伊娃是認真的。

因為她有幾個想要解開的謎團。

據說她這雙罕見的紫色眼眸為『承諾愛子』的象徵,為了得到承諾愛子,所以王族才會迎娶伊娃的母親成為第二王妃。

話雖如此,她就是無法信任告訴自己這件事的人。

況且伊娃的確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伊娃從小就百毒不侵,而她那可以成為音癡女王的歌喉,最近也變得有點異常:更誇張的是在九歲之前,她不但不曉得自己是公主,也從來沒聽過什麼王都、王宮,更不知道自己雙親的名字。

對於自己的母親——第二王妃,伊娃只知道她在自己兩歲那年過世,她甚至不曉得親生母親的姓名。

因此,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她真的很想從克莉絲蒂娜身上打聽有關自己的事。

她認為紫色瞳孔即『承諾愛子』的象徵、第二王妃的傳聞等說法不過是謊言,並想證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可疑的家伙擅自捏造的。

「這問房間……好像不對。」

伊娃離開剛剛緊貼的門扉繼續往走廊深處前進。當然,她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腳步。

從第一間房里傳來侍從的對話聲,下一問以及下下一問房都沒有任何聲響:至於接下來的房間則傳來年輕男性的說話聲,想必是跟隨艾米爾王太子出訪的某位年輕貴族吧。

就在確認的時候,走廊深處傳來一陣聲響,是從另一頭的房間發出的。

於是伊娃停下腳步聆聽。

然而透過狹小窗戶灑人落日余暉的昏暗走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是我聽錯了嗎……?」

伊娃一邊思索,一邊踏出腳步。

這時,她似乎聽到某種東西滾落在地的聲響。

克莉絲蒂娜該不會遇到了什麼危險吧?難道有人企圖暗殺蘭比爾斯的太子圮嗎?

伊娃揪緊胸口的禮服,連忙往定廊的深處奔去。

門突然打開了。

「哇……」

差點撞到鼻梁的伊娃慌張地向後退。

慌忙之中沖出來的人,理應是蘭比爾斯的王太子艾米爾。

但是他卻惡狠狠地瞪著站在房門前的伊娃。

「什麼……!是紫之公主!?」

艾米爾先是大吃一驚,然後露出一副看見不祥之物的表情。見到他這副模樣,更令伊娃大感詫異。

「艾米爾殿下……?」

伊娃茫然地呼喚他的名字,於是艾米爾如同回神般地眨眨眼,還嘖了一聲,而後便不發一語地離開了。他並末走人其他房間,就這麼消失在走廊盡頭,而且他的身後並沒有任何侍從跟隨。

伊娃張著口目送他離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的人真的是那位艾米爾殿下嗎?方才的他與歡迎會以及茶會上那位笑嘻嘻的開朗男士給人完全不同的印象,簡直就像另外一個人,不過那頭暗褐色頭發和纖弱的背影,都指出那個人無疑是艾米爾。

若是如此,那他為何會露出那種表情,從這間房沖出來?

伊娃通過敞開的門扉、悄悄踏進房里,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繼續屏住呼吸放輕腳步。

在空間寬敞、窗戶卻狹小無比的房間里,有位身穿深紫色禮服的淑女趴在床上,原本綁奸的頭發,已經凌亂地垂落在她那微顫的纖細肩膀上。

看到這副光景,在腦袋開始運作之前,伊娃已經先喊出聲。

「克莉絲蒂娜王姊!?」


聽到她尖銳的喊叫,站在梳妝台前的年輕侍女趕緊搖搖克莉絲蒂娜的肩膀,接著趴臥在床上的克莉絲蒂娜終於緩緩起身。

「伊娃潔莉……?」

克莉絲蒂娜那頭散亂的金發零星垂落於衣襟上,她的眼睛正凝視著伊娃。看到她的模樣,伊娃知道自己的預感果然沒錯,克莉絲蒂娜的眼眶濕潤,即使身處幽暗之中,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淚水。

「王姊,您沒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嗎……?呃,對不起,應該稱呼您為太子圮殿下。請問您為什麼要哭呢?」

弄錯稱呼的伊娃雖然感到個安,卻還是朝床邊定過土、她心想,應該先幫克莉絲蒂娜拭去淚水才對。

不過早在伊娃碰觸到對方的臉頰之前,她拿著手帕的手就停住了,因為克莉絲蒂娜已經硬生生地抓住她的手腕。

「伊娃潔莉,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咦?啊,這、這是因為……」

「你該不會聽見剛才的對話了吧!」

克莉絲蒂娜的睫毛沾滿淚水,並以嚴厲的口吻質問。她已經不再流淚,也不像剛剛趴在床上顫抖時那般虛弱,而是露出強硬的眼神瞪著伊娃。

克莉絲蒂娜的反應讓伊娃更加無法掌握現狀。

「您相殿下究竟談了什麼呢?啊,難道你們吵架了?」

若克莉絲蒂娜是因為吵架而情緒激動,那艾米爾剛才的態度就說得通了,一定是這樣沒錯,伊娃如此說服自己。

克莉絲蒂娜松開了伊娃的手腕。

「你什麼部沒聽到吧。」

「咦?」

伊娃沒聽清楚克莉絲蒂娜的喃喃自語,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窺探她的神情。刹那問,伊娃被克莉絲蒂娜一把抱住,她「哇」地叫丁一聲,還嚇了一跳,一陣夜來香的香氣瞬問包覆住伊娃。

然而克莉絲蒂娜卻在伊娃的耳邊低聲說道:

「出去。」

「太子妃殿下?」

「求求你,請你出去!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你還定快回王都吧。」

她的聲音宛如歎息般細微,卻又蘊含著深切的情感。

接著,克莉絲蒂娜松開伊娃,將她的肩膀往後一推。

伊娃因此離開床鋪。

她有件事想請教克莉絲蒂娜。

為什麼要躲著我?為何連正眼也不瞧我一眼?因為她知道有關這對紫色眼瞳以及第二王妃的秘密嗎?

伊娃想要解開這些謎團。

不過一看到克莉絲蒂娜不讓侍女接近、獨自啜泣的模樣,就讓伊娃無法狠下心來詢問。

「那麼……我先告辭了。」

伊娃屈膝向她深深一鞠躬,接著轉過身去,她才一踏出走廊,房門就立刻被關上。

伊娃緩緩回過頭,望著那扇發出砰的三資關了的房門,一股夜來香的花香再度飄來,那是克莉絲蒂娜身上特有的香氣。

夜來香,筆直伸展的高雅花莖上,綻放著數朵乳白色的清麗花兒,這樣的花朵十分適合克莉絲蒂娜。

但是那芬芳柔潤的香氣,此刻卻使人分外寂寞,更令人心生哀愁之情。

剛才被克莉絲蒂娜抓住的手腕,至今仍隱隱作痛。

即使沒有留下指痕,那雙纖細手指的觸感,仍深刻地殘留在伊娃身上。

克莉絲蒂娜王姊……伊娃在心底再次呼喚她的名字。

在逐漸轉暗的暮色之中,伊娃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她只是癡癡地凝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

「你那位既可愛又美麗的姊姊不在這里喲。」

房里響起的聲音,讓停在窗邊歇息的小燕子受到驚擾而飛走。

窗外仍舊陽光不展。

今天是陰天,現在的時刻剛過止午,王弟之女康妮麗在房里用過名為早餐的中餐之後,正忙著應付第三工子威廉。

威廉完全是為了伊娃而來。

「艾力克斯殿下差下鄉該抵達這里丫吧,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相親相愛地出游了,我說的沒錯吧?」

康妮麗並未因此停下忙於刺繡的雙手,她用明朗的聲調回答。此時,威廉那對灰藍色眼眸正不悅地直盯著康妮麗。

「我沒聽說伊娃已經出門了。」

「這樣呀,她可能沒跟別人提起吧,畢競她也很久沒和未婚大見面了,大概是不想被其他人打擾,」

「伊娃不可能認為我是礙事者。」

「哎呀,你還真有自信呢,真教人羨慕。」

這句話並非挖苦,康妮麗打從心底對威廉懷抱著欽佩之意,不過聽在這位十四歲的王子耳里,卻覺得有些帶刺,於是威廉的眼神也越發銳利。

在他身後,有一位身穿青藍色禮眼的侍女走進房內。

「康妮麗殿下,有您的來信。」

「送過來吧,」

康妮麗對著侍女點頭,並停下手邊的刺繡、松開手指上套著的銀色頂針(注—),接下那封在白色信紙上蓋有鮮紅蜜蠟的信件。

「是戀人寄來的信嗎?康妮麗仕女。」

「怎麼可能,這是艾米爾殿下的同窗好友魯郡斯特大臣寄來的……啊,上面寫著如果後天天氣不錯,要不要一同出外打獵。威廉殿下,你要一起去嗎?」

「參加這種活動難保不會被流彈打中,您不覺得應該自重一點嗎?」

「哎呀,殿下是在為我擔心嗎?看來後天似乎會下大雨。」

「與其說是擔心您的性命,不如說是擔心兩國之間的交情。」

威廉冷淡地答道,他似乎無視於康妮麗滿臉的笑意。

「要是您被流彈掃中而受重傷的話,勢必會演變成外交問題,盡管兩國之間已經經曆兩代的政治聯姻,蘭比爾斯的政情還是相當不穩定,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您一不小心可能會成為※注l:用針線裁縫時保護手指的套環。打破平衡的導火線。」

「哎呀,你的觀察力還真敏銳,真不愧是第三王子,我說得沒錯吧。」

康妮麗一面將讀完的信遞給侍女,一面微微聳肩,並擺出戲譫的動作注視著威廉,不過他的表情卻無動於衷,神情和他的王兄雷歐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過面對自己表姊的態度,威廉要比雷歐來得冷淡。

因此康妮麗也不太喜歡威廉。

「真是的,你對我的態度,和在伊娃面前根本是兩個樣。」

「當然,您又不是伊娃。我最喜歡的伊娃全世界只有一人,要是沒有伊娃,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了。」

「逗份姊弟之情還真動人呀。」

這次,她對威廉說的話充滿了挖苦與嘲諷之意,威廉大可皺起眉頭,讓康妮麗看出自己因她的話而動搖,但是他卻假裝沒聽見,只是在語氣上產生些微變化。

前幾天,當您與伊娃參加艾米爾殿下的茶會時,太子妃毆下曾經來拜訪我。」

「克莉絲蒂娜太子圮殿下?」

「是啊。太子妃殿下拜托我幫她做一件事,她要我請伊娃返回王都。」

「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如果您有覺悟致使雙方王室產生嫌隙的話,為何不親自向她本人說呢?」我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威廉殿下……」

康妮麗發出歎息,她的頭也隨之暈眩。

盡管威廉的語氣由焦急轉為冷漠,但是他的聲音卻隱含著激動。他自從兩年前差點因為

一場天花而丟掉性命之後,個性就變得極度乖僻,除了當時陪在他身旁不斷替他打氣的伊娃

之外,再也不向任何人展現自己可愛或是討喜的一面。雖然這樣還挺率真的,不過一旦考慮

到他的將來,便不值得拿來表揚。

威廉似乎察覺康妮麗的想法,再次以冷淡的聲音說道:

「就這件事而言,那位太子妃殿下對外交想必很消極吧,因此,盡管我打從心底不贊同,卻還是很期待您的交際手腕。您待在這座城的期間內,就請您隨意與大家交往,無論是魯郡靳特大臣或是其他人。」

「身為一位紳七,應該對女性表達出應有的禮節吧。殿下,請你不要把我說得如此輕浮。」

「哦,所以是我弄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康妮麗怒視威廉,她並不打算乖乖接受這沒來山的侮辱,接著威廉義無情地說:

「如果您想守護自身的名譽,就請您搞清楚自己身為上弟女兒的立場,趕快跟別人訂婚或是結婚吧。」

「哎呀,若是我的父親或是兄長對我這麼說也就算了,但是威廉殿下,你可沒資格插手管我的未來喔。」

「我也不打算將心力花費在鞭策您的未來。」

「那你為何要對我說這些話?」

「您還不懂嗎?若您把這件事當真,那還真是愚蠢啊。」

威廉故意歎了門氣。康妮麗了沐浴在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下,威廉走近她,並將手伸向椅背,壓低聲音對她說道:

「您聽好了,康妮麗仕女,我之所以會跟您說這些,是為了防止將來因為某人而損及下任國王的名譽。」

聽到這句話,康妮麗放置於膝卜的刺繡差點掉落。若旁人看到她的反應,大概都會認為她的動搖或許是心里有鬼,不過威廉卻很周到,他刻意擋住侍女的視線,如此深思熟慮的態度完全不像十四歲少年應有的思維,這一切也今康妮麗相當不甘心,尤其是威廉那有如銀器般冰冷至極的目光。

「康妮麗仕女,如果您對我的兄長有意思,那是您的自由,不過夏洛克德利家族禁止近親通婚,就算沒有明文規定,你們聯姻也對國家的政策沒有任何益處,勸您還是在無聊的謠言還沒傳開之前,早點嫁人吧,畢竟王室的丑聞只會在社交界里外引起不必要的波瀾。」

「……威廉殿下。」

「我對您的忠告就到此為止。」

簡短地告別之後,威廉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

直到關門聲響起,康妮麗始終緊閉雙眼。

然後,她以細微的聲音自言自語。

「佯裝乖巧的王子殿下不但有戀姊情結,還有戀兄情結呀。」

雷歐和威廉這對兄弟的感情並下融洽,康妮麗知道他們每次見面都不免互相挖苦嘲諷,不過就這件事而論,決心守護王室所萌生的羈絆正牢豐地連結著彼此。

「真令人羨慕。」

康妮麗由衷地羨慕他們共同的信念。

雷歐和威廉未來將成為國王與王弟,他們接下來也勢必要一直相處下去。

然而康妮麗卻不同。

身為女性,一旦許配他人,就不得不脫離王室,離開工宮之後不但無法輕易與王室成員見面,就連說句話也會變得相當困難。

即便如此,康妮麗總有一天還是得步上紅毯。

這麼做是為了她那身為一等公爵、同時也是鐵爾茲蓋持家族當家的父親,還有即將繼承家業的兄長。

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還可以守護未來國王的名譽。

可是她的心卻沒辦法冷靜地接受無法與雷歐成為夫妻的事實。

若能封印這份棘手的情感,不知道會有多輕松。

「……或許我比威廉殿下還幼稚。」

為了消除煩躁的情緒,康妮麗不禁自我解嘲:心底卻覺得痛苦得難以呼吸。籍此,她更加明白了一個事實,自己的確傾心於和自己同年的表兄弟,同時也是青梅竹馬的雷歐。

所以,康妮麗才會將自己的夢想寄托於伊娃身上。

她正編織著猶如童話故事般的美夢,只想單純且一心三思地愛著某個人,同時也被對方所愛。

「這只是我小小的任性……」

為了甩開那陣折磨胸口的痛楚,康妮麗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接著她喚來一名侍女,並以溫籼的語氣下達命令:

「梅莉兒,幫我准備紙和筆,我要回信給魯郡靳特大臣。」

——◇◇◇◇◇◇◇——

他們首先穿過城門的尖塔,接著橫越設於壕溝上的漫長石橋,最後終於抵達紅色磚瓦屋林立的城鎮。

午後的涼風止輕撫街道,行人無不好地地眺望那輛在人白天南簾緊閉的四輪廂型馬車。

就連坐在里頭的愛莉稚,也想讓主人瞧瞧這難得—見的溫占雷斯城鎮風貌,不過伊娃的監護人——雷歐卻嚴格規定無論是在王都或是城鎮,部—定要將馬車的窗簾拉緊。

可是伊娃卻不以為意,這麼做已經是司空見慣。」

「愛莉雅,還要多久才會到達艾力克斯住宿的旅館?。」

「距離城堡應該不到二十分鍾的路程吧。」

「哎呀,滿近的嘛。」

「因為和王部相比,這里不過是個小村落。」

「哦……」

原來如此。接著,伊蚌用下巴輕抵直立於地板上的洋傘握柄。

今天……不對,是打從昨晚開始,現在坐在伊娃對面的愛莉雅心情就非常好,理由很簡單,因為艾力克靳一抵達鎮上的旅館,便於昨夜捎來信件,而伊娃也馬上回了一封表示明日就會前往拜訪的信。

「我覺得自從來到溫古雷斯城之後,政變最多的人就屬公主了。真是太好了,簡直就像定有人在您身上施了魔法,我真的好欣慰呀。」

「哦……這樣啊。」

看到愛莉雅心情這麼好……不對,應該說是如此聒噪的饃樣,讓伊娃有點厭煩,在決定今日要穿的服裝時,愛莉雅也是興奮異常。伊娃穿菩以純白蕾絲點綴的天藍色禮服,再搭配大型花朵頭飾,于持白色汗傘以及鑲有七彩串珠的于提包,這身裝扮就連伊娃也非常滿意,但是她卻深深地歎了口氣,真希望愛莉雅能冷靜一點。

這時,侍奉第二公主已經屆滿六年的愛莉雅突然靜下來。

「公主,您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愛莉雅微微探出身子,並且仔細觀察伊娃的臉色,

「不,我很好。」

「可是您今天比平常老實多了。」

「誰叫愛莉雅這麼吵鬧……呃,等一下,你這麼說,好像我平常有多嬌縱一樣,真失禮。」

伊娃生氣地嘟起嘴,愛莉雅卻還是緊盯著她。姑且不論愛莉雅表現關心的方式,她是真心為伊娃擔憂。

「我今天真的不太一樣嗎……」伊娃自言自語。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心里的確很在意某件事。

「愛莉雅,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當然,什麼事呢?」

「如果有對夫婦在吵完架之後沖出房間、或是有一方哭個不停,愛莉雅覺得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呢?」

「……什麼!?」

愛莉雅睜圓她的大眼睛,眼珠仿佛要掉出來,嗓門也拉高了。

這個問題值得大驚小怪嗎?伊娃不禁有些退縮,但是她真的很在意。

「呐,愛莉雅,你覺得呢?夫妻究竟會為了什麼事爭吵呀?還有,要怎麼做才能和好呢?」

「這個嘛,夫妻吵架就難說了……隨著時間點的不同,理由也會不太一樣吧……」

「咦?為什麼?」

愛莉雅回答得語無倫次,讓伊娃不禁睜大雙眼,只見愛莉雅默默低下頭,或許是錯覺吧,總覺得她的臉頰越來越紅,仿佛紅到了耳根。這是為什麼呢?伊娃漸漸無法理解愛莉雅的反應。

「愛莉雅,這種時候該怎麼辦才好?如果愛莉雅不曉得的話,那我只好晚點再去問吉克了。」

「不,請、請您千萬別這麼做,公主,問吉克殿下這種事太胡來了!」

「那就請你推薦一位可以商量的人選吧。」

「聽……」

愛莉雅抬起頭,因為困惑而僵在原地好一陣子,不過在深呼吸三次之後,她以聖職者訓戒孩童般的語氣說道:

「這種疑問等公主將來結婚之後一定會明白,所以請等到那時候再……」

「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伊娃回看愛莉雅一眼,立刻回答。

「我現在就想知道嘛。愛莉雅,因為——」

昨天,克莉絲蒂娜王姊獨自一人在哭泣。

伊娃差點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她趕緊閉上嘴。

這並不是因為伊娃認為愛莉雅門風不緊,雖然她總愛大呼小叫,伊娃卻很信任她。

不過她總覺得昨天的事不應該輕易說出去。

沒想到國王那深受親生母親愛蒂蕾德正妃寵愛的第一公主、至今仍然被昆席德社交界贊譽為「公主典范」的克莉絲蒂娜,竟然過著既悲傷又寂寞的生活。

「『因為』?發生了什麼事嗎?公主。」

「就是那個……『因為』我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變化。」

伊娃拚命掩飾,想藉此蒙混過去,不過愛莉雅卻大喊了一聲「哎呀」,然後再度睜大雙眼,接著改以懇求的眼神望著伊娃。

「公主,您該不會是不想和艾力克斯殿下結婚吧?」

「啊,你是指下戰帖的事嗎?我之前已經說明過了不是嗎?而且愛莉雅明明再清楚不過了。」

「我當然清楚……」

愛莉稚的臉色一沉,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

所謂的戰帖,是指上個月在王宮前院發生的事情。

公主那次對未婚夫以刀劍相向的誇張戲碼,已經透過在王宮工作的人們口耳相傳而廣為社交界所知,當時外界還傳出各式各樣的說法,其中幾則甚王傳人伊娃耳里。

「什麼布勞德爾家的長子受到第二公主脅迫、或是差點被抓狂的公主殺了之類的……這些既有趣又好笑的謠言雖然被四處流傳,不過我們暫時還不會結婚這一點大家倒是沒猜錯,艾力克斯也說得很明白,他說他現在還不能和我結婚。」

「公主……」

愛莉雅煩惱地皺起眉頭,然後突然擺出認真的神情。

「公主、不對,伊娃潔莉公主,除了艾力克斯殿下之外,再也沒有人能與您匹配了。」

「為什麼?」

伊娃反問愛莉雅,對她那正經八百的態度感到不可思議。

「王太子殿下與威廉殿下雖然深愛著公主,但他們畢竟是您的兄弟,因此公主必須和最喜愛您的艾力克靳殿下攜伴終身,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就算你這麼說,但結婚也不能光憑著喜歡不喜歡吧。」

「不,如果您們不結婚,我會很困擾的!」

「……『困擾』?」

這句話引起伊娃的注意,於是她再度提出質疑,愛莉雅則忽然倒抽了一門氣,讓伊娃越來越在意。

「愛莉雅,為什麼我不跟艾力克靳結婚,你就會感到閑擾呢?」

「呃,這是因為……」

「愛莉雅?」

她的樣子的確有些可疑,伊娃微微探小身子想窺視愛莉雅的神情,不過她只是緊閉雙眼、不斷搖頭。

「公主……請您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

「可是……」

「我求求您,請您忘了吧。」

「……嗯。」

我知道了。伊娃一邊答應,一邊靠上椅背靠墊,她這才發覺馬車的速度明顯地減慢了,於是不由自主地將視線望向窗簾,個久馬車便完全停止。

然而與伊娃相對而坐的愛莉稚卻依舊垂下頭,完全沒有起身的打算。

「愛莉稚,已經到了喔。」

伊娃努力保持平日的口吻呼喚愛莉雅,她才終於回神並趕緊拉開窗簾,然後先行步下馬車准備迎接主人,她的模樣的確跟平時一樣。

可是在伊娃的心底,卻留下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

打從昨天傍晚起,就發牛了好多莫名其妙的事。

因此讓伊娃的心里不太舒服。

伊娃與愛莉雅沉默地定在石版路上,緊接著走進一棟以整排玻璃窗裝飾門面,並且面對大馬路的白色旅館。

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正在一樓待命,伊娃朝里頭望去,發現那問垂掛著吊燈、位於門口旁邊的會客廳里有道熟悉的身影。

「公主,感謝你專程前來。」

伊娃踏著呈現幾何圖形的大理石地板走進房里,原本坐在沙發上的艾力克斯立即站起來,然後真誠地親吻她的右手,在他身後還有位拿著主人的大禮帽以及手杖的年老侍從。

瞥了侍從一眼之後,伊娃首先為昨夜的信致歉。

「很抱歉,我臨時變更了行程。艾力克斯,這麼做有沒有造成你的不便?」

「完全不會。」

艾力克斯輕輕搖頭,並且露出溫和的笑臉。他的笑容總是如此柔和,盡管訂婚後的這兩年來,伊娃早巳看慣他那呆板的笑顏,但是沒想到這個笑容此刻卻令她好安心。緊接著,她開口說出那件一見面就必須趕緊告訴他的事。

「艾力克斯,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好啊,什麼事呢?」

「我今天想跟你單獨在這座小鎮散步,可以嗎?」

「咦?」

艾力克斯訝異地睜開茶褐色眼眸,他會有這種反應也是當然,伊娃在心中默許艾力克斯的行為。因為不僅是王室,就連貴族女性都不可以在沒有侍從陪伴的情況下獨自外出,所以和未婚夫外出一事,可說是背離了一般常識,但是伊娃無論如何都想和艾力克斯獨處。

「不方便嗎?艾力克斯。」

「不,沒這回事……我只怕傳出不利於公主的謠言……」

「沒關系,反正我的風評本來就很差……那麼艾力克斯,你願意答應嗎?」

伊娃抬頭望著高自己半個頭的他,她所等待的答案只有一個。

「……若公主不介意的話,我當然很樂意。」

「是嗎。那就決定羅。」

就是這樣!伊娃不由得笑了笑,可是她的臉卻忽然僵住了。伊娃輕輕抬起頭:心中暗自覺得不妙,只好極力壓下不安,緩緩轉頭望向愛莉稚。

「愛莉雅,你也聽到了吧,可以請你在這里等我嗎?我最晚在日落前就會回來。」

「公主。」

愛莉雅不安地皺起眉心。在小城前,伊娃從未預想到愛莉雅的反應會這麼奇怪,害她也跟著感到不安,可是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要求。

「愛莉雅,算我求你嘛,這座城鎮比王都小多了,不會有問題的。」

「……我明白了。」

「愛莉雅。」

「不過還是請您多加小心。」

愛莉雅以缺乏生氣的聲音回答之後,向她行了個禮。

她以主從之間的禮儀默認此事,但是此舉反而讓伊娃的胸口十分疼痛。

——◇◇◇◇◇◇——

「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們彎過兩個轉角,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棟白色的四層建築旅館後,艾力克斯率先發問。

「咦?你指的是什麼事呢?」

伊娃撐起洋傘,以平日的和藹語氣回問,只兒艾力克靳眯起雙眼,仿佛在為伊娃憂心。

「因為愛莉雅小姐似乎有點反常,所以我猜想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啊,抱歉,若我問了不該問的事,還請公主見諒。」

「別這麼說,沒這回事的。」

伊娃同時搖晃頭部與雙手,並且暗自佩服艾力克斯的觀察力,因為她與愛莉雅之間的爭吵真的令她十分『煩惱』。

一想到這件事,伊娃不禁歎著氣。

無論是昨日的克莉絲蒂娜也好,今天的愛莉雅也罷,一切都不大順利。特別是愛莉雅,她們才剛在馬車里發生爭執,自己便要求要和艾力克靳獨處,簡直就像在嫌愛莉雅嘮叨而刻意支開她一樣,這麼做肯定讓她不悅。

「其實……我本來打算多和她解釋一下再出門的。」

「多解釋一下?」

「是的。」

伊娃輕輕點頭,接著望向位於紅色磚瓦屋對面的旅館。

「我是真的想和艾力克斯獨處:—因為我有件事非得在沒有侍女或侍從陪同時、也就是在只有我們兩人的情況下才能談,雖然對愛莉雅很抱歉,但我希望她能稍微『休息一下』……我本來打算這麼跟她說的。」

「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是的,只有我們兩個。」

伊娃察覺艾力克斯發問的語氣有些難為情,還是堅決地重複說了一次。接著,她抬頭注視著身旁的艾力克斯。

「因為在王宮里,肯定沒有任何人聽過『這件事』,就算真的有人知道,大概也只有國王陛下吧,不過就算國王陛下也不清楚,艾力克斯或許會知道喔。」

「你說我……知道這麼重要的事?」

「沒錯,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語畢,伊娃停下腳步,她的雙手緊握著白色洋傘的握柄,並將臉轉向艾力克斯,艾力克斯也停下腳步。

伊娃凝視著艾力克斯的手杖,看到它轉了一圈之後,便嚴肅地抬起頭問道:

「艾力克斯,你知道我的過去嗎?你真的見過進宮之前的我嗎?」

「……公主?」

雙頰泛紅的艾力克斯發出驚訝的聲音。

「難道公主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嗎?」

「不,我當然記得,不過我並不清楚,畢競大家都不曉得,也沒人告訴過我。」

說著說著,伊娃緊緊闔上雙眼,浮現在她腦海里的,是建築於幽暗森林中的石造「城堡」,以及一望無際的荒野。

對伊娃而言,那個景象似乎就是她的故鄉。

那究竟在昆席德的何處,又叫什麼名字?這些事情她根本一無所知。

因此伊娃問道:

「艾力克斯,請你告訴我,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我……」

艾力克斯一時語塞,他垂下視線,仿佛在逃避伊娃的目光,不過他那對茶褐色眼睛依舊反射出伊娃的臉蛋。

「六年前,我曾經見過一位和公土神似的少女,就在名為諾斯特因靳的地方。」

「諾斯特因斯……那個地方在哪里?」

「它位於距離王都十分遙遠的北方,是隸屬於凱爾斯州的小鎮。現在,凱爾斯州與相鄰的艾爾斯哈特州以及王都之間雖有鐵路相連,但至少在六年前,從王都到那里需要花上好幾天的馬車車程。」

「沒錯,確實要花上好幾天。」

六年前,伊娃正值九歲,就在那一年,她被接進王宮,據說自王宮前來迎接伊娃的使者一直牽著她,那是她初次乘坐馬車的經驗。馬車的速度比人類的雙腳快得多,她對這樣的二父通工具」感到十分驚奇。

「那麼六年前,艾力克斯是在什麼時候和與我相似的人見面的?」

「是在水仙月的時候。」

「水仙月……也就是春季吧,那時還有積雪嗎?」

「是的,雪還沒融化,因為諾斯特因斯非常冷,說到當時的景色……我記得無邊無際的丘陵及萬物部還覆蓋於白雪之下,雪花蓮與番紅花才剛剛綻放。」

「也就是常春之國的女神剛踏上花之旅的時節,對吧?」

傳說為這個世界帶來春天的,是常春之國的女神——換句話說,這位女神永遠存在於春季。據說於冬末逝世的女性終將成為女神的仆人,進而踏上告知人們春天到來、並讓百花齊放的旅程。

當伊娃述說這段傳說時,艾力克斯的目光突然變得炯炯有神。

「公主果然曉得這個故事。」

「咦?嗯。」

伊娃點點頭,然後才歪起頭感到不解。

「經你這麼一說我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告訴愛莉稚這個故事,沒想到她卻從來沒聽過,而且不只是愛莉雅,就連威廉和康妮麗表姊也一樣,為什麼艾力克斯會知道呢?」

「是那位諾斯特因斯的少女告訴我的。」

「真的嗎?」

「是的。」

伊娃抬起頭,她撐起用雙手拿的洋傘,然後注視著艾力克斯。在那一瞬間,兩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交會了,艾力克斯屏住呼吸,以宛如在數堂告解般的正式口吻說道:

「在家母的喪禮過後,我在郊外的雪原邂逅了一名少女——她的紫色雙眸和公主的一模一樣。」

「紫色的……」

這實在是太巧了。

伊娃正想說出率直的感想。


不過在她准備說出口的刹那,卻突然失去了意識,如同進入睡眠狀態一般,所有的感覺都隨之中斷。

細致的傘柄自伊娃的雙手滑落,一陣強風吹起,將洋傘吹到馬路的另一端。

伊娃的腳步有些不穩,仿佛被那陣風吹動。

「公主!?」

艾力克靳趕緊伸手抱住伊娃。

他拋下的手杖滾落在石版地上。

聽到微微響起的聲響,伊娃頓時回神。

「你還好吧?公主。」

「……我是怎麼了?」

伊娃回話時自己也嚇了一跳,等她恢複意識後,才發現自己躺在艾力克斯的懷里。在他的攙扶之下,伊娃得以勉強站立,但是現在,她的手腳依舊使不上力氣,艾力克斯或許察覺了這點,於是加強手腕的力道。

「你突然不太舒服嗎?如果覺得不適,那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息吧。」

艾力克斯一臉認真地詢問伊娃,看到他這副模樣,伊娃開始反省一件事,原來在別人面前昏倒不並惹人憐愛,反而令自己難堪。

「我沒事的,艾力克斯,我已經不暈了,身體也沒有不舒服。」

「真的嗎?」

「只是……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再維持這樣的姿勢一下下嗎?I

「咦!?」

聽到「維持這樣的姿勢」這句話,艾力克斯不由得睜大雙眼,他才發現自己的舉動相當失禮,臉頰也跟著漲紅。

無論是伴隨著馬蹄聲奔馳而過的馬車、或是路過的村民視線,以及眼前艾力克斯的神情與心跳,伊娃似乎部毫無知覺。

因為她還在思索著艾力克斯剛才的話。

距離王都的遙遠彼端,曾有一名擁有紫色眼瞳的少女出現在村落郊外的雪原上。

整件事情的確有其關聯之處,

伊娃離開座落於荒野的故鄉並前往王部,部是在她生日時:—也就是在被稱為嵐月的四月中發生的。

然而這個世界上擁有紫色瞳孔的人不叮能只有她一人,盡管自己的眼睛相當罕見,但是就伊娃所知,至少還有一個人與自己的眼睛相同,只不過他是一名少年。

艾力克斯六年前所遇到的,是當時還待在荒野的自己嗎?

若真是如此,自己為何會毫無印象?

常春之國的女神是伊娃最喜愛的童話,既然伊娃曾經跟艾力克斯說過這個故事,那她自己應該會有印象才是。

為什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是伊娃注意到某件事。

「……那麼女神的故事又是誰告訴我的呢?」

「咦?」

聽見伊娃的喃喃自語,紅著臉的艾力克斯想要窺探她的衷情,伊娃卻突然轉向正面、直視著艾力克斯。

「艾力克斯,童話是聽別人說過後才會知道的吧?人不可能一出生就曉得,對吧?」

「是的,當然沒錯……」

「既然如此,在那座『城堡』里的又是誰呢?在我進宮之前,究竟是誰——」

伊娃越說越激動,她的呼吸越發急促,頭也開始暈眩,於是她又像剛才一樣,慢慢地失去意識……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伊娃竟然瞥見意想不到的人。

「……是那個孩子!」

「公主?」

伊娃突然放聲大喊,艾力克斯跟著瞪大雙眼,伊娃卻無視於艾力克斯的反應,逕自離開他的懷抱。盡管走路仍舊搖搖晃晃,但是她還是努力撐著,等她發現自己已經恢複力氣之後,便趕緊往前直奔而去。

她越過一位正叼著煙斗漫步的勞動階級男性,然後窺探通往雜貨店櫥窗旁的小巷。這條小徑大白天就很陰暗,並以和緩的弧度婉蜒王遠方,在這條彎曲道路的彼端,傳來逐漸變小的腳步聲。

「等等!」

伊娃大喊,立即朝那條小徑奔去,然後她來到一條可供馬車通過的寬廣道路。馬車車頂載著笨重的行李緩慢地向前移動,在馬車的後方,可以發現有道身影正以小跑步的方式朝對面的道路奔馳。

那人身著暗色外套與長褲,穿著與村人無異,只不過那頭柔順的金發顯得格外耀眼。可惜的是伊娃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應該說她是不記得了。

如果能喊出他的名字,就可以輕松多了。

伊娃一邊在心里抱怨,一邊繼續奔跑,她拚命追趕那個一直無法縮短距離的背影。

在繞過奸幾個轉角之後,伊娃正要步入下一條小巷。

不過在那之前,有人從後頭一把拉住她的手。

「哇……」

這股強勁的力道令伊娃提高警覺,她的身後卻傳來熟悉的嗓音。

「公主,請你等一下!」

「艾力克斯!?」

伊娃轉頭望著身後的他,並且疑惑地睜圓雙眼,然後把頭轉回前方,發現自己正在追趕的身影早巳消失,她雖然想再繼續追,但是艾力克斯卻強硬地拉著她不放。

「不可以再追了!」

「快放開我,我要趕快追上去!」

「追上去?……你要追誰?」

「就是那個孩子呀!」

伊娃再次轉頭大喊。

「艾力克斯,我看到那個孩子了!就是跟那個綁架你的壞人……拉·寇特伯爵在一起的少年!」

「你看到那名少年!?」

「沒錯!」

伊娃緊握雙拳點點頭。

告訴伊娃紫色瞳孔為『承諾愛子』象徵的,正是米歇爾·杜·拉·寇特——拉·寇特伯爵。兩個月前,自稱是蘭比爾斯貴族的他從舞會上綁走艾力克斯、以他為誘餌邀請伊娃前往盛開詭異薔薇的城堡,當時,他身邊還帶著一位既不是侍從也不是家童的金發少年。

伊娃已經記不得那位少年的名字。

不過有一件事她卻還記得很清楚。

「他和我一樣擁有一雙紫色的眼睛,若他跟伯爵在一起是這個緣故,那他一定知道些什麼,所以……」

「不可以。」

艾力克斯打斷了伊娃的話,對個性溫和的他而言,現在的語氣可以算是相當嚴厲。

「不行?為什麼?」

「曾經侍奉拉·寇特伯爵的人有可能還覬覦著公主,譬如現在,他或許正打算把你引誘到無人的地方,再強行擄走。」

「可是拉·寇特伯爵現在不是被關進牢房丫嗎?……啊,難道他們想綁架我作為人質,好交換在牢里的伯爵?」

「不,拉,寇特伯爵已經……」

艾力克斯正想說下去,卻忽然閉上嘴。看到他不自然的反應,讓伊娃十分困惑。

「已經……?到底怎麼了?難道他已經逃獄、潛入某處埋伏了嗎?」

「……伯爵是不可能出獄的。」

「真的嗎?」

因為他曾經讓公主遭遇危險,終身無法出獄也是理所當然,於是伊娃點頭同意艾力克斯的話,不過艾力克斯卻悄悄歎著氣,他很小心地不讓伊娃發現自己的小動作。

「總而言之,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雖然這個城鎮是貴族的領地,卻難保不會有什麼可疑分子出現。」

「這樣啊……說得也是,我明白了。」

盡管伊娃仍然在意著那位少年,不過還是順從地點頭同意,她可不想惹上麻煩書愛莉雅操心。

「那我們先回旅館一趟吧!愛莉雅一定在會客室等我,我們就在那里悠閑地暍杯茶吧。」

「也好。」

艾力克靳對伊娃露出溫柔的笑容,眼神卻飄怱不定,那副似乎對某件事惋惜的模樣,讓伊娃十分疑惑,這時,艾力克斯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父力克斯,怎麼了嗎?」

「沒事……我在想街頭馬車可能不會經過這里,我們該怎麼回旅館……」

艾力克斯無奈地深鎖眉頭,他回答的聲音也越變越小,不過伊娃卻存有其他的疑問。

「街頭馬車是……什麼?」

「咦?……啊,那是不屬於貴族的馬車,可供路旁的顧客招攬,並將客人送到目的地,這在隆迪尼爾茲滿常見的。」

「哦~~」

原來世界上還有如此便利的馬車。伊娃姑且接受此事,可是問題在於這里僅有牆壁已經褪色的老舊建築物。別說是街頭馬車了,就連路上也沒半個人影,房子幾乎無人居住,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艾力克斯,你已經不認得路了嗎?」

「是的……很抱歉。」

「沒有什麼奸道歉的,會迷路都是因為我……」

總之先往熱鬧的地方走,總會碰到當地居民吧,況且就這樣散步回去也挺有趣的。

「我們走吧……呃,哎呀。」

看到逐漸西沉的夕陽,伊娃瞪大雙眼,在無法區分是馬路還是人行道的石版路上,有個人從一旁的小徑竄出,那是一位戴著深灰色頭巾駝背行走的老婦人。

「那個婆婆說不定會知道路該怎麼走。」

「說得也是……公主,不好意思,在問路之前,我可以先牽起你的手嗎?」

「為什麼?」

「以防有人在我問路時將你擄走。」

艾力克斯一臉認真地說道。確實應該多留意一點,於是伊娃欣然同意,牢豐地握住艾力克斯伸出的手。反正這兒不是王宮、也不是舞會那種正式場合,如此一來反而比較方便行走,但是正想踏出步伐的伊娃卻發現艾力克靳動也不動。

「思?你不喜歡這樣走路嗎?」

「不……當然不是。」

艾力克斯有點混亂。不知從何時起,他早巳滿臉通紅,艾力克斯經常動不動就全身發燙,伊娃很想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是他卻默默地往前進,然後出聲叫住背對著他們正在散步的老婦人。

「這位女士,可以向您問個路嗎?」

「……問路?」

老婦人緩緩回頭,她以烏鴉般嘶啞的聲音重複著艾力克斯的話。看到她那副古怪的模樣,伊娃心想,這個人該不會也迷路丁吧?不過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我有什麼義務要告訴你們?」

「您難道不是本地人嗎?」

「知道了又如何?」

盡管艾力克斯對老婦人很客氣,但是那位以灰色頭巾遮住雙眼的老婦人卻顯得傲慢無禮。不,應該說是乖僻較為貼切,不過伊娃並末感到不悅,因為說起乖僻,她的王兄雷歐還比老婦人嚴重。

或許是感覺到伊娃的視線,老婦人朝她的方向望文。難道她對紫色瞳孔感到好奇?不過隔著頭巾應該看不見呀。話說回來,將眼睛蓋住要怎麼走路呢?這是伊娃心中小小的疑問。

這時老婦人開口了:

「這可是王者之瞳。」

「咦!?」

「你的眼眸是為了王者而存在的,你將會成為女王。」

「女王……呃,女王!?」

重複老婦人的話之後,伊娃才終於明白她的意思,嚇了一大跳。

「你的根據是什麼?你是占卜師嗎?」

「這個嘛,你說呢?我就是知道。你的身上充滿謎團,而一切謎底都和那對眼眸有關,我有說錯嗎?」

「兀全……」

完全沒錯,伊娃一時語塞,

這位老婦人該不會知道些什麼吧?若真如此,那叮得和她好好談談。

但是伊娃的手突然被用力一拉,就像是要制止她的念頭。

「我們走吧,公主,」

「咦?可是……」

「我們走吧。」

艾力克斯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不等伊娃回答便踏出強勢的步伐。

伊娃越過肩膀回望逐漸遠去的老婦人。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位老婦人究竟知道什麼?還有,她到底想說什麼?伊娃真的很想再多問問她。

艾力克斯望著前方說道:

「請不要成為她口中所說的那種人,」

「咦?」

「請不要成為女王。」

艾力克斯頭也不回地拉著伊娃的手,移動的腳步變得相當迅速,伊娃幾乎要踩到自己的裙擺,她也感到有點焦躁,盡管如此,艾力克斯仍然沒有放慢步伐。

告知人們秋天來臨的西沉落日正映照著艾力克靳,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之下,他的側瞼與肩膀輪廓有些蒙朧。

下知為何,在看見這樣的背影之後,伊娃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

她想起從既悲傷又寂寞的克莉絲蒂娜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

「我才不會成為女王呢。」

她一邊被艾力克斯拉著前進,一邊說道:

「以雷歐王兄為首,王妃陛下所生的王子共有三位,我怎麼可能成為女王呢?絕對不可能的,一定是剛才那個人亂說!」

「……是啊。」

「我就說嘛!」

總算聽到艾力克斯的回應,伊娃因此松了口氣,兩人行進的速度也梢梢放緩。

不過在走到設有小噴水池的廣場向村民問路之前,艾力克斯始終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