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長白火魘(A)

雖然我們地圖在手,但誰都不了解真正的長白山區,于是商量了一下,在長春待了半天,我和孫威找到一個在東三省倒買賣的哥們黃兵,請他給介紹個熟知長白山地形導游。 沒兩個小時,他帶著一個中年車軸漢子來找我們,說導游找好了。這漢子不愛說話,臉上兩道大刀疤,很是丑陋,黃兵讓我們稱他五哥,說五哥是在找白山混出來的,對那兒的地形跟自己掌紋一樣清楚。不過我看這五哥不簡單,相貌丑惡,眉骨帶棱,眼帶凶光,一臉橫肉,鼻梁中間有節,典型的煞相,《天機不泄錄》上形容有這種相的人,生在和平時代為盜為匪,生在亂世則在行伍中如魚得水,但不管生在何時,總之手上肯定得沾血。 我們哥幾個多年沒見,當然好好地撮了一頓,席上,黃兵趁五哥方便的時候,偷偷地告訴我們,五哥手上至少有六條人命,是中國公安部懸賞通緝的重犯,當初逃避追捕的時候在長白山和公安打了四年游擊,長白山的溝溝岔岔一草一木,他比當地的獵人還熟悉。 想不到黃兵給我們弄來這麼個國家通緝的殺人犯,我和孫威面面相覷,不過此時反悔已經晚了,只好硬著頭皮訂下來,並付了兩萬訂金——當然這錢得從我和孫威的勞務費里出,酒罷無話,次日一早,我們正式向長白山進發,此行已是八人。 從長春到敦化,休息了一下,開始上山。切諾基雖然適用于野外,但面對的是冰雪覆蓋的長白山,還是趴在了半山坡,再也爬不上去了。于是我們下了車,開始步行。 大家整理裝備時,我才發現自己和孫威的簡直是太小兒科了,我們自以為考慮得很周到,覺得帶了兩大旅行背包的食物飲水照明旅行帳篷和睡袋等野外需用物品,已經不少了,可是田邊他們帶的東西要比我們多上幾倍,鼓鼓地裝了好幾大袋子,也不知道是些什麼。哎,我們還是沒有經驗啊。不過一轉頭,發現五哥除了一身羽絨衣,居然什麼也沒拿,心里又平衡了許多。 小野晨子在整理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翻破了一個包包,里面露出大坨像是做木匠活用的油膩子一樣的東西,五哥瞧見了,臉色突然陰了下來。我再仔細看看,那根本不是什麼膩子,而是炸藥,裝上雷管就能用。去年采訪一個軍工廠時,曾見過炸藥的模樣,所以認的很清楚。 奇怪了,他們帶炸藥干嗎?難道准備找著地兒就勢炸個坑將日本老死鬼埋那兒?這麼多炸藥得炸多大的坑啊! 來不及細想,大家魚貫上山,五哥走在前面,接下來是我和孫威,田邊、小野晨子、陰天樂和松下、索尼。山路崎嶇,又覆蓋著冰雪,爬起來十分吃力。走著走著,我又發現一點奇異之處,這八個人里面,除了田邊和孫威累得氣喘籲籲之外,別的人都行若無事,自己是打小穿沙背心跑步砸下的底子,難道別人也一樣啊? 這只能說明,在這八個人里面,除了田邊和孫威沒練過,其他人全有一身功夫,包括那日本妞。心里頓時生起一絲疑問,找個風水定個墓地,至于找這些高手嗎?他們還帶著炸藥,別是田邊這丫的真想在我中國境內搞什麼破壞吧? 這樣,我……我還是藏拙吧!轉念間,我也呼哧呼哧喘了起來。 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爬到山頂,也不知道海拔是多少,寒風凜冽,刮到臉上如刀割,呼吸也困難起來。在一個平坦的地方大家停了下來,縱目四望,只見周圍山脈連綿,群峰突兀,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風過時帶起滿天的雪粉,海拔稍低處是大面積的原始松林,松聲陣陣,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有野獸出沒,經常有異聲清淅地傳到耳邊。 “這里是什麼地方?”田邊開口問。 五哥看也沒看他,“這座山嶺叫烈女峰,是周圍八百里海拔最低的一座山嶺。” “有一個叫什麼什麼白角鹿峰的地方在哪里?” “白角鹿峰?”五哥一怔,“你是問巴爾喀拉吧?這是鄂倫春語,意思是白角鹿的榮譽。” “呃……應該就是這個峰,它在什麼位置?” 五哥隨手向北一指,“那里,還要再翻過三座山峰才能到。” 看著遙遠的地方,孫威伸出舌頭:“還要翻三座山哪!” 我心里十分不爽,田邊這老東西一直沒跟我透露要去什麼白角鹿峰,還說找什麼風水寶地,這一路上山來,他根本連提都沒提過風水的事,而且現在看來他對此行的目的地十分的明確,既然這樣還花大價錢找我們來做什麼——老家伙葫蘆里究竟是賣的什麼藥? 而且——奇怪,這白角鹿峰怎麼有點耳熟?好象不久前在哪聽說過一樣。 大家爬了半天的山,都有點累了,眼看著天色已晚,今天肯定是翻不過山去了,急忙找了一個避風的山坳,紮了宿營帳篷。日本妞小野晨子點燃方便爐具,又煮咖啡又煮干肉,結果五哥上去一腳就給踹了。 松下索尼地就站起來,兩只手插入懷里。這動作熟悉,看了幾百部警匪片的經驗告訴我,他們懷里有家伙,而且八成是槍——我的心里是越來越疑惑了。 五哥看陰冷地說,“深山老林的,你***不怕引來熊瞎子!” 孫威見勢不妙,急忙打圓場:“五哥說的有道理,這冰天雪地的,萬一有沒冬眠的熊或者東北虎什麼的被煮東西的香味引來,就麻煩了。” 松下哼了一聲,輕蔑地說:“就算引來了又怎麼樣?你們中國的狗熊也……” “松下!”田邊喝止了他,看了五哥一眼,“算了,大家將就著吃點,就別煮食了。”幾個人沒法子,吃起了冷食。 這頓飯吃的那叫一個憋屈,此處溫度最少也在在零下30度,而且只低不高,什麼食物也都凍上了,我們幾個人蜷在帳篷里,等于吃的都是冰疙瘩,後來還是孫威受不了了,用爐具燒熱一鍋雪水,才算暖暖肚子。五哥卻沒跟我們一起吃,自己出去轉了半小時,回來時不知道受了什麼傷,衣襟上滴著幾滴鮮血。 “五哥,將就來點壓縮餅干吧!”我遞過去一包在北京超市里買的壓縮餅干。 “不用!”五哥把我擋回去:“我吃過了!” 孫威來了興趣,“五哥吃的什麼?” “打了一只雪兔,吃了!” “生著就吃啊!”孫威咧咧嘴,“你丫的是人嘛!” 大家沒人理他,默默地吃完東西,分別去睡覺。陰天樂突然叫住大家,拿了四串鈴鐺分給眾人,“把這個東西掛在帳篷頂上!” 我還是第一次聽他開口說話,有些奇怪地接過鈴鐺細看,黑色,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制作,拳頭大小,呈六角形,一串三粒,輕輕一搖,聲音大的嚇人一跳。 進自己的帳篷之前,我順手將鈴鐺掛在帳頂,在背包里找出一盞孔明燈,點燃也掛在帳篷外。這燈是我沒出北京時特制的,本來我們也帶有電石燈,但我總覺得大冬天地在長白山這荒山老林里露營不踏實,因此用雄黃、硫磺、乳香、麥皮、干漆、戎蘆、檀香共同研末,與糯米漿搗成意大利空心粉狀長條,中間通氣處塞入燈蕊,點燃有青煙冒出,火光明亮,且氣味芬芳,可以安神靜氣,驅邪祛鬼。 拉好帳篷的簾子,孫威問我:“那鈴鐺是怕晚上有野獸襲擊報警用的嗎?” “既防野獸,又防野鬼!”我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鈴鐺叫消魂蕩魔鈴,是寺院里的法器,用流傳于日本的一種巫術祭煉過,據說相當靈敏,三丈范圍內如有妖魔鬼怪接近,必發警報。 “既然這鈴鐺這麼厲害,你還掛個破燈干嘛?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孫威說。 “你好歹也是個醫生,說話咋就這麼沒素質!”我鑽進睡袋訓他:“你不知道我一向抵制日貨的嘛!” “切!你總得承認,有些日貨就是比國貨質量好!” “你個漢奸賣國賊,少長他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嘮嘮叨叨聲中,漸漸沉入夢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