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骨肉情深

這時趙月容下樓來,眼角似乎有淚痕。 賀正國問:“小晴怎麼樣了?” “一直昏睡著!”趙月容歎了口氣,埋怨著:“這都是作了什麼孽了!好端端的……”她雖然看不見二兔子,二兔子可看得見她,很不安地轉了一下身子。 被鬼附過身的,等于生了一場大病,陽氣外泄,身體當然虛弱,二兔子可能是覺得對不起賀小晴,有點垂頭喪氣,表情不象一開始那麼囂張了。 賀正國看看我,看看二兔子,說道:“大家快坐下晚餐吧,飯菜都涼了!” 我們幾人圍桌而座,家庭廚師開始上菜。這廚師今天上的都是農家飯,土雞柴蛋、自己種的蔬菜、現烙的小米豆面煎餅、貼的新玉米面餅子……真是十分的香甜。 用餐之間,二兔子有一次想溜,我不動聲色,用桌上翠綠的新蔥蔥白在碟子里擺了個小小的六芒陣,將它困在那里動彈不得。眼看它嘴唇嚅動就要罵人,立刻默念咒語催動陣法,將它所在的那片空間完全封閉,如果想罵人,就罵給自己聽吧! 賀正國眼前突然不見了二兔子,不願意使妻子再受到驚嚇,因此只是用目光詢問。我笑了笑,暗示他放心。 這一頓飯由于主人心事重重,因此草草結束。賀正國打發妻子去陪女兒,然後將我和孫威請到了一樓書房,等保姆沏了茶,揮手讓她退下去。 他也不客套,張開口:“俞大師,我弟弟去哪了?” “這小子嘴太貧,我讓他去面壁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錯,正宗的陣年普洱。 “俞大師,現在情況您全看到了,我們怎麼辦?” 我考慮了一下,“賀董事長,二兔子確實是令愛賀小晴請筆仙時召來的,他之所以不走,一是因為骨肉至親的天性使然,二是因為尸骨被一窩黃鼠狼占了,實在無處可去。我想,如果要強行趕他走也容易,不過難保他不會走了再來……” “有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方法?” “那麼,就只好將他的魂魄打散,讓他永不超生!” 賀正國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它……畢竟是我弟弟,從小就沒了,已經夠可憐的,我不能為了閨女害了他!” 我也沉默了。老實說,我對這個賀正國頗有好感,覺得他不象有些人那樣自私自利,最起碼還有點手足之情,並不是為了女兒就不顧他人——呃,他鬼。 “俞大師,你不是說,如果找到我弟弟的尸骨就有辦法?” “問題是現在它的尸骨連自己都記不得在哪里!除非……”我忽然想起一事,“二兔子來你們家也很久了,它見沒見到過你家其余的親人?” “沒有!我母親因為年紀大太,我怕它對母親有什麼傷害,就把老太太送到我姐家里了。”他補充一句,“我姐家在別的鄉,離這兒五十多里,我兩個妹妹也在那個鄉住。” “五十多里並不遠啊,二兔子怎麼沒有去‘探望探望’老媽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弟弟每天只跟著小晴,小晴去哪它去哪兒,我沒敢讓小晴去看奶奶!” “哦!”我若有所思,賀家雖然都和二兔子血脈相連,但卻只有賀小晴能看見二兔子並和它溝通,這其中必有緣故。正想撤去困鬼陣將二兔子弄上來問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箭步竄過去拉開書房的門,門外,赫然站著一個肥胖的老太太。 她穿著一件絳色帶暗花的薄棉襖,一條同色的棉褲,比三寸金蓮大不了多少的腳上只穿著一只黑色繡藍花的棉拖鞋,另一只腳光著。這一身明顯是北方農村老太太的居家打扮,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鞋子和衣服上全是土,就好象趕了很遠的路,摔了很多跤。 胖老太面無表情,目光呆滯,額頭、眉角、臉頰全有摔傷,但因為寒冷,血都凍成冰碴,只有青紫色的傷口如咧開的嘴。 我打了個激靈,哪里來的胖老太太,三分不象人,七分好象鬼,全身透著一股寒氣。 “媽!”賀正國突然大叫一聲,奔了上來,“您怎麼來了?誰送您來的!怎麼傷成這樣,大姐,大姐,你怎麼把媽摔成這樣!”他手都哆嗦了,抱著胖老太太直著嗓子吼。“月容,快打電話找醫生來!” 趙月容從樓上奔下來,見到胖老太也驚訝了:“媽,大姐送您來的?怎麼會摔著,真是的……” “快拿藥去!快把空調溫度調高!快去煮甜湯!快去……”賀正國一通亂吼,把家里人支使的亂成一團,看著胖老太摔的慘樣,他把她扶到椅子上,把那雙滿是擦傷凍傷和裂口的腳捂到懷里,心疼地問:“媽,你沒跟大姐說,是自己跑回來的?四五十里地,是你自己走回來的?” 胖老太只是傻傻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 “媽,家里這兩天不是有事嘛,你想我讓大姐打電話,我去看您,你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這麼遠的路,就一個人走回來!” 胖老太仍然面無表情,卻慢慢地抬起手,在賀正國的頭上摸了摸。這時候,趙月容已經拿著云南白藥什麼的走了進來,兩口子圍著胖老太又是塗藥又是喂湯。 我和孫威退到一邊,剛才被胖老太嚇了一跳,可不是因為我沒見過農村胖大娘激動的,而是這老太太最初給我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人,但是,她的的確確又是人! 剛剛我們在書房說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從書房的門外滲進來一股陰氣,分明是有鬼物窺伺在那里,于是立刻開門查看,發現門外站著的胖老太。胖老太這種陰氣明顯不同于二兔子,二兔子的是陰而帶有寒邪,胖老太的陰寒里又摻著幾分陽氣,這麼說吧,就是一個人死了之後尸體還沒涼透,魂魄尚在身周徘徊時形成的那種氣場。 我開始的時候懷疑胖老太是死了之後,憑借一股未了心願,因而魂魄不去,催使其“詐尸”了,但現在細看之下卻認為,這老太太只是雖生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