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第三十九章 須彌芥子(4)



我翻箱倒櫃,把陰冰古董架上的壇壇瓶瓶罐罐都搬下來里外細看。這些東西也系陰冰制品,做工精巧、內外通透,一覽無余,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轉過冰瑩晶白的屏風,我又去翻看條案上陰冰制的筆墨硯,仍然是沒啥看頭。倒是那張所謂的紙--其實也不過是一片薄冰而已--有點吸引人,仔細看之下,上面好像還真有東西。

我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來,冰片上有細微繁亂的筆畫,細看刻的也是符,當然仍是反符。

孫威好奇心很重,也湊近來看:"這是什麼?"

"一張冰符!"我拿給他看,這東西太薄了,仿佛喘口大氣都能吹碎了似的。

"冰符?"孫威興致勃勃地道,"是生死符嗎?給我看看!《天龍八部》里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就是冰的!"

我動作極輕地遞過去:"你小心些,別碰壞了……"他伸手來接。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忘了悟空了。這位爺本來很老實地蹲在我身邊,看孫威離得近了,突然一爪子抓向孫威的面門。我們兩人同時大驚,他一閃避,我一錯身,"啪",冰符掉地上摔碎了。

我氣得狠狠打了悟空一巴掌!這家伙太不像話了!報複起來還沒完沒了了!不嚴加管教還了得!簡直逮個死耗子都要攥出尿來啊!看看它一直抓在爪子里的麻花,我倒有三分佩服它的死擰脾氣。可憐麻花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一到它手里,就從來沒得好,一直被掐巴著搓來啃去,這也就是麻花吧,換另一個東西也被它折騰稀爛了。

孫威瞪了悟空半天,看樣子如果不是我護著,非撲上來跟它玩命不可!不過--赤手空拳他還真不見得打得過悟空。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到此為止吧,誰再挑事,別怪我不客氣!"我瞪起眼睛看悟空,"尤其是你!知道沒?"

悟空把頭轉到一邊,像是生悶氣的樣子。

又看孫威還是不服氣,便轉移他的注意力:"威子,你看這里,屏風上的畫是什麼?我記得剛才還沒有呢,怎麼冰符一打碎了,這上面出東西了!"

屏風仍然是原來的那個陰冰屏風,卻真的與剛才大不一樣了,上面似乎隱隱有血色流動,還有些極淡的粉白色線條。線條的顏色越來越濃,由粉白色,轉為桃花色,又轉為薄緋色。其所構成的圖形也越來越明顯:滿屏的火焰翻騰中,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飛禽走獸,形態各不相同,正中有一只個頭和非洲鴕鳥差不多的赤色巨鳥正在引翅梳翎。

孫威叫了起來:"嘿!這鳥我認識!烏鴉!大個的烏鴉!"

"什麼烏鴉!那是金烏!金烏是什麼你懂不懂?"

"切!"孫威說,"金烏三條腿的,這東西才兩條!"

"你看,它尾巴後面那個東西,不就是蜷起來的一條腿嗎?"

金烏,又稱赤烏、三足鳥,是太陽的別稱,正如玉兔是指月亮一樣。上古神話中,太陽里住著十只金黃色的三足烏鴉,因為不聽領導安排爭著搶著上崗值班,結果擾亂人間正常秩序,被後羿射下來九只,剩下的那個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太陽。

白毛石--土,螭吻--水,五谷米--木,按照盜版桃源的慣例,這個金烏八成就是第四個東西了--還有比太陽更屬火性的東西嗎?

金烏的顏色越來越紅,很快變得跟發暗的血差不多,而且全身妖光流溢。

孫威捅了我一下:"快看!它好像是活的,那只腿伸出來了!"

果然,金烏尾巴下面的腿,正在慢慢地伸出來。脖子也開始轉動,只是很僵硬,一格一格地慢動作,像是生鏽了,讓人恨不得撲上去給點些機油。

接著,它的翅膀也慢慢地伸展開來,我正覺得這不是什麼好鳥,要想辦法將其消滅在萌芽狀態之時,鳥左顧右盼著,忽然惡毒地看了我一眼,翅膀撲棱兩下,昂首挺胸地從屏風上款款走下來了,屏風上只留下一片水蒙蒙的霧狀東西。

我頓時感到一股燙熱撲面而來,就像被放在烤架上的快糊了的魚,全身上下都在冒煙,甚至感覺自己的肌肉被烤得嗞嗞響,全身的水分也一下子就被抽走了似的,嘴唇焦裂,口干舌苦,仿佛有一股燥熱的邪火在從心里往外拱,我立刻心浮氣躁、心煩意亂、心神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