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就到樹雷去了."
"這樣呀.嘻嘻…但是叫她'臭老太婆’的話有點太過分了哦."船穗眯起眼笑了,但是她的笑,分明是悲傷的.
"我現在是在武者修行.暫時地擺脫了皇家的束縛.真不知道現在那個臭老太婆會怎麼想."開了玩笑以後,他看著船穗,認真地說,"已經麻煩了你那麼久,我應該動身了."
"這,這樣啊……"船穗低下了頭.
"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所以這樣是最好的."
阿主沙在心里對自己說到.自己與船穗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就是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往事告訴船穗的理由.他很清楚,淺海是對的.他的理智是這麼告訴他的.……然而,他的感情卻並不能為理智所壓抑.
"這樣是正確的,這樣."
但是心中揮之不去的,是船穗那寂寞的神情.
"……對了,這個."
阿主沙拿出一對梳子說是作為回禮.那是用皇家之樹的枝條做的,上面鑲嵌著紫色的樹液凝成的寶石.
"好漂亮…….但是這東西那麼貴重……"
"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那是我自己做的,材料也是在我的土地上找的.所以沒關系.還好我一直帶著呢.……"阿主沙一邊說著一邊把梳子遞給船穗.
船穗像是抱著無價之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捧著它們.
阿主沙看到這情形,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嘻嘻笑著說"真是小孩子"的瀨戶.
就在這時,一支綁著信的銀色的箭伴著劃開空氣的聲音射到了離他們30米開外的神社的牆上.
"別動!"阿主沙護著船穗警惕地四下張望.
一片寂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除了看見那箭的船穗的肩膀,在微微顫動著.
"阿主沙先生,事不宜遲.請您快些離開吧."在社務所門口等著他倆的淺海一開口就是這句話.他,以及船穗的表情,都似乎暗示著發生了什麼變故.
"那箭,就是襲擊船穗姑娘的那伙人的東西,對不對?"
"是的.但是他們並不是山賊……"
"怎麼說?"
"您還是別打聽為妙."
"求求您了,告訴我吧."
在阿主沙的再三懇求下,淺海歎了一口氣.
原來,在一年之前,在山中突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蛇,而自稱是它的使者的山賊告訴村民,要他們交出財寶和年輕的女孩作為貢品.起初人民都不肯,就組織了一些年輕人到山里討伐大蛇,但是他們卻再也沒有回來.驚恐不已的人們便陸陸續續地遠走他鄉.
然而,為了守護自己的神社,淺海留了下來.
淺海是與自己的兒子以及兩個孫女兒一起生活的.他的兒子——也就是船穗的父親——進了山里就沒有回來.只有3歲的船穗的妹妹被她的叔父接走了.但船穗卻不願意去,她要和祖父在一起.
在那以後,村子就暫時平靜了.
從船穗被襲擊的那一天起,淺海就明白了這一天總會到來.八岐的大蛇是想要自己的孫女兒做貢品.
淺海說完,無力地抱著船穗.
大蛇要求的時間,就在今天晚上.時間不多了.
"我懂了.我去把那大蛇除掉."阿主沙向這悲傷的祖孫二人提議到.
八岐的大蛇以及山賊,其實就來掠奪未開化行星的財寶和奴隸的宇宙海盜.神我人那會兒受的傷已經被主鑰匙提供的後援治愈了.
但是阿主沙堅持認為,還是船穗的草藥比較有效.
淺海與船穗不知道阿主沙的真實身份,他們震驚了.
"不可以啊!阿主沙先生!"
"您會被大蛇吃掉的!"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你就安心地等著瞧吧!"
"我知道您很厲害,您救我的時候就知道了.但是……"船穗含著淚說道.她真的很害怕阿主沙就像父親一樣一去不返.甯可犧牲掉自己,也不要讓阿主沙遭到危險……這就是船穗的想法.
但是阿主沙堅持著自己的主張.她的心里既有喜悅,更多的卻是悲傷.
幾個小時以後,三個人吃著"最後的晚餐".阿主沙反複地告訴船穗他們不用擔心……讀染,一陣困倦感襲來.
為了阻止阿主沙去送死,船穗在他的飯里加了安眠草藥.
"對不起……阿主沙先生……"
船穗的眼淚滴落在了阿主沙的面頰上,她為他拭去淚水.
阿主沙在朦朧當中感受到了那份溫柔.
"以前似乎也有這樣的情形…是的,那個時候……"
八年以前的那段記憶——因為要把魅月帶出庭園被瀨戶懲罰的事.那時候,魅月也是和今天的船穗一樣地哭泣著,同樣地他的面頰,也感受到了那份溫暖.
"果然很相象……"
確定阿主沙已經睡著了的淺海,去臥室拿來了作裝飾用的刀.
"船穗,我要去了.阿主沙先生大約一個時辰以後就會醒的.你們就一起,永遠離開這里,明白了麼?"
船穗領悟到爺爺這是抱著必死的覺悟了,她連忙站起來說:"不行啊!爺爺.……這是我的責任……所以,唔!"
淺海點了船穗的穴位,他把昏睡過去的孫女兒抱到床上,"對不起了,船穗."
他站起來,對著同樣熟睡中的阿主沙說道:"阿主沙先生,我的孫女兒就拜托您了."
過了一會兒,阿主沙就睜開了眼睛.看來這些草藥對于樹雷的斗士而言並沒有多大的效力.
"反正淺海先生也說了.就帶著船穗姑娘走吧."
看著船穗,他腦海中閃出這麼一個念頭.
他連忙搖了搖頭.
"我在犯什麼傻?當初是為了什麼要離開父母去樹雷的呢?為了繼承皇位?不是那樣!被海盜用槍頂著頭的時候,我究竟是怎麼想的?"
是的.
要變的強大,守衛大家.
"現在,現在,不正是個機會麼?"
他猛地站了起來,草草地給船穗留了個便條,就出去了.
他一遠遠超過常人的速度奔跑著.
"司仕委!聽得見麼?"阿主沙取出主鑰匙,集中念力打開了司仕委本體上的封印.
"少主!您究竟在干什麼!……"
"等一下再說教.你照我說的辦."他簡略地把整個事件說了一下.
"明白了.就交給我吧!一定讓那些家伙嘗嘗厲害."
淺海按著信上的指示來到了指定的場所.已經是深夜,附近幾乎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似乎,它們也在害怕著些什麼.
近了.
一雙發著紅光的眼睛穿過樹叢向這邊靠近.
這就是八岐的大蛇.它移動時發出的吱吱聲分明就是機械的聲音,但是那個時代的淺海不懂.在他的眼中,這,就是八岐的大蛇.
八個腦袋的大蛇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吼道,"在哪里?貢品在哪里?……"
老人笑了,他大聲說道:"我的孫女兒已經和阿主沙先生到了你們尋不著的地方.真是可惜."
說罷,他揮舞手中的刀向一只蛇頭砍去.
"鏗"的一聲,刀被折斷了.蛇頸被砍到的地方只是剝落了幾片鱗,發出暗暗的金屬的光澤.
"怪物?"
淺海連忙後退幾步.他沒有辦法了.
要知道,這可是宇宙海盜的機械人啊!
蛇張開大嘴.
幾束光炮向淺海襲來.
"什麼……?!"光束把淺海包圍了.
正確的說,光束是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去路,向四周散開了.
在淺海面前出現的光鷹翼!它在那里發出了奪目的光輝.
"這!這是什麼?!"在大蛇里操縱的海盜頭目驚叫起來.在地球上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一道光閃過,大蛇的一只腦袋被斬落了.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海盜頭目慌忙打開探測儀,可是,什麼都沒有被捕捉到.
大蛇漫無目的地攻擊著,但是什麼成果都沒有.它的腦袋正一個接一個被砍下來.
沒錯,這正是阿主沙,他仿佛身邊茂密的樹林都不存在似的高速移動著,游刃有余地對這大蛇展開攻擊.大蛇內裝有高性能的探測儀,但它卻什麼連阿主沙的殘像都沒有捕捉到.他實在是太快了.
大蛇最後的腦袋也被砍了下來,隨後,它的身體就像是真正的蛇那樣,直挺挺地倒下不動了.
淺海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阿主沙.
"……阿,阿主沙先生!"
"我破壞了約定,真是抱歉了,淺海先生."
"您,您究竟是何方神聖?"
"我只是個普通的旅行者罷了.普通的……"
不過戰斗並沒有就這樣結束.
密林的深處傳來少女的悲鳴.那各,噶聲音是……
"……船穗姑娘!"
"怎麼了,阿主沙先生?"
"對不起!都是我的疏忽.船穗姑娘現在……"
"什麼?!"
偽裝成山賊的宇宙海盜用槍頂著船穗."要是不想讓這女孩死的話就快點出來!"
擴音器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林里顯得格外刺耳.
"船穗姑娘!"
淺海連忙說道:"這次讓我去吧!"
"不!請您務必在這里等著.您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從樹雷千里迢迢地趕到這里!"
阿主沙很快找到了海盜們所在的地方.
"阿主沙先生!"船穗的聲音鯁咽著.
海盜們驚呆了.他們本以為能夠打倒大蛇機器人的一定是功率更大的機器.怎麼會是一個肉身的男人呢.
只有海盜頭子冷靜地接受了事實.最初出現用來保護淺海的,分明就是只有樹雷皇家才能使用的光鷹翼了.樹雷的人類的確是有可能做到這些的!
他問:"你小子是和樹雷皇家有關系的人?"
"我是樹雷皇家皇太子,征木阿主沙."
海盜們一陣騷動,要是能俘虜了他的話,下半輩子就吃喝不愁了!還有那被稱做是樹雷的最高機密的皇家之樹也是自己的東西了!
"哈哈.在這種邊境行星居然也能發現值錢的寶貝.皇太子,就用你自己來交換這女孩和我們船上的人質,你看怎麼樣?"
阿主沙注意到有個海盜正使勁地拽著船穗的頭發.她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那個姑娘,是不能被你們的髒手碰到的."
阿主沙突然察覺到了,這情形是那麼的熟悉.現在,自己正在扮演當年臭老太婆的角色.
"那個時候,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呢……"阿主沙苦笑了一下.
"不要管我了!您快些逃吧!阿主沙先生!"船穗悲傷地大叫.
"你在為我擔心麼?謝謝了.船穗姑娘."
真的很像.接著,他以鄙視的眼光看著海盜們.他的周身放出了當年的瀨戶程度相當的"氣".
"……投降吧."
突然之間,這里就想白晝一般明亮.
"怎麼回事?"海盜頭子被謠言的光線弄得睜不開眼睛.
他身上的通訊機響了.
"你們的穿已經被樹雷皇家皇太子的船,霧封完全控制了.根據銀河法的有關條目,我在此勸告你們快些投降……"
那是司仕委.它同時向阿主沙的主鑰匙發出了一條訊息.
"少主,船穗姑娘的父親平安獲救了."
"是麼……"
海盜頭子還想用船穗來做擋箭牌.可是……船穗卻不見了.他只看到昏死過去的他的部下.
"怎麼可能?!"
船穗已經被阿主沙救走了.
"……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阿主沙先生."
"你也不賴嘛!居然一個人就追到這里來."
"我看了那信.要是爺爺和阿主沙先生都不在了的話,那我,我……"
"沒事了.不要再難過了.開心一點吧,船穗姑娘的父親也沒事了."
"真,真的?"
"千真萬雀."
"……謝謝.阿主沙先生!"
船穗喜極而泣,撲進了阿主沙懷里.盡管是因為父親還活著而激動,但是,對于一個鐮倉時代的14歲的小姑娘而言,這就已經是"告白"的意思了.阿主沙也明白,他伸出手,緊緊擁抱著懷里的女孩.
見大勢已去,海盜頭子絕望地跑進那大蛇機器人里.
機器人站起來,一步一步向阿主沙他們逼近.
阿主沙輕松地笑笑,就好像當年的瀨戶.
才走出沒多遠的機器人轟然倒地,散落成一堆廢鐵塊.海盜頭子滾落到了阿主沙面前.
"啊……"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慘叫起來.
阿主沙向他冷冷地說道:
船穗姑娘的父親平安無事.看在這份上,就饒你一命——
很多天過去了,借口要為曾被實施時間凍結的船穗父親他們治療的阿主沙荏苒住在淺海家里.
"少主.我們還是動身吧.不是有規定說,不能與未開化行星的人類接觸的嗎?"
"知道了啦!可是我現在做的可是正經事!船穗姑娘的父親現在身體狀況還不好!"
"真的是嗎?……"
阿主沙是很想待在地球,卻並不是因為這個借口.……果然,感情這東西,是無法壓抑的.然而,他不可能永遠住在地球,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船穗帶回樹雷.
可是,地球人的壽命不過是幾十年.去了樹雷的船穗固然可以接受身體強化,但她還在地球的親人們卻不可以.
這就意味著,船穗要和她的家人訣別.
"魅月,我該怎麼辦呢……"
阿主沙怎麼也想不出妥帖的辦法.
看來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那天在林中散步的阿主沙被幾個海盜當模樣的人擋住了前路.
"有何貴干?"阿主沙緊緊握著主鑰匙.
"想必您不會在這里大開殺戒的吧?您重要的人在我們這里."
"什麼?!"
"您一定知道我們的要求了?"
"……明白了.我投降."他的心里隱隱作痛.
"方便的話,把主鑰匙給我吧.……我知道,有了那個就可以使用船的力量."
阿主沙把主鑰匙遞給他,"樹雷有你們的間諜麼……"
"是的.這邊請."
阿主沙跟著他們進入了海盜船里邊.
"你們准備拿我怎麼樣?"
"那要看樹雷那邊的答複了."
海盜領著阿主沙來到一台打開了蓋子的棺材模樣的裝置前.
"……時間凍結系統?"
"請放心.對于經過生體強化的您而言,這是不會造成傷害的.請您安心地等待我們和樹雷方面交涉完畢吧."
阿主沙順從地躺到了那里面.
蓋子合上的同時,他的時間停止了,
海盜把阿主沙的主鑰匙鄭重地封印起來.接下去就只剩下把霧封的主單元和裝配了重武器的外裝單元解除了.
這樣一來,海盜們就完全控制了阿主沙和霧封.
"哇哈哈哈哈!天下無敵的樹雷皇太子也會有這一天!"一個海盜得意地向著躺在裝置里的阿主沙大嚷到.
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樣反而更好."阿主沙的意識仍然維持在正常狀態.盡管沒了主鑰匙,他仍舊和霧封保持連接.
海盜們並不知道,作為契約證明的主鑰匙,雖然確實是樹和樹的伙伴之間連接的紐帶,但是沒了主鑰匙,也只是對連接加了一點限制而已.
"好好看看吧!海盜們!"阿主沙騰地睜開了眼睛.
這時候,通過霧封的搜索,他已經確定了船穗的具體位置.他送給她的禮物,那對梳子可是右皇家之樹制成的.霧封可以依此輕易地找到她.
"不巧……太近了.外裝單元的攻擊力太強,會傷到船穗姑娘的."
"嘻嘻嘻嘻!……要不要我來幫幫你呢!"
一個奇怪的聲音突然介入了阿主沙腦中.
"誰?!"
"好了啦,時間不多了喲.快寫行動吧!"
同時,載著阿主沙的船遭到了猛烈的進攻.
艦隊的司令這時候還沉浸在抓到了樹雷皇太子與皇家之船的喜悅中.這下子,他在團內的地位就不可動搖了.
但是就在這時,艦隊遭到了猛烈的襲擊.
"怎麼回事?!"司令跑到劇烈晃動著的艦橋上.
"從衛星方向傳來的攻擊,攻擊者不明!"
原來形成密集隊型的艦隊一下子散開朝著那個方向開火.然而,前方什麼都沒有.
"不行!都被防護罩擋住了!"
"怎麼可能一點效果都沒有?!難道?!"
"敵方的防護罩,沒有能量反應!"
司令立刻明白了他的對手是誰."這是光鷹翼?!是樹雷的船麼?!皇太子還不是在我們這里?快去告訴對方!"
司令慘叫到.
"皇太子的船……不見了."
司令眼前一片漆黑.
數小時以後.在完全被毀的海盜艦隊的殘骸之中,閃爍著一團光芒.這就是被光鷹翼包圍了的阿主沙與船穗兩人.
阿主沙溫柔地擁著船穗.
"真的對不起.你方才害怕麼?"
"一點也不.我就知道,您一定會來救我的,我一直這麼想的……"船穗紅著臉地低下了頭.
阿主沙簡單地說明了一下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船穗也是個聰明的女孩耳兒,她很快接受了現實.
她望著地球驚歎道:"真的……就像做夢一樣.這里是天的外面,那個圓圓的藍色的東西,就是我住的地方……"
"是呢.住在地上,就感覺不出來它是個球體呢."
"真的好漂亮哦.還有,月亮,也要比在大地上看到的更美麗."
"是啊…….不過船穗姑娘你平安真是太好了.淺海先生以及你的父親都可以放心了."
"阿主沙先生的親人們也一樣啊.您的雙親,還有……魅月小姐.……我聽說過這個名字.那個……她是您的姐妹麼?……還是說是您的妻子呢.……總之她一定很惦記您的.我……這樣想的."
興奮之余,她終于問出了這個困擾她好久好久的問題.
然而,在船穗耳邊響起的,卻是阿主沙悲傷的話語.
"魅月……已經死了."
"……啊?!"
"已經八年過去了.……"
"……那,那個,真是對不起."
船穗發覺,阿主沙的眼角有一點晶瑩的東西在閃光,她難過地低下了頭.
阿主沙摟著船穗微笑著.他溫柔地說道:
"等司仕委來還有一會兒呢.想不想聽我說個以前的故事給你聽呢?"
船穗靜靜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