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子家事 第二十章 賣鏡人


色剛亮,洛陽城的工地上已是炊煙嫋嫋,到處傳來一數十萬民夫,工匠分布在這個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巨大工地上,加上他們的家屬,小販,工地已經超過了五十萬人,顯得活力四射。

自從太子負責建造工程以來,朝庭付給工匠和民夫的待遇都非常豐厚,以前仁壽宮在深山中,對于經濟的發展尚且影響極小,而洛陽四通八達,又本是繁華之地,離新城位置不到二十里,數十萬工匠民夫的需求,馬上催生出巨大的市場來。

朝庭只負責工匠民夫們的飲食,住宿,其他一概不問,若是在深山也就罷了,即使他們身上有錢也花不出去,只是在洛陽,自然不存在這樣的事,工匠和民夫們每十天可以輪休一天,先是每天都有成群結隊輪休的工匠和民夫們湧向舊城,飯館,衣鋪,青樓等等生意一時都大好起來,接著有人看到其中的商機,素性直接將店開到工地,各個簡陋的木制草棚如雨後春筍般在工地四周搭了起來,小吃,布料,雜貨,疏菜,肉食,除了青樓外工地上已是應有盡有。

對于洛陽能如此發展,楊勇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不過,人一多,也帶來了工地上的混亂,引起監工宇文愷、何倜等人大為不滿,向楊勇建議將這些商販全部趕出工地。

這樣的建議楊勇自然不會聽從,不過。如果任由商販們影響到工地的建設也不是好事,楊勇命令專門劃出數片土地做成統一地木棚供那些小商小販使用,並收取一定的使用費,這樣不但整齊了許多,每月竟然也有數百貫的收入,這些收入楊勇自然看不上,全部拿出來獎勵完成的最好,或者是有突出貢獻的工匠民夫,結果皆大歡喜。

這天。洛陽太守府內,楊勇正在云媚兒的陪同下剛吃完早餐,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幾聲竊竊私語。楊勇聽出其中有呂沐霖的聲音,連忙問道:“是沐霖嗎,進來吧。”

“回稟殿下,正是微臣。”說完。呂沐霖大步走了進來。

現在已是六月,天氣漸漸炎熱,呂沐霖頜頭上已有細微的汗珠,楊勇心中微懍。呂沐霖這麼早過來難道有事發生?

“沐霖,可是工地上有什麼大事?”

呂沐霖搖了搖頭:“殿下,工地很好。只是微臣另有要事向殿下彙報。”說完。向云媚兒瞥了一眼。顯然此事不適合讓云良旁聽。

自從去年洛陽城開建以來,楊勇往往是數月才回一次京城。太子在洛陽當然不能沒有人服侍,除了太子妃外,云媚兒和杏兒兩名良則輪流到洛陽相陪。見到呂沐霖的眼色,云媚兒七巧玲瓏,自然知道該怎麼做,連忙道:“殿下,臣妾還有事,先出去一步。”

“嗯,好吧!”楊勇點了點頭。

等到云良下去,呂沐霖才道:“殿下,京城送來密報,宣華夫人有兄弟姐妹多達數十人,不過,和宣華夫人關系最好地只有一人,那就是原來的樂昌公主。”

前陳樂宜公主被封為宣華夫人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這三個月來,皇後與宣華夫人一直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雖然宣華夫人只能待在仁壽宮,但皇帝每月都要去仁壽宮數次,尤其是隨著天氣炎熱,皇帝在仁壽宮的時間也待得越來越長。

如今皇帝去仁壽宮,也不再是單純地休息,放松,許多大臣也都要跟著到仁壽宮國辦公,仁壽宮等于成為皇帝處理朝政的另一處場地,皇後雖然極度討厭宣華夫人,也不得不每次都捏著鼻子陪同皇帝一起到仁壽宮,宣華夫人已經在大隋後宮站穩了腳跟,即使皇後有再多想法,也無法動搖宣華夫人的地位。

楊勇不需要宣華夫人為自己在皇帝枕邊吹風,但也必須保證宣華夫人不會成為東宮的阻礙,對于宣華夫人地調查當然就越詳細越好,以致過了三個月,呂沐霖才來告訴太子調查的結果。

“樂昌公主。”楊勇重複了一句,若有所思的道:“這個名字本宮好象聽過,她現在在哪里?”


“殿下,你忘了,樂昌公主就在東宮,現在正是兩位小公主的琴師。”呂沐霖連忙回道。

“不錯,本宮差點忘了,平陽,嵩陽兩人地琴師正是前陳公主。”

平陽是指楊勇的長女楊妍,嵩陽是次女楊嵐,她們生下不久,楊堅就慷慨的給了自己孫女公主封號,楊嵐地封號本來是高陽,楊勇嫌後世地高陽公主太過潑辣,才改為嵩陽,如今平陽已經年滿六歲,而嵩陽也有五歲,已到了學習各種禮儀地時候,早在前年,楊勇就為兩人延請了老師,而前陳公主無疑是很好的琴師人選,這正是楊勇親自指定,呂沐

,楊勇頓時記了起來。

“傳令,將前陳樂昌公主陳……對了,那個樂昌公主叫什麼名字?”

“稟太子,樂昌公主芳名一個貞字。”

“陳真?”楊勇一愣,不過還是反應過來,管她陳真還是陳假,名字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向京城傳令,東宮樂師陳貞教導兩位小公主有功,封為司樂,賞錢百貫,緞,絹各五匹。”

大隋地女官分為六尚二十四司,司樂為從九品,從九品的官職基本上是現在東宮女官的最高官職,再上面就是奉儀,奉儀為正九品,按規定,東宮可置二十四人,只是奉儀也可以算在太子姬妾之例,不過,由于太子潔身自好,現在東宮的奉儀更象是女官而非姬妾,如今東宮除了太子妃和云,元兩位良,東宮的奉儀一向只有半數,而更上面的詔訓、承徽、良媛則一直空置。這十二名奉議也只是負責六宮二十四司地鎖事,各個女官並沒有為太子侍寢,滿了年齡,太子一概放人出宮。,

六尚為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司樂為尚儀的四局之一,正適合于樂昌公主,呂沐霖自然沒有異議,回道:“微臣明白了。馬上就將殿下的命令發往京城。”

“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看著呂沐霖下去,楊勇微微一笑,沒想到宣華夫人最要好的姐妹竟然在東宮。楊勇不指望能通過樂昌公主使宣華夫人全面倒向東宮,但至少宣華夫人在投鼠忌器下不會與東宮作對。

云媚兒從後面輕盈的走進來,嬌聲問道:“夫君是不是在洛陽看中哪家女子了,才要避過妾身。當心臣妾回京向太子妃姐姐告狀。”

此時的風氣雖然沒有唐時開放,其實也不稍多讓,由于天氣炎熱,云媚兒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綢衣。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膚露了出來,她雖然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身材絲毫沒有變形。比楊勇尚且小二歲。這個年齡正是少婦最美地年齡。用豐乳肥臀來形容最恰當不過。

楊勇看得一熱,將云媚兒一把攬住。一只手已從云媚兒的小腹爬了上去,撚住云媚兒胸前的高聳揉捏起來,笑道:“有我的乖乖媚兒在這里,本宮還能看上誰?”

云媚兒連忙掙脫開來:“別,別,天氣太熱,這樣摟摟抱抱太不好受了。”

雖然不過摸了一下云媚兒已經掙開,只是楊勇地指尖已經傳來一片嫩滑的感覺,聞言故意道:“那我們去後院的泳池怎麼樣?”


大興宮中有凝陰、望云、咸池三大湖泊,東宮也有兩個較小的湖泊,被楊勇分別命名為東湖,西湖,宮中挖湖一是為了用水,二是為了夏天納涼賞景之用,湖中多植荷養魚,楊勇卻更喜歡宮中多一個私家泳池,只是前世沒錢,只能對別人地泳池羨慕;這一世雖然有錢,為了不讓皇帝和大臣認為太子奢侈,也只能將想法放在心中。

只是隨著皇帝大修宮殿,借著修仁壽宮的機會,楊勇也老實不客氣的在東宮修了一個泳池,里面全是青磚鋪底,修壁,只供自己和幾名妻妾夏天嬉水所用,而到了洛陽,也趁著修洛陽宮的機會,在洛陽太守府內建了一個小泳池。

若是進了泳池,云媚兒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又急又氣地責道:“夫君,哪有早晨就進泳池的道理?”如果是在東宮,云媚兒自然不怕,這里畢竟是太守府,若是太子白晝宣淫之事傳了出去,對太子的聲譽有何影響,不用想也知道。

楊勇也知道只得想想而已,云媚兒決不會白天陪他到泳池荒唐,只得打消念頭,歎道:“看來還是在宮中最好。”

云媚兒眼睛一亮,嘴角現出一絲笑意:“夫君可是想回京?”

“回京?不錯,確實該回京了。”楊勇喃喃地道,對于是否早回京城,楊勇心中非常矛盾,如果要評選世上最難做地職業,非太子莫屬了,上面有皇帝壓著,下面有眾多兄弟大臣虎視眈眈,留在京城,與皇帝相距太近,一舉一動都被皇帝看在眼里,有一點錯誤就會被放大,出了京城,與皇帝相距太遠,又怕會遭到外人離間。

京城,太子府,前陳樂昌公主陳貞正在陪平陽,嵩陽兩位小公主玩樂,她在七年前國破家亡後,作為戰利品押進了大興城,分到東宮做了一名普通地宮娥,除了少數人,誰也不知道她是前陳公主。

剛入東宮時,樂昌公主每天都是擔心受怕,以淚洗面,生怕會遭到太子的汙辱,只是過去了數月,太子卻連她地面也沒有見,樂昌公主才松了一口氣,知道在東宮暫時無憂,雖然從公主變成一名普通的宮女,但宮中並沒有什麼重

上她本身美麗善良,氣質遠遠高于普通宮女,許多宮都會自慚形穢,並不與她為難,宮中的生活並不難受。

數年後,她成為兩名公主的琴師,地位得到提高,除了不能出宮外,生活其實很安心,只有在想起自己的丈夫或其余親人,才不免偷偷落淚。

兩名宮人說說笑笑地從旁邊走過。其中一人道:“你聽說過沒有,最近朱雀大街上來了一名傻子,整天叫賣一塊破鏡,開價要一千貫,你說,一面上好的銅鏡也不過一兩貫,他開價一千貫不是傻子是什麼?”

“真的?這人真傻,莫非這銅鏡有什麼奇特之處?”另一名宮娥好奇起來。

“能有什麼奇特,就算是金子做的。值三五十貫頂天了,開價一千貫,估計是想錢想瘋了。”

“那你說說,有人會出錢買麼?”

“你還別說。真有人忍不住好奇想買,只是出到了二十貫,這人還是不肯賣,一定要一千貫。氣得那人暴打了他一頓,這不是訛人麼,既使再有錢,也不會用一千貫買塊破鏡。”

“二十貫?”另一人忍不住驚叫起來:“二十貫買一面破鏡子還不肯賣。看來是真傻了。”

“是啊,不過,這人也算奇特。我聽說從今年四月份就出現京城了。數月來無論風雨都到朱雀街賣銅鏡。如今都成街上一景了,每次他一出現。許多人就圍觀起來,只是無論別人問他什麼,他都不說,只說賣鏡。”


樂昌公主開始沒有注意,只是越聽心頭越是大震,心中默默的道:“是他,是他來了。”

聽到那人在京城叫賣了數月,樂昌公主再也忍不住了,顧不得陪伴兩位小公主,快步追個兩人,一把攔住兩名宮娥的去路,問道:“兩位妹妹,你們說的那人是不是三十來歲,身材修長,長得白白淨淨的文士?”

兩名宮女突然被人攔路,頓時嚇了一大跳,抬頭看清樂昌公主的面容兩人才松了一口氣,一人拍了拍自己地胸口責道:“琴娘,你把我們嚇死了。”

樂昌公主顧不得客套,厲聲喝道:“快說,那名賣鏡之人是不是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文士?”

兩名宮娥對望了一眼,心中大訝,在多數宮人眼中,琴娘美貌,善良,與人無爭,從來沒有與人紅臉吵架,沒想到今天突然一下子變得如此急言厲色。剛才挑起話題的那名宮娥急道:“琴娘,我也是聽人說起,並沒有親見。”

樂昌公主仿佛像一下子泄了氣的皮球,是啊,我不能出宮,這內院地其她姐妹自然也不能出宮,口氣放緩道:“好妹妹,那你告訴我,這個賣鏡人的消息從哪里來?”

宮娥一窒,掃了左右兩眼才道:“琴娘,你關心這個干嗎?”

太子妃雖然和善,只是宮中規矩森嚴,除了護衛,只有外院負責采買的仆役才能出宮,而內院,外院向來是禁止交通,若是有人告到太子妃處,挨罰是免不了的。

樂昌公主哀求道:“好妹妹,這個你不要管,只要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是誰傳進來就可以了。”

“好吧,反正你已經聽到了……”

宮娥正要細說,後面一聲稚嫩地童聲傳來:“好啊,你們在這里偷偷模模干什麼?”

三人一驚,連忙轉頭看去,見平陽,嵩陽兩位公主正一臉好奇的瞧著樂昌公主,她們正玩得高興,突然看到琴娘不見,連忙尋來,將三人剛才的行為都看在眼中,平陽年齡雖小,看出樂昌公主神態好象有點不對,才有意嚇了一下。

見到是兩位小公主,兩名宮娥連忙拜了下去:“奴婢參見公主。”

“免禮!”平陽公主大模大樣的道,馬上好奇地問道:“你們剛才在談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兩名宮娥哪敢當著兩位小公主的面將宮外的事說出來,連忙匆匆離去。

樂昌公主喟然一歎,她雖然聽得支離破碎,基本已經確定賣鏡之人即使不是自己地夫婿,恐怕也有關聯,只是自己知道了又如何,別人尚有期滿離宮之日,象她這樣地前朝公主,只有老死在宮中。

“琴娘,你為什麼哭了?”平陽仰起小臉,不解地看著樂昌公主突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