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之彈2 X-炎 烈馬暴走

烈馬暴走

人跡罕至的險峻深山。

太陽已經落下,在這片連月光與星光都無法照射到的漆黑森林中,此刻正有兩只人形的“野獸”在互相較量。

啪!

鞭子撕裂了黑暗,猛地纏在了黑發少年的武器——警棍上。

“…………”

少年不禁打了個寒戰。

對方沒有半點猶豫。

“…………”

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少年還是感覺到了持鞭人的些微動搖。

少年趁機跑了起來。

在這條普通人連步行都很困難的夜晚的危險山路上,少年靈活而准確地向獵物迫近過去。

喀!

“……嗚!”

少年瞄准對方頭部揮下的警棍,被褐色眼眸的青年抬臂勉強防禦住了。雖然青年因為骨頭受到碾壓而皺了皺眉,但唇邊還是浮起了愉快的笑容。

“你下手真狠。”

“你想讓我手下留情嗎?”

“哈。”

青年的長腿也不輸給鞭子,向黑發少年的肋部踢去。少年冷靜地用另一根警棍抵禦了攻擊。但這也在青年的計算之內,他利用攻擊的反作用力與少年拉開了距離,鞭子從警棍上松了下來。

但還沒等青年喘上口氣,少年便又發動了襲擊。青年揮動黑色的皮鞭迎戰。

盡管彼此的武器都在傷害著對方的肉體,但因為全都避開了要害所以不會造成致命傷。他們一邊揮灑鮮血與汗水,一邊繼續著如同舞蹈般華麗的戰斗。

實力相抗衡。

在寂靜的黑暗中,兩名戰士甚至屏住了呼吸,向彼此發動攻勢——

上綠意盎然的並盛。

不大不小中庸最好~~

“……哈?”

耳邊忽然響起歌聲,青年頓時顯得有些泄氣。

而少年則有些不安地取出手機,按下了通話鍵。

“喂。”

“啊,是你的手機鈴啊……”

戰斗被迫中斷,青年只得無奈地放下了鞭子。

“不過也好,我本來就在想差不多該結束修行了。羅馬里奧。”

青年向身後喊了一聲,接著從樹蔭下走出了一名身穿黑西裝的男子。這名看上去比那青年更為年長、留著胡子的男子,態度恭敬地遞上了毛巾。

“辛苦了,老大。”

“嗯。”

青年理所當然似地接了過來。

這個被稱作羅馬里奧的男子,是遙遠的意大利黑手黨“加百羅涅家族”的成員。而他敬重和效忠的那位青年,正是加百羅涅第十代的年輕首領。

他的名字是“烈馬”迪諾。

迪諾以強韌的黑色皮鞭為武器,憑借與年齡不相符的威嚴和手腕成為了黑社會中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能與迪諾戰斗至不分高下的黑發少年,自然也不是什麼小角色。

“喂,恭彌,修行結束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不過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嗶。

關上手機的少年一言不發地背對迪諾邁出腳步。

“呃……喂,你去哪兒?”

完全無視。

沒一會兒工夫,少年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真是的……”

迪諾有些無奈地撓頭。

這時的迪諾尚且不知道,少年接到的電話是他們讀書的學校——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打來的。而電話的內容,則是告知少年他所愛的學校已經產生了異變。少年名叫云雀恭彌。

雖然身為最熱愛學校的風紀委員長,但同時,他也是比任何人都冷酷好斗的最強不良少年。.

並盛中學的校舍,已經成為了黑社會抗爭的舞台。

彭哥列戒指爭奪戰——

以意大利首屈一指的黑手黨“彭哥列家族”下代首領的寶座為目標,為爭奪作為繼承證明的七枚戒指,兩名首領候補以及他們的部下每晚都會展開戰斗。

與候補者之一的綱(也就是澤田綱吉)關系良好的迪諾,是跟隨綱的云雀的“家庭教師”,並一直在通過實戰進行修行。雖然就個人感情而言他非常希望成為綱的同伴為綱而戰,但因為彭哥列與加百羅涅屬于同盟關系,所以迪諾不能正大光明地以綱同伴的身份出現。幫助綱訓練他的同伴云雀,已經是迪諾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順帶一提,云雀原本並不知道抗爭的舞台是自己心愛的學校。雖說這一點迪諾是知道的,但因為擔心云雀一旦知道真相後會放棄修行,所以一直瞞著云雀。

只是這一擔心畢竟還是成了事實。通過部下的電話得知這一消息的云雀徑直趕往並盛中學……而迪諾,卻是在云雀到達並盛中學後,才知道了那通電話的內容。

“話說回來,從頭到尾他就是一匹一點兒也不可愛的烈馬。”

揉著遭受警棍攻擊的手臂,迪諾歎息道。

事實上,如果老師不是迪諾,云雀也不會是那樣一個難教的“學生”。

迪諾說的話他不聽,他想些什麼迪諾也不知道。只有那股戰斗欲望高漲到讓人一目了然,云雀在修行時總帶著滿身的殺氣沖向自己的家庭教師迪諾——

“里包恩先生的想法老大應該知道吧?”

“啊?”

里包恩……曾經讓迪諾得到黑手黨精英教育的家庭教師。在意大利黑社會他是個名氣很大的殺手,但外表看來卻是個“嬰兒”,總之是個令人大跌眼鏡的人物。

里包恩現在是綱的家庭教師。這也是現在迪諾會幫助綱的原因之一。

“里包恩的想法……”

迪諾微微聳肩。

“別開玩笑了。恭彌那種……”

——不對。

迪諾在內心否定了自己的話。

確實,曾經的自己雖說和云雀不同,但也是個問題少年。

但現在自己變了。

通過……那個令人無法忘懷的命運的事件。

(羅馬里奧……)

迪諾看著這個總守在身邊輔佐自己的第一部下。

(不,不光是羅馬里奧,家族全員都相信我。只要他們還相信我,我就得繼續作出回應。我已經……這樣決定了。)

隔著衣服,迪諾伸手按住了左臂上的刺青。

那是誓言的證明。

自己和云雀差不多大的時候——發誓背負起加百羅涅家族的命運,決心成為“烈馬”時的證明。

1

被稱作意大利脊梁的亞平甯山脈一角,樹木繁茂的山中。

這里遠離用來放牧的綠草成茵的丘陵地帶,很少有人前來拜訪。就在這片郁郁蔥蔥的森林中——

“呀啊——!”

一只白羊正遭到狼群的追擊。

近代以來,西歐狼的數量就在逐漸減少,曾一度像日本狼那樣面臨滅絕的危機。不過好在之後的保護活動成效顯著,所以現在狼們能在野外自由自在地馳騁。

不過在羊看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哇啊啊啊!別過來!別過來啊!我一點都不好吃!我保證——!”

可這一場景,與自然界中每天重複上演的生存競爭又有些許不同。

被追趕的羊會說人話,而且還會像人一樣用兩條腿走路。

“哦噗!”

它像人一樣被樹根絆倒,接著像人一樣干脆地親吻了地面。

趁著這一親吻的間隙,饑餓的狼群立刻將羊包圍了起來。

“別逃啦,迪諾。”

聽了這句話,羊的臉有些抽搐。

“……喂,里包恩!你在哪兒呢?這小鬼——!”

“在這里哦。”

“!”

就在羊的眼前。

站著一只小小的幼狼……不,是一個穿著狼型布偶服的嬰兒。他的頭上不知為什麼還頂著一只變色龍。

他就是里包恩。

雖然此刻的裝扮很沒有說服力,但他現在的工作是擔任擁有悠久傳統的黑手黨“加百羅涅家族”第十代首領候補者的家庭教師。

說到這個候補者。

“喂,里包恩,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麼我非得穿成這樣!”醫身著白羊布偶服的少年迪諾滿臉憤怒地大喊。日j內

不過,里包恩卻若無其事地回答。

“很適合你啊。”

“我沒問你這個!快說,為什麼我非得……”

砰——!!!

“哇!”

見子彈射進自己腳邊的地面,迪諾頓時臉色慘白。

“家庭教師的話是絕對的。我的工作是將你培養成出色的黑手黨老大。”

“啊……啊啊……”

被嚇出一身冷汗的迪諾根本無以辯駁。雖然看上去是個嬰兒,但里包恩的實力在黑社會卻是首屈一指的。迪諾非常清楚,自己根本沒有還嘴的余地。

“不、不可能啊……我根本……沒法干掉這些狼……”

“我沒讓你殺狼。”

“啊?”

“這算什麼……你干嘛嚇唬我啊!莫名其妙讓我穿成這樣引誘狼攻擊我,我還以為你是……”

“不是讓你殺了它們,而是讓你把它們都收作你組織的成員。那樣的話牧場的羊也不會受到襲擊,豈不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是這樣啊,把它們收入組織……里。”

迪諾的笑臉僵住了。

“這怎麼可能——!”

悲痛的慘叫過後,只剩下狼群即將猛撲過來前的嘶吼回蕩在甯靜的深山中。

“呼、呼……里包恩這個混蛋……”

迪諾回到鎮上的宿舍時,天早就黑了。

迪諾的學校為家遠的學生設有宿舍,迪諾也住在宿舍里。

——盡管他很不情願。

“喂,迪諾。”

正要通過大廳時,一個聲音叫住了迪諾。

“…………”

真糟糕……將這句話硬憋回肚子里,迪諾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你、你好啊,柴格。”

從大廳走出來的,是個挺著將軍肚的大個子少年。長滿青春痘的臉上帶著令人厭惡的笑容,倒吊三角眼中閃爍著好斗的光芒。完全是一副萬國通用的不良少年形象。

大廳中,詭笑著看向這里的人都和他差不多。不,應該說這個宿舍里的所有人都是同一種人。

他們和迪諾一樣,全都是與黑手黨有關系的孩子。雖然學校把自身掩飾成了一所普通的中學,但這里的學生全都是普通學校中所謂的問題學生這一點,就相當與眾不同。

所有的學生都是脾氣火爆的不良少年,一言不和就會發生沖突,迪諾在這樣的環境中卻像個異類。

作為加百羅涅現任首領的獨生子,迪諾雖然從小便被當作繼承人來教育,但畢竟所有教育都是在家里進行的,難免有些保護過度,以致養成了他厭惡爭斗的個性。

于是第九代首領終于發現了這一點。再這樣下去,兒子肯定無法勝任首領一職。

所以,盡管迪諾很不情願,第九代還是將他送到了那所遠離家族地盤的危險學校。他希望兒子回來時能成為一個出色的“男人”。

不過——

“今天你這身裝扮很野性嘛,迪諾。”

柴格目光輕蔑地繞著迪諾的周圍踱起步來。雖然好不容易從狼群的圍攻中逃脫了,但身上的衣服卻已經被狼牙和狼爪撕得破爛不堪。

“太適合你了。很時髦。”

大廳里的看客們頓時哄堂大笑。當然,柴格也是笑得肚皮一顫一顫。

“……’,

迪諾的臉頰有些抽搐。不過他根本不想反駁。如果惹惱了同年級的不良少年老大柴格,以後自己可得吃不了兜著辛——

“閉嘴,肥豬。”

笑聲戛然而止。

柴格眨了眨眼,注視著站在自己眼前的迪諾。

“你剛才說什麼,迪諾?”

“啊?我、我……”

“我最討厭你這種又肥又惡心的胖子了。快去死吧,白癡野豬。”

“哦,喂,里包恩!”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小嬰兒就站到了自己腳邊並且口出惡言,迪諾頓時臉色煞白。

“剛才的話全都是迪諾說的。”

“開什麼玩笑!這不全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嗎!”

“但你也是這樣想的啊。”

“這、這……”

“你不是在想‘這個腦滿腸肥渾身贅肉油光滿面的大叉燒’嗎?”.“我哪有這麼過分,我不過在想‘渾身贅肉油光滿面’而已……”

“原來如此啊。”

“!”

柴格氣得渾身發抖,迪諾這才回過神來,趕忙閉了嘴。

“不,不是的,等等柴格。剛才,那不過是,呃,意外……”

“他說你的臉就像遇到意外事故被踩扁的青蛙一樣。”

“里包恩!你這混蛋!”

柴格不由分說,一把揪住迪諾的衣襟,把他拎了起來。

“住手!這全都是誤會!”

“真難看,迪諾。加百羅涅家族的第十代首領怎麼能讓這種家伙騎在頭上,快點收拾了他。”

“這怎麼辦得到!”

柴格揚起拳頭,手臂誇張地向後方收縮。

“!”

迪諾想,為什麼自己非得碰上這種事!全都怪爸爸,是他莫

名其妙把自己送到這里來,還讓這個不知所謂的嬰兒殺手當自

己的家庭教師——

“去死吧!”

“哇!”

一聲悶響!

血肉被撕裂的聲音。

但是——

“……”

等了好久拳頭都沒揍到自己身上,迪諾小心翼翼地抬起雙眼。

同時,柴格松開了抓著迪諾衣襟的手,高大的身體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哼!”

柴格的背後站著一位少年。

他的手中——握著一柄被柴格鮮血染紅的劍。

“喂……別擋路……”

“!”

少年充滿威懾力的聲音中,迪諾依舊坐在地上,移動身體讓開了路。

“……”

少年走向樓梯。迪諾甚至都不敢呼吸,直到少年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為止。

“……這……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

背部被砍傷只剩半條命的柴格,立刻被他的小嘍羅們送回了房間,還有人跑去找醫生,總之大廳頓時熱鬧了起來。

“一擊就打倒了柴格,真行啊,斯誇羅那家伙。”

“那家伙應該是第一次來這里吧?”

“不過還真是不得了啊。看來他一個一個殺死了劍術高手的傳聞也應該不會有假吧。”

就連習慣了這種流血事件的少年們都被他的魔鬼氣魄嚇得渾身發抖,迪諾就更別提了,他現在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恐懼中。

“有什麼可怕的,真丟人。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成為一個出色的老大嗎?”

“閉、閉……閉……嘴……”

這樣的反駁根本就是底氣不足。里包恩用與他嬰兒外表不相符的神態歎了口氣,但對于現在的迪諾而言,他根本沒有閑心去注意這點。

(殺人和被殺,開什麼玩笑……我才不要呢……什麼參加黑手黨,什麼成為第十代首領……這種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

寂寞的時候,痛苦的時候……浮現在腦海中的都是故鄉,男c個海港城市的風景。

在陽光下如藍寶石般閃耀的亞得里亞海,從綠樹成蔭的山上吹來的和煦微風,以及那些總是用溫暖的笑臉迎接他們的住民——

(我應該留在……我應該留在……)

于是那天,迪諾做出了決定。

他決心要與地獄般的日子——告別。

2

逃脫計劃很快就被制定完成,並得到了實施。

對于迪諾來說,這等于以命相搏……絕對不允許失敗。畢竟這里聚集了黑手黨候補生,不是個好混的學校,最重要的是,那個恐怖的家庭教師里包恩是不會允許他逃亡的。

可是,在這種混亂的地方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柴格被砍傷的樣子深深映人腦海,這更驅使了迪諾走向逃亡的道路。

在少年迪諾的眼中,這可算是一生一次的豪賭。

而迪諾賭贏了。

“啊……”

下坡途中,當看到繁茂綠色那邊的故鄉小鎮時,迪諾不覺淚眼朦朧。

為了不被追兵發現,他盡量避開了公共交通設施,比如電車。他穿過鮮為人知的險峻小路,還嘗試了極少成功的搭車,克服了野外露宿的磨練……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嗚……嗚……嗚哦——!”

迪諾從心底發出歡喜的怒吼。

他無法克制怒吼的沖動。自己終于成功了,從那個地獄般的學校里以及那個惡魔般的嬰兒身邊逃脫了——

“迪諾!”

迪諾的姿勢保持在怒吼時的樣子,就那樣僵住了。

“……不……可能……”

太大意了。

都走到了這一步,難道自己的噩夢還得重複一遍嗎……

“真的是迪諾少爺啊。為什麼你在這里?”

“……啊?”

少爺——?迪諾猛地轉過頭去。

“羅馬里奧!”

站在身後的,正是自己從幼年起便熟識的加百羅涅家族成員羅馬里奧。看著他那熟悉的胡子、眼鏡和黑色西裝,迪諾頓覺松了口氣。

“什麼嘛,是你啊!別嚇唬人啊!”

“我想我也沒故意嚇唬你。”

“嗯。”

迪諾不覺緊張了起來。總之,從學校逃跑這件事必須得先保密,一旦被第九代首領,也就是父親,知道了,自己絕對會被強制遣返。

“,應該說我才嚇了一跳呢,為什麼少爺會在這里?”

“這、這個……你想啊,今天是紀念日嘛。學校創立者的生日什麼來著,所以……”

“哈……”

“對了,你又為什麼會在鎮外?”

“我是因為……”

羅馬里奧忽然頓了頓。

這也是事後那場悲劇的預兆之一。

“沒什麼大不了的,一點私事而已。不過,我還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第十代首領啊……”

“喂,別這麼叫我。”

“怎麼?”

“別叫我什麼‘第十代’,我還沒決定要繼承呢。”

“又說這種話,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啊,十代……”

“喂!”

“嗯……歡迎回來,迪諾少爺。”

羅馬里奧有些為難地微笑道.

迪諾也不覺微笑了起來。

不知已經有多久沒能這樣打心底笑出來了。伴隨著這樣的想法,迪諾再次感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故鄉。

在打開飯館大門的瞬間,一陣混合了魚腥和油脂的獨特香味掠過鼻尖。

“迪諾?啊。這不是迪諾嗎?”

正在擦桌子的中年婦女看見迪諾,頓時兩眼放光。

迪諾也親熱的開口道——

“你好,好久不見了,大嬸。”

“真的是好久沒見了。看你那麼久不來,還以為你被其他店拉走了呢。”

“喂喂,我怎麼可能花心,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能做出和這里一樣好吃的披薩呢。”

“啊哈哈哈!你還是那麼會說話。”

飯館老板娘意猶未盡地眯起眼睛,向廚房里喊了一聲。

“老公!是迪諾!迪諾少爺回來了!快給這孩子做他最愛吃的那個來!”

廚房中傳出的料理聲音代替了回答。僅是這樣,就已經惹得迪諾口水直冒了。

“啊,是迪諾哥!”

“迪諾!迪諾回來了!”

經過飯館門口的孩子們發現了迪諾。不一會,他便被孩子們圍了起來。

“哦,馬爾科,萊奧,拉拉,還有路易吉……大家都還好嗎?”

“當然!”

“迪諾哥,歡迎回來!”

“喂喂,怎麼樣?芝加哥的黑手黨很強嗎?”

“啊?芝加哥……”

“笨蛋,不是啦。迪諾一直在加勒比海當海盜。”

“那麼表演分身術給我們看!你是在日本修行的吧!”

“喂喂……”

雖然對七嘴八舌的孩子們只能報以苦笑,但迪諾還是非常喜歡這群一心仰慕自己的小孩子。

“我去告訴媽媽迪諾回來了!”

“我也去,我也去!”

興奮的孩子們一個接一個跑出大門來到鎮上,迪諾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在這個小小的海港城市傳開了。

然後——

日暮時分,小小的飯館就被擠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中多是想要看看迪諾的住民。雖說黑手黨一般都給人以敬而遠之的印象,但因為從第一代首領起加百羅涅家族便一直在維護秩序杜\絕惡行少以居民們對他們相當信任。而下一代首領的候補者迪諾,也是從小被居民們當成自家孩子對待的。

(哈……這才對,這才對。)

桌子上擺著吃不完的料理,圍在自己身邊的人們笑臉盈盈……人們打心底歡迎自己回來,這份溫暖的感情讓迪諾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只有這里才對!自己怎麼能生活在其他地方呢!

感動之下,迪諾情不自禁地大喊起來。

“好極了!今天我請客!”

“孩子,說什麼那。”

“現在是我們在請你吃東西啊。”

“這無所謂啦,總之,大家放開肚子吃吧!”

接著,眾人舉杯為迪諾的回歸干杯慶祝,熱鬧而愉快的宴會開始了。

“喂,你別傻站在那里啊,一起來吃嘛,羅馬里奧。”

一邊掃蕩盤中的美食,迪諾一邊向身後的羅馬里奧遞上料一理。

但羅馬里奧卻一臉為難地回答。

“這樣好嗎,少爺?你還沒去見過老大呢。”

“呃。”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該想的東西似的,迪諾板起了臉。畢竟自己違背了父親的意願從學校逃了出來,現在他根本不願意去見父親。

“沒、沒關系啦,爸爸那邊還是等我消完食再說。”

“那就意味著你已經吃飽了對吧。”

“你……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對了,除你之外的成員都到哪兒去了?我難得回來一趟。”

“這個,其實是這樣的……”

“啊,算了,不用說了。總之你現在給我吃!再不吃就涼了!”

迪諾以旺盛重現的食欲結束了這段對話。羅馬里奧無奈地歎了口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飯館里的人越來越多,看來宴會得開上一整晚。.

“不過,迪諾也越來越出色了呢。”

“是啊,在外面修行可沒偷懶,對吧!”

“嗯、嗯……”

這一話題正中軟肋,所以迪諾回答得相當含糊。

“這下加百羅涅和這小鎮就一切太平了,沒錯吧。”

“當然啦!既然迪諾回來了,那些家伙也就不敢那麼囂張啦!”

“這里世世代代都是加百羅涅的地盤。我們不管什麼時[候,都足嶼迪諾和加百羅涅家族……”

就在此時。

一聲尖叫撕裂了宴會熱鬧的氣氛。

店內頓時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幾個站在店門口,身著誇張虎紋西裝的男人身上。

他們的目光犀利,似笑非笑的臉上飄散出黑社會成員特有的危險氣息。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視這群人的同時,卻有一個人沒能搞清狀況。

迪諾。

“嗯?怎麼了。喂,那幾個人是我們的新成員嗎,羅馬里奧?”

“不,那幾個家伙是……”

“初次見面,加百羅涅的第十代首領。”

虎紋西裝的男人們中,一個看上去像首領似的男人脫下帽子行了個禮。那人臉上帶著一種令迪諾厭惡的戲謔笑容。

“你是什麼東西……”

“我們是伊雷格拉雷家族的,請別忘了。”

“伊雷格拉雷……?”

這個陌生的名詞令迪諾疑惑不解。

“那麼,這些人到我們地盤上來有什麼事嗎?”

“呵呵……要說有事的話,當然是有的。,,

“迪諾,就是他們!”

這時,混在大人們中嘰嘰喳喳的孩子堆里站出了一個小孩,憤怒地指著虎紋男人喊道。

“就是他們,把我爸爸打成重傷!”

少年不甘且憤恨的話語引得其他人也開始向虎紋男人們吼了起來。

“別那麼得意洋洋的!這里還有加百羅涅家族呢!”

“對!你們別以為可以永遠囂張下去!”

騷亂之中,迪諾終于開始明白整件事的經過了。

這群突然冒出的虎紋男子,似乎是與加百羅涅敵對的黑手黨。

這樣的話,對他們而言,自己就是——

“喂,迪諾!”

一個孩子拉了拉迪諾的衣服,迪諾這才回過神來。孩子正用充滿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他,並說道。

“快收拾他們啊!你不就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嗎?”

“呃……”

聽見這句出入意料的話,迪諾頓時臉色煞白。

“迪諾!”

“快上啊,迪諾!”

眾人期待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迪諾身上。

而伊雷格拉雷的成員則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這一幕。對于身強體壯的男人們而言,稚氣未脫的迪諾根本算不上什麼威脅。

“啊……這……”

怎麼會這樣……親愛的故鄉居然陷入了這種令人難以想像的危機,迪諾愣了。

自己打不贏這群男人,但面對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眾人,他又無論如何說不出“我辦不到”這四個字。:

迪諾被逼人絕境。

“加油,迪諾!”

“你還有我們呢!”

“幫爸爸他們報仇啊!”

“迪諾!你已經變強了,那就……”

“唧唧喳喳的吵什麼!”

迪諾出人意料的吼聲,使得騷動的人群靜了下來。

迪諾緩緩舉起手——

指向那群身穿虎紋西裝的男人。

“我不管你們伊雷格拉雷是什麼東西,這地盤是加百羅涅的,不是能讓你們這群下賤東西隨意進出的地方。”

男人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頓時,響起了人們熱烈的喝彩聲。

“說得好,迪諾!”

“這里沒人歡迎你們!”

人們興奮異常。

但與此相對的。

(……糟……糟了……)

迪諾在心里大呼不妙。

(我都說了些什麼啊……萬一那些話把這些家伙激怒的話……)

“很精彩,十代首領。”

虎紋西裝的首領走近迪諾。他雖然面帶笑容,但眼中明顯蘊藏著殺機。

察覺自己有性命之憂,迪諾不禁冷汗直冒,忙不迭地開始辯解起來。

“啊,不是的,等等。我的意思是,和你們沒什麼好說的...川”

“哦……那麼你想怎麼樣呢?”

“我……這個……以後我會去找你們老大的,總之現在先..川.”.“你少給我廢話!!”

拋開紳士面具的男人粗暴地揮拳打向迪諾。

但這記力道十足的重拳,卻被及時上前護住迪諾的羅馬里奧接了下來。

“喂。”

羅馬里奧用與面對迪諾時完全不同的冰冷目光死死盯著那男人。

“混蛋,你對誰出手!”

“嗚……嗯……”

男人額上浮起一層薄汗。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把拳頭從對方手中掙脫開,但羅馬里奧的手臂卻依然紋絲不動。

在加百羅涅,羅馬里奧相當于首領的左膀右臂。他各方面才能都很優秀,即使只是單純的力量比拼,他也有不輸給任何人的力氣。

羅馬里奧從容地叼起煙,用單手輕松地劃亮火柴。

“少爺說了,想找你們老大談話。”

“啊!”

被他這話嚇了一大跳的,反倒是迪諾。

“等等……剛才我只是不知不覺就那樣說出來了……”

“少爺的話你沒聽見嗎,啊?”

“哼、哼……那種小鬼……”

“你沒聽見.嗎,”

啪嚓!

“哇啊——!”

拳頭被捏碎,男人慘叫著蜷成一團。

“快滾。還有,把十代的話轉達給那家伙。”

虎紋西裝的男人們拖著受傷的同伴,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酒館。

“哼,別得意的太早!你們也威風不了多少時間了!”

男人們扔下這句話離開了。但是此刻的迪諾心中充滿了悔恨,根本沒這個心思去欣賞他們狼狽的樣子。

(糟了……我都說了些什麼啊。我就是因為討厭紛爭才回來的,可為什麼現在……)

“嚇我一跳啊,少爺。”

也不知羅馬里奧是不是真的沒猜透迪諾的心思。他居然欣慰地拍了拍迪諾的肩。

“沒想到你會說出那種話來。看來還是多虧了老爺送你出去啊,還是說,是那個家庭教師的功勞……”

“喂,羅馬里奧!那些家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里。還說什麼我們快完了,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不是玩笑。”

羅馬里奧沉重的語氣令迪諾不覺屏住了呼吸:“二個月前,這些家伙出現在了這里。已經有好幾個同伴被他們害死了。”

“啊……真、真的……?”

“暗地里他們似乎和軍火商有勾結。雖說是個新興組織,但戰斗力卻不容小覷。他們不講道義,盡耍陰招,已經害我們損失慘重了。”

“喂、喂,那爸爸呢?身為老大他怎麼能坐視不理呢!”

“老大自然已經派了幾個年輕人到對方地盤討說法,不過…………”

“‘不過’……‘不過’什麼?不會是被反咬一口……”

“……”

“羅馬里奧!”

羅馬里奧沉默不語,迪諾不停地搖晃著他的身體。

就在這時。

“十代首領!”

嚴肅的呼喊聲中,迪諾回過頭去。只見人們正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他們不是善類,開槍的時候根本不管你是黑手黨還是老百姓。”

“還不光是這樣,店里已經被弄得一團糟,當然,我們不會付錢給他們的。”

“我們再也受不了他們的為所欲為了。迪諾,只有靠你了。”

人們漸漸圍攏過來,目光懇切。

故鄉人們的期盼化作無形的巨浪,吞噬了這個唯唯諾諾的少年。

“迪諾!”

“迪諾!”

“迪諾!!!”

而後——

“……明白了,交給我吧。”

迪諾回答。

只有這樣回答了。

“啊,辦不到——!”

飯館騷動當夜。

好久沒有回家的迪諾無力地癱坐在自己的床上。

這座大宅子里曾經人丁興旺,總能看到不少家族成員,但現在卻顯得有些沒落,更是映襯出了事態的嚴峻。

根據羅馬里奧的話看來,鎮子的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危險許多。面對吸收了習慣戰斗的前軍人作為成員的伊雷格拉雷,長期與爭斗無緣的加百羅涅完全處于下風,再這樣下去,這邊的地[盤很有可能會被搶走。

“為什麼我要挑這種時候回來啊…………”

“你醒著嗎,少爺?”

羅馬里奧敲了敲門走近屋里,迪諾不悅地扭頭看向他。

“這還用問嘛。有什麼事?”

“老大叫你。”

“!”

迪諾立刻用被子把身體裹了個嚴實,故意呻吟起來。

“鳴嗚……抱、抱歉,羅馬里奧。我好像,吃多了肚子疼。”

“……是麼。”

羅馬里奧並沒有揭穿他這破綻百出的謊言,只是平靜地轉過了身。

“老大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

聽了羅馬里奧離開前留下的這句話,迪諾不禁瞪大了雙眼。

(爸爸他……?)

迪諾的父親——現任加百羅涅首領——在數年前生了場大病,到現在病情還一直反複無常。之所以他會如此急迫地讓兒子參加各種訓練,不能說與其病情無關。而會放任伊雷格拉雷的為所欲為,也是這個緣故。

“爸爸……”

迪諾的目光迷茫了。

雖然他憎恨父親將自己送進那所學校的行為,但他卻並不恨父親本人。他非常清楚父親對自己究竟寄予了多大的期待。但是——

(我還是不想當什麼黑手黨啊。到了學校我反而更堅定了這一點。這個世界根本不適合我,受傷和傷害別人……我都不願意……)

將臉埋進床里,迪諾陷入了深深的苦惱中。

3

而後——

加百羅涅與伊雷格拉雷約定了商談的地點。這是由一周前的飯館騷動而定下來的。

伊雷格拉雷正式提出申請,指定在他們所有的豪華客輪上進行會談。指定時間和場所的都是對方,這樣一來,雙方實力的差距很明顯了。

“我說……我真的不去不行嗎?”

會談當天。在身穿黑色西裝的家族成員包圍下,迪諾邊走邊拼命抑制住了想要將這話說出El的沖動。

第九代首領在迪諾回家當天身體狀況就出現了異常,直到現在依舊處于意識模糊的最糟糕狀態。由于那晚迪諾拒絕了父.親的傳堅,所以直到今天,父子二人都沒能好好說上話。

于是,身為第十代首領候補者,也是促成這次會談的當事人,迪諾才會與家族成員一同參加了這次會談。

以羅馬里奧為首的一千成員全都顯得非常緊張。可以說,沒有任何人能保證會談可以順利展開,反倒是中敵人圈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如果繼續抗爭下去,處于劣勢的加百羅涅肯定支撐不了多久。雖然成功的希望渺茫,但現在除了要求對方停戰之外別無他法。

“加油,迪諾!”

“讓他們見識一下加百羅涅的威風!”

路邊的民居中不停傳來應援聲,孩子們也拼命地向他揮手。

那種老百姓唯恐避之不及的黑手黨一般是絕對看不到這幅光景的。而這,卻恰恰是他們加百羅涅受到人們愛戴的最好證明。

為了安撫人們的不安,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們也威風凜凜地舉起手回應人們的呼喊。但是,只有迪諾一個人深深低著頭,怎樣都打不起精神。

“你也揮揮手啊,迪諾。”

“啊,啊啊。是……啊。”

勉強地回答完羅馬里奧之後,他微微抬起了手。這已經是極限了。被夾在期待與不安的夾縫間,他的心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然後……一行人終于到達了港口。

“等候多時了,各位。”

加百羅涅一行人的神經繃得緊緊的。

身穿伊雷格拉雷的標志——虎紋西裝的男人們早早地等在了港口上。

“喂,你們是怎麼回事!”

“會談不是在船上舉行嗎?”

與加百羅涅的充滿火藥味相反,伊雷格拉雷的代表卻帶著強者的從容笑臉安撫對方道。

“別急別急,老大只是叫我們出來迎接而已。加百羅涅的下代首領可不能有什麼閃失,所以老大讓我們要好好保護他。”

虎紋男子們一起取出了槍械。但他們的槍口卻沒有對准迪諾等人。他們只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實力。

“好了,請允許我們帶路。”

看似彬彬有禮的虎紋男子用不容拒絕的高傲目光掃了一遍加百羅涅一行人。

“這混蛋……!”

“等等!”

羅馬里奧制止了無法忍受侮辱就要拔槍的同伴。如果在這里開槍,整個會談就都毀了。但是在對方的示威面前,男人們的自尊已受到重創,他們的憤怒就連羅馬里奧都未必能抑制——

“!”

就在此時。

有個人向前一步。站到了手握槍械的伊雷格拉雷的男人們面前。

“我去。”

居然是迪諾。

“我一個人去,其他人都留在這里。”

迪諾出人意料的發言令包括羅馬里奧在內的所有人臉色大變。

“你在說什麼,少爺!”

“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

“我們怎麼可以把加百羅涅的十代首領交給這群家伙…………,’

“閉嘴!”

男人們安靜了下來。

迪諾的臉色明顯白得不像話。

身為加百羅涅代表的責任感,以及不想讓重要的家族成員身陷險境的擔憂奇跡般地給了他勇氣。

“…………,,

迪諾沒有再說什麼,就那樣被伊雷格拉雷的男人們帶上了一艘小型運輸船。

“……少爺!”

羅馬里奧再也忍不住了正要沖上前去,卻被留在港口的虎紋男人們攔住了。

接著——

敵船載著迪諾,向亞得里亞海駛去。

“真不愧是加百羅涅的第十代首領,你這小鬼挺有膽量啊。”

“…………”

不管坐在身邊的男人怎樣挑起話題,迪諾都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但那男人卻毫不在意,只顧自己說著。

“現在加百羅涅這種古老的黑手黨已經過時了,乖乖把地盤讓出來的話老大也不會為難你們。如果老大看你不順眼的話,至少還能用這來保命啊。”

“……”

“喂喂,你是不是真的嚇壞了?我都說了那麼多,你好歹也說幾句話嘛……”

“……還是……不行。”

“啊?”

“大家……對不起了!”

男人們完全沒料到迪諾會突然站起身,他就那樣徑直走了\出去,旦/\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撲通——!

迪諾獨自一人跳進了海里。

睜開雙眼的時候——

傳人耳中的,是庭中不知何處的小鳥的歡唱。

陽光透過窗戶,柔柔地灑在他的床上。

自然而然地,他的唇邊浮起微笑。

“這就是……我守護著的東西啊。”

“啊啊,沒錯。”

應該空無一人的寬敞房間里,一個聲音回答了他。

靜靜推開窗走進屋內的,是身穿黑色西裝的嬰兒。

里包恩。

“你瘦了,九代。”

“是啊,時光不饒人。”

從他虛弱的樣子可以看出,他時間不多了。

“彭哥列的老大也很擔心你。他說伊雷格拉雷的事情他那邊隨時可以出手相幫,可為什麼……”

“哈,不用他操心這些。這里是加百羅涅的地盤,我們不流血的話以後還怎麼有臉混下去。”

“你環縣夫樣子。”

里包恩勾了勾唇角。雖然年齡和外表差距很大,但二人之間的信賴關系卻顯得很牢靠。

“你呢,有什麼事?應該不會是特意來探病的吧。,’

“探病有什麼不對嗎?”

“是迪諾吧。”

自己大意了。

就算是身為殺手,需要時時保持冷靜的里包恩,也沒能掩飾臉上那些許的陰霾。

“果然是他的事啊。”

加百羅涅家族第九代首領,以一種仿佛已經看透一切的神情重重歎了口氣。

“我知道他去和伊雷格拉雷談判了。之前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部下在說這事。”

“……”

里包恩繼續沉默。

九代首領非常清楚兒子其實是個非常善良的人。但善良在這個無情的世界面前未免太脆弱。因為,這是他們所處的世界。

“——!”

耳邊響起的幾聲槍響讓里包恩皺起了眉。

“走吧,老大,我來開路。”

里包恩跳到床上拉起九代首領的手。但他卻松開了。

“謝謝你,里包恩。不過我不能聽你的。”

他敏捷地坐起身,動作利落到讓人不敢相信他是個病人。他從衣櫃里取出西裝,開始更衣。

“我不能逃跑。作為加百羅涅的老大……同時也作為一個父親。”

在他裸露出消瘦的上半身時,從左肩綿延到手腕的紋身也暴露在了空氣中。那是加百羅涅首領的證明,是在另一個世界里維護著仁義的男人的驕傲。

但是,現在他被與責任感一樣深刻的父愛動搖了。

“迪諾是失敗了,還是……逃走了呢?”

“……”

“原本就是我的錯。妻子死後他孤身一人,我沒法不去寵他。不過你別會錯意,他能成長為一個被大家喜歡的溫柔善良的孩子……其實我很開心。”

腰上的槍套里,插著雕有加百羅涅家紋章的手槍。

“兒子做出的事就得由我這個父親來善後。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他能繼承下去……不過,他要是能走自己喜歡的路,也是件好事。”

九代首領將手按在門把上。

里包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即將奔赴戰場的男人的背影。

“老大……”

“那孩子……拜托你了。”

這是這兩個男人之間交換的最後一句話。

確認了幾遍確實沒有追兵之後,迪諾在隱蔽的岩岸邊奔跑起來。

鎮旁的海邊是迪諾自幼的游樂園,他非常清楚在這兒哪里是別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從船上跳下後,迪諾拼命游到了這里。伊雷格拉雷的人沒有追來,追上他的——只有對自己臨陣脫逃的難堪模樣的譏笑聲。

“嗚……”

因為羞恥,迪諾的眼眶頓時紅了。

但是,自己無可奈何。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跳進了海里。就在他想到“要逃跑只能趁現在”這幾個字的時候……身體就率先做出了行動。

“我就知道我辦不到……辦不到的……”

明明沒有其他人能聽見,但他還是忍不住將這話說出了口。

“我根本干不好這種事……如果因為我的錯誤使事態變得更加嚴峻,那可怎麼辦是好……”

其實自己非常想為鎮上的人們和家族出一份力。但迪諾本身再清楚不過的是,自己根本沒有那樣的力量。他很害怕,害怕[得不知冬麼辦是好。自己無法回應他們的期待,只能如此丟臉地逃跑。

“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逃跑嗎?”

“廠

這聲音透過海風,如尖刀一般刺進迪諾心中。

“里包恩……”

眼前,站著一個小小的嬰兒。

但他的身影卻仿佛比任何牆壁都高大,迪諾不得不停下腳步。

“嗚……”

迪諾的雙腿開始顫抖。他預感到這個家庭教師接下來會給予自己非常可怕的懲罰,因為自己犯下了最不該犯的罪過,背叛。

“不,不是這樣的,聽我解釋,里包恩。我……”

“不用說,我都看見了。”

“啊……”

“你怎麼可能從我手里逃脫呢。但是,如果只是那樣帶你回去就太沒勁了,所以我一直在看,看你打算干些什麼。”

“你、你說什麼……”

里包恩的話完全做得到。那只趴在他帽子上的變色龍能變成各種模樣。就算要在迪諾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隱藏在他身邊,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那你……為什麼……”

像只被逼人絕境的老鼠一般,迪諾逼問里包恩。

“為什麼你不幫我!你不就在我身邊嗎!你是個本領高強的殺手吧!而且還是我的家庭教師!為什麼你連一句話都不說!為什麼不教我該做些什麼,里包恩!”

“你想要撒嬌到什麼時候,半吊子。”

“!”

平靜的一言給了迪諾巨大的沖擊。

“不光是我,家族成員、鎮上的居民,還有你父親……大家都只是寵著你讓著你而已。”

“可是……我這樣的人……”

砰——!

“哇!”

“我是叫你別再撒嬌了。”

握著還在冒著硝煙的手槍,里包恩直視迪諾。

“問題不在于你能做成什麼,而是你想做什麼。還有,你該去做些什麼。這些問題的答案,你父親非常清楚。”

“爸、爸爸?爸爸怎麼了?”

“…………”

“喂,里包恩!”

“加百羅涅的第九代首領……死了。”

這是至今為止最沉重的打擊。

心里的感覺已經不能用痛苦或難受這種淺薄的詞來形容了。身體仿佛被從正中開了個大洞,迪諾只覺得一下子泄氣,軟軟地跪倒在地。

“……你……騙人。”

“……”

沉默卻在無聲訴說著事實。

立刻,迪諾便想明白了父親的死因。

是報複。

以迪諾逃避談判為借口,伊雷格拉雷向加百羅涅發動了總攻。

年輕的成員基本上都跟著迪諾去了港口,而對方直接襲擊了宅子,只怕當時首領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別無他法。

自己早該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可自己卻逃了出來。膽小8自己……選擇了逃避——

“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

“真好,迪諾。”

“!!!”

迪諾反射似地跳起來,一把抓住里包恩的衣襟。

“好什麼!有什麼好的!你給我說說看!”

“這樣你就可以不用當黑手黨了。”

“!”

“九代首領親自掩護部下讓他們逃走了。但是,大部分人還是被雷格拉雷抓住,正等著被處決的時刻。加百羅涅就要完了。”

“怎麼會……”

“你一直都有這個願望吧,不想繼任首領,不想當黑手黨。這下你的願望能實現了。”

“……”

抓住里包恩衣服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是啊。一點沒錯。我根本不想當黑手黨。我不想傷人和殺人。你說的很對……這下……夢想實現了。”

迪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但立刻。

“嗚哦——!”

他飛奔了起來。

他握緊雙拳,憤怒而悲哀地高吼著。

4

伊雷格拉雷的老大提格雷的心情相當不錯。

精悍的身軀包裹在他所中意的虎紋西裝中,背頭梳得一絲不苟。就連這男人愉快的神情也精致到幾乎令人發寒。

“呵呵呵呵呵……”

此刻他正在全長170米的豪華客輪上眺望著加百羅涅家族掌管的海港城市。雖然只是個很小的小鎮,但這卻是提格雷與他的伊雷格拉雷家族步人黑社會的第一步——~JL,他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里是個好地方。你也這麼認為吧,羅馬里奧。”

“…………”

被提格雷的部下圍在當中的羅馬里奧一言不發,只是憤怒地瞪著他。

迪諾逃亡後,羅馬里奧與他的同伴們便立刻被伊雷格拉雷的人抓住了。不過在那之後,只有羅馬里奧一人被帶到了這艘豪華客輪上。


“眼神別那麼凶嘛,羅馬里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弱肉強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是曆史的真理啊,沒錯吧。”

提格雷邊說邊親熱的將手放在羅馬里奧的肩上。

“回想一無所有卻還是拼命想要往上爬的小時候,我感謝你,如果不是本事高超的你,我肯定早就死了。”

“……”

“是吧,羅馬里奧!”

提格雷湊近羅馬里奧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兩人的距離近

到彼此的鼻子眼看就要碰到的程度。

“00百羅涅就要完蛋了。加入我這邊吧。,,

“我不想再說什麼。我的回答和一周前完全一樣。,,

一周前——

羅馬里奧與迪諾偶然再會的那天。當日,羅馬里奧被同是孤兒的就有提格雷叫了出來,並被邀請加人伊雷格拉雷。

“我這條命是百羅涅第九代首領救的。就在我被扔進大海的那天……就在你撇下我的那天!”

羅馬里奧憤怒得幾乎冒火,但提格雷卻只是輕笑道——

“喂,那時的事就別提了吧。我說過很多次了,那是沒辦法的。在那之後我也受了不少罪。受到那位海軍大人物的賞識。擁有今天的成就,我整整花了十年。但是……”

呵呵……提格雷從喉嚨口擠出笑聲。

“沒想到我最初的目標,這個半死不活的加百羅涅家族中,居然還包括你。”

“你說什麼……”

“別為這白白送命,我很賞識你。而且……”

提格雷微微勾起唇角。

“那個小鬼已經拋棄你們了。”

“!”

羅馬里奧的臉苦悶的扭曲了。

“……少爺沒做錯什麼。他本來就不適合這個世界。我們明明知道這一點……是我們這些成年人把他逼得太緊了。”

“哈哈哈哈……算了,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說說以後吧。”

猛禽般犀利的目光射向羅馬里奧,仿佛在告誡他不要再說那些廢話。

“到我身邊來,羅馬里奧。這樣的話,我可以放過加百羅涅。當然了,地盤我還是要的。”

“……”

“不回答的話我就殺了你那些留在陸地上的同伴,還有那個病怏怏的首領我也不會手下留情。這一切都取決于你。”

“……”

“羅馬里奧!”

“……明白了。”

羅馬里奧無力地回答。

成功了……就在提格雷這樣確信的瞬間。

“!”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還沒等周圍的男人們反應過來,羅馬里奧已經拔出槍抵住

了提格雷的額頭。雖然慢了一步,但男人們還是將槍口對准了

羅馬里奧。不過很明顯的是,一旦他們打算開槍,先死的絕對是他們的老大。

“……真行啊,羅馬里奧。”

汗珠從提格雷抽搐的臉上滑落。

“你把槍藏在哪兒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想與你為敵啊。”

“讓我的部下回鎮上去,立刻。”

“明、明白了。反正現在也應該解決得差不多了吧。”

“什麼……!?”

羅馬里奧心里產生了極大的動搖。提格雷的部下們沒有放過這一時機,他們立刻一擁而上,將羅馬里奧按倒在地。

“加百羅涅的老大被殺,其他的嘍羅應該也不剩幾個了。,,

“你,混蛋!”

“哈……既然這樣,那我也沒辦法。”

提格雷用槍口指著羅馬里奧的額頭,接著,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永別了,朋友。”

砰!

槍聲過後——

“嗚!”

提格雷捂著肩膀蹲了下去。

“沒事吧,羅馬里奧?”

“!”

難以置信……但自己又絕對不可能認錯這聲音。羅馬里奧驚愕地抬起了頭。

“少爺!”

站在船頭的,是原本早就逃跑了的迪諾。他握著手槍,細瘦的手臂因為自己第一次開槍傷人而不住顫抖著。

“你就是加百羅涅的第十代首領嗎?很了不起啊。”

提格雷怒極反笑,伸手指向迪諾。

“殺了他!”

甲板上的部下們立刻扣動扳機,槍口噴出了火舌。

迪諾眼看就要被打成馬蜂窩,但是——

“哇啊——!”

他沿船的邊緣飛奔起來,以逃避槍林彈雨。海面雖然很平靜,但也不是一點波浪也沒有。在搖晃著的客輪那窄窄的邊緣上全速奔跑,迪諾的平衡能力簡直能媲美雜技演員。

“‘別讓他逃了!不過一個小鬼,快點把他干掉!”

眾人追著逃向後甲板的迪諾跑了過去。

隨後。

“嗚哦!”

“嗎!”

押著羅馬里奧的男人們,一個接一個昏倒在了地上。

“里包恩先生!”

不動聲色地將那些身強力壯的男人擊昏在地的里包恩,向羅馬里奧招了招手。

“你好啊,羅馬里奧。”

“您、您好……不,現在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啊!不快點去幫忙的話少爺就……”

“等等。”

里包恩制止了打算趕去幫助迪諾的羅馬里奧。

“現在還不知道他有沒有真的醒悟過來,我們就看到最後吧。”

“啊?”

羅馬里奧一臉莫名其妙。

而同時,迪諾那邊。

“哈……可、可惡……”

“還挺難對付的嘛,小鬼。游戲該結束了。”

迪諾被逼到船尾,男人們用無數支手槍對准了他。但是,提格雷並不打算讓部下殺死迪諾。畢竟自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這小鬼打傷的,自尊心迫使他必須親自做個了斷。

“怎麼,這次不跳海了’”

‥……”

“一個自以為是的小鬼,看來得好好教教你,插足大人的世界是要吃苦頭的。”

肩頭還在流血的提格雷凶相畢露,一步步走近迪諾。注視著迪諾這張稚氣未脫的臉,他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混蛋!”

皮鞋的前端毫不留情地踹向迪諾腹部。迪諾當場蹲了下來,提格雷卻依然不依不饒,繼續用力猛踹。

“臭小子!臭小子!難得心情那麼好居然給我潑冷水!”

“嗚!咳!啊啊啊!!!”

迪諾蜷成一團拼命忍耐著。

但是,這還不能平息提格雷的憤怒。

“喂,站起來,站起來,小子!”

提格雷抓住迪諾的頭發強迫他站起身。迪諾的臉上滿是眼淚和鮮血。

“嗚……嗚……”

“問你一個問題,不回答就殺了你。回答的話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

“為什麼到這里來?知道自己會被殺吧。”

“……”

“是嗎,不回答啊,那麼我就……”

呸。

“!”

提格雷的臉被迪諾的一口紅色的唾沫命中。

“嘿嘿……”

“混、混蛋……!”

“我是個無藥可救的廢物。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回來……但是!”

迪諾死死盯著提格雷。

原先因為恐懼而顫抖的少年此刻卻像變了一個人,強硬的氣勢逼迫提格雷不知不覺松開了他的頭發。

本以為迪諾會因失去支撐而摔倒,但他卻站定了,大聲吼道——

“不管是多麼無能的半吊子,也有不想再當半吊子的時候!你們傷害了我最重要的人,我怎麼還能繼續逃避啊!”

咻啪——!

“嗚……”

忽然,一陣炫目的光芒亮起,同時迪諾的左臂燃燒了起來。感覺到危險的部下們急忙圍在提格雷身邊護住了他。

沒有一絲渾濁的白色火焰——它與意大利黑社會中流傳的神秘的“死氣之炎”非常相似。

火焰熄滅後,只見迪諾的左臂出現了一幅刺青。這刺青,與他父親九代首領手臂上的完全相同。

“這、這是什麼……”

“是證明。”

“!”

“你繼承了加百羅涅的精神與驕傲。”

迪諾抬起頭,迎風站在桅杆頂端的是里包恩。

而他的身邊——

“什麼……”

那東西就像個長著眼睛和鼻子的白色圓球。指著這個趴在桅杆上的神秘物體,迪諾大聲問道——

“喂,里包恩!那家伙到底是……”

“是列恩。”

“列恩!?”

“形狀記憶變色龍列恩,當我的學生面臨考驗的時候它就會變成繭,然後……”

列恩動了動嘴,朝迪諾吐出了不知什麼東西。

“!”

那是一根柔軟而強韌的黑色皮鞭。

“這是……”

“這是你的武器,不光是為了打倒敵人。它的首要作用……就是鞭策你懦弱的內心。”

“!‥”

迪諾頓時心潮澎湃。

懦弱的內心——

想要守護最重要的東西……而這正是他必須跨越的一道坎。

“……謝謝你,里包恩。”

迪諾甩了甩手中的長鞭。

“我上了!”

嗒!

迪諾一踹甲板高高躍起。

“開、開槍!”

最先回過神來的提格雷一聲令下,無數子彈頓時飛向了迪諾。但是,迪諾沒有逃避。

“哈啊——!”

啪!

“什麼!?”

鞭子刮起一陣黑色旋風。

旋風擋開了所有子彈,迪諾毫發無損。

嗒!

降落到男人們之間的迪諾再次卷起了黑色旋風。

呼!

啪——!

咻啪——!

包括前軍人在內,這群全副武裝的勇士一個接一個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遲了一步趕來的羅馬里奧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時驚呆了。

“難道這都是迪諾少爺他……”

“你不用那麼吃驚。”

里包恩穩穩落在羅馬里奧身邊。

“那家伙是我訓練出來的。雖然本人沒能察覺,但他的戰斗能力可是相當高的。畢竟為了讓這個半吊子脫胎換骨,已經付出了很大代價了。”

“老大……”

回憶起提格雷之前的話,羅馬里奧痛苦的咬緊了嘴唇。

“滾開滾開滾開滾開!”

迪諾氣勢洶湧的揮舞著鞭子,如同一只野獸般瘋狂地向男人們襲去。對方也不示弱打算報以反擊,但總是無法瞄准迪諾的身影。他像只野生動物一般在甲板上敏捷地穿梭,揮舞著必殺的皮鞭,沒多少工夫,這些強大的敵人們便被打得落花流水。

“烈……烈馬……”

目睹迪諾敏捷身手的提格雷不禁自言自語起來,而在這時

“!”

身穿虎紋西裝的男人們中,只剩下老大提格雷一人還站在甲板上。

“喂、喂……這怎麼可能,他不過是個小孩而已啊。居然把我投人大量時間和金錢組建的部隊給……”

“這說明你也不過如此。”

“!”

羅馬里奧邊說邊走近提格雷,提格雷的臉色頓時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

“你這個沒有心的人能召集到的,也只有和你一樣的渣滓而已。”

“閉、閉嘴!”

提格雷扔下槍,伸手向懷中掏去。

“!”

迪諾警惕起來,但提格雷掏出的卻不是武器,而是一個小小的遙控器。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按鈕。

咯咯咯咯……

“啊……!”

忽然船身震動起來,原本停在水中的船開動了。

行進方向是前方不遠處的海港。

“喂,提格雷!你要干什麼!”

羅馬里奧一把揪住了提格雷的衣襟,但提格雷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哈哈哈……這艘船上載有大量偷運來的軍用炸藥。我要把這個鎮上的一切都炸個粉碎。”

“什……!?”

“你想阻止也太晚了,現在沒人能制止這一切。”

“混蛋!”

羅馬里奧怒到極點,一拳打飛了提格雷。

“為什麼,你從前就是這樣!頭腦一熱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這樣一來你自己也會死啊!”

“這艘船是我的……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得到的城堡……我不會輸給任何人……不會交給任何人……你有這樣的覺悟嗎。臭小于!”

兩眼通紅的提格雷大吼道,但迪諾卻僅僅是對他報以一聲嗤笑。

“……無聊。”

“什麼!”

“果然我還是討厭黑手黨,這里面沒一個人是正常的。做出這種事情又能怎麼樣?毀了所有人又有誰能得到好處啊!”

迪諾怒火中燒。現在的他,與幾分鍾前那個膽小鬼完全判若兩人。

“羅馬里奧!你現在開小船去鎮上!叫大家里港口遠點,越遠越好!”

“可是,少爺……”

“我來想辦法讓船停下。”

迪諾回答。他的目光堅定,沒有一絲迷惘。

“雖然這樣做還不足以讓我能挺起腰杆面對天國的父親和弟兄……但我,我們必須守住小鎮!我想要守護它!”

“少爺……”

“快去,羅馬里奧!”

扔下這句話後,迪諾正要飛奔向船內——

“喂。”

“!”

里包恩擋在了迪諾眼前。

“快讓開,里包恩!不快點的話小鎮就……”

“冷靜點,笨蛋。你一個門外漢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該干些什麼吧。”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再也不想袖手旁觀了……”

——咻。

里包恩指向迪諾身後。

“?”

迪諾回頭。

映人眼簾的是——

“呀哦——!!”

“哇啊啊!”

隨著一個巨浪沖出水面的是一只連太陽都幾乎能遮住的巨大海龜。

“什……什什……”

“它叫海綿龜,只要吸水就能變大。”

“大也得有個限度啊!”

“它和你的鞭子一樣,都是你通過列恩發揮出的力量。”

“啊?我、我的……!?”

“是啊。想要拼上性命守護最重要的東西,而不是去破壞什麼……這種想法,就是你的力量。”

哐!

這只事後被取名為恩佐的海龜輕而易舉地制止了大客船的行進。而且它還張開了大嘴,開始啃起船來。

“…………”

迪諾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光景。

“……結束了。”

“啊……不對,等等啊!這船里還有炸彈啊!要是被它吃了的話……”

“那家伙從你的心中誕生,你的覺悟應該不會那麼軟弱吧。”

迪諾還想反駁些什麼……但最後,所有想說的話也只是化為了一聲小小的歎息。

“真是的……你真亂來。”

“還好啦。”

“你居然還承認!”

“啊,抱歉打斷一下二位的交談,可再這樣下去我們也會被海龜吃掉。”

“啊。”

聽了羅馬里奧的話,迪諾與里包恩對視了一眼。

“我們走了。”

里包恩一抬手,只見變成繭的列恩落在了海面。它扭了扭身體,頓時變作一艘小艇。

迪諾等人急忙乘上小解,全速離開了已被吞噬了三分之一的豪華客輪。

“哈哈……哈……”

看著半死不活的部下們接二連三地跳進海里,提格雷除了干笑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他無法承認,自己賭上一切心血開拓的道路居然會以這樣的形式被截斷。

——咕!

提格雷與這艘夢想的城堡一起消失在了龜腹中。

5

在能俯瞰海面的山丘上——

身穿黑色喪服的迪諾,心情複雜地給父親墓前擺上鮮花。

背後傳來男人們的啜泣聲。不光是家族成員,還有很多仰慕九代首領的居民也來參加了他的葬禮。

伊雷格拉雷家族由于首領提格雷的敗北而滅亡。但小鎮受到的傷害卻不是那麼容易能痊愈的。在九代首領的努力下多數家族成員活了下來,但即便如此,加百羅涅的衰弱依舊成了不可避免的事實。

並且——

“……諸位,抱歉。”

迪諾回過頭,平靜而堅定地開口道。

“老大是因我而死的。我沒有資格繼承加百羅涅。”

“…………''

沒有人回答。

他們並不認同迪諾的話,但卻無法將這種想法化作語言。

因為他們知道,迪諾已經背上了一副過于沉重的十字架。

“以後就拜托你了,羅馬里奧。你一定能保護家族成員,還有這個小鎮。你一定能成為一個比我更合格的老大。”

拍了拍面無表情的羅馬里奧的肩,迪諾走過他的身邊。

“再見了。”

這時——

“!”

擦肩而過的瞬間,羅馬里奧抓住了迪諾的手臂。

“羅馬里……”

接著,羅馬里奧的拳頭不偏不倚地命中了迪諾的臉。毫不留情的一拳,輕輕松松地打飛了迪諾的身體。

“咳咳……!”

迪諾因為劇痛而皺起了眉,死死瞪著羅馬里奧。

“你、你干什麼啊!”

“…………’,

“喂!你給我說句話啊……”

這時,迪諾發現羅馬里奧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左臂上。

“!”

因為羅馬里奧拉拽的力氣太大,迪諾在挨打時袖子被撕裂了。裸露的左臂上,還留著幾天前戰斗時浮現的刺青。

“太陽、水和生命……這個刺青是守護一切的男人的紋章.加百羅涅首領的紋章。”

“…………''

“迪諾!”

羅馬里奧逼近迪諾。迪諾第一次看見,他鏡片背後的雙眼中蓄滿了淚水。

“除了你誰都不行啊,迪諾!”

話音剛落,其他人也一齊圍到迪諾身邊。他們中有黑手黨,有老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別走,迪諾!”

“你繼承了上代首領的靈魂啊!”

“這里是你的故鄉!我們是你的家人啊!”

“哥哥,別走!迪諾哥!”

他們同樣帶著滿眼的淚水。

“大家……”

胸中湧起一陣暖流,迪諾不禁仰起了頭。

“行了,不許哭啊。”

“羅、羅嗦……”

里包恩還是老樣子。聽了他的話,迪諾急忙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

“放心吧,迪諾。我是你的家庭教師。我會更加嚴格地訓練你,直到你成為出色的第十代首領。”

“……啊?”

迪諾呆呆地張大了嘴。

但這時,周圍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太棒了!這才對啊,迪諾!”

“這樣一來,加百羅涅和這個小鎮都能繼續平靜的生活了!!!”

“代替上代首領努力吧,十代首領!”

“十代首領!”

“十代首領!”

“十代首領!!!”

在眾人的期待之下,迪諾有些心虛似地後退了幾步。

“等、等等,諸位。那個……當不當首領那是另一回事,里包恩的工作要繼續下去這件事……”

“別客氣了,看好。”

咚!

“嗚哦!”

從那個小小的身體里爆發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力一踢,不偏不倚命中了迪諾。被羅馬里奧打飛之後又承受了沉重一擊的迪諾,就這樣徑直向海面墜落了下去。

“哇啊——!”

咻——嘩!

“……噗!混、混蛋,里包恩!我還沒答應要繼任呢……,’

“看,鯊魚游過來了,不快點想辦法的話你就沒命了。”

“哇啊!為、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鯊魚……,’

“我叫來的。”

“饒了我吧,喂!!!!!”

迪諾的慘叫引得居民們哄笑起來,笑聲一直飄到了遙遠的青空那頭。

*****

那之後過了數年——

迪諾當上第十代首領後,加百羅涅家族有了相當巨大的飛躍。

年輕的首領擊退了接二連三前來進犯的其他黑手黨,並且還與曾經的一些敵人成了朋友。于是,加百羅涅逐漸演變成了一個擁有五千名成員的強大組織。

盡管迪諾的家族已經如此強盛,但里包恩訓練迪諾的手段還是那樣可怕。而正是這種訓練才使得迪諾能夠戒驕戒躁,成為一個合格的首領——

迪諾打心底這樣認為。

(我總是受里包恩照顧呢。和他相比,我這個家庭教師還根本不行啊。)

結束了漫長回憶的迪諾帶著一個新的決定站起了身。

“出發吧,羅馬里奧。喂,羅馬里奧。”

羅馬里奧沒有回答,這讓迪諾感覺很奇怪。他轉過頭,背後卻不見了羅馬里奧的身影。漆黑的森林里只剩下自己一人,迪諾不禁無奈地撓了撓頭。

“真是的,這家伙到哪兒去了啊。喂,我自己先走啦羅馬里……哦哦哦哦哦!”

剛邁出腳步,迪諾便被樹根狠狠絆了一跤。接著,他便順著坡道滾了下去。

“哦哇啊啊啊啊啊!”

哐!

在樹干與頭部的猛烈撞擊之下,迪諾頓時眼冒金星。

“喂,怎麼了老大?老大!?”

聞聲趕來的羅馬里奧在發現成“大”字型倒在地上的迪諾之後,不由無奈地捂住了臉。

“真拿你沒辦法,老大。只要我們一不在你就總會這樣。”

“羅、羅……嗦……”

雖然頭昏眼花,但想到不能在部下面前出丑的迪諾還是勉強站了起來。

想要守護家族成員,想要守護最重要的鎮上的家人們!這種信念令迪諾堅強地站了起來。可沒想到,自己其他的方面卻還和以前“半吊子”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如果沒這些毛病的話,你就是個完美的老大了。”

“笨蛋,我倒是覺得這樣很好。”

迪諾揉揉脖子,接著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穩穩地邁出了腳步。

——對,現在這樣很好。

能夠保護最重要的人的戰斗力。那才是自己需要的力量。

“你所尋求的力量是什麼……恭彌?”

一邊想象著自己這個學生的將來,迪諾一邊向山下,那個化為激斗戰場的並盛鎮走去。兩個殺手~古城充滿愛~

1

歐洲至今仍存在著為數眾多的古城。對其修之又修,堅持生活在那里的人們也不在少數。

亞平甯山脈縱貫意大利半島。如今,一對男女正站在萬丈絕壁之上俯視著山中的一座古城。

一襲白衣的男子年近三十的樣子。他的神情成熟而不失天真,手正搭在身旁女子的肩上。

“我愛你……愛到想殺了你。”

熾熱的情話在對方耳邊低低回蕩。

美女秀發當風,雙瞳正煩悶地緊閉著。

“我也是……”

白皙勝雪的纖纖玉手款款重疊在了男子的手上。

然後——

“在想殺你這一點上。”

只見她杏眼一睜,毫不留情地把男子的手腕擰到脫臼。

“夏馬爾……你怎麼會在這里?”

“不可以嗎?大叔我也挺喜歡登山鍛煉的。”

“少騙我了。”

“才沒騙你呢。我可是愛與真誠的化身哦。我獻給美女的這份愛,一直都是發自心底的……”

“你的目標也是那座城嗎?”

碧洋琪已經厭倦了陪他瞎扯,指了指眼下的古城。

“……嗯?”

夏馬爾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眼角卻突然眯了起來。

“喂喂,這可是你的不是了。怎麼能這麼輕易就說漏嘴呢。”

“!”

碧洋琪慌忙用手掩住了嘴。但為時已晚,說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了。

你的目標“也”——是嗎?

“唔,事到如今,倒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當然要隱瞞了!殺手怎麼能把委托之事簡單的……”

“嗶。再扣一分。”

“嗚……”

碧洋琪心有不甘地咬緊了嘴唇。聲名遠揚,人送外號“毒[蠍子”吵絕不該如此失態的。

是對方不好。碧洋琪之所以一見到夏馬爾就火大,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見到你……”

“這就是所謂宿命吧。為了向這美妙的宿命表達敬意,就讓我把這熱切的親吻獻給你……”

“……………………’,

“我說,不要這樣滿懷殺意地瞪著我嘛。難得出落得這麼標致,真浪費。”

再這樣下去,就會一直被夏馬爾牽著鼻子走了。碧洋琪暗自下定決心,開口道。

“我的目標是基亞澤,那座城堡如今的主人。”

“你說基亞澤,是那個‘干旱’的基亞澤嗎?他原來住在那里啊。”

少裝蒜了……碧洋琪瞪著夏馬爾,眼神中仿佛如此說道。

基亞澤這人在黑道也算是頗有點名氣,而且還是“惡名昭著”的那種。身為組織干部的他慣于玩弄權術,用盡種種策略大大削弱了敵對組織的力量。令人不齒的是,他的陰謀不問內外,他本人也正是在擠掉了無數對手後才爬上了今天的高位。

因此,恨他的人不計其數。基亞澤本人也對此心知肚明,所以平日都躲在人煙罕至的山城深處,極力躲避著眾人的複仇之手。

“要殺那個老狐狸就只有趁今天了。”

二人注視著山間的古城。

在通往目的地的狹窄山路上,從剛才就有數輛黑車駛過。

“他之所以要舉辦這場無聊的宴會,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權力罷了。單憑一句話就把人叫到這偏遠山區,也足以令他感到自豪了。”

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暗殺這一行最講究冷靜地把握狀況,迅速地達成目標。而這種情緒正是完成任務的大敵。

“…………………”

夏馬爾表情複雜地注視著碧洋琪,咯吱咯吱地笑了。

“你是想趁基亞澤在宴會上恬不知恥地露面時下手嗎?”

“哼,你還不是打了這個算盤。雖然不知道你的雇主是誰。但那家伙著實樹敵不少。”

“唔,那方面……就隨你盡情想象好了。”

——唰。

碧洋琪不知從哪里取出了一個大蛋糕。但要說起那上面的裝飾品——

“喂喂……”

蚯蚓、蜈蚣、蟑螂……只是提起那些毒蟲的名字,就令人毛骨悚然。碧洋琪拿起那個蛋糕,清秀的雙眸中露出了殺意。

“這次任務無論如何都要由我親自達成,絕不能讓給別人。”

“你這解決方法也太粗暴了吧?我說,就不能用談話交涉或相親相愛的和平手段……特別是相親相愛……”

噗嗤——————!

“噢噢噢噢!”

夏馬爾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了朝臉面直飛過來的毒蛋糕。蛋糕砸上了背後的岩壁,與之接觸的部分居然冒著煙開始溶化了。

劇毒蛋糕……

這一暗殺技把她在料理中下毒的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好險——好險——,就算是愛妻料理,但這也太熱烈了……”

夏馬爾的話音戛然而止。

“嗚……呃……”

只見他捂住喉嚨,痛苦呻吟著跪了下去。而碧洋琪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剛才的蛋糕有兩個推薦之處,味道和香氣。”

“……香……香氣?”

蛋糕撞上岩壁後冒出了一股白煙,被躲過直擊後暗自慶幸的夏馬爾吸了個正著。

咕咚一夏馬爾全身脫力,癱倒在了地上。

“永別了,夏馬爾博士。”

碧洋琪背對著動彈不得的男人走了出去,不帶絲毫留戀。

2

夕陽沉人了雄偉的山脊之後。

就在這世界由紅轉黑的時候,造訪基亞澤城堡的人數達到了頂峰。

來客紛紛離開了黑色轎車,絡繹不絕地湧向了城堡正門,無一不是在意大利黑社會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在這群紳士淑女之中,有位女性更是大放異彩。

看到她的所有男性都發出了由衷的感歎,所有女性都無法掩飾內心的嫉妒。

一襲清涼的海藍色長裙裹住了款款身姿,這一美女正是碧洋琪。

方才面對夏馬爾時的殺氣早已蕩然無存。直至纖纖指尖的動作都是那樣的優雅,那樣的洗煉。不管在誰看來,她都無疑是良家麗人的代名詞。

“晚上好。”

碧洋琪深深地行了一禮,適才為她的美貌所沉醉的門衛這才醒過神來,整了整衣領。

“歡、歡迎光臨……”

“貴主人想必風采如昔吧。我一直在期待著與他重逢的這一天。”

“是嗎……”

碧洋琪給因緊張而話不成句的門衛送上了一個魅惑的微笑,企圖從他身邊穿過去。

“啊,請、請留步。”

“……………………',

盡管內心緊張,但碧洋琪絲毫不露聲色,優雅地微笑著轉了過來。

“怎麼?”

“那個……可以確認一下您的邀請函嗎?”

“哎呀,抱歉啊,是我大意了。”

碧洋琪從手袋里取出了一枚信簽,遞給了門衛。從委托人處得到的這個是與真品別無二致的偽造品。為了瞞過基亞澤那些老謀深算的部下,委托人可沒在偽造者那里少花錢,其重視程度也可見一斑。

門衛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信的每個角落,確認無誤後放心地將其返還給了碧洋琪。

“十分抱歉。”

“沒什麼。辛苦了。”

碧洋琪留下了一個爽朗的笑容,這次真正向城里——

“請問您的同伴呢?”

一顫。

碧洋琪的臉頰輕輕一顫。

“今天的宴會在原則上是男女結伴出席的。主人應當已經向各位傳達過了才是……”

她沒聽說過。

沒想到委托人竟犯下了此等重大失誤,碧洋琪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

“……他還有點事,馬上就到。”

“是……大約要多久呢?”

“那個……”

“萬分抱歉,我們無法接待單獨前來的客人。很對不起……”

為碧洋琪的美色所迷的門衛眼中開始露出了疑惑與警戒的神色。

“能允許我再確認一下您的邀請函嗎?”

“川..…………..川。.…………’,

碧洋琪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手部的顫抖。再猶豫下去只會加深自己的嫌疑。碧洋琪將手中的邀請函再次遞向門衛——

“哎呀,抱歉來晚了,甜心——”

“!”

聽到了這個本以為再也聽不到、再也不想聽到的聲音,碧洋琪的臉孔頓時僵住了。

“哎呀,被那邊的場子拖住了。那邊的小可愛們都不肯放人了,受不了受不了……”

“那個,你是……”

“啊?我是她男伴。再三讓她等等的,卻被她走掉了。不過,我就是喜歡她愛吃醋的這一點。”

聽了這番話,碧洋琪氣得背脊直顫。只見她對著他嫣然一笑;“親愛的,等你好久了。”

‘‘不是對你道過歉了嘛。人家還要忙著招呼客人呢,我們快進去吧。”

他摟著碧洋琪的肩膀,興沖沖地穿過了莊嚴的城門。

進門後,一座巨大的庭院馬上映人眼簾。只要穿過其間的石板路,就能進到邸內。但碧洋琪卻看准了時機,把男人拉進了路旁的隱蔽處。.

“這年頭的女孩子還真是大膽啊,把大叔我拉到這種黑咕隆咚的地方做什麼……”

咕咚~~~!

“哇噢——!!!”

股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他疼得兩眼翻白,幾乎暈了過去。

“啊……嘎嘎……”

“夏馬爾,你怎麼還活著?”

“呃、呃……我剛才就已經去那邊走了一遭……哈——……”

要當場再結果他一次嗎?碧洋琪極不情願地放棄了這個念頭。萬一被人發現了尸體,暗殺計劃可就全盤落空了。

“這筆賬我先記下了。”

碧洋琪留下夏馬爾蹲在當地,自己走了出去。

“你可別忘了,敢來礙事就廢了你。,’

“咦咦咦!?”

“……不對,是殺了你。”

留下這個一點也不好笑的口誤,碧洋琪的身影消失在了燈火通明的邸內。

“哈……真是乖乖不得了啊。一定得防著她這招殺手锏。’,

夏馬爾緩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話說回來……”;

夏馬爾凝望著慢慢融人暮色中的庭院,眼神中充滿了無可言喻的悲哀。

這里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夏馬爾在這里住過。與基亞澤無關,是作為過去住在這里的黑手黨家族的家庭醫生。

如今,這座城里沒人知道他的青春時代。從前的城主也在黑道內部權力斗爭中失了勢,窮困潦倒地變賣了家產。

諷刺的是,現在的城主基亞澤正是那場權力斗爭的勝者。

“枯榮盛衰……本應如此嗎?”

觸景生情,過去的記憶不住湧上心頭。

在燦爛的陽光下……修剪齊整的灌木叢間,還留有幼小的姐弟二人追逐嬉鬧的身影。

“……呼”

夏馬爾聳了聳肩,從過去的幻覺中醒了過來。

3

宴會可謂豪華絢爛。但也僅此而已。雖然錢著實花了不少,但料理與裝飾中都沒有什麼特別出彩之處。

碧洋琪懷著這種想法,混在歡談暢飲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為了確認疑似警衛的男子的位置、可能成為死角的場所以及暗殺成功後的逃走路線,碧洋琪一邊隨口打發著被自己的美貌所引來搭話的男性,一邊轉遍了會場的每個角落。

(………………)

只見她秀眉微微一顰.

會場里到處都找不到目標基亞澤的身影。今天的宴會是為慶祝他的生日而開的。很難想象他會始終不露面。

如果慎重過度的話,是會被人說成膽小的。

(恐怕是暫時離席了吧。或者是打算全員到齊後再出場……)

可以肯定他就在城內。但離開會場單獨尋找他是很冒險的。這次絕不容有絲毫閃失。

就在她決定靜觀其變的時候——

“呀——!”

“別叫這麼大聲嘛一。又不會少塊肉。來和大叔親一個……”

“不、不要啊。我還有工作……”

“別去管什麼工作了。來和大叔玩玩吧,可愛的小姐——”

碧洋琪眉頭緊皺。

(果然應該事先殺了他……)

看到夏馬爾肆無忌憚地對服務生搭訕,碧洋琪不禁怒極反笑。

(殺手居然會毫無意義地做出這種引入注意的行為……從前的他是決不會這麼做的……)

從前的夏馬爾——

那副面孔在腦中浮現了出來,碧洋琪趕緊搖了搖頭。

(我這是想什麼呢。這可是在執行任務啊……)

但是,記憶一旦被喚醒就很難再次忘卻。加之這次的狀況確實有些異常。

在這個碧洋琪絕對無法忘懷的城堡里,沒想到居然會偶遇懷有同樣記憶的人。

(冷靜。現在只要考慮如何完成任務就行了。)

碧洋琪無數次在腦海中如此告誡自己。

但是,就在她的努力奏效之前——

“——!”

鋼琴音突然響起。

在那拙劣的旋律下,碧洋琪的頭腦一片空白。

“啊……”

她心神不定地回頭看去。

視線前方放著一台三角鋼琴。

而演奏它的人是——

“…………隼人”

少年那纖弱的手指正努力與琴鍵格斗。

見到他身影的瞬間,碧洋琪的理性登時化為了無數碎片。

只見她向少年伸出手去,顫顫巍巍地步步近前——

“好,到此為止。”

“!”

肩上多了一只手,將碧洋琪的意識瞬間拉回到了現實中。

“夏馬爾……”

“看你臉色不太好,該不會是喝多了吧。作為你的原主治醫師,我建議你出去吹吹風。”

“…………”

碧洋琪登時渾身脫力,在夏馬爾的攙扶下離開了會場。

4

在空無一人的庭院里,夏馬爾冷冷地仰望著夜空。

“呼……晚上的山里果然冷。怪不得沒人出門呢。”

邊說著,他邊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身旁的碧洋琪肩上。

“………………”

本以為她會馬上扔還回來,誰知碧洋琪卻把外套抓得緊緊的。

在城外時的八面威風仿佛都是裝出來的一般,她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柔弱而無助。

夏馬爾點上了煙,默默挨近了這樣的她。

終于——

“……真受不了。”

碧洋琪突然開口了。

“‘毒蠍子’居然會落到這步田地,簡直可笑。你也在心里笑我吧,夏馬爾。”

見碧洋琪自嘲地笑了,夏馬爾靜靜地搖了搖頭。

但這一舉動卻激怒了她。

“少在那同情我了!聽著,咱倆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那些往事也該忘了!”

“放不下那些事的是你吧。”

“!”

這句話對碧洋琪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只見她渾身顫抖,夏馬爾給她披上的外套也緩緩從肩頭滑落。

“……是啊。”

碧洋琪再次開口時,眼神中已經取回了平日的冷靜。

“可能正是因為無法忘記,所以我才會站在這里的。”

“………………”

夏馬爾默默地注視著庭院。對他來說,發生在這里的一切同樣是無可忘懷的。

碧洋琪的童年是在這里度過的。

當時,夏馬爾作為專職醫師住在這里。

“我對這座城……充滿了愛。”

碧洋琪陶醉地囁嚅道。

“這里總是聚滿了爸爸媽媽的崇拜者,總是那麼熱鬧而溫暖……總是閃耀著光芒。”

“……是啊。”

夏馬爾把剩下大半根的香煙在隨身的煙灰缸里撚了撚.一臉認真地看著碧洋琪。

“你是來……報仇的嗎?”

“怎麼會呢。別會錯意了。爸爸被趕出去是理所應當的。弱肉強食本來就是黑社會的法則。”

“那麼……”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完成任務。”

碧洋琪冷冷地拋下了這句話。在她的目光中,剛才的動搖已經蕩然無存。為了完成任務,她再次將內心封閉了。

將落在地上的外套交還給夏馬爾後,她回身向邸內走去。

“稍等一下,不是有好吃的大龍蝦嗎,我去給你拿。”

“啊?不必了,我其實不餓……”

在她那銳利的目光下,夏馬爾沒有反駁的余地。

“這樣一來我們就兩清了。”

碧洋琪留下這句話,快步離開了他。

“喂喂……你這帳還得也太輕松了吧?”

夏馬爾無奈地撓了撓頭。

瞬間,他的目光投向了身後的樹叢。

“你要在那里躲到什麼時候啊,嗯?”

夏馬爾目不轉睛地盯著樹叢。

像是受不了他的視線一般,樹叢中現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定睛看去,這人正是方才彈鋼琴的少年。

“小小年紀就學會偷窺了,你小于前途無量啊。不過被偷窺的一方可就沒什麼好玩的了。”

“………………”

“喂,別站在那不吱聲,你也說點什麼啊……”

啪!

“疼——!”

被少年狠狠地踢中了小腿,夏馬爾疼得直跳。

“你、你小于干什麼啊!小看大人會吃苦頭的……”

“誰讓你害她哭了!”

“哦?”

這話如此不著邊際,夏馬爾不禁睜圓了雙眼。

另一方面,少年雖然渾身瑟瑟發抖,但還是倔強地瞪著他。

“你、你可瞞不過我!你和她吵架了!”

“什麼叫吵架啊……。啊——,我懶得跟你這種小鬼解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懂的。真是的,簡直莫名其妙……”

“不准拿我當小孩子!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是我的話。會更珍惜那個人的!”

少年拼命扯著嗓子喊道。

“噢……”

夏馬爾摸著下巴上的絡腮胡,嘴角邊現出了愉快的笑容。

“什麼嘛,小鬼——你難不成喜歡上那個姐姐了?”

“嗚……”

少年登時羞紅了雙頰。

夏馬爾嬉皮笑臉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早說嘛——。大叔也不是不能幫你哦——。”

“可是……她不是你的戀人嗎……”

“這和那是兩碼事。我是被你的一片真心所打動了。作為人生的前輩,指引年輕人走上征途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雖然他明擺著是要拿對方開涮,但少年卻沒能意識到這一點,一臉認真地看著夏馬爾。

“你真願幫我?”

“嗯,那當然。我要把畢生的泡妞技巧全部傳給你。”

“謝謝你,大叔!”

之前的敵意已經一掃而空,少年臉上寫滿了期待。

“你叫什麼?”

“朱利奧!”

“好的,朱利奧。所謂女人啊……”

隨後,夏馬爾滔滔不絕地講起了混雜著自己的偏見與妄想的女性攻略術。

見少年不住地點頭,夏馬爾越講越起勁,把心中那些有的沒的一股腦吐了出來。

“聽好,女人最怕正面強攻了。光憑那些風花雪月是征服不了她們的。要有一見面就沖上去強吻的氣勢才行——。”

“接吻……我還沒試過呢……”

“小鬼,有什麼好害羞的。本來還想讓你直接推倒呢,算了,退一百步講,起碼也得學著告白吧。”

“告、告白!?”

“沒錯,就是告白。如果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傳達的話,還算什麼男人啊。”

“告白……”

“下面呢,我要教你女體的秘密所在。雖說最好是通過實戰掌握,但那對你這種小鬼來說過于刺激了。所以呢,我要將珍藏的寶書……”

“講得很開心嘛,夏馬爾。”

“!”

朱利奧的背脊猛地一顫。

碧洋琪手托盛著料理的托盤,微笑著注視二人。

少年被驚得渾身僵直,一動不動。而夏馬爾畢竟是精于此道的老手,馬上滿臉若無其事地貼了過去。


“謝謝了,碧洋琪。由美人所上的料理看上去美味百倍啊。雖說你穿禮服也很漂亮,但我還是更萌女仆裝……”

“你多好啊。”

“嗯?”

“我真的很羨慕你,一直這麼受小孩喜歡。隼人小時候也是如此。”

隼人——

方才,碧洋琪正是把親弟弟的身影與彈琴的朱利奧重疊了。實際上,如今隼人早已長大成人,比眼前的少年要大得多了。

“隼人當年可喜歡你了。他想把發型整得和你一樣,還跟你學了炸藥的制法……”

“啊——,是有那麼回事嗎?他整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攪得我很煩……”

“不知為什麼,那孩子不喜歡我。”

碧洋琪的眼中燃起了嫉妒的火焰。

而夏馬爾見她這副樣子,只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隼人為什麼對姐姐敬而遠之。碧洋琪在尚未發現自己的才能時,曾給弟弟吃過自制的劇毒曲奇。雖說她本人沒有惡意,但作為以身試毒的一方,產生心理陰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先不提這個,我們去那邊坐吧。你好不容易拿來的料理,涼了多可惜啊。”

夏馬爾急于扯開話題,指了指庭院中央的東屋。

就在此時,朱利奧向碧洋琪開口了。只見他目光真摯,滿臉熱忱。

“什麼?”

碧洋琪對少年投以和藹的微笑,夏馬爾絕沒見過這種表情。這樣一來,朱利奧的臉更是燒得滾燙。

“那、那個,您剛才不要緊吧?那個,我的演奏好像打擾到您了……”

“哦,別介意。你的演奏很出色。”

“真的嗎?”

朱利奧登時滿臉喜色。

見他對碧洋琪的好感顯露無疑,夏馬爾看得津津有味。

“那、那個……所以呢……”

朱利奧的話哽住了。莫非真要告白嗎,夏馬爾看得更有興致了。碧洋琪是決不會拿他當真的。但這樣也好。男人就是要吃一塹才能長一智……在他腦中翻來覆去的,全是這些歪理。

“那個……那個……”

心里的矛盾都寫在臉上了。

盡管打斷了無數次……但他終于還是放聲說了出來。

“請和我結婚吧!”

夏馬爾大跌眼鏡。

“喂喂,你……”

連夏馬爾都有些哭笑不得。雖說是自己讓他告白的,但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一上來就求婚了。

另一方面,受到少年告白的碧洋琪理所當然地答道——

“好啊。”

這次夏馬爾完全僵住了。

“…………哎?我說,碧洋琪……?”

見夏馬爾滿臉茫然,朱利奧露出了嘗盡天下喜悅的笑容。

“真、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和我……”

“嗯。不過,我們還要進一步了解對方才行。”

“好的!”

朱利奧興高采烈地答道。

另一方面,夏馬爾悄悄湊到了碧洋琪身邊,耳語道。

“喂喂,真的假的啊。對這種小鬼……”

“你這種蘿莉控沒資格說我。”

“那、那是因為……呃,我的博愛精神與對方是老是幼無關……”

“總之呢,我可不打算聽你指手畫腳的。再說了,他長得這麼可愛,很像從前的隼人。”

“因為那種理由,你就……”

“不僅如此。”

碧洋琪優雅地注視著夏馬爾,微笑道——

“他可是基亞澤的孫子哦。”

二人之間的空氣瞬間凍結了。

碧洋琪溫柔地笑了。但是,一想到這笑容深處的意義,夏馬爾就直打寒戰。

“……你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同意的嗎?”

“哎呀,你不也是為此才跟他玩的嗎?”

“我那是純屬偶然。不然誰會理這種小鬼……”

“那個,可以打擾一下嗎?”

二人間的緊張氛圍被一個充滿喜悅的聲音打斷了。

朱利奧警覺地看著夏馬爾。但自己作為勝者的優越感卻寫在了臉上。

然後朱利奧的視線離開了夏馬爾,如同幾乎要搖斷尾巴的小狗一樣看著碧洋琪。

“能和我去見見爺爺嗎?今天的宴會是爺爺的生日宴,但他身體不舒服,正在臥室里休息。不過如果能把你介紹給他的話,他想必會很高興的。”

少年天真無邪地請求道。但他顯然無從得知,面前這個美女會是職業殺手,會威脅到他親愛爺爺的性命。

“明白了。”

碧洋琪笑容滿面地答道。

少年也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個,爺爺的房間在這邊。那里戒備森嚴,一般人很難進去,但我是個特例。”

“這樣啊,你好厲害。”

“喂,碧洋琪……”

“哦,那些料理全都留給你了,夏馬爾。”

“我不是指那個……”

碧洋琪的身上瞬間放出了驚人的殺氣。雖然朱利奧什麼都沒發覺,但這已經足以阻止其他職業殺手了。

“這場比賽,是我贏了。”

留下這句話之後,碧洋琪由少年牽著手,消失在了另一棟房子的大門深處。

愛——無法用其他語言形容的氣氛,正充溢在這個房間里。

目光清澈,正對爺爺誇誇其談的少年。

眯起眼睛,側耳傾聽孫子講話的老人。

在暖爐里那熊熊的火焰邊,一老一小正忘我地交談著。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天倫之樂。

曾幾何時,幼小的她也曾在寒冬之夜經曆過這溫暖的時刻。

她來了,為了破壞這一切。

她毫不猶豫。

因為她是殺手。

她毫不後悔。

因為她——是個殺手。

5

寒風如刀,呼嘯而過。

碧洋琪正獨自佇立在空無一人的古城庭院里。

那些宴會已經過去兩個月了。當時那熱鬧的盛況直如過眼云煙一般,無人的古城里只剩下寒風呼嘯的聲音。

“…………”

碧洋琪靜立在雜草叢生,一片荒涼的花壇前。完成困難任務的成就感湧上了心頭。但它又被一股莫名的空虛壓了下去。

作為殺死基亞澤的報酬,這座城成了碧洋琪的。

站在基亞澤面前的瞬間,任務已經達成九成了。要把劇毒曲奇混在禮品里,造成他暴病而死的假象並不是什麼難事。

失去一家之主的基亞澤家族很快分崩離析,被從城堡中趕了出去。

就像從前的碧洋琪一樣。

“…………呼……”

碧洋琪一聲輕歎,邁人了邸內。在冷冷清清的大廳里,只有那架三角鋼琴還留在原地。

碧洋琪站到了鋼琴前,纖細的手指在蒙有一層塵埃的琴鍵間滑過。

旋律響徹了無人的城堡。

碧洋琪的嘴角邊首次露出了笑容。

“這樣一來……就又能和隼人一起生活了。”

嘴上說著,但她心下清楚,這只是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

家人異地分居的時間實在太長了。現在的弟弟,已經和碧洋琪一樣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盡管如此,她還是拼命追求著這座城堡。因為她別無選擇。她小小年紀就踏人了血雨腥風的黑社會,這里是能治愈她疲憊心靈的唯一光明。

但是,取回了城堡的她卻沒有任何改變,只有切斷了一切羈絆的後悔與苦澀還留在心頭。

“…………”

碧洋琪的手無力地落到了鍵盤上。

她就此一動不動,仿佛在忍耐著什麼苦楚一般。

——此時。

“……”

感到有股氣息接近的碧洋琪猛然揚起了頭。

“怎麼了?看你沒什麼精神嘛。來吧,我這當大夫的來绐你看看——。所以呢,快把衣服……”

“怎麼了,夏馬爾?這才來報上次的一箭之仇嗎?”

碧洋琪冷冷地盯著對方,而夏馬爾卻擺了擺手。

“怎麼會呢——。大人是不會為那點小事生氣的。不過日子過得還真是快啊,當年的小姑娘已經變得這麼厲害了……”

“你是來挖苦我的嗎?沒事就快點從我面前消失……”

“等等嘛——。我是來辦正經事的。你看——”

夏馬爾把一枚白色信封遞給了碧洋琪。

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但碧洋琪還是接了過來,打開了封皮。

“!”

里面裝著幾張照片。

更令人驚訝的是照片的內容——

南國的耀眼陽光撒在沙灘上。站在那里的,正是曾向碧洋琪求婚的名叫朱利奧的少年。在他身邊,基亞澤正躺在椅子上安詳地微笑著。

“夏馬爾,這是怎麼回事!基亞澤確實是被我……”

話說到一半,碧洋琪猛然醒悟了。

“不會吧……是你……”

三叉戟·夏馬爾。人如其名,他有著並世無二的特異體質。雖然集666種病毒于一身,但病毒卻兩兩相克,對宿主本體沒有任何損害。

他活用這一體質發明了獨特的暗殺術,使用蚊子作為媒介,能對他人施加各種各樣的影響。

其名曰“三叉戟蚊”。

“嗚——”

碧洋琪咬緊了下唇。

進城前他之所以能在劇毒曲奇下死里逃生,也是因為他把某種病原菌注入了蛋糕中,把毒素中和掉了吧。

“……被你算計了。”

“哪里哪里,我也出了一身冷汗呢。說實話,我也沒料到你會以那種形式接觸到基亞澤。能趕在千鈞一發之際解毒成功,也算是一個奇跡了。”

“雖然早就覺得不對勁,但沒想到你居然會被基亞澤收買了……”

“給我等一下。”

夏馬爾在碧洋琪面前搖了搖手指。

“別搞錯了,我才不會為那種糟老頭賣命呢。”

“你說什麼呢?沒有任何其他理由要幫他!”

“不,還有一個。”

“哎……”

夏馬爾伸出手去,輕撫著碧洋琪的秀發。

“當然是因為不想看你剛才那副樣子啦。”

碧洋琪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看著夏馬爾。

夏馬爾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是的……夏馬爾不受任何人的指使,全憑自己的意志行動。本次行動,也是從他知道碧洋琪接受了委托後開始的。

在這個充滿昔日回憶的地方,要冷靜地執行任務是極端困難的。所以,夏馬爾才一路跟隨碧洋琪,以防她犯下致命錯誤。而且如果可能的話,他不想讓她親手玷汙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可是,他知道爭強好勝的她肯定不會聽從勸告,所以才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

一切都是為了碧洋琪——

為了守護這個與自己共同度過了幸福的青春歲月的少女的心靈。

“城堡對外宣稱基亞澤已死,他本人也絕不會再回黑道混了。據說他打算在南方小島與家人安度晚年。”

“………………”

“因為隨時可能暴露行蹤,他的余生想必會在戰戰兢兢中度過吧。但他為非作歹了這麼多年,受點報應也是罪有應得。”

“…………呵……”

碧洋琪以手覆面,笑出了聲來。笑聲越來越大,最終響徹了整個大廳。

“真是不稱職的殺手啊……不管是你還是我。”

“抱歉傷到你的自尊了。但你看看這小子的表情,笑得很甜吧。如果最喜歡的爺爺死了的話,他肯定做不出這種表情吧。”

“什麼都不要說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的暗殺以失敗而告終,那孩子得以和爺爺幸福地生活著……,’

瞬間——

一抹絕難察覺的笑意浮上了碧洋琪的嘴角。

“這樣……也好。”

白皙的雙手在胸前緊緊交疊。

她那冰封已久的內心,在那一刻確確實實地恢複了搏動。

碧洋琪猶豫不決地看著他。她的表情已經從一流暗殺者恢複到了一介天真爛漫的少女。

“這一次……我……你……”

“碧洋琪……”

就像洞悉了她的心意一般,夏馬爾也認真了起來。

“要在這里生活嗎?就我們兩人。”

“哎……?”

夏馬爾的這句話著實出人意料。

但她沒有過多猶豫。

“我……我……”

隨後,碧洋琪心潮澎湃地回答道——

“啊,稍等一下。”

隨著一個歡快的電子音,夏馬爾從懷中取出了手機。

“喂喂……哎,羅貝魯拉!?哎呀,大叔我好高興啊——。我心愛的小貓咪居然會主動打電話過來,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啊——”

“!”

啪嘁,碧洋琪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哎,今天嗎?當然要去!那就在平時那個飯店碰頭。大叔我今晚可是精神百倍哦……嗚呵呵呵……”

“……………………”

見夏馬爾一臉色迷迷的樣子,碧洋琪的表情更是冷若寒冰。

另一方面,夏馬爾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全無罪惡感地轉向了碧洋琪。

“啊,抱歉抱歉,工作上出了點急事。怎麼樣,碧洋琪,要和我在這里共築愛巢嗎?”

“……很遺憾,我已經有朱利奧這個未婚夫了。”

“那小于正和別的女孩要好呢。快把過去忘了,讓我們開始一段嶄新的愛情吧。”

“嶄新的愛情……是啊。”

萬歲!就在夏馬爾露出會心微笑的瞬間——

咚~~~~~!

“啊——!!”

一記同性絕對無法模仿的全力撩檔腿,讓夏馬爾登時升仙了。

夏馬爾疼得直哼哼,碧洋琪邊走邊說——

“我要為嶄新的愛而活。不過不是和你。”

“怎、怎麼這樣……”

碧洋琪丟下了依依不舍的夏馬爾,出了城。

然後,她回頭看了看背後那年代久遠的古城。

這里是她最寶貴的地方。

但是,人不能總被過去的搖籃所束縛。

嶄新的愛……嶄新的世界——

她必須要在那里生存下去。

(真受夠那些蠢貨成年人了。要找男朋友的話,還是年紀小點的好……)

碧洋琪在心中如此默念道。

最終,她在經曆了無數愛恨別離後,終于在命運的指引下邂逅了那個嬰兒——

此話暫目不表。殺手問答

那位少年的名字叫做貝爾非戈爾。

他有個外號“Prince·the·Ripper”——意思是開膛手王子。

貝爾是個超級喜歡匕首的意大利殺手。而同時,他還繼承著真正的皇室血脈。

所以,他叫開膛手王子。

貝爾參加了一支名叫巴利安的暗殺部隊,現在,他和部隊的老大XANXUS先生一起來到了日本。

目的是抹殺某些自以為是的家伙。

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必須等輪到自己時才可以動手殺死他們。

雖然XANXUS先生很討厭這種麻煩事,但他也遵循了這一規則,所以貝爾沒辦法。

但貝爾覺得很無聊。

貝爾最討厭無聊了。

因為……

貝爾是王子。

貝爾出門了。

為了排遣寂寞,他打算去殺個人。

但是,如果殺死那些走在街上的路人,一點都不好玩。

還是去殺強勁的對手比較有趣。

貝爾特別喜歡去殺和自己一樣的殺手。

但這里有一個問題。

那就是,貝爾最喜歡殺的殺手,是不可能滿大街都是的。

而且,現在貝爾所在的這個名叫“並盛鎮”的地方,是個無聊到讓人發瘋的地方。

怎麼都找不到殺手的貝爾越來越急躁。

讓王子心煩,是件不可饒恕的事情。

這種時候,如果能有個手下找個殺手帶到自己眼前那該多好……

可貝爾因為一點點的不滿意,早就把手下全都殺死了。

所以,現在貝爾是孤身一人。

他並不感到孤獨。

但是,王子沒有手下,這總有點不像話。

所以,貝爾決定現在去找個人當手下。

于是,貝爾找到了手下。

“請…一請問…一你……”

真讓人不耐煩。

“嗚嗚!”

貝爾用匕首抵住了手下的背,于是手下開始低著頭向前走去。

這個新手下是個看起來和貝爾差不多大的女孩。她穿著制服,應該是中學生吧。

貝爾將他第一眼看到的女孩收為了手下。

其實他根本不關C/手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人沒用的話就殺掉,再去找其他人當手下就行了。

“為、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啊……就好像和小春有什麼血海深仇似的……”

伍死了。

“嗚嗚!”

真是個聒噪的手下。

貝爾決定,如果她再多嘴就殺了她。

然後,貝爾對手下下達了命令。

貝爾命令她——帶我去殺手那里。

“殺、殺、殺手……嗎……”

手下用很丟人的語氣反問道。

貝爾又命令了她一遍。

他說——我要找個全身浸滿鮮血,功夫一流的頂尖殺手。

“辦、辦不到啊……小春只是個普通的日本中學生而已……根本看不出誰是殺手……”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嗚哇一!”

再用匕首戳戳她的背,手下丟臉地慘叫了起來。

“明、明白了!小春會努力去找的!”

那就行,失敗了的話就殺了她。

貝爾嘻嘻笑了起來。

“好了,看!殺手!”

手下把貝爾帶到了一條滿是商店的街亡。

而手下交給貝爾的是一

一只渾身通紅的新鮮章魚。

“你、你是在找這個吧……雖然我不太明白殺手這個外語單詞是什麼意思,但多虧了你的提示,才找到了……”

抹殺決定。

貝爾冷冷架起匕首。

“嗚哇——!是、是啊!不是這個對吧!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給你找來——!”

既然她這麼說,那就再給她L一次機會吧。

貝爾真善良。

因為貝爾是王子。

太陽逐漸向西傾斜,大街和房子漸漸被染成紅色。

大街看I::去像是沾滿了鮮血,貝爾心情開始好轉。

這時,手下終于在一家店前停下了腳步。

“就、就是這里……”

這次如果再失敗,不管她說什麼都殺無赦。

這樣決定了之後,貝爾走進店內。

“嘿,歡迎光臨!”

——!

穿著白衣服的大叔忽然大喊起來,把貝爾嚇了一跳。

但是,貝爾立亥嘢了口氣。

大叔手里握著的——是刀!

太棒了!找到殺手了——!

……正當貝爾高興地這樣想的時候。

“你、你不喜歡生的章魚吧……是想吃做好的章魚料理吧……這家竹壽司很棒,絕對沒問題的!小春圾力推薦!”

也就是說——

見爾眼前的的這個大叔,不是殺手也不是其他什麼,只是個廚師而已。

失望到極點的貝爾打算立刻殺死手下。

但是。

不知為什麼,貝爾的目光無法從大叔身上移開。

大叔一邊哼歌一邊揮舞菜刀的樣子讓他心跳加速。

雖說只是個廚師,但他卻能將刀具使用到如此爐火純青的地步,這樣的人在意大利的黑社會中非常少見。

我想殺死這個大叔——

貝爾這樣想著,心里蠢蠢欲動起來。

鏘——!

貝爾架起了他最拿手的匕首。

就在他打算沖向大叔的時候。

“哦,你的刀不錯嘛,小孩。”

大叔也毫不猶豫地架起了刀。

沒有礎錠。

貝爾一動不動,只覺得無從下手。

就在這時,手下恍然大悟似地喊了起來。

“啊,明白了!原來你是想學習日本的廚藝啊!那你怎麼不早說呢……被一個不認識的外國人用刀抵著真是嚇死我了……”

“哈,你是特意到日本來學習料理的啊。好,那麼就讓你見識見識大叔我的手藝吧!”

大叔愉快地接下了手下帶來的章魚。

唰唰唰!

——!!!

天那,居然能如此迅速華麗地做出一道刺身。

“給,久等了!”

看著:盛在小木船中的章魚刺身,貝爾被利落的刀工折服。

但同時,他的心中也漸漸燃起了一種不甘的心情。

不能輸。

因為,貝爾是王子。

嚓嚓嚓!

見爾按住容器中的章魚,切出了和大叔的手藝不分上下的漂亮薄片。

大叔蹬圓了雙眼一臉詫異。

“小子,真行啊!”

當然了!

貝爾在心中得意地笑。

大叔抓住一條細長的藍色魚。

啪!

他做出了一道和章魚同樣出色的生魚片。

貝爾也不服輸。

唰唰唰!

同樣的魚被華麗的分割開了。

“哦!真厲害,我都想聘你在這里工作了。再看看這個!’,

嚓嚓!

大叔做些什麼,貝爾也.信葉麼。

嚓嚓嚓!

——華麗的刀工。

唰唰!

嚓嚓嚓!

“這個你第一次見到吧。”

唰唰!

嚓嚓嚓!

“很好,給你個特別款待!”

唰唰!

嚓嚓嚓!

“哇,你們都好厲害!”

在手下敬佩的目光中,二人的比賽如火如荼地繼續著。

唰唰!

嚓嚓嚓!

唰唰!

嚓嚓嚓!

唰唰!

嚓嚓嚓!

唰唰!

嚓嚓嚓!

不知不覺,店里已經擠滿了觀戰的客人。

客人越來越多,貝爾和大叔也更起勁了。

二人的比賽越來越激烈,而客^們也越聚越多——

那天,據說是竹壽司最熱鬧的一天。

深夜,貝爾終于回到了同伴身邊。

“你去哪兒了,貝爾,遲到了可不好啊。”

同隊的這個名叫魯斯利亞的變態語氣親熱地說道。

今晚,他們得去一個叫並盛中學的地方和那群自以為是的家伙們戰斗。

至于誰會出戰,得到比賽場地才能知道。

貝爾焦急地期待著戰斗。

“咦?”

魯斯利亞發現了貝爾手中的圓形木質容器。

“這奇怪的東西是什麼?怎麼有股酸味……是不是壞了。”

咚!

“討厭!”

貝爾二話不說,一腳踢匕了魯斯利亞的屁股。.

容器里,裝的是誕生于王子和大叔的戰斗中的“壽司”。

絕不允許別人侮辱它。

對于將自己帶到那個高手大叔處的手下,貝爾也覺得她“干得漂亮”。

當然,他沒有說出這話,而是放那個已經沒用了的手下回家了。

貝爾很少見地留下了她的命。

“你們在干什麼,該出發了。”

同隊的一個名叫蕾比的粗魯家伙這樣說道。貝爾將從大叔處得到的容器放在了桌上。

貝爾打算回來之後再慢慢享用。

雖然沒有殺人,但貝爾的心情非常不錯。骸·幻想

這里是戰場。

當然,生活在現代日本的普通中學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戰場是什麼樣的,可是,眼前的情景只能用這們司來描述。

噗滋滋滋滋!

“!”

血光飛濺——

咔嚓嚓嚓嚓!

“……!”

肉塊橫飛——

!!!!!!!!!!!!!!!!!!!!!!!!!

“…………………………”

大塊頭男子的慘叫、哭喊聲久久回蕩一

這種慘狀簡直就是地獄。

戰斗的勝負已決。局勢呈一邊倒,已經不能叫做戰斗了。

“來吧————!”

頑皮地伸著舌頭的少年面帶不屑之色襲向男子們。

“哇一!呀——一!”

梆!砰!哐!

少年以超人般的敏捷身手奔跑、跳躍、擊打,逼得更近。

這些本來對打架相當在行的不良學生連反擊之力都沒有,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另一個人——

“真麻煩啊……”

戴著眼睫的少年目光冷淡,仿佛對全世界發生的任何事都毫不關心。

“別讓我流無謂的汗啊。”

颼!颼颼!

在裂風之聲響起的瞬間,他周圍的不良分子如同中了魔法一般紛紛倒在地亡。雖然勉強看到戴眼鏡的少年揮動手臂,放出某種東西,可是,那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完全無法看清。一言不發地打倒對手的眼鏡少年,讓人感到一種更甚于另一名少年的莫名恐懼。

“啊……啊啊……”

身體的顫抖停不下來。

在這個聚集了五十名以上不良學生的黑曜保健中心,他看到兩名少年以所有不良學生為對手,並以壓倒性的力量將f甽丁打倒。‘“這種事……怎麼會這樣……”

他捏緊了拳頭。

“住手!快住手啊!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

兩名少年並沒有聽到他的叫喊,繼續對不良分子們施加打擊。

“暴力行為是最惡劣的!而且,這是單方面施暴…..喂,聽我說啊!喂!”

拼命的大呼依然無濟于事。

暴力的犧牲者仍在增加。

“唔……!”

他開始奔跑。

朝著抱手坐在大廳內,默默觀戰的男子。

“六道骸!”

男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回戰場。

“聽我說,六道!快阻止城島犬和柿本千種。你不是他們的老大嗎?!”

“………………”

“別不說話啊!先挑起事端的是八木沼他們沒錯!可是有必要下如此重手嗎?以暴制暴是不對的!”

“………………”

“六道!你們不住手的話,我就……”

“你要怎麼做?”

眼前的男子第一次開口了,聲音平靜而充滿威嚴。

他感到更加強烈的恐懼。

僅僅一句話就讓池明白了。六道骸——是在血雨腥風中生存到現在的男子。

“我……我……”

該怎麼辦才好?

對眼前的暴力行為不能視而不見。

可是,憑自己的能力要怎麼阻止呢。

他……無能為力。

“為什麼……要這樣……”

他感到腦中一片混亂,與他們相遇之前的自己的身影如走馬燈般閃過腦海。

那時的自己燃燒著純粹的希望。

那時的自己,相信憑借自己的力量可以讓一切走向良好的方向。

直到目睹了這難以置信的現實之前——

1

有一種理論叫做破窗戶理論。

一塊被打碎的玻璃可以誘發更大的壞事,導致生活環境更加惡化。

反過來說,通過妥善解決微小的壞事,也可以抑制更嚴重的壞事發生。

日辻真人無法忘記第一次了解這種方法論時的感動。

所以,他一直堅持不懈地努力。

做好黑曜中學學生會長的工作。

“哈哈……抱歉,會長。早會被耽擱了……”

“沒關系的,樺根同學,我也是剛來。”

真人微笑著對走進學生會室的副會長樺根說道。

“不過,就算再急,也不要在走廊上奔跑,以後要注意,別因為這種小細節而違反校規。”

“啊!抱歉……!”

“還有你的頭發。亂蓬蓬的。”

“這可不是亂,而是一種發型,這和違反校規扯不上關系吧。”

“哈哈哈……抱歉抱歉。”

看到樺根鬧情緒一般噘起嘴,真人不禁笑了起來。

“那麼,我們走吧。”

真人提起搭著一條抹布的水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黑曜中學。

在附近地區臭名昭著的學校。

實際上,這一點只要看教學樓就清楚了,走廊上垃圾遍地、牆壁上滿是塗鴉、修理費的追加跟不上窗戶被破壞的速度,以至于只能用膠布湊合著修補玻璃。

而且,老師和學生都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態度,

沒人想做點什麼。

除了真人以外。

“哎……真是糟糕啊。”

“是呀,不過,加油吧。”

“如果人手多一些就好了。”

“…………………………”

真人的眼神搖曳,閃現著失落的神情。

兩人現在正為抹除教學樓里的塗鴉而奮斗。

為了改善黑曜中學的環境,真人在當上學生會長之後就著手進行著實際的行動。剛開始,學生會的成員們都贊同他的想法並積極幫助他。

可是,真人的行動沒有取得顯著的效果,身心疲憊的伙伴們逐漸減少,不到半年,幫助他的人就一個也沒有了。

即使這樣,真人依然沒有放棄。他堅信只要從這些小事做起,心愛的學校就一定會變樣。

堅信著自己的希望會實現。

“會長?”

看到真人停下了動作,樺根問道。

“抱,抱歉,我好象說了多余的話……”

“沒關系的,別在意。好了,趕快清理吧。”

真人笑了笑,再次專注于清理塗鴉。

樺根一直看著他。

“我說……會長……”

“什麼事?”

“我……一直想問會長。”

盡管表露出猶豫之色,樺根還是繼續說道。

“為什麼要堅持做這樣的事呢?”

“啊……”

“抱歉。我的表達方式不好。可是,我不明白會長為什麼這麼厲害……”

“厲害……一點兒也不。盡管小學的時候學過空手道,但還沒到可以炫耀的地步……”

“我不是說這個!”

樺根嚴肅地看著真人。

“要是我的話早就放棄了。實際上,塗鴉並沒有減少,做壞事的人也毫無愧意……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覺得辛苦啊。”

看著這個學弟悲傷的神情,真人笑了。

樺根的眼神給人安詳的感覺,能讓自己凍結的心得到解放.

這就是他的溫柔的表現吧。

“我說……”

真人自然地接過話頭。

“你願意聽我說嗎。”

“……啊?”

“以前,在我家附近,有一位叫阿拓的大哥哥。”

“是嗎……”

樺根對突然變化的話題感到奇怪。而真人繼續說道。

“阿拓又溫柔,頭腦又好,是附近的孩子王。長大以後,他就擔任了這個學校的學生會長。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真人閉上眼睛,感懷著過去。

“穿著黑曜中學制服的阿拓真的很帥。那時的黑曜中學和現在不同,是很普通的學校。阿拓身邊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們也都是優秀的人。我堅信……自己總有一天也會進入那個美妙的世界,成為帥氣的中學生。”

“會長……”

樺根悲傷地看著真人。.苧譬中學的現狀,和他描述的理想世界完全不同。在進入黑曜中學的時候,真人的心中是何等失望啊。

“加油吧,會長!”

樺根突然提高音量,並迅速開始用抹布清理塗鴉。

“樺根同學……?”

“我,非常了解會長的心情!因為,我也……”

樺根難為情地說道。

“我……非常尊敬會長。”

小聲說完之後,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樺根更加賣力地清理牆壁。

真人感到有些吃驚,隨後開心地笑了。

“謝謝你。”

接著,他又開始了清理工作。

以這樣切實的行動結束今天,是為了迎接更好的明天——真人這樣想著。

可是。

“喂,日辻。”

“!”

看到這個站在自己身後,帶著同伙的品性惡劣男子,真人的臉沉了下來。

“八木沼……”

“又在一個人干這種事啊,真是個清閑的家伙。”

“……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不過……”

突然,這個叫八木沼的男子無情地用腳踢向真人的腹部。

“嗚!”

“看見你這家伙就會讓我覺得不爽。一個人做什麼好事……別做這種無聊事裝好學生了。”

“這可不是什麼……無聊的事……”

“閉嘴!”

哐!真人的腹部又被踢了一腳。

“喂,怎麼了你!不服氣的話就放馬過來啊!”

“我是不會使用暴力的……絕對不會……”

“你這軟腳蝦!”

猛烈一踢之後,八木沼生氣地看著真人。

“哼!接下來還有架要打,不在你這家伙身上浪費時間了。喂,走了。”

八木沼向後面的同伙使了個眼色,背向真人准備離開。

“等等……八木沼……”

“嗯?”

“你剛才說……打架……?”

“沒錯。我們正要去教訓拽得要命的轉學生,以前的學校是什麼苧況我不知道,不過黑曜中學的老大是我。”

說著,八木沼用拳頭捶手心。

城島犬。

柿本千種。

還有六道骸。

這三個三天前轉學到黑曜中學的轉學生,真人也聽說過。一般情況下這也許不會讓人在意,但三人同時轉學的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又沒有血緣關系。有傳言說他們在之前的學校為非作歹,因此被放逐到黑曜中學這個容納不良學生的垃圾場里。

聽到這個傳言的不良學生的老大八木沼自然按捺不住了。

“聽說滿厲害的,不過我們有人數的優勢。再怎麼厲害。三個人也不可能打贏我們的。”

“住手,八木沼!這麼做有必要嗎?”

“哦?別給我滿口大道理。是個男人都想分出個誰強誰弱。”

“不是的!許多人都希望安甯平穩地生活。可你們……”

“閉嘴,再說這種無聊的話小心我宰了你。”

八木沼凶神惡煞地瞪了真人一眼,轉身離開了。

“沒,沒事吧,會長……”

在八木沼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以外之後,樺根走近真人。

“抱,抱歉……會長被他們打成這樣……我卻害怕得躲起來……什麼都做不到……”

“……得阻止他們。”

“啊?”

“必須阻止八木沼他們!絕對不能讓他們打架!”

2

“小心點!這里有洞。”

“啊,好的……哇!”

“樺根同學!”

“我,我沒事……”

真人放心地撫著胸口。

兩人在這個曾經被叫做黑曜中心,而現在成為廢墟的綜合娛樂設施中跑著。這里已經成為了黑曜中學不良學生聚集的場所,他們經常利用這個地方干壞事。

“樺根同學還是回去比較好。你要是發生什麼意外……”

“我不回去!”

盡管渾身發抖,樺根還是堅定地說道。

“會長你受傷了,要是再發生剛才那種事……我,我還能坐得住嗎?”

“樺根同學……”

他些好意讓真人感到很高興。可是,真人很清楚這個地方有多危險。要阻止敢在學校這種地方實施不良行為的人比阻止偷偷摸摸的人更困難。

這一點,真人深有體會。

“可是,這樣做還是太胡來了……可不像會長的作風啊。從小地方開始逐漸改善情況不是會長一向的做法嗎……”

“明明知道要發生打架事件,怎麼能坐視不理。裝做沒看見才是最差勁的做法。”

“會長……”

樺根看著真人,眼中混雜著期待和擔憂。

兩人在磚瓦凌亂的道路上前進著,終于走到了寫著“黑曜保健中心”的建築前。

“!”

聽到從建築物中傳出的慘叫聲,真人的臉變得僵硬起來。

“你在這里等著,我一個人進去。”

“這怎麼行!我……也一起去……”

“聽我的話,你就在這里等著。”

真人語氣堅決地對樺根說完這句話,就朝建築物中跑去。

每上一層樓梯,就離慘叫聲發出的地方更近一些。盡管心中的第六感敲起了警鍾,真人依然繼續跑著。

“!”

接著——

真人目睹了地獄般的慘狀。

“………………”

——你要怎麼做?

聽到六道的問話,真人答不上來。

身後的慘叫聲不絕于耳。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

“嗚……”

必須做點什麼——

錯的是向他們發起挑釁的八木沼一伙。

可是,絕對沒有必要下如此重手。

“……拜托了。”

真人跪在骸的面前。

恭敬地向他合掌行禮。

“請別再這麼做了……”

“為什麼要為不相干的人做到這種地步?”

“不是不相干的人。他們都是同在一個學校的伙伴,所以……”

“你真的這麼想?”

“!”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為什麼不為保護同伴而戰?”

骸平靜的話語,讓真人的心中受到猛烈的沖擊。

“嗚哇!”

聽到身後的慘叫聲,真人反射性地轉過頭。

“八木沼!”

滿臉鮮血的八木沼倒在水泥地面上。而他的頭,被目光冷淡的眼鏡少年——柿本千種踩住。

“嗚……哇啊……請……別打了……”

八木沼身為不良學生的老大,在真人去過的空手道館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這樣的他竟然淚流滿面地連聲求饒,簡直連做夢都想不到。

“……………………’'

真人的心髒加速跳動。

這些根本聽不進話的的男子,被他們用暴力如此輕易地收拾了——

“你要怎麼做?”

“!”

聽到柿本的話,真人僵住了。

“要做就趕快。不做就回去。”

真人無語。不良學生已經全部被打倒。可是,正是因為不願見到這種情景,真人才無法對骸他們的所作所為置之不理。

“喂,快來看啊,阿柿。”

快樂而散漫的聲音響了起來。

“好!”

被伸著舌頭的男子……城島犬抓住的,是樺根。

“樺根同學……你怎麼會!”

“對,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

“他躲在柱子後面。嘿嘿,該怎麼處置呢。”

城島看著瑟瑟發抖的樺根,如玩弄老鼠的貓一般舔著舌頭。

“住手!放了他!他是無關的人!”

“好大的膽子啊。為什麼老子要聽你的話?能命令老子的人……”

嬉皮笑臉的城島突然嚴肅起來。

“只有骸!”

“!”

真人被他的氣勢逼得倒退幾步。

雖然看起來嬉皮笑臉,他卻和骸一樣,全身散發著嗜血野獸般的氣息。這是只有經曆過生死之戰的人才擁有的凌厲氣勢。

真人已經完全被氣勢壓倒。

骸他們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在他們看來,真人根本不是有資格和他們進行平等對話的人。

“我……”

究竟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阻止事態朝最壞的方向發展——

“我……我……”

“喂,阿柿,我可以享用這家伙嗎?”

“別問我,想怎麼做隨你的便。”

“什麼……!”

真人的眼睛睜得溜圓。

城島張開大口。露出野獸般的長犬牙,朝向樺根。


“我開動啦!”

真人看到樺根因恐懼而顫抖的身影。

樺根求救的眼神,強烈地沖擊著真人的心。

“快停下!!!”

真人開始奔跑。

身體的行動先于思考。

“嗯?”

城島滿臉詫異地看著真人。

朝他跑來的真人在他的面前停下。.“呼!”

配合著短促的呼吸,真人將右拳向腰後縮起。

以腰部的力量使出正拳。

由于被父親逼迫練習,空手道成為真人討厭暴力的原因之一……可是,學到的技巧卻滲透進他的骨子里。

“哈啊——!”

哐!

“啊!”

面部受到神速一擊的城島松開了抓住樺根的手,後仰倒地.

“哈……呼……”

真人站立著,呼吸急促。

眼前的城島正痛苦地呻吟著。

“………………”

成功了——

八木沼他們群起而上都贏不了的男子——

被自己的……一拳——

“會長……”

“!”

真人如夢初醒般抬起了頭。

看到擔心地望著自己的樺根,真人立刻拉起他的手狂奔。

“啊,那個,會……哇!”

真人沒時間理會困惑的樺根——

從暴力的巢穴逃了出去。

“不,不行了,我已經……”

氣喘籲籲的樺根一屁股坐了下來。

真人他們離開了黑曜中心所在的舊國道,跑到了新國道。車輛和行人很多,來到這里應該安全了。

“謝……謝謝你,會長。”

樺根站起來,低著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真人說道。

“會長真是太帥了!把我從那麼強的人手中……”

“別說了!”

突然的怒吼嚇得樺根不敢出氣。

“忘掉吧……在那里發生的事情……全都忘掉吧。”

真人一面用顫抖的聲音說著,一面前進。

失神的雙眼一直看著自己的拳頭。

看著打過城島的拳頭——仿佛在確認留在上面的余熱一般。

“好痛!你不會溫柔點啊,阿柿!”

“不願意的話就不幫你了。”

“啊,我知道了,拜托你快一點啦。”

“已經好了哦。”

“哦,謝了。”

柿本幫城島把棉紗貼在臉上,城島舔舔舌頭,露出了好戰的目光。

“我說……真的不可以把那家伙干掉?”

“不可以。”

“一點點也不可以?”

“不可以。”

“真的一點點也不可以?”

“不可以。”

“真的——只是一點點也不可以?”

“不可以。”

“哇啊——!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你這個只會說‘不可以’的眼鏡仔!”

“……什麼叫只會說‘不可以’的眼鏡仔?”

“這個嘛……”

“行了,不用說了,真麻煩。”

“哼——!氣死我了,真的氣死我了!誰也別攔著我!血祭,要用那家伙血祭——!”

“你要忤逆骸大人的意思?”

僅僅一句話,就讓激動的城島完全冷靜下來。

‘‘我……我可沒想過忤逆什麼的。應該說,我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要特意做這麼麻煩的事!”

“因為很有意思。”

“!”

突然聽到的平靜聲音,讓城島和柿本反射性地站了起來。

“不想在這個世界找點樂子嗎?難得到了外面。”

“………………”

兩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幾天前,他們剛從意大利的監獄逃出來。雖說來到了日本,但也不能保證他們就可以一直躲開追擊者的視線。

自己倒無所謂。

可是,惟獨這個人物,是絕對不能再被抓住的——

“你們兩位請別擔心,我們真正的計劃也在順利進行著。”

“可是……”

“最初的門已經打開了。接下來,我想更多地看看。”

“想更多地看看?”

“沒錯……”

他右眼中的“六”字閃著妖異的光輝。

“看看人類……”

3

真人第一次打人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

體弱的真人在父親的勸說下開始學習空手道。基本上,在練習中都遵守著點到為止的規則,可是,某一天,真人的拳頭碰巧打在了練習對象的臉上。

那時的感覺,真人至今難忘。

難以忘記那溫熱的肉與堅硬的拳頭碰在一起的感覺。難以忘記……拳頭打到和自己一樣的溫血生物身上的感覺——

“那個……”

“!”

真人轉頭看著小心翼翼地走進學生會室的樺根。

“啊……你好。”

“嗯……”

樺根顯得極不自然,真人也一樣。

樺根似乎忍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沉默氣息,于是開口說道。

“今,今天也要去的吧。清理教學樓的塗鴉……”

“……………………”

“啊,今天要修理窗戶?還是換種花壇的花?最近垃圾也多起來了……”

“……………………”

“說,說起來,今天真安靜啊,請假的人那麼多,果然是因為昨天的……”

“!”

真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啊……”

樺根慌忙捂住嘴,但已經晚了。

“樺根同學!”

“是!”

“昨天的事……你說出去了?”

“沒,沒有……我沒有對任何人說!”

“是嗎……”

真人抓著劉海,有氣無力地說道。

樺根擔憂地看著他。

看到樺根的眼睛,真人那一團亂麻般的心緒神奇地恢複到了平靜。

真人堅信樺根會一直站在自己這邊,這也讓他的心中感到無比溫暖。

“呼……!”

總之,必須忘掉昨天的事。

那只是意外事故。

自己決不會再使用暴力。

切實而穩健地把這所學校恢複到從前的面貌才是最善之道。

“對……一定是的……今後我也不會……”

“喂,日辻。”

這個時候。

一個根本想不到的人進了學生會室。

“你一個人嘀咕什麼呢,嗯?”

“八木沼……”

鼻青臉腫的八木沼的頭上包著繃帶,即便這樣,他仍然裝腔作勢地把兩手插在衣兜里。

“來一下,我有話要說。”

屋頂和教學樓後面一樣,是不良學生聚集的場所。

可是,今天的這個地方卻吹起了空虛的風,站在這里的只有真人和八木沼兩人。

“我已經決定追隨骸了。”

“!”

八木沼的話讓真人渾身顫抖。

“……你是認真的嗎?”

“我有什麼辦法!”

八木沼大叫起來,傷口的疼痛使他的表情變得扭曲。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那可是眨眼的工夫啊!我們五十多人在一眨眼的工夫就被放倒!這已經不是厲不厲害的問題了!不追隨他的話……我們真的會被干掉的……”

壓倒一切的感覺支配了八木沼。

這種感覺就是——恐懼。

“為什麼要和我說……”

“這是忠告。你也不要違抗骸!看在舊相識的份上,我可以對你做的事不管不問。可是,骸可不會這樣。”

八木沼輕輕抓住真人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

“閉上嘴乖乖照我說的做,這樣的話你就不會被干掉了。”

“……………………”

“日辻!”

“……這可不行。”

真人小聲說道。

“我要是放棄的話,誰來把學校變好?我一直以來所做的算什麼!”

“給我醒醒吧!”

哐!

八木沼粗暴地抓著真人的胸口,把他推到防止跌落的鐵絲網上。

“你做的事情一開始就毫無意義!就你一個人慢慢地做。有誰幫過你?又改變過什麼?嗯?”

“嗚……”

“這里就是這麼個地方!就算你不想看到,這也是事實!厲害的人可以為所欲為!就算你偷偷摸摸地做出努力也是不能改變的!”

“我是不會放棄的……我絕對要……”

“適可而止吧!難道說,你比骸他們還厲害!”

在彌漫著血腥味的空間——

自己……打了城島——

“不行!”

真人收起即將揮出的顫抖的拳頭,大聲叫了起來。

看到真人的樣子,八木沼輕蔑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我說,你也是知道的吧,那根本沒有一點用處。”

“不……我……”

“你還是只會耍嘴皮子!實際上什麼也改變不了,只是個嘴上功夫厲害的軟腳蝦!”

“不……不是的……”

真人的身體無力地顫抖著。

那種感覺是恐懼。不過,不是害怕骸他們,更不是害怕八木沼。[那種恐懼,來自對自己的理想,甚至自身價值的否定。

也是對在與之抗爭的自己心中蘇醒的——“獸”的恐懼。

“隨你的便吧。總是裝成好學生。遲早會變成沒人搭理的家伙!”

八木沼繼續著無情的嘲諷。

“以前的你不同。空手道的實力與我差不多,有資格站著和我說話。可現在的你算什麼?只是一條蛆蟲而已。不,這麼說還抬舉你了……”

“住口!!!”

悲痛的吼聲撕裂了空氣。

“別小看我……不許用那種眼光看待我……”

真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已經——無法停下了。

真人瞪著八木沼,強烈的情緒讓全身發出顫抖。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被骸的手下打得像個小孩子一樣哭鼻子的你!”

“你這家伙!”

八木沼立刻被激怒了。

他用裹著繃帶的手擊向真人。

“嗚哇啊——!”

僅僅一瞬間。

真人用左手撥開八木沼的拳,反射性地朝正面揮出右拳。

砰!

命中了。

拳頭直接命中八木沼的面門。

“嗚哦——!”

真人騎在仰倒的八木沼身上,繼續毆打著他的面部。

“哇啊——!嗚哇啊——!!”

一次又一次——

伴隨著吼聲和淚水——

一次次地——

真人一次次地繼續痛毆著他。

嗵嗵嗵……

走下通向屋頂的樓梯的聲音,在無人的空間回蕩著。

看到仍然在屋頂繼續著的慘劇,他的臉上刻滿了苦惱。為了掩飾,他拉下帽簷遮住目光。

“真少見啊,你竟然也會來學校。”

“!”

聽到背後的聲音.他立刻轉過頭。

“你什麼時候……”

“我早就發現你來了。不過,從背後偷偷窺視是不好的。”

“哼……”

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滿臉嬉笑的少年。

“你這家伙,打算在這所學校干什麼?”

“你問干什麼?學生來學校不是天經地義的嘛。我可是優等生,自從轉學的那天開始,還沒缺過一天課呢。”

“別給我扯開話題!你究竟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

這句平靜的話語,卻實實在在刺激著他的心。

“他是不是和從前的自己重合在一起了。你就是在意這個才來學校看的嗎。”

“…………”

“是啊……學長。”

“!”

學長——這句話象惡魔一般,在他的耳邊甜蜜而狂亂地細語。

“嗚……哼……”

“啊,請別露出這麼痛苦的表情。我可沒這麼打算。不過,請千萬別妨礙我的游戲。雖說你也沒那個本事。”

少年那溫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祥之色。

“你是我的奴隸啊,蘭奇亞。”

少年溫暖的聲音中帶有難以名狀的黑暗,震動著他的鼓膜。

4

過了數周。

這一天,放學後的黑曜中學教學樓後面充滿了生氣。

“會長,可燃垃圾的袋子放在哪里了?”

“啊,那個已經叫牛窪同學去拿了。”

“會長,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唔,那邊的掃除已經結束了。謝謝幫忙,馬場同學。”

學生們拿著掃帚和垃圾袋忙于掃除。在他們的中心,是滿面笑容地賣力掃除的真人。

今天是學生會全員進行大掃除的日子。由于最近隨手亂扔垃圾的現象減少,大掃除在短時間內就結束了。

“呼……把垃圾倒掉就完工了嗎?”

“是的!”

“大家辛苦了。”

在耀眼的陽光下,真人愉快的聲音回蕩著。

“打擾了。”

擔任班主任的中年教師笑著把真人迎進夕陽照射下的職員室。

“哦,你來了,日辻同學。”

“抱歉,因為大掃除,所以來遲了。”

“沒關系的。說真的,我得感謝你。反而是我的感謝來得太遲了。”

老師看著窗外的夕陽。

“說實話,以前我並不認為你的行動能獲得成果。這所學校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我真的沒想到。”

老師的話讓真人的心里感到一陣溫暖。

是的,自己做到了。

肅清了校內暴力和違反校規的行為,創造了人人歡聲笑語的校園環境。

理想變成了現實。

“啊,抱歉,和你說了不相干的話,實際上,叫你來這里是為了推薦入學的事。”

“啊……”

從老師口中說出的是真人非常希望進入的一所名校的名字。

“可是我……”

“你在說什麼呀!正因為是你啊!”

班主任用力按住真人的肩膀。

“你把混亂不堪的學校改變成這樣。我認為這種能力值得准薦,這也是全體教職員的意見。”

“老師……”

“你會接受的吧,日辻同學。”

看到老師期待的目光,真人感動得熱淚盈眶,他點了點頭。

好輕快。

在走廊上行走的時候感到步履如此輕快,這還是頭一次吧。

在操場上進行社團活動的學生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這是普通的放學後的景象。可是,為了這個,他花費了巨大的心血。

怎麼擦也擦不完的塗鴉,現在已經無影無蹤了。

窗戶沒有一塊被打碎。

總是惹麻煩的不良學生也沒有了。

這正是他理想中的——

學校應有的面貌。

“哈……哈哈哈哈……”

發自內心的笑聲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走進擺著行李的學生會室。

“……唔。”

看到先來到房間內的人,真人止住笑,輕輕地咳嗽一聲之後,和他交談起來。

“很久不見了啊,樺根同學。”

“是的……很久沒見了……”

樺根回了他一個微笑。

“你怎麼了,最近一直沒來學生會室。在忙什麼呢。”

“啊……也沒什麼……”

“那是為什麼呢?你不在的時候我很寂寞呢。對了,以前在學生會的各位同學也回來了。今後不用再麻煩你一個人受累了。所以……”

“那個……!”

樺根提高了音量。

“這個……那個……”

“怎麼了,樺根同學。”

“我想……問你一些事……”

“想問我?說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

“只是傳聞而已……只是傳聞哦……”

“我聽說會長使用暴力……這是真的嗎?”

真人的表情變了。

雖然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但周圍的氣氛明顯不同了。

“……會,會長?”

“你打哪聽到的這些話?”

“對,對不起!我真是個笨蛋,竟然會在意這種傳聞!就算是和我很要好的鹿島同學說的,我也不該……”

“鹿島同學說的……”

“!”

樺根猛然回過神來,看著真人。

“啊,我,我說漏嘴了……不,不是的!不是聽鹿島同學的……”

樺根言辭混亂地找著借口,真人對他微微笑道——

“抱歉。我還有事……”

“啊……”

“再見,樺根同學,有話下次再說吧……”

“會長!”

樺根慌忙叫住真人。

“是真的嗎?會長真的……”

“……………………,’

真人沒有回答。

他默默地——鎖上了門。

“!”

樺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為,為,為什麼要……把門鎖上……”

“我不希望有人打擾。”

真人微笑著走近樺根。

“哦……”

樺根全身發抖,不斷向後退。

可是,真人並沒有停下腳步,直到把樺根逼到牆邊。

“會,會……會長……”

“我做錯了嗎?”

“啊……?”

“僅僅數周的時間啊,僅僅數周的時間……就讓花了許多個月都沒有一點改變的學校變了樣。”

真人發自內心地問道。

“這難道錯了嗎?”

樺根膽怯地眨著眼睛。

看到這樣的他,真人心中的“獸”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我想這都是多虧了你。還記得和六道骸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嗎?為了救你而打了對方的時候……不知為什麼,我感到力量在身體里奔湧。不是說鋼筆具有比劍更強的力量嗎?幾十年後也許是這樣,可是現在能化為力量的,是劍啊。”

“這麼說……這麼說,那是真的!會長用武力讓不良學生乖乖聽話的傳聞是真的!?”

“是真的。”

“!”

樺根受到了強烈的沖擊,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怎麼會這樣……”

“做起來很簡單。總之,他們只會服從強者。那麼,只要凌駕于他們之上的人是正義的就可以了。實際上,大家都肯聽我的話,而學校也變得安甯了。”

“真不敢相信……”

“什麼?”

“所有的事!你不是那麼討厭暴力的嗎?不是說絕對不能以暴制暴的嗎?這樣的你不是我尊敬的會長!我所尊敬的會長應該是……”

梆!

“……!?”

出乎意料的一擊。

“啊……”

樺根用手捂住紅腫的臉,眼眶中滲出淚水。

看到這,真人笑了。

“不要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啊…………”

“還有,希望你向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這些事。”

“嗚……”

“說清楚點,向我保證嚴守秘密!”.啪!

“快說!”

“怎麼了?快說啊!不說的話我可不會停手哦!快!”

噼!啪!

巴掌變成了拳頭——

眼中充滿了狂熱的他……繼續毆打著。

5

今天早上,真人心情舒暢地走進黑曜中學的校門。

“早上好!”.

“會長,早上好!”

真人揮著手向對他打招呼的學弟學妹示意。

尊敬的目光讓他感到愜意。

在他們的眼中,真人就是僅用數周就振興了學校的救世主。

這種想法讓真人感到滿意。心中產生了一股暖流。

把學校恢複原樣的夢想已經實現了。

學校的推薦也決定了。

可以說,沒什麼比這樣更好。

——直到這天早上。

“……嗯?”

看到宣傳欄前擠滿了人,真人停下了腳步。

‥……………………”

真人的心中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推開學生群走到宣傳欄前的他看到的——

“什麼……!”

照片上赫然顯示著放學後,真人在教學樓屋頂毆打八木沼的情景。

“嗚!”

真人立刻粗暴地撕下照片。他的表情變得凶神惡煞。他拼命思考著。

(怎麼會有這樣的照片?是八木沼拍的?不,他沒這個時間。那麼,到底是誰呢……)

真人離開了那里,一邊走著,一邊讓大腦恢複冷靜。

(不,冷靜點。以後再找偷拍者,現在必須做的,是把照片處理掉……)

最壞的是,已經有許多學生看到照片了。這種事從他們的口中傳得全校皆知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這樣下去的話,自己的保送推薦和學生會長的立場將出現嚴重問題。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真人一邊發愁,一邊展開捏在手中的照片。

“……!”

他發現了重大的事實。

仔細看,照片上都只有真人的背影,沒有一張清晰地拍到他的臉。

(這樣的話……不……可是……)

假如出現這種情況。

也許有人能夠僅憑背影就辨認出那是真人。只要把傳聞散播出去,他的形象就完全毀了。

八木沼的口當然要封住,除此之外還得做些什麼——

“日辻……”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真人回過頭去,看到的是探頭探腦的八木沼。

正好,先從八木沼下手——

真人目露凶光,朝八木沼一步步逼近。

“喂,等等!我來這里是有話對你說!”

“你也有話要說。好啊,等會到學生會室慢慢談……”

“骸他們回來了!”

“!”

真人輕輕吸了口氣。

“今天早上,有人看見他們進了黑曜保健中心!是真的,還有很多人看到了!”

“六道……骸他們……”

這對真人產生了不小的沖擊。

不知為什麼,六道骸及其同伙在黑曜保健中心群毆之後,就再也沒在學校出現過。

決定追隨骸的八木沼一伙完全失算,這也是他們短期內在真人的暴力下屈服的原因之一。

“我說,真的沒問題嗎,日辻?你真的能打贏骸他們嗎?”

“那當然,實際上,我已經把城島給……”

真人的話語停頓了。

他若有所思般沉默了片刻,咧開嘴笑道。

“……對啊,還有這一手。”

“日辻……?”

“八木沼,放學後叫大家集合。”

“啊?”

突然聽到這句話,八木沼感到很疑惑。

“干嘛突然說這個……難,難道……”

“沒錯。”

真人堅定地宣布道。

“走吧,去六道骸那里。”

黑曜保健中心。

真人很久沒踏人這棟建築了,不過,現在和那時完全不同。

那時只有自己一人。

而現在,有以八木沼為首,一起闖進這里的數十名同伴。

這就是力量。

真人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

“喂,日辻……真的要干掉骸他們嗎……”

砰!

“嗚……”

真人的拳頭漂亮地招呼在八木沼的臉上。

“下次再說喪氣話,可就沒這麼便宜了。”

八木沼捂著流血鼻子不住點頭。

“剛才不是說過嗎,你們很弱,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我沒叫你們一定要贏。只要全力牽制住柿本和城島。趁這個機會……”

真人的眼中閃現著好戰的光芒。

“我來解決六道。”

這句充滿自信的話讓不良學生們失去了反駁的余地。他們默默地跟在真人身後,走進了建築物中。

(六道骸……你這家伙回來得正是時候。)

真人想出了一個點子。

拍下實施暴力的決定性的時刻。

把一切推到骸的頭上。

至于八木沼,只要讓他統一口徑就沒問題了。而對于骸,則要以武力讓他乖乖聽話。

(誰也不能毀掉我理想中的學校……你就成為犧牲品吧,六道骸。)

他的心中完全失去了負罪感。

擁有的,只是名為理想的私欲。

“六道骸……”

真人打開最頂層的門,在看到要找的人物之後,他的雙眼放出光輝。

和開始相遇的時候一樣,骸坐在屋子里,一言不發地盯著真人。

那種身經百戰的武者般的威嚴完全沒有變化。

可是,對力量已經覺醒的真人而言,這種程度根本動搖不了他。

真人迅速向周圍掃視了一圈。

沒有看到城島和柿本,也許是出去了吧。不管怎麼說,現在只有骸一人,這是絕好的機會。

“很久不見了啊,六道。”

真人客氣地向他招呼道。

骸沒有任何反應。不過真人毫不在意,他繼續說道。

“自從見到你,我的世界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是.你們.i.嘍意識到這一點的。只憑言語和微小的努力8)t:d1)F了任何事情。必要的是壓倒性的力量,只有這個能改變世界。”

真人的聲音充滿了陶醉,他朝骸走去。

“我……”

真人用力握緊拳頭,興奮地把拳頭收于腰際。

“相信暴力。”

接著揮出拳頭。

無情的正拳直接擊向保持坐姿的骸的面門。

梆!!!!!

空曠的屋子里響起了破碎的聲音。

可是——

“!”

被接住了。

保持坐姿的骸用手掌輕易地接住了真人的拳頭。

“……呼!”

真人產生了動搖,他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接住拳頭的骸開始發力。

“放,放手!快放手!”

真人抬起左腳踢向骸的面部。可是,不成路數的踢打根本不可能命中,完全失去平衡的真人當場摔倒在地上。

“嗚…………!”

後背的疼痛感傳遍了全身。

嗵——

“!”

骸站了起來。

他要開始反擊了。真人馬上用雙臂護住頭部。

可是,骸並沒有對真人發出攻擊。

他只是悲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真人。

“為什麼……?”

“……啊?”

“你這家伙……為什麼墮落到如此地步?”

這句真心話讓真人無言以對。

“你這家伙,為什麼……”

“因為是人類。”

聽到突然插進來的話,骸抬起了頭。

真人也朝同一個方向望去。

“樺根!”

站在房間門口的,是他熟悉的人。

而八木沼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這個人身邊,他們的臉上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如同睡著了一般。\“怎,怎麼了,樺根!八木沼他們究竟為什麼會……”

“很快吧,他墮落的速度。”

樺根完全不理會真人,而是直接對骸說道。

“人類的世界是不可能如此輕易被改變的。可是,他卻輕易地沉迷其中,相信憑一己之力就能改變學校。這個世界,以及時間……一切都只是我制造的幻象啊。”

“!”

幻象——

樺根的話語讓真人的內心產生了劇烈的動搖。

樺根究竟在說什麼啊?

究竟怎麼了……什麼幻象——

“一切都是你這家伙搞的鬼嗎?”

真人的話語里充滿了憎恨。

樺根以一個淡淡的笑容回應了他。

“我只是打開門,鋪好道路而已。毫不猶豫地在這條路上前進的可是他本人啊。沉溺于血腥與暴力是他自己的意願。想阻止的話隨時都可以。不過,他自己選擇了在這條路上前進川...’,

樺根那充滿愉悅的眼神,投向了因震驚而顫抖的真人。

“甚至滿不在乎地毆打自己重要的學弟。”

這句平靜的話語實實在在地侵蝕著真人的全身。

(樺……根……?)

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

一切都是樺根搞的鬼?這不可能!

軟弱的樺根怎麼會對尊敬的自己設下圈套呢。

樺根從很早以前就對自己——

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

真人的心中直冒冷汗。

樺根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待在自己身邊的。

想不起來。什麼也想不起來。

在自己獨自煩惱的時候,渴望得到伙伴的時候總是陪在!己身邊的樺根,自己竟然無法回憶起來——

“!”

——喂,日辻。你又一個人干這種事了啊。

——你一個人嘀咕什麼呢。嗯?

——就你一個人慢慢地做,有誰幫過你?又改變過什麼?

“一個人……?”

一個人——

沒錯……自己是孤身一人。

他進人了因孤獨而顫抖的真人的心中。

每次看到他的眼睛,真人就會感到安甯,忘掉一切煩惱。

而他的眼睛——解放了真人內心的欲望。

“樺根……你……究竟是誰……”

“是你理想中的同伴。也是你親手扼殺掉的夢想的……‘尸’。”

“!”

真人從正面看到樺根的臉。

他的右眼中——浮現出‘六’字。

“六……”

獨自低語的真人,臉色變得猶如死尸般蒼白。

“六道……骸。”

真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出這句話。

然而,樺根點了點頭。

“沒錯,我的名字正是六道骸。樺根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你只不過是在我的暗示下想象出這個同伴而已。,’

“怎麼會這樣……可是,六道骸就在那里……,,

骸……這個真人一直以為是骸的男子移開了視線。

這等于默認自己不是骸的事實。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真人的心中卷起了絕望與混亂的旋渦。

自己和八木沼他們認為是骸的這個人物其實並不是骸,真正的骸就在自己的身邊,戴著樺根這個面具,裝做自己的同伴。

而自己墮落的過程,從頭到尾都被他觀察到了——

“!”

真人慌忙拿出手機想確認,卻被更加難以置信的事實震驚得雙目圓睜。

手機上顯示的日期,竟然是骸與八木沼他們戰斗之後的第三天。

在真人的意識中,那已經過了數周。

“是夢……一切都是夢……學校變成我理想中的樣子也是夢……”

“只有一件事不是夢。”

“啊!”

真人抱著一線微小的希望抬起了頭——

“那就是,你沉溺于暴力。”

冷酷地宣布完畢之後,他把手伸向前方。

“聽著,接下來,我要打個響指。然後會怎麼樣呢。施在這些人身上的‘你將服從我’的暗示將會消失。而你對待他們的記憶將保留下來。”

“什……什麼……”

真人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八木沼他們也被施加了暗示?他們並不是因為害怕自己的力量才屈服于自己的!?

“暗示解除之後清醒過來的他們……會怎樣對待你呢?’,

“住,住手……別這樣……”

“你在害怕什麼。你不是相信暴力的嗎。那麼,就算解除暗示也沒有任何問題,開始了哦。”、“這,這種事……我……”

“三……”

“拜托你……別這樣……”

“二……”

“求……求你了……”

“……”

“別這樣啊——!”

“零。”

清脆的響指聲在屋內回蕩。

而——地獄的時間開始運行了。

“哦,結束了嗎,骸?”

樺根——真正的六道骸轉過頭,微笑地看著走進屋子里的城島和柿本。

“是啊,剛結束。要是你們也看到就好了。”

“我也想看啊,可是阿柿不讓。”。.

“犬在場的話只會惹出多余的麻煩事。”

“呵——又說這種話!你這個只會說‘不可以’的眼鏡仔,真讓我火大啊!”

“……能不能別這麼叫我。”

“算了,兩位。”

骸責備了爭吵的兩人。

“抱歉了,讓你們兩人感到無聊。”

“沒什麼,我們也有所收獲。”

咚。

柿本放出來的,是一個被繩子捆住的少年。

“排名風太,似乎和彭哥列十代首領相識。”

“哦呀哦呀,這是——”

骸滿臉高興地向嘴被塞住的少年走去。

“因排名的正確率而被意大利黑手黨贊賞的排名風太……他的情報決不會錯。”

盡管害怕,風太仍然用包含著強烈意志的眼睛瞪著骸。

骸笑得更開心了,他把視線轉到城島和柿本身上。

“這里的游戲已經結束了。根據從這個孩子身上得到的館報准備下一個行動。”

“哦!終于迎來這一時刻了——!”

城島干勁十足地跳了起來。

柿本藏在眼鏡後面的雙眼也表露出平靜而強烈的戰意。

由于這次的事件,黑曜中學完全被骸控制了。在里世界用暗之力侵蝕不良學生們的心,在表世界則成為引發了暴力事件的學生會長的代理。

此外,得到了風太這個情報來源的他們,正准備朝著真正的目的行動。

——朝著奪取彭哥列十代首領這一目的行動。

“今後也要拜托你了,蘭奇亞。”

骸對那個高大而表情凶惡的男子——自己的影武者說道。

不過,蘭奇亞依然一臉不高興的神情。

“……這麼殘酷的事。”

“什麼?”

“為什麼要做得這麼絕。要控制學校,對你來說易如反掌。”

“沒錯,我是可以輕松辦到。”

“那麼……!”

“可是,在戰斗之前,那不是必要的嗎?”

“必要的……?”

“獻給勝利之神的祭品。”

說著,他開始向前走。

朝著滿是複仇的痕跡,至今血跡仍然未干的那個地方。

“等等,骸!為什麼非得是這個男子不可?你無法容忍說漂亮話的男人嗎?骸!”

“也不是這樣。只不過,是啊……名字很好。”

“名字……?”

一名男子倒在水泥地板上。這個臉部變得面目全非,骨頭也折斷數根的男子微弱地喘息著,蹲在他的面前——

骸高聲說道。

“人類果然最棒啊,羔羊。”

後記

大家好!我是一直以來深受各位照顧的天野明!

在聽說要制作里包恩的小說的時候,

我還想:啊?這也可以嗎?不過,就像各位手中拿到的這本一樣,現在已經完成了!

由于漫畫中免不了用大量的頁數描繪所有角色,所以象這樣著眼于隱藏篇章的表現方法讓我感到很新奇!

子安老師太厲害了!真專業!

您辛苦了!對您表示謝意!!

這樣閃亮而稍有些狂熱的小說版能夠面世,

也是支持里包恩的各位讀者的功勞!

謝謝!!

天野明

這次完全沒有你的出場機會哦。

你管不著!!

“以死氣寫作——!!!”

抱著這種信念,本書完成了!‥

為此,我幾乎蛻了一層皮。天野老師、周刊少年JUMP編輯部.相田閣下、

j—Book責編.島田閣下,謝謝你們!!

這樣一來,去集英社商談的時候,

就不用被誤認為是騎自行車送信的人了。

……真好啊。

REBORN!里有許多有趣的登場人物,

在Plot(類似于小說設計圖的東西)階段

顯得熱鬧非凡。

比如,可樂尼洛要做000事——等等、

巴吉爾和老大變成XXX——等等、

風太干了AAA的事——等等等等!

……………………

……抱歉。

由于頁數的關系,

不能將一切都表現出來。

非常——遺憾。所以,由于冷感症而處于不完全燃燒狀態!內容豐富的外傳故事……大家想看嗎?

為了回應大家的期待,

請大家像支持原著漫畫一樣,

支持這顆“隱之彈(隱藏篇章)”吧!

期待再次見到各位——

子安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