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奈倉君,辛苦你了.
"…………"
——我在無線電里聽到了,真是了不起的演技啊.看來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那麼擅長說謊.
"因為以前被你耍得太厲害了."
——不過,"誰見了那家伙都會馬上看出他不是正常人"嗎?作為即興發揮來說,你說的話還是蠻有趣的嘛.
"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不是.沒什麼問題啦!只是,如果你一開始真的發現我"不是正常人"的話,就不會讓我完全奪走名字,也犯不著來演這一出蹩腳戲了啊.這麼一想的話,我就覺得很有趣.
"拜托請你饒了我吧,臨也先生.那個叫做鯨木的女人,絕對不是什麼保險公司的人吧!?跟暴力團什麼的扯上關系的事情,還是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哎喲哎喲,看來你看人的眼光越來越有水准了.的確,她說是保險公司的外交員這點是騙人的,不過她的名字叫做鯨木這一點倒是沒錯.但跟暴力團也有點不一樣,你放心吧.
"真,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說起這個,還真希望你感謝我一下呢.你可是差點就讓粟楠會雙重夾擊了哦?
"……啊?"
——你還記得.高中三年級的時候……曾經跟我—起建立過一個叫做"雙頭蜥"的組織嗎?
"是,是的……那是中學時的……在棒球賭博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是吧.是在隱藏身份的前提下建立的."
——沒錯,就是那個.那時候你自稱叫做蜥蜴吧.
"可是,那個不是很快就散伙了嗎……"
——那時候,成員中有個外號叫做蚯蚓的女孩子,你還記得嗎?
"不,完全沒有印象."
——對吧.因為就連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很下層的人,又或者只是憧憬著某個成員的參加者吧.
"那個叫做蚯蚓的女孩子怎麼了?"
——那女孩子頂著"雙頭蜥"的名號,在粟楠會的地盤上搗亂呢.她所建立的組織比那時候還要大得多.
"……啊?"
——哎呀,那可真有趣啊.蜥蜴……也就是你,明明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卻還是一直把你稱作"老板"什麼的,一副超級崇拜的樣子呢.
"喂,請等一下.那是怎麼回事?"
——在她的心目中,一定是把自己認作是老板……也就是你的戀人.讓成員也相信了這種說法吧.例如能夠聯絡老板的人就只有自己什麼的.
"不.你說的我完全聽不明白啊!"
——沒事,你不用擔心了,這件事都解決了.
"是,是嗎?"
——不過真的算得上傑作的是……跟那些家伙敵對的……就是那個四十萬啊.
"咦!?四,四十萬……是我們大學畢業後,試驗性地建立合法藥物的地下俱樂部的時候……的那個嗎?"
——沒錯,就是那個闊少四十萬君.雖然我是一向不出面,但是奈倉君你不是用云井這個名字,以互助會創始人的名義出現過嗎.
"那,那家伙干了什麼?"
——他是在制造一些不合法的違禁藥品啦.
"……什麼?"
——而且,還宣稱這都是"云井先生"的指示呢.
"等!等等!等一下!不對!這是騙人的吧!?"
——你這反應真有趣.是困了嗎?
"不是啦!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假名被用在那種地方啊!?"
——四十萬君是個很會耍手段的人,他讓自己坐上第二位的寶座,通過宣稱自己直接從云井那里接受"架空的制裁"這一方法,讓成員心中充滿了對云井這個人物的恐懼.
"…………"
——不過,他還真厲害.他真的會在自己的門牙上開洞,甚至用飛鏢的箭頭在自己身上弄出傷痕……做到這個地步的話.也許已經可以稱之為某種信仰了.
"我不要再聽了.放過我吧!到底要我怎麼做……求求你救救我啦……!"
——所以我不是已經救了你了嘛?關于四十萬君.你也大可不必在意了.
"真的嗎……?"
——沒錯,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總之,今後也請你多多關照哦.
"…………"
——要是有個萬一……你就拜托新羅再幫你易容就好了嘛,現在已經施手術弄掉了兩邊臉上的淚痣,還改了幾處臉部特征的你……應該不管是蚯蚓還是四十萬君.都認不出來了吧.
"我究竟……究竟要怎麼辦才好!"
——什麼都不用做啊.
"…………"
——如果覺得後悔的話.就去跟過去的自己抱怨吧.那麼再跟你聯絡.
"好,好的,再見."
——拜拜.
"……"
"…………嗚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
"這算什麼啊啊啊啊!我,我究竟干了什麼!你說我干了什麼啊……干了,的確是干了,嗚嗚嗚嗚……"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做出那種事……!"
※※※※※
12年前暑假最後一天來神中學生物室
"所以呢,我覺得棒球賭博什麼的,不太好啦."
"你還在說這件事嗎?真是無聊."
這種爭論究竟持續了多久了?
臨也有點不耐煩地瞪著眼前的部長.
他之所以肯作為生物部的副部長在暑假期間照料植物,其實是另有目的的.
就是為了把這個自己定期會出現的生物室,作為棒球賭博的交易地點.
一般的學生來生物室的時候都宣稱要看食蟲植物,但是其實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不是為了看什麼食蟲植物,而是為了來見作為棒球賭博首領的臨也.
只要有了觀賞植物這個借口,教師就不會發現端倪,工作進展自然也就不會有問題了——但是沒想到卻在暑假的最後一天,被偶然出現的生物部部長岸谷新羅看到了賭博的現場.
然後他就開始百折不饒地想要說服臨也終止賭博.
部長——岸谷新羅之所以這麼要求,理由並不是因為正義感之類的東西.
這個臨也還是明白的.
恐怕,是為了獲得他那"單戀對象"的認同而把自己擺在正義使者的位置上而已吧.
對于這樣的新羅,臨也心中老大不爽,所以也就堅決不肯屈服了——
新羅對于臨也的反抗既不感到憤怒,也沒覺得悲傷,而是一直堅持不懈地好言相勸.
"新羅,你是傻瓜嗎?那麼說,你不就是一個沒有自我意志,只是為了在家人面前充好人而甘願當一個拉線人偶了?"
"如果能維持著我和重要的人之間的羈絆,我就算是當人偶也無所謂."
"簡直是不可理喻."
臨也越說越氣,說完這句話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而最後打破這沉默的不是臨也,也不是新羅,而是——靜靜地開門進來的另一個少年.
"……臨也."
少年低聲喊道.新羅笑著向少年揮了揮手.
"哎呀,這不是奈倉君麼?你是來看食蟲植物的嗎?"
無視同學的招呼,雙眼下面有著明顯的淚痣的少年,慢慢也走近.
"……怎麼了?今天的賭局已經過期了哦?"
光憑這一句話,奈倉是"棒球賭博"的常客這一點已經很明顯了.新羅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變化,只是視線在臨也和奈倉之間游移.
"那個……幫幫我.借點錢給我吧."
奈倉一臉蒼白,目無表情的顫抖著嘴唇,走近臨也.
"我可沒有經營放債業務哦."
"那麼,到昨天為止我投注的錢,你還給我吧……情況很糟糕,再這洋下去,我從老爸錢包里拿錢這件事馬上就要穿幫了……"
"這是你自作自受吧?我可沒有強迫過你來賭錢的啊."
臨也冷笑道.奈倉的嘴唇猛地抖了一下,然後——
只見他從口袋里敏捷地掏出小刀,用比雙唇更為顫抖的手緊握著.
"……你是來真的嗎?奈倉君."
臨也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奈倉牙齒打顫地一字一句說道:
"給我拿出來!我叫你把錢拿出來啊!還給我,還給……還給我啊!"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見他步履不定地拿著小刀一步一步追近臨也——
"老實說,我並不覺得你有讓我還錢的價值呢.我可是知道的,你試過好幾次跟蹤贏了錢的入吧?已經有人投訴過了."
就在臨也說出這些事實的瞬間,奈倉搖搖擺擺地徑直沖了過來.
"叫……叫你還就還啊!;還給我……嗚哇!"
臨也的眼中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准備迎擊的他把手伸向身邊的椅子——
千鈞一發的兩人之間,新羅突然撲了進來.
"等嘎啊啊!"
他原來應該是想說"等一下"的.
但是,即使新羅突然插進來,奈倉也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而腹部受到的強烈撞擊讓新羅發出了"嘎啊啊"的奇怪喊叫——
而副作用就是——血在生物室里噴了一地.
然後,看到自己緊握的刀子上沾著血,奈倉臉上的血色頓時褪去——
"啊……咦?不,不對,不是這樣的,我,我只是,打算威脅臨也……"
也許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干了什麼,只見嘴唇比之前顫抖得更厲害了,頭拼命往兩邊擺著.
"不是我!我沒有做錯!我,嗚哇,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把刀子往旁邊一丟,飛快地跑出了生物室.
臨也跑到倒下來的新羅身邊,視線移向刀子刺到的位置.
傷勢並沒有嚴重到讓里面的內髒露出來,但是出血比較嚴重,新羅的衣服已經被染得一片鮮紅.
"等等!我現在就去叫救護車……"
臨也從書包中取出當時還很少見的手提電話,這時新羅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在那之前……幫我在雜物櫃里……拿一個膠布出來……"
"啊?"
"……我得……先止血……"
"……好."
看到新羅腹部被刺成這樣還能熟練地下達指示的樣子,臨也也只好乖乖的去把膠布拿過來.
新羅一邊用特殊的纏繞方式熟練地包紮著傷口,一邊向臨也露出了笑容.
"哈哈,我果然,不是當英雄的……料子啊."
"你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吧?"
聽到臨也這麼說,新羅有點難為情的說道:
"我還以為……如果我做了英雄,就能讓我喜歡的人稱贊一下呢……唔嗚!"
"喂喂……"
"沒事,這種傷不會那麼容易死人的.內髒看上去也沒什麼大礙,似乎沒有傷到腹膜,這真是個奇跡……唔……"
看到青白著臉還繼續說個不停的新羅,臨也的心中湧起的情緒卻是——
嫉妒.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站在觀察人類的立場上的存在,總是覺得自己站在比周圍的人更高的位置上.
但是,跟自己不一樣,岸谷新羅才是真正意義上與眾不同的存在.
不是因為正義感,也不是因為本能,而是因為單純地想要"得到某人的認同"而毫不猶豫地去挨刀子,這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嗎?雖然說愛情會讓人盲目,但是新羅的這種做法,根本就是不合常理.
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的標准都完全偏離了人類的准則.
這個時候的臨也過于焦躁,沒能正確整理自己的感情,後來他回顧這一段的時候,分析出的結果是新羅其實是"從男一個空間看人類".
雖然跟臨也不一樣,新羅對人類並沒有所謂的喜歡這種感情.
但是即使如此,臨也還是覺得羨慕.
眼前的這個同班同學,跟周圍的人,以及自己所處的空間都不一樣.
看到這樣的他——本來打算呼叫救護車,正在按手提電話按鍵的手也停住了.
"……我說啊,新羅……"
向著正因傷口的痛楚呻吟的同學,臨也小聲地問道.
"那個傷口,能不能說是我……刺傷的?"
"好痛痛痛……咦?"
"作為代價……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讓那個叫奈倉的家伙後悔的."
※※※※※
12年後
"那麼當時你怎麼回答的?"
"唔……應該是'那好吧’之類的吧."
聽見躺在被子里的新羅的回答,塞爾堤有點不可思議地打著字.
"你……有時候會采取一些奇怪行動的習慣,原來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啊."
"呵呵呵,在塞爾堤面前我是一直扮演著優等生的嘛."
"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覺得那是優等生的樣子."
"怎麼可能!?……嗚嗚……"
新羅不禁大喊起來,骨折的地方一陣劇痛.
塞爾堤連忙讓新羅冷靜下來,用毛巾輕輕擦去他脖子上的汗水.
新羅腹部的傷痕,原來是被同學所傷,而臨也一直頂著這個罪名,並以此為要挾一直耍弄那個人.
那是幾天前塞爾堤從新羅口中聽來的真相.
不過今天再聽新羅說起這件事,她開始覺得其實新羅本身也很有問題了.
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覺得這種做法"很符合新羅的作風",這樣想著的她繼續說道:
"但是.對于你來說,這樣真的好嗎?跟刺傷你的人和平共處,這本來就是一件很難的事."
"沒有啊.因為本來我就對他沒什麼興趣.不過對于被刺傷這件事,之後回想起來總覺得非常非常的不可原諒.看到他被臨也隨意使喚的樣子也覺得他活該呢."
"……你竟然會這麼想,真少見啊."
"因為,如果我就那樣被刺死了的話……死也就算了,但是我可能會再也見不到塞爾堤了啊!這樣一想,就跟他直接從我手里搶走了塞爾堤沒什麼區別嘛.我怎麼可能原諒呢!"
聽見新羅這麼說,塞爾堤不禁咋舌,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然後話題再次回到這次工作的"報酬"上來.
結果,她所做的工作只有回收奇怪的籌碼,故意讓人偷走電腦,以及保護臨也的妹妹而已,但是對于臨也而言那似乎已經足夠了,他聯絡說"工作順利完成",然後把塞爾堤叫了出去.
于是,除了一個裝著比預想中還要多的金額的信封外,還拿到了一個附贈的情報——
——澱切陣內.
——臨也說,那就是讓跟蹤狂襲擊新羅的幕後主腦.
——雖然有點難以置信,不過那家伙是不會在這種時候說謊的.
——而且,如果考慮到那是琉璃的前社長的話,的確和跟蹤狂也不無關系啊.
——不過,更讓我在意的是……
——在意……的是……
"怎麼了?塞爾堤?"
聽見新羅喊自己的名字,塞爾堤連忙回過神來,敷衍性的在PDA上輸入——
"不,沒什麼了."
"塞爾堤,你是在隱瞞什麼嗎?"
面對新羅的疑問,塞爾堤清楚的回答:
"是,我是在隱瞞.但是我不想說."
"……塞爾堤你太狡猾了.你這麼說的話,我根本就無法追問下去嘛."
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之後,新羅表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向著塞爾堤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算了,我不會勉強追問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確認一下,你該不會是有了外遇什麼的吧?"
"沒有那回事,你就放心吧."
"那我就放心了……一放下心來不知怎的,就開始覺得困了……呼啊……"
新羅臉露笑容地合上眼睛,漸漸睡去.
塞爾堤看著他的睡臉,心卻緊揪著.
她所煩惱的事,跟作為報酬從臨也那里拿到的情報本身並沒有關系.
有問題的.是她聽到那個情報的時候所感覺到的強烈的氣息.
那種她永世難忘的,自己的"頭顱"所散發出的氣息.
——不會有錯的……
——我的頭顱……在臨也手上.
頭顱是矢霧制藥的那個女的帶著逃跑的.以臨也的情報收集能力來思量的話,說不定他一早就已經跟那個女的接觸過,並且把頭顱拿到手了.
一直以來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的頭顱的氣息,這次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覺得在意的她在數小時後再回到當時見面的地方,但這次感覺到的氣息卻跟平常一樣,並不太明顯.
——果然,說不定當時臨也已經把頭帶來了!
——但是……為什麼?
——臨也,果然那家伙是不能信任的!
——不,可是……如果我去追那家伙,問他要回來的話……會怎麼樣?
要是取回頭,到現在為止的生活和記憶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會不會就像新羅所害怕的那樣,把跟新羅在池袋一起度過的這段時光忘記得一干二淨,恢複本來的無頭騎士的使命,在這個城市里的生活就從此一去不返?
一想到這里,塞爾堤突然對自己跟頭接觸的這件事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
她為了壓制這種感情,再次把視線投向新羅的臉上.
——新羅.
結果最後對于應該怎麼做這一點.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但是只是這樣看著他的臉,自己的心就會立刻安靜下來.
在新羅遭遇襲擊的時候,比起怒火,更強烈的是認識到新羅對于自己而言不可或缺的存在這種感情——
現在,自己也因為他在身邊而覺得安心,這點,已經一再得到確認了.
然後,塞爾堤開始再次回想以前曾經思考過的問題.
這跟人類所謂的愛慕和眷戀是不是一樣的感情?這個她也不知道.
但是,至少自己是希望如此.希望新羅和自己,能夠以同一種感情維系下去——
她沒有可以祈禱的神,只能向著池袋的街道,默默許願.
※※※※※
池袋某處路上
"結果,那個搬運工什麼也沒說呢.雖然我覺得她應該注意到了."
"我覺得我已經說過上千次了,你還真是個差勁的家伙啊……我是很討厭那個無頭騎士……但是這次卻不得不同情她了.仔細想來,誘惑了誠二的並不是那家伙,而是頭顱嘛."
聽著從手機那頭傳來的波江的聲音,臨也一邊想一邊說道:
"你的憎惡基准還真是明確啊.不過,不管怎麼樣,她絕對不會直接說讓我把頭顱還給她,這一點我是一早就預料到的.我在意的是,頭顱方面有沒有變化……但看上去倒不像有什麼特別呢."
"真是滑稽啊.公開宣稱喜歡人類的你,竟然會在死後的世界里尋找希望."
"其實正好相反,正因為我喜歡人類,所以想永遠這樣看下去啊."
"你以為自己是神麼?"
波江很鄙視地說道,但臨也只是聳聳肩,反駁道:
"沒這回事.我可沒打算把人類怎麼樣,只不過是想觀察罷了.當然,有時候為了讓情況變得有趣點,我也會稍微耍一點小花招的,這樣的做法對我來說是最好的了."
"根本就是邪神所為.你想做北歐神話里的洛奇嗎?"
"你也是,四木也是,最近難道流行神話麼?"
臨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在交托了工作上的安排後就掛斷了電話.
他走了幾步,想起了塞爾堤告別的時候留下的話.
——"不過,今天我算是對你另眼相看了.沒想到你竟然叫我保護你妹妹……看來你還是有點人性,知道保護自己的家人的嘛."
那究竟是為了掩飾發現頭顱的氣息後內心產生的動搖而隨口說的,還是真心話呢?
關于這個問題,現在已經無從考究了,但是臨也心中卻不禁否定了塞爾堤的說法.
——不是那樣的,搬運工.
——你完全說錯了.
——我之所以讓你去保護妹妹……
——是因為如果讓你來到那個酒吧……來到那個贄川春奈也在場的酒吧的話,會讓我很困擾的.只是這麼回事而已.
然後,在池袋的街道上漫步的臨也開始陷入了沉思.
對于自己而言,雖然兩個妹妹比較讓自己頭疼,但是其實跟其他人也沒有什麼區別吧?
對于折原臨也個人來說,家人和外人一樣,都是歸屬于朋友范疇的.
但是,臨也突然想起初中時的一件事.
也就是這次事件的起因,奈倉刺傷新羅的時候的事.
——這麼想來……
——那說不定是唯一一件對我的人格有明確影響的事件呢.
回想起當時自己心中所湧起的嫉妒和挫敗感,岸谷新羅這個人對于自己而言,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對手更恰當.
跟平和島靜雄這種憎惡的對象不同,他應該是自己所憧憬的目標吧.
但是,想起現在的新羅那張臉,他不禁笑著否定了這個想法.
"怎麼可能."
——現在想來,懷著確信超然于世間的新羅,的確有讓自己羨慕的地方.
然後,現在的他卻企圖連這樣一個朋友也要背叛.而且這個朋友,並不是以臨也的基准來衡量的朋友.而是世上大多數人所使用的一般意義上的"朋友".
——要是知道我曾經帶著頭顱去接近塞爾堤的話,那家伙一定會很生氣吧.
"哈哈!"
臨也想像著唯一能夠用世間的基准來衡量的"朋友"那生氣的樣子,不禁小聲笑了出來.
沒什麼可怕的.
反正至今為止也是這樣活過來的.他笑著想道——
笑——
笑——
笑——
他右手緊握著拳頭,然後狠狠地往旁邊的電線杆上揍了一拳.
雖然發出了很大的聲響,但是由于這里是偏僻小巷,所以沒有人注意到臨也的舉動.
當時,臨也的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為什麼他會打出這一拳.
他究竟想到了什麼——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
因為——
"啊,在這里在這里!阿臨哥!阿~臨~哥~!"
"…………哥哥……"
"哎喲,你們兩個怎麼了?竟然在起腳踢人之前就開口打招呼,還真少見啊."
聽見妹妹們的喊聲回過頭來的臨也,臉上已經是一如既往的笑臉.
"今天我總算對臨也哥哥你另眼相看了!是你叫那個無頭騎士來保護九琉姐的對吧!?"
"……真的嗎……?"
"哎呀哎呀,這還真是榮幸.其實只不過是因為有些工作要瞞著無頭騎士去做,不想被她妨礙,所以才利用你們而已嘛."
面對妹妹們的感謝,臨也很坦白地說出了真正的理由.
但是她們面面相覷過後,卻笑著開口道:
"就算是這樣也沒關系!謝謝你,阿臨哥!"
"……謝謝……"
"你們的想法,還真難以預測啊."
"其實是阿臨哥你太不坦率而已啦."
雙胞胎苦笑著跟在邁步前進的臨也左右.
走在右邊的舞流抬頭看著哥哥的臉,用十分自然的語氣說道:
"那個,阿臨哥.阿臨哥你也許只把我們當作是跟外人一樣平等對待,但是我們心中卻是一直把你當家人來看的哦,這個你不會忘記吧?"
"怎麼了?突然說出這麼令人高興的事."
臨也覺得這實在不像是會一邊喊著"去死"一邊起飛腳踢人的舞流所說的話,于是瞟了妹妹的臉一眼——只見她們露出了一臉天真的笑容,繼續說道:
"所以,如果阿臨哥你被靜雄先生殺死了的話,在高興之前我們一定會先為你哭上一把的哦."
"微(只是哭一會)……"
"……向你們期待親情的我實在是有夠愚蠢的."
臨也呵呵一笑.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舞流一眼看見他的右手,側著頭問道:
"咦,阿臨哥,你的右手好像腫了哦?"
"……沒事吧?"
臨也用左手摸了摸不安地看著自己的九琉璃的頭,歎了一口氣,隨便撒了個謊.
"啊,跟小靜追逐的時候,碰了一下."
"什麼嘛,原來是自作自受啊."
"你們啊,別接近那個肌肉怪人,會死的哦!"
兄妹之間如此這般的聊著天,沒多久便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之中.
城市的寬容足以接受任何事物——他們的話語,就跟普通的家人之間的閑聊一般.極其自然地被這個城市的繁華吸收了.
※※※※※
次日池袋露西亞壽司
"最近真的很和平啊."
聽見坐在收銀台旁等著壽司的游馬崎這麼一說,坐在旁邊的渡草生氣地否定道:
"什麼和平啊!打算對琉璃的朋友家放火的家伙被抓起來了啊!……這個世界簡直是太危險了!"
"不是已經抓住了嗎,這不就行了?"
"笨蛋!主犯的叫做徒橋的鳥人還沒抓住呢!可惡!……要是有他的照片什麼的話,我就可以開著我的面包車在街上把他找出來,然後把他變成我輪子下面的鏽跡了……!"
"冷靜點啦,渡草!"
門田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安撫他說.正在收拾的賽門向著他們問道:
"哎呀呀,今天狩澤是休息嗎?是感冒?感冒的時候,送能夠補充體力的壽司做禮物,很不錯哦!"
"不是啦.狩澤今天要去跟COSPLAY的女孩子們開會.所以現在沒有人跟我聊漫畫的話題,真是寂寞啊."
說完,游馬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賽門繼續問道:
"噢一你竟然歎氣,這樣幸福是會嚇走的呢!逃走的幸福去哪里了?根據傳言,會躲在鲑魚里的,你們就點鲑魚吧.就算跟狩澤分開,你們的心也是在一塊的.肚子滿足了,心也就滿足了.三個人吃四人份,好,來吧,為祭奠狩澤放開肚皮吃吧!"
"什麼祭奠啊……"
正當門田打算指出賽門用錯詞的時候——
突然入口處的門被打開,有新的客人進來了.
"是,歡迎光臨………哦!好久不見了啊,社長!"
看見賽門興奮地迎接的那位客人,門田他們也不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店長丹尼斯一個人冷靜地向著客人和門田他們問道:
"怎麼樣?房間是空的,要不要移過去?"
進來的客人向著門田輕輕低下頭,說道:
"拜托了,門田先生."
"紀田……"
"對不起,因為我看見門田先生你們進來這里了,所以……有點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啊.這個倒是沒問題……"
門田他們驚訝的事情有兩件.
一件是,紀田正臣回歸這個這條街道的事實.
另一件——是他的脖子上正系著一條黃色的方巾.
※※※※※
池袋某處
園原杏里從淳久堂書店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
她買了很多專為初學者編寫的料理方面的書籍.提著書店的袋子踏上回家的路.
暑假的時候,雖然她本身並沒有明確的目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總是湧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紀田君回來了.
——雖然可能只是那個時候回來一會兒而已……
——看起來很有精神,太好了.
前幾天的跟蹤狂事件發生的時候,紀田正臣救了杏里幫別人代養的貓.
她不知道為什麼正臣會出現在那里,之後也未來得及說話他就跑走了.
但即使如此,杏里還是覺得很高興.
如果帝人知道了的話,一定會更高興吧.
最近變得有點奇怪的帝人,如果看到正臣的話,也一定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雖然她打從心底里這麼希望,但是從那時候開始,就沒有任何進展.
不過.正臣的那一句"我一定會回到杏里你們的面前來的",對于杏里而言.卻是比什麼都有力的支持.
為了讓正臣平安回來,三人重新回到以往的那種美好日子,杏里覺得有兩件事是她必須要做的.
第一,就是自己要學會做菜,到時可以讓他們兩個品嘗.
第二——要學會完全控制存在于自己體內的罪歌.
帶著這兩個感覺上完全相反的目標,杏里決定先從買教授料理的書開始.
但是關于另外一個目標方面,杏里現在還完全找不到頭緒.就連在她煩惱的期間,"罪歌"也依然在她的體內不斷訴說著愛的話語.
努力把那個聲音壓在心底,杏里歎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啊!這不是杏里嘛!呀~嗬~!"
聽見背後有人喊自己的聲音,杏里不禁停下腳步回頭.
只見兩個女的正站在那里.
其中一個杏里不認識,而另一個則認出來了——狩澤繪理華.
"狩澤小姐,你好."
看見對方的臉後,杏里的表情和心情都馬上得明亮起來.
狩澤雖然曾經親眼見過自己變成"罪歌"的姿態,但是之後她對自己的態度依舊沒有改變,對于杏里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你去淳久堂了嗎?買什麼了?買漫畫沒有?"
"沒有,只買了料理方面的書……啊,那個……"
看見狩澤旁邊站著的女生,杏里不禁有點手足無措,狩澤微微一笑介紹道:
"啊,這一位叫做筒川梓,是跟我一起玩COSPLAY的朋友,有時候也會搭渡草的那輛車子的,請多指教哦."
"啊.是這樣嗎!那個,我是園原杏里,請多多指教……!"
"沒關系,在我面前不用那麼拘謹啦.我是筒川梓,請多指教!"
少女長得相當弱質纖纖,但是說起話來的口吻卻很爽直.
杏里吃驚的同時再次低下頭,向狩澤問道:
"今天你沒有跟游馬崎先生他們一起呢."
"嗯,剛才我一直在參加COSPLAY社團的集會呢.啊,剛好,其實之前我就想跟杏里說的了——"
"?"
杏里不明所以地側起了腦袋,狩澤雙眼閃閃發光地開口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話,將會微妙地改變這個名叫園原杏里的少女的命運.
"杏里……你要不要試試COSPLAY?不對,應該說,你一定要試試!"
"……咦?"
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的杏里再次側了一下腦袋,狩澤進一步說明道:
"你一開始可以先不扮演動漫角色!從女仆或者巫女服開始也沒問題呀!"
※※※※※
夜晚西池袋公園
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以前照顧過的女孩,竟然會被人游說去穿巫女裝——身為粟楠會干部的赤林,現在正跟一個男人會面.
在這個小孩子都已經回家的時間,一個人坐在公園的秋千上的赤林——把一個信封交給站在他跟前的情報販子.
"不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工作啦.要是像我這種人整天去監視人家的話,也不太好吧."
接過信封的折原臨也,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向赤林問道:
"說真的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赤林先生你正在懷疑我呢."
"啊啊,我可是對你抱有很大的懷疑哦?根據我的判斷,小哥你好像跟明日機組之類也有打交道吧?我猜得准不准?"
赤林嘻嘻地笑著,靜靜地坐在秋千上一動不動.
"明日機組的話,跟你們一樣都是目出井系列的,應該沒有問題吧?不過,我倒是沒跟他們打交道."
"你的話,應該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吧?"
臨也以微笑回答,從信封中取出一張照片.
在看到照片的瞬間——臨也的臉色有了一點微弱的變化.
不過這並沒有逃過赤林的左眼.
"你的臉色變了哦.……是你認識的人?"
"是我以前念的學校的後輩.他干了什麼了嗎?"
"沒什麼.是以前照顧過我的人的女兒,最近跟這小子走得很近……有傳言說這小子其實有在混某個獨色幫呢.雖然我不打算妨礙別人談戀愛,但是很在意那小子是不是有在做什麼奇怪的事啦."
赤林像機關槍似的說個不停,而臨也的心中,警戒線也在不斷升高.
——赤林嗎.
——的確是個棘手的男人.
——這個委托,該不會是打算順便試探我吧……?
臨也的心中正在詭異地冷笑,但臉上依舊維持著一貫的表情.開口道:
"明白了.如果他有插手什麼奇怪的事的話,我會勸他回頭是岸的."
"不好意思啊.我只是覺得比起拜托正式的偵探,可能找你這個年紀相差不太遠的情報販子會比較適合.其實那個女孩的父母,也就是當初照顧我的人,都已經過身了.要是她有什麼事,我就太對不起她在天國的父母了."
赤林像在聊家常似的繼續絮絮叨叨.臨也故意選了個挑釁性的問題試探道:
"父親的話,真的能上天國麼?"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情報販子,這方面的事情果然還是會知道啊."
臨也的這一句話,表示自己已經知道赤林所說的女孩是指園原杏里,而且父親曾經虐待她這雙重事實,但赤林的表情並沒有看出絲毫變化.從他脫口而出的回應來看,臨也的這種程度的挑釁,他應該早已預見到了.
——真是個不可小看的男人.
——四木也是.粟楠會里不能小看的人可真多啊.
臨也在心中苦笑的同時,向對方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把信封收入懷中.
"那麼,我會盡力調查,完成這件工作的."
"希望你能徹底調查清楚照片上的這個少年——龍之峰帝人君的'現在’的所有情況."
少年們的心漸漸偏離,而大人們的心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池袋的街道上,巨大的漩渦正在醞釀.
在漩渦的中心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沒人會知道.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