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芙拉托緹變得認真了



桑朵菈混合我從沙沙•沙沙王國帶回來的土壤。法露法與夏露夏則迅速利用雪堆成了雪矮人。

「矮人沒有這麼圓吧?」

不如說更接近雪人。

「媽媽,雪矮人本來就是這種球型喔。」

「這是下雪地區自古以來傳承的民俗。據說也代表避免邪神入侵的守護神之意。」

「原來是這樣。對我而言,只要你們玩得開心就好。」

另外萊卡則利用雪與冰制作水晶般的天鵝。

「呼,暫時就這樣告一段落吧。」

「好像雪國慶典喔!」

這也太熱衷了吧!原來萊卡還有藝術細胞啊……

另外羅莎莉與哈爾卡拉在打「雪仗」。至少羅莎莉堅稱這是雪仗。

「羅莎莉小姐,這樣太不公平了!我根本沒機會贏吧?因為羅莎莉小姐根本沒有命中判定!啊,同時做五顆雪球丟過來太賊了!就算有命中判定,無論如何還是作弊耶!」

「哈爾卡拉大姊,打雪仗一直是我的夢想!拜托你!」

「拜托,就算你懇求我,還是很不──噗哇哇哇哇!」

哈爾卡拉遭受雪球的集中攻擊。

不好意思,稍微忍耐一下吧,哈爾卡拉……

「羅莎莉小姐,要打雪仗的話,拜托和不怕冷的芙拉托緹小姐打啦……」

可以體會哈爾卡拉的意思。這樣應該能和羅莎莉不相上下。

「可是芙拉托緹小姐正在打掃喔。」

羅莎莉歪著頭表示。

「真的,好像被附身一樣,氣氛都改變了呢……感覺好詭異……」

從羅莎莉的反應看來,她似乎也完全認定芙拉托緹「異常」。另外羅莎莉都說「好像被附身一樣」,可以知道原因不是靈異現象。

沒錯,芙拉托緹怪怪的。

我原本以為對芙拉托緹而言,在死者王國的工作讓她心滿意足。可是自從回到高原之家後,發生了一些問題。

整體而言變得很有禮貌。



比方說,輪到芙拉托緹負責打掃的日子──

「特別認真呢……」

她打掃的徹底程度,連萊卡都不見得會這麼仔細。

畢竟連櫃子和餐桌都搬開來擦。

搬家前的大掃除再擦不就好了嗎?

「一、二、一、二、一、二,飯廳這樣就算擦乾淨了。主人,房間也要打掃嗎?」

芙拉托緹一臉笑咪咪地問我。明明沒有穿西裝,感覺卻像女扮男裝的管家。連身上的衣服都比平時更加筆挺,或是有清潔感。

「不,不用了……我自己會打掃……」

平時不當成垃圾的東西,現在的芙拉托緹可能會通通當成垃圾丟掉。乾燥植物有被清掉的危險。

「主人可以不用介意。因為芙拉托緹侍奉的始終是主人。」

果然很有管家的感覺!

「噢,好啦……想到什麼事情我會說的……」

輪到她下廚的日子也是,用鍋子足足熬煮了五個小時的燉菜。

「我說啊……做點更簡單的菜不就好了嗎……?還沒吃完午餐,你就開始准備晚餐了吧……?」

「不不不,如果每天煮的話很辛苦,但只有輪到自己時才煮就不會。」

她露出爽朗的微笑回答我。

「還有身為藍龍,一直靠近火源不會很累嗎?」

「一下子倒是沒關系。倒是主人請好好休息吧。」

微笑!

她的爽朗笑容讓人彷佛聽見微笑的效果聲。

另一方面,我則是見到陌生人般,露出抽筋的苦笑。

人類見到無法理解的事物,除了笑以外無計可施。

真要說的話,就算她變得更好,也很難單純地感到高興呢……

「真是奇怪……芙拉托緹竟然變得有禮貌了……所有動作都十分俐落……」

看芙拉托緹下廚實在坐立難安,所以我來到外頭。正好萊卡在收衣服。

自從她吐出寒氣以來,個性明顯產生了變化。

似乎連萊卡都不知道如何應對芙拉托緹的丕變。

「唔……不是平常的芙拉托緹呢,完全找不到怠惰與隨便的元素。」

「連萊卡都認為她的情況很奇怪啊。」

「是的。一言以蔽之,很可怕。」

即使覺得這種形容很過分,但我也覺得滿恐怖的。

「比方說開門關門這種小事,都變得非常有禮貌,而且靜悄悄。一開始吾人不知道還有誰在,始終難以冷靜。」

「對啊,房門開關的聲音,就像確認某個家人一樣的號志呢……」

我與萊卡聊天的時候,芙拉托緹本人來到外頭。連在外頭的走路方式都穩重又文靜,彷佛連塵埃都不會飛舞。

「啊,萊卡。今天要負責接送哈爾卡拉去工廠嗎?」

「請不要特別關心吾人!你真的是芙拉托緹嗎?感覺好像別人呢!不會受到惡靈附身了吧?」

萊卡會說出惡靈附身論很正常。不過根據羅莎莉的說法,完全不是被附身吧……

「哈哈哈,我芙拉托緹才沒有弱到被惡靈附身呢。我和平時一樣沒變。今天要煮出讓你驚訝的美味燉菜,做好心理准備吧。」

「哪有,粗枝大葉的部分消失無蹤了喔……以前才不會制作這麼麻煩的料理,都是烤個肉就搞定──以這種單純的菜色為中心!」

光是烤肉灑點鹽,其實味道就已經不錯。芙拉托緹並不是廚藝差,不過她的料理都很省事。

「嗯,因為在惡靈那邊肆虐了一番,或許因此感覺內心好舒坦。」


意思是徹底紓解了壓力嗎?

我和萊卡說悄悄話。

「欸,芙拉托緹該不會大鬧一番,釋放壓力後就會變得特別『乖』吧?」

萊卡用力點點頭。

「很有可能……以前在粗枝大葉又血氣方剛的藍龍村里居住,還能過得這麼安穩,代表這可能才是真正的她……」

「不過你希望芙拉托緹保持這樣嗎?」

我提出最終極的問題。

萊卡則迅速搖了搖頭。

「吾人會覺得非常困擾。絕對不要。」

「也對,反差實在太大了。」

「可是她並未受到洗腦,吾人也不能否定她變得認真又穩重。一切都只能讓她自行處理。」

「說得對。」

我也不敢斷定她完全沒機會檢討生活方式。

因為以前活得很隨便,就禁止她認真生活,這樣也太過分了。

「不過……以前的芙拉托緹比較讓人放心……」

萊卡露出不舍的表情,望向回到廚房去的芙拉托緹。

當天的燉菜,肉柔軟到入口即化,受到大家的稱贊。



──芙拉托緹就這樣變得很有禮貌。

「欸,羅莎莉,人類如果達成遠大的目標之類,個性會產生變化嗎?」

我詢問身旁的羅莎莉,由于我從未設定過遠大的目標,所以不太清楚。

「我也是惡靈,所以不明白人類的想法。」

糟糕,問錯對象了。

「不過沒什麼大不了啦,我可以保證。」

羅莎莉笑著接受委托。

「根據是我的第八感。」

「是人類無法理解的根據!」

不過羅莎莉說得沒錯。

芙拉托緹的變化短短一周就結束了。

「啊~忘記洗澡了。反正也沒流汗,明天再洗吧。」

「芙拉托緹,你昨天不是也說過相同的話?去洗個澡吧。」

「可是主人,還沒有人說我臭啊。」

「等到有人說就來不及了。」

「知道了。那麼既然要洗澡,我想先流汗再洗。先做個一千次伏地挺身吧。」

「不用這麼拚吧!」

但是見到芙拉托緹的反應,我反而放心了。

啊,斗爭心又開始累積,恢複原本的個性了呢。

「啊~好想冷凍哪一座巨大的湖喔。」

一邊說著,芙拉托緹做了一千次伏地挺身。

就這樣,芙拉托緹又變回了平時的她。

晚餐時她連湯都想用手抓著喝,于是我訓斥她用湯匙喝,或者是用面包蘸著吃。

「不用湯匙可以少清洗一點餐具。」

又是這種活像獨居大學男生的論調……

然後芙拉托緹朝盛湯的盤子吹出微弱的寒氣。

還有一點冷風跑到我這里來。

「好,要喝啦!」

芙拉托緹以嘴湊近盤子,大口大口喝湯。

接著她端起大盤子,上頭盛裝自己要吃的肉類料理,同樣大口吃肉。好像垃圾處理場……

「嗯,這種吃法才過癮!」

「這樣也太難看了。會對法露法妹妹和夏露夏妹妹帶來不良影響。」

萊卡提醒了她。訓斥她不守規矩是老樣子了,可能比以前更不守規矩。

「法露法和夏露夏不會那樣吃東西。」

「用餐要以禮為始,以禮告終。」

女兒們也提



出抗議,表示不會模仿。

「萊卡,料理最重要的,就是以自己覺得最美味的方式享用。像你這樣過度注重禮儀,拘泥小節,搞不懂什麼才是真正的目的。難道禮儀會讓料理變得更美味嗎?」

「又沒有提到禮儀這個層次的問題。只是在說既然准備了湯匙就該用而已。」

「而且光是盛裝在盤子里就已經很文明了。若是我們藍龍,甚至會直接端起湯鍋來喝呢。」

「太過分了……吾人開始頭痛了……」

龍族之間的價值觀差異,讓萊卡忍不住按著頭。

「要不要用寒氣冷卻一下你的腦袋?」

「不用了。要是一冷卻,吾人反而會不舒服。」

雖然萊卡果斷拒絕,但似乎松了一口氣。

像這樣龍族彼此斗嘴,比較符合我們家的用餐光景。

這時候門傳來『咚咚、咚咚』的敲門聲。

在我開門之前便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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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西卜站在門口。

「你們幾個之前有去過沙沙•沙沙王國嗎?」

她似乎一臉錯愕的表情。難道惹出了什麼麻煩嗎?

「有是有,怎麼了?難道對植物生態系造成重大影響會有問題?」

回想起來,不只是植物,遺跡范圍內的動物與昆蟲可能都死光了……不過僅在遺跡周圍,應該是局部問題。

「人類世界緊急出版了這種書哪。還好目前被當成虛構故事或小說之類,沒有人相信。」

別西卜將一本書放在桌子上。

的確很有緊急出版的感覺,封面也軟趴趴的,給人裝訂隨便的印象。

書名是《舊時代統治者的廢墟》。

「啊,難道沙沙•沙沙王國曝光了嗎?」

「八九不離十,從這邊開始看吧。」

我試著從別西卜指的字行開始看。

──隨著我的前進,發生了既不像自然現象,也不像魔法的變化。

深邃森林的氣溫急速冷卻,四周轉眼間便籠罩在冰凍刺骨的寒風中。

這片區域在王國中也屬于南部的溫暖場所,就算必須小心可怕的疫病,冬天也不可能冷到發抖。可是這股不只身體中心、彷佛連靈魂都足以冷凍的寒氣,絲毫沒有停歇,愈往森林深處前進還愈強烈。

我的心情就像受到某種難以名狀的巨大事物般阻止我前進。就算一名魔法師施放冰雪魔法,效果總會消失吧?不可能持續長達十分鍾、二十分鍾。

那麼,難道是妖精的傑作嗎?可是冰雪妖精的棲息地應該是嚴峻的雪山,而不是這種連一整年最寒冷的日子里,連一片雪都不會下的區域吧。

我利用為了走夜路而准備的火把光亮,轉移在寒冷中逐漸朦朧的意識,同時繼續前進。神奇的是,好奇心超越了繼續往前走、有可能會無法回頭的恐懼。

在我撥開高聳又宛如樹木般堅硬的雜草前進後,再度目睹難以置信的光景。

森林前方出現一座高聳的冰山牆!

慘了!

完全是我們進行作業的那一天!

繼續看下去吧。應該沒穿幫吧……?

──我嚇得放聲尖叫。這個世界的氣象法則正受到某人破壞。雖然不知道誰在嘗試這麼做,但是已經冰雪堆積如山。

這座冰山幾乎呈現垂直,看起來根本無法攀登,我決定在冰山外頭繞行。

冰山彷佛無限延伸,不過有一部分發生了雪崩而崩塌,得以看見冰山的後方。

該處既沒有冰也沒有雪,而是只能稱之為白色發光的牆壁!

是古代魔法!

我繼續閱讀書的內容。

──那道發光牆壁毫無疑問是人造物。我湊近驅蟲兼取暖的火把,但是毫無反應。然後我試著敲敲看,不僅沒聲音,手上甚至沒有痛覺。彷佛另一端是不存在任何事物的虛無,一點反應都沒有。

在我心中響起嘀咕,叫我現在立刻回去。我正在面對堪稱未知文明的事物。如果知道這後面是什麼,我可能會無法維持清醒。

可是,好奇心卻不肯接受這種正常的判斷。

這是遠遠在我們人類誕生之前,曾經存在的人類文明之物。這股確信,以及想了解未知文明的欲望讓我在此地逗留。不,正確來說,我已經沒有掉頭離去的體力了。

在冰山的周圍,連血液都足以冷凍的寒氣從上空呼嘯,彷佛要滅絕所有生命般。

每往前走一步,就感到彷佛走了一千步的疲勞,我好幾次想停下腳步。但是連小孩都知道,一旦停下腳步就會沒命。我只能走在冰山與另一端的發光膜旁邊。

就在這時候,我察覺這股寒氣其實是由某種東西帶來的。推測上空應該有東西。

我戰戰兢兢地抬頭瞧。

遙遠上空飄浮著某種事物,張開兩片翅膀般的物體,宛如高雅又可怕的巨大龍族。

呃,那不是好像龍族的事物,就是龍族!

不要寫得好像未知的怪物一樣!

──該生物張開不知道是否該稱為嘴的虛空,從中毫不停歇地持續吐出寒氣。絲毫沒有我認知中的生物該有的模樣。

它吹出冰雪的時間實在太長,我甚至產生錯覺。以為那只是從虛空以一定強度,持續吐出冰雪的裝置而已。但它的身上卻有像是生物的無數鱗片。

它並非飛翔在空中,彷佛被人放置在該處。讓我認為那是比龍族更加原始,而且更接近神明般的事物。

拜托,那是龍啦!是藍龍,不是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某種直覺忽然流竄我的全身。

這個世界上存在不知何時出現的冰山,該不會也是這種難以名狀的生物造成的吧。

該不會像這片地區,原本是綠意盎然的森林,卻在此生物影響下化為一片銀白的世界吧。

難道這只披著鱗片,有兩片翅膀的生物在人類難以估量的惡意下,正讓這個世界陷入死亡嗎?

我一見到它,便立刻失去力氣,連站都站不穩。可能由于臉部承受了太多寒氣,我分不清楚是不是見到理應不存于世界上的事物。

完全將芙拉托緹當成不可以看的超古代生物了……

雖然作者說差點冷死,但既然這本書已經出版,代表作者順利活著回來了吧。繼續看吧。

──可是就在這時候,從上空傳來如下不可思議的聲音。

「欸,仄樣口已了嗎?偶浮拉偷提,吼滿則了喔,吼九某有,極奇似裂了呢。」

發音與我所知的古代語言都不一樣,但是可以肯定並非野獸的叫聲。

隨後寒氣突然停歇。光膜般的東西沒過多久也消失無蹤。

拜托拜托!那段神秘語言的部分,是芙拉托緹在說「喂~這樣可以了嗎~?我芙拉托緹很滿足了喔!好久沒有盡情肆虐了呢!」啦!

──較薄的冰山進一步崩塌。

可以肯定是因為那道光膜消失的關系。

視野彼端,看見了崩塌的冰山後方別有洞天。

我再度懷疑自己的眼睛。該處有許多奇妙至極的建築物,與任何世界、任何時代的款式都不一樣。

近處排列著大批高聳入云般的箱型建築物。應該是以石頭建造的,但是每一面牆壁都十分光滑,不知道是以何種技術切削石頭而成。

作者在形容惡靈的集合住宅吧。

老實說,集合住宅也受到了不少損傷喔。不知道作者有點太激動,還是記憶模糊不清呢……

不過作者說與任何世界、任何時代的款式都不同,或許可以說是對的。

──另外還開了幾處像是入口的洞,但是在低處與高處都有,大小看似無法讓人類進入。

我忽然產生詭異的妄想。

以普通的雙腳步行生物住處而言,這種建築物實在太不合適了。建造這種遺跡的該不會是棒狀生物,像海里游泳的魚一樣在空中移動,能鑽入細小洞穴中吧?

茫然的我掉落火把的棒子。不知不覺中,火把的火光已經熄滅。


我就像失去理性的喪尸般,步履蹣跚地走在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箱型建築物之間。

畢竟是惡靈的家,入口的確沒必要設計成人類專用……

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原來會想像成古代神秘外型生物創造的文明啊。不過的確是古代遺跡,果然還是會受到沖擊嗎……

我翻到下一頁。

──更後方可以見到形狀並非箱型的建築物林立。

該建築物的每一面都呈現三角形。組成的價值觀與概念果然與我所知的任何建築物都不一樣。

氣候寒冷到一點也不像溫暖地區的森林,冷到皮膚露出的地方凍僵,立刻就失去知覺。實在不像人類能居住的環境,事實上這里絲毫沒有人類的氣息。好像早已滅絕的死者王國一樣。

關于這部分幾乎正確耶!

那里的確是死者的王國,就算冷到不適合活人居住也沒關系。

──雖然我的腦海中浮現向神求救的言語,但顯然完全派不上用場。

我步履蹣跚,同時在某種力量的催促下往前進。

結果



我聽到類似聲音的聲響。

「呼嚕次庫,呼嚕次庫,卜次帖吼拉嚕亞尼。」

這與我所知的任何語言都不一樣,也不是剛才上空的鱗片生物語言。

而且發聲器官似乎不是咽喉,而是完全不同的部位。一聽到這聲音,我立刻全身寒毛倒豎,心髒彷佛要分家的感覺朝我撲來。

感覺好像觸手鑽進肛門,晃動腦袋,以牙齒發出不協調的聲音一般。

「這應該不是我們的聲音,以消去法來看,應該是對小穆聲音的感想。原來小穆的聲音聽起來是這樣啊!」

可能因為小穆的身體損壞,聲音無法翻譯成現代語。作者才會暫時聽到小穆直接發出來的聲音。完全變成精神攻擊了……

──雖然本能叫我快逃,但是身體肌肉已經放棄了掙紮。

我能感受到,一股巨大而難以名狀,甚至無法稱之為生命的某種事物正在接近我。

不是生命,正確答案是死者。

──然後,它突然在我面前出現。

天啊,怎麼會這樣!那是分裂成無數部位,模糊地組成人體外型的某種事物。

它的動作與存在方式絕對不可能是生命,同時它朝我接近。魔族或魔物之類的概念沒辦法解釋。畢竟它甚至不算活著。每一個部位既有類似人體的部分,也有布料的部分,中間則是空蕩蕩的。

這該不會就是古代文明中受到崇拜的神明吧。我該不會遇見了神明吧。這是我最後的思考。

那種可怕,任何形容方式都難以描述,丑惡又褻瀆的事物讓我全身所有肌肉與神經抽搐。隨著自己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我終于暈了過去。

「原來我們之前聽到的尖叫聲是這樣啊!」

見到沒打馬賽克、狀態超惡心的小穆後,作者當場嚇暈了!

「你們果然和這件事有關……拜托別再多管閑事了好嗎……」

別西卜露出非常疲勞的表情歎了一口氣。

「沒有啦,那是受到小穆的委托!不是我們的錯!」

還是繼續看下去吧。

──醒過來後,我發現自己倒在森林中。

撕肉刺骨般的寒氣已經消失無蹤。我在太陽灑落的森林中暈倒的期間,反而得擔心會不會因流汗導致脫水。

但是我的全身卻像陷入嚴冬般浮腫。看來我不得不承認,森林深處的那座冰山,長鱗片在上空飄浮的生物,光膜另一端與任何文明款式都不一樣的建築物;以及無法以生命稱之,褻瀆又超越的存在都是事實。

在我步履蹣跚,即將不省人事前終于抵達位于森林入口的聚落。這幾天內我彷佛失魂落魄般,似乎只能茫然躺在旅館床上動彈不得。

不過我的內心終于恢複冷靜。也為了保持內心的平靜,我才會撰寫這本連書都算不上的小冊子。

我甚至隱約覺得,不該留下這種紀錄才對。

那種難以名狀又褻瀆的事物,以及比現今我們所知的任何文明都更古老,信仰它的古老文明,或許不該告訴任何人才是對的。

但我要維持清醒,就只能忠實記錄自己所見的事物。我必須靠這種方式整理思緒。

哦,明明還沒天黑,外頭卻突然變暗了。

有東西附著在窗戶上。

那究竟是什麼?

窗戶上!窗戶上!

──防雨板關著沒開。

「原來只是防雨板關著而已喔!」

也對,如果窗外真的來了可怕的東西,作者怎麼可能親手記錄下來呢……沒有擺脫這些威脅就無法出書了。

「小女子也提醒過沙沙•沙沙王國了,希望她們避免太大的動靜。」

「嗯,造成驚擾了呢。不過其實是她們要負責吧?我們只是接受委托,讓芙拉托緹吐出寒氣而已喔?」

既然有這種風險,當初就應該讓委托人事先說清楚才對。

「是嗎?那就相信你們吧,畢竟你的個性不會撒謊哪。」

暫時取得了別西卜的信任。

「另外去了王國一趟後,還有一件事情值得注意。」

別西卜再度錯愕地歎了一口氣。

「王國的國王居然摘下腦袋玩耍……那是怎麼回事?模仿無頭騎士嗎?」

「原來她還做出這種事情啊!」

小穆該不會因為身體崩壞,藉機發現了奇怪的興趣吧……

由于很詭異,拜托千萬不要摘下腦袋……

結果我感到桌子下方傳來視線。

羅莎莉僅探出頭來。

「啊~有實際的身體就能做到這種事啊。我也想試著摘下腦袋一次看看。」

她的語氣帶有幾分羨慕。

「拜托,就算有身體,一般人也做不到好嗎!?一摘下腦袋就沒命啦!」

包括吐出太多寒氣,導致芙拉托緹的個性暫時變化過大。接受委托果然不應該不顧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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