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廣闊天地 三 樹立權威

“好吧!”陸南站了起來,將雀躍不已的余燕拉了起來,對著田間叫道:“爸,我去玩會兒。”

“知道了!”陸大富直起腰,擦了把汗,遙遙應了一聲。對于這個兒子,陸大富是一百個放心。

兩個小孩在墳頭玩了會官兵捉賊的游戲,陸南覺得無聊,于是拉著余燕跑回村口。

陸家溝的村口有一株高大的槐樹,枝繁葉茂,冠如圓蓋,外面即使下大雨,里面也落不下多少水。樹下立了個破轆碌。夏天熱的時候,很多村里的婦女老人都喜歡在樹下乘涼,聊天扯蛋。冬天就要轉移到村委會南牆根,在那里曬太陽是一件極美的事。

平日里,這里自然就是孩子們的游戲天堂。

陸冬生是村支書陸大元的兒子,比陸南大一歲,卻仍然沒有上學。他生得黝黑粗壯,力氣又大,自然就成了孩子王。此刻正領著一幫人在攻打陣地,另一方是“國民黨反動派”,以村民兵連長塗剛的兒子塗方軍為首。

雙方揮舞著木棍樹枝,守方三四個人,立在轆碌上奮力抵抗,攻方立足在堅實的地面,一擁而上,扯著脖子高叫:“打倒國民黨反動派!”同時英勇而迅猛地把所有守方人員推了下來。

“南南,我們也去玩好不好?”

陸南看著一臉期盼的余燕,搖了搖頭:“燕子,就在這看,你太小擠不過他們。”

“我不怕!”余燕的眼睛里閃著光,用力地搖頭:“我也不哭!”

“不行!”陸南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余燕嘴一癟,背過身小聲地哭了起來,小手卻死死抓著陸南的衣襟不放。

“勝嘍,勝嘍,我們勝嘍!”一群孩子歡呼起來。陸冬生得意洋洋地站在轆碌上,阻止了狗頭軍師想上來展示風采,小手掐著腰,顧盼四望,正好看見陸南拉著余燕站在不遠處,立刻哄笑起來:“陸南不要臉,找小媳婦兒!”

“陸南不要臉,找小媳婦兒!”七八個孩子一齊大叫起來。

媽的!陸南本來就不喜歡陸冬生,聽到這話,又看到余燕哭得更響,怒氣勃發,一把甩脫余燕的手,大步沖了上去。

“咚”的一聲,陸南腦袋上一痛,已經被陸冬生擲的一塊土坷垃砸中。

“你小子想干什麼?”陸冬生看著陸南額頭上起了個紅包,抄著手看著站在路中間的陸南,他根本不信這個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家伙敢對抗自己。

“干你媽!”陸南怒吼一聲,撲了過去,將陸冬生從轆碌上掀到在地,沒頭沒臉地揍了起來。

陸冬生被陸南的突然襲擊弄得嚇了一跳,臉上挨了幾巴掌,胸口又被搗了幾拳,立刻大哭起來。

周圍的孩子見狀一湧而上,將兩人壓在身下,大腳和亂拳雨點般落在陸南身上。

“別打了啊,別打了啊!”余燕站在一邊,無助地大哭著。

陸南不知道挨了多少黑拳黑腳,卻一直咬著牙沒吭一聲,死死按著身下的陸冬生,一拳接一拳的揍著。

“啊……不要打了,南南,我求求你了,好痛啊……”陸冬生的哭叫慢慢變成了求饒,其他的孩子也看出了陸南的異常情況,不約而同的放了手,站在一邊圍了起來。

“陸南瘋了。”

“怎麼辦啊,拉都拉不動?”

一個頭腦快的孩子飛跑而去:“我去喊他娘來。”


陸南當然沒瘋,揍了陸冬生幾十拳後,慢慢冷靜下來,眼睛卻仍然象寒冰一樣,盯著豬頭般的陸冬生:“服不服?”

“服了……服了!”陸冬生徹底被陸南打怕了,直到陸南站起身來,仍然躺在地上不敢動彈。

“起來,跟我洗臉去!”陸南一把將陸冬生拉了起來,拽著他就跑。

圍觀的孩子驚疑不定地跟了上去,陸南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道:“誰都別過來,燕子等著,我就回來!”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被陸南氣勢嚇倒,竟然沒有一個人敢挪步。

陸南把陸冬生帶到大塘邊,脫下汗褂胡亂擦了幾把,又給仍然驚魂未定、一抽一抽的陸冬生擦淨了臉上的鼻血,端詳了半天,雖然陸冬生的臉仍然腫脹淤血,但總算有個人樣了。

打完了人,得擺平!陸南又把渾渾噩噩的陸冬生帶到了村後的果園,找了塊陰涼的草地,按著他坐了下來。

四周看了幾眼,陸南貓著腰,飛快地竄到一株桃樹下,撿著七八成熟的白桃一氣摘了十來只,用汗褂兜了回來,就著濕漉漉的汗褂擦擦,塞給陸冬生幾只。

“吃吧!”陸南咬了一口桃子,看著陸冬生機械地開始吃起桃子,心里慢慢平定下來。

陸冬生的父親陸大元,是村支書,這個倒沒什麼。關鍵是他媽馮玉娥,是遠近聞名的母老虎,要是不擺平陸冬生為自己說話,這只母老虎輕饒不了自己父母。

“冬生,痛不?”

陸冬生吃了兩只桃子,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看著陸南同樣腫脹的臉,遲疑地點點頭。

“要是你心里還不舒服,那你再打還我幾下!”陸南一扯陸冬生的胳膊,陸冬生下意識地往回一縮:“我不打你了。”

“呵呵,今天的事,說起來我們都有錯,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誰拳頭硬,誰有話語權!陸冬生雖然是孩子王,卻從沒和陸南打過交道。這第一次正面沖突,總算知道這家伙是個瘋子,能把人往死里揍。陸冬生不知道陸南為什麼態度這麼好,不過他肯定不會再揍自己。想了一下,說道:“南南,你打得我好痛啊。”

“今天你說我了,還用石頭砸我,要不我怎麼會揍你?不過我也有不對,我揍你太狠了,要不這樣,我明天給你奶糖吃,好不好?”

“好!”陸冬生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又痛得吸了口氣。

“我還給你看小人書。”陸南把口袋里濕透的《三英戰呂布》塞進陸冬生手里。陸冬生感動不已,誠懇地道歉,“南南,以後我再也不說你了,也不說燕子了。你以後帶我們玩吧!”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陸南看著虎頭虎腦的陸冬生,心里暗道,這個孩子本性倒也不壞。

“冬生,你回去後,你媽要問這事,你怎麼說?”

“我說我跌的!”

“笨蛋,哪有跌跤跌成這樣的?”陸南說道:“你就說是我打的,不過要說是和我比賽,誰贏了誰就是解放軍。你還要說,你把我打得在床上都不能動了。知道不?”

“嗯,我知道了。”

“這樣才對,要是你媽懷疑,你一定不要改口,她要到我家來,我自然有辦法。明天早上,你到村口等我,我給你帶奶糖。”

送走陸冬生,陸南回到村口,拉著還在等他的小丫頭余燕,悄悄地跑到後山茶園。


“燕子,吃桃子吧!”

“小南哥哥,你從哪兒摘的啊?”余燕接過桃子就咬,大白桃汁多肉厚,又特別甜,縣外貿公司以往每年都要派人過來收購,只是這兩年外地私人老板會用更高的價來收。

“別管。”陸南唬了一眼,余燕咯咯地笑了起來,靠在陸南身上,白白的小牙一刻不停地小口小口咬著桃肉,忽然轉過身來,把吃了一半的桃子往陸南嘴邊遞:“小南哥哥,你也吃!”

“我不吃,剛剛吃過了。”陸南笑著揉了揉余燕的頭發,伸臂將她摟在懷里,看見她的花布鞋的鞋絆松了,順手扣上。

這個女孩,太可憐了。陸南的記憶中,余燕是小學都沒有上完,就跟在張秀云身邊學裁縫,最後窩窩囊囊地嫁了個隔山的窮漢,後來不明所終。

今生既然有能力,那就盡可能照顧她吧!陸南看著正在認真吃著桃子的余燕,心里湧起無比的愛憐,歎息了一聲,望著面前綠油油的茶園。

春茶早已沒了,夏茶再過些日子就能采了。茶園里沒有一個人,微風吹來,硬茬茬的茶樹紋絲不動,遠處的田埂上,一個半樁孩子騎在牛背上,吹著一枝竹笛,嗚嗚作響。

那青春年少的沖動,和那金子一般的好時光,才剛剛開始。

突然陸南渾身一個激靈:為什麼我能知道這個女孩未來的事?

冥冥中,陸南的腦海里似乎緩緩流敞著一頁頁一直藏在心中,卻從未翻起的畫面。

一個和自己長得完全不一樣的年青男子,駕著拖拉機行駛在公路上,憨厚的臉上帶著笑容…..

同樣一個男子,在田間揮舞著鐮刀搶收早稻……

在漢中地區百佳農民表彰大會上,他捧著獎狀,謙卑地站在一名政府官員身邊,面上漾著幸福的笑容……

他是穿越,也是奪舍,還是重生!

除了擁有前世和今生的記憶,陸南還多了一份別人的記憶--那個莫名奇妙消失的種田大戶、農業能手的全部記憶!

這竟然算什麼呢?

一個商業精英,和一個優秀農民,合二為一了!

聽到身邊的余燕喊了自己幾聲,陸南這才回到現實,幽幽歎了口氣。

回到家里,陸南主動和母親交待了打架的事,謝鳳英又氣又心痛,想打孩子幾下吧,看著陸南的臉就舍不得下手。最後淚如雨下,煮了一碗荷包蛋給陸南吃了。

“媽,要是母老虎過來,你就說是你把我抱回家的。都不能下地了。”陸南鑽進臥室,剛剛躺到床上沒幾分鍾,馮玉娥的大嗓門就傳了進來:“鳳英嬸子,你家南南今天把我家冬生揍了,你說怎麼辦?”

夾雜著陸冬生哭哭啼啼的聲音,母親在細心地解釋著,又盛了碗荷包蛋給陸冬生吃。馮玉娥站在一邊,臉色極其難看,輕蔑地從鼻孔里鑽出一股氣,瞟了一眼荷包蛋。

“鳳英嬸子,我家冬生可是身子骨弱著呐,今天這事我也不想多事,要麼明天你跟我一起上城,到大醫院給冬生做檢查。要麼你就算算,我家冬生這樣子,得多少東西補回來!”

“他嬸,冬生是受罪了,可我家南南也吃虧了啊。”謝鳳英細聲細氣地解釋,慢慢的哭了起來:“南南當時就暈倒在門口,是我喂豬時才發現的,慌忙抱回屋,這會兒還沒醒呢。”

在陸冬生的配合下,馮玉娥看了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陸南一眼,就再也不提上醫院賠錢的事了。在她心里當然分得清昏迷是件多大的事,要是算起來責任,恐怕自己家賠得更多!當下就扯著陸冬生一路打罵著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