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個問題就由……錦織,你來解解看.」
「是.」
錦織站了起來,對著黑板三兩下解開問題,並簡單明快地進行說明.
「嗯,很完美.這是大學的入學考試題目,看來對錦織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數學老師滿足地點了點頭,教室各處也隨之掀起一陣低聲細語.
「真厲害耶,錦織.」
「不愧是班長.」
在同學們的贊賞聲中,錦織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由于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他用臼齒狠狠咬了舌頭一下.
這是『錦織特殊技四十八招』的其中之一,防止奸笑的技巧.跟捏大腿不同,要是過分用力,血有可能從嘴里溢出,這點還得多加留意.
「唷,當紅主角.」
更換座位後坐在鄰座的六道要,朝他開起了莫名其妙的玩笑.
「不愧是錦織,解得真好呢!像我連問題的意思都搞不懂.」
「因為家里的參考書上剛好有那題.」
「那個,跟在家里或學校的無關,會打開參考書這點就很厲害了啦,被稱作當紅主角的男人,果然與眾不同呢.」
「話說回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呢.」
兩人輕松地互相閑聊著.
(看來,我的個人魅力也差不多滲透進這個班級里啦.)
從期中考結束被選為班長開始,錦織的名聲便直線上升.每個人都認同錦織是個完美無缺的「資優生」.
除了一個學生之外.
錦織往那名學生,也就是輝夜真央的方向望去,她正堂堂閱讀著一本精裝書.那是半個世紀之前,某個國家的什麼政治指導者之類的人所寫的自傳.
明明還在上課卻沒有任何人開口,因為包括老師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
(為什麼會被那種家伙逮到自己的弱點……)
錦織內心感到萬分的後悔.
(放學後……也只好去一趟了.)
再也不想去第二次的生物資料室.
在沒有社團活動的日子,輝夜要錦織每天都到她稱作「秘密基地」的場所報到.
(到底要我去做什麼啊?)
就連聰明如錦織也完全無法想象.說要實現霸權,也就是得做些違反善良風俗,公共秩序的事情不可嗎?
光想著這些事情,身為資優生的優越感便完全瓦解.
第六節體育課結束後,錦織花了比平常多三倍時間換衣服,現正站在生物數據室的門前.
他東張西望地瞄向左右,確認走廊上沒有學生的蹤影之後,往門把伸出了手.門沒有上鎖.
「不好意思……打擾了.」
想不到該說些什麼,錦織只好輕聲說道並進了房間.
昏暗的生物資料室.里面似乎有個人影.
「把門給鎖起來.」
輝夜的聲音傳來.
她果然在.
在微暗的光線中,錦織一臉緊張地一步步往前進.走向絞刑台的死囚犯大概就是這種心情吧,他這麼想著.
一路來到了秘密基地的入口前.
「我可以進去嗎?」
「沒問題.」
他打開了門.
突然,被電燈泡照亮,露出膚色較多的上半身映入錦織的眼簾.在片刻之前,還覆蓋著那膚色的白底體操服,正像手銬般套在輝夜高舉的雙手之間.覆蓋在如雪般白皙上半身的一小塊布條是黑色的.穿著制服可能看不清楚,但倒是意外地發現那些該凸則凸,該凹則凹的地方……總之,也就是說——
輝夜正在換衣服.
「什麼叫沒問題!這不就是個大問題嗎!你,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錦織邊轉開臉邊叫道.
「把體育服換成制服.」
「這我光看也知道啊.不,不對,為了避免誤會我先說清楚,是雖然沒看仔細,從視線一掃而過的情報也知道的意思.」
「你在說什麼啊?」
「我要問的是,你為什麼不在更衣室換,卻在這里換衣服?」
「這里比較寬敞,而且也沒人會看到啊.」
「當然有,我就在啊!」
「你直到剛才都還不在呀.」
邊說著這些的輝夜仍繼續換她的.衣服摩擦的聲音魅惑般刺激著錦織的鼓膜.
稍過片刻安靜下來之後,錦織開口問道:
「你換,換好了沒?」
「嗯.」
他轉過頭去,看見跟平常一樣穿著水手服的輝夜正瞪著攤在桌上的地圖.
錦織坐在對面的折疊椅上.
「我說你啊……」
「什麼你,要叫閣下.」
輝夜抬起頭,眉頭微皺了一下.
「是,是～老爺子我向您提出請求,希望閣下往後別在這兒換衣服.」
「不是老爺子,是參謀.」
「反正也很像啊?總之你以後別在這換衣服了.」
「為什麼?」
「在精神衛生上不妥當.再說,難道你不覺得害臊嗎?」
「都這把歲數了,也沒什麼好害臊的吧.」
「怎麼會豁達得這麼莫名其妙啊,現在反而應該是最在意的年紀吧,去年內閣府所發行的『青少年白皮書』上也是這樣寫的.」
「你這家伙還真是吵個沒完耶,明明是腹黑還裝純情,只會惹人嫌而已.」
「不是吧,這跟腹黑有什麼關系!」
「腹黑+純情=惹人嫌.」
「轉得也太硬了吧!」
「總之我想換衣服的時候呢,就會在我喜歡的地方換.所以你也可以自由做你想做的事沒有關系.就算腹黑突然脫光光,我也會寬容默許的.」
「我又不是暴露狂!」
錦織搔了搔耳背,接著歎口氣.
「哎,反正我照你說的來報到了.」
「嗯.」
輝夜的嘴角綻放了些許微笑.
(怎麼回事?那是什麼笑容啊.)
錦織內心感到相當複雜.
「剛好,從今天開始,我預定實行新的作戰計劃.腹黑是第一天參加活動,所以先執行我擬定的計劃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
她似乎考慮到錦織身為初學者的立場,不過想到100%出自輝夜的計劃,反倒令人擔心.
「告訴我是什麼樣的計劃.」
「別急嘛,我現在正要解釋.」
輝夜站了起來,從桌下拿出了一如往例的紙板.
「腹黑,什麼東西是建構新世界所必需的,你知道嗎?」
輝夜像播報天氣的小姐一樣,拿著手指形狀的指示棒點在最上方寫著「建構新世界必需的要素」的紙板上.
「腹黑,你要用心回答.要是答不出來,就得從參謀降級成助手兼清潔工喔.」
對錦織來說,其實這根本也無所謂,或者該說反倒那樣還比較好.不過要是真這麼說,似乎又會惹到輝夜,因此他還是沒說出口.
「這個嘛,是軍隊之類的,嗎?」
「沒錯.要獲得這個世界,必要的就是讓全人類俯首稱臣的力量.」
掀起一張貼在紙板上的貼紙,出現了『力量』這兩個文字.
「那麼,像我們這樣極少數的高中生,可能獲得什麼樣的『力量』?」
「只限定能實現霸權的力量對吧?」
「當然.」
「……奪取堆滿核子武器的原子潛水艇之類的?」
「愚蠢至極,兩個高中生要怎麼奪取潛水艇?搶來的潛水艇又要怎麼去運用?多想點有建設性的發言吧!」
輝夜用指示棒啪啪作響地打著錦織的頭.
「咕唔……!」
錦織抓向自己的喉嚨.是氣喘.被那根蠢到不行的指示棒拍打,氣喘就發作了.
輝夜一臉驚訝的表情.
「你有時候會做出這個壓住喉嚨的動作……」
「(驚!)」
「是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沒,沒什麼意思啦,只是有時會覺得呼吸困難而已.其實,也是老毛病了啦.」
絕不能讓這家伙知道……錦織的危機探測器發出尖銳的警鈴聲.現在被抓到把柄,要是自己最大的弱點再讓她知道,就完全沒有抵抗的余地了.
「喔～老毛病……嗎.」
眼睛眯成像條細線,她又再度拿起指示棒,不斷敲著錦織的頭,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咕咕,咕,咕,咕——」
錦織把喉嚨抓得更緊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咕咕咕咕咕,咕啊,好,好啦.我老實說,別再敲了……」
輝夜這才停手.
錦織深呼吸調整好氣息之後,視線往上瞄著輝夜.
「哎,就是,因為我從小時候就一直是個『資優生』嘛.」
「……」
「所以,只要被別人說壞話,或是用棒子敲來敲去的,怎麼說呢,因為不習慣的關系,氣喘就會開始發作.」
「……」
「所以拜托盡量別用汙辱的字眼,行為刺激我……喂,我才剛說完,你怎麼又舉起棒子!」
「想說再試一次,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呃,是真的啦,在這種狀況下我也沒辦法說謊.我氣喘真的還挺嚴重的.」
「嗯.好吧,算了.」
輝夜撤下了指示棒.雖然手放了下來,卻又瞬間哼笑了一聲.
錦織感到背後起了一陣寒顫.
(又來了?我該不會又自爆了吧?)
無視于綠著一張臉的錦織,輝夜再度把視線移向了紙板.
「回歸原本的話題.總之,我們所能夠獲得的絕對『力量』,只有一個.」
「實踐霸權的『力量』?」
「嗯.」
輝夜又順手撕起一張紙板上的貼紙.
『異能力』
出現了這麼個詞彙.
「異,異能力?」
「沒錯.魔法,超能力,氣功……如果是這些力量,就連我們高中生都可能得到.」
錦織的身體直打顫.
「怎麼可能啊!說奪取潛水艇愚蠢,結果竟然跑出異能力!」
「比潛水艇要來得實際多了.」
「哪個世界的實際啊,這方面的想法我完全跟不上.這種作戰計劃,我才不……」
錦織見到輝夜又舉起指示棒,才沒把剩下的話說完.
「腹黑,你聽好了,這個世界上的異能力者其實相當多.」
「難道你看過嗎?」
「我想在這個鎮上,應該也有個一兩百人左右吧.」
「這種具體到很妙的數字是從哪來的啊.」
「這樣的力量就在我們的眼前耶,自然沒有不利用它的道理,難道不是嗎?」
「不對,在謀求別人的同意之前先成立對話吧!」
「哎,總而言之……」
情緒平複下來之後,錦織重新坐上折疊椅.
他反省自己有些太過激動了.
在成為建構新世界之王這個瘋狂的大前提之下,就算手段有些奇怪也是沒辦法的事.這點倒沒什麼好爭議的.
「OK,了解.霸權要藉助異能力者的力量就對了.」
「嗯.參謀要是腦筋動得慢,還真令人不耐煩呢.」
隨著嘴里說不耐煩,她揮動著手中的指示棒.這動作令錦織感到相當在意.
「那,這件事跟今天要實行的計劃有什麼關系?」
輝夜取出了第二張紙板.
跳出了『○○六號作戰』這個標題文字.看來是今天作戰計劃的名稱.
「從今日一五○○開始實行『○○六號作戰』.」
「名字怎樣都好,內容呢?」
「作戰內容是……」
輝夜順手撕起了貼紙.
☆
離紫苑高中約二十分鍾車程的私鐵車站旁有條商店街.雖然不是離學校最近的車站,不過算是學校周邊最為熱鬧的場所,放學時間常有紫苑的學生聚集在那里.
錦織與輝夜兩人,就這樣走在傍晚時分前來購買晚餐食材的主婦們與學生之間.
錦織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注意周遭,看起來行跡十分可疑.一旁的輝夜則用肩膀掃過風似地快速向前進.
(希望別遇上任何人才好……)
錦織在心里雙手合十祈禱著.
輝夜在秘密基地所說的『○○六號作戰』.
內容簡單來說,就是「在街上找到異能力者,盡可能地迅速俘虜,再將他帶回秘密基地去」這樣.
……
不,雖然內容本身已經在錦織的預料之中,但他沒想到在那之後自己竟連家都沒辦法回,直接前往探索異能力者.兩人要是在這種地方被認識的人發現,那真可說是糟糕透頂了.
(可惡————實在太失策了.之前的條件要不是「在教室里不是同伙」,而是「在別人面前都不算」的話,我就不用跟她到外面來了.)
雖然這個條件能不能得到輝夜的認可還是個問題.
「欸,那對.」
他們被坐在長椅上,穿著其它學校制服的女孩子指指點點.
錦織的外型給人100%的好印象,輝夜只要閉嘴不說話也是個超級美人.這兩人並排走在一起,更是格外顯眼.
「在約會嗎?」
「真登對的情侶呢.」
女孩子們的話傳到耳中,徹底奪去了錦織的精神力.
(怎麼回事啊,現在這狀況……)
「我們不是情侶,也不是在約會,只是在找尋異能力者而已.」
他真想拿著寫有如此文字的告示牌走在街上.
(而且好運又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再怎麼走也不可能找到異能力者啦.)
他望向走在身旁的輝夜.
她跨著大大的步伐向前走,跟錦織一樣東張西望地注意周遭.想必一定是依照她原本的目的,進行「異能力者探索」吧.
(找得這麼認真,她真以為能找到嗎?)
頭上又沒有會對異能力產生反應的呆毛,根本就不可能嘛.
不對,異能力什麼的怎樣都好.
如果遇到了班上同學,該說些什麼借口才好呢?
(偶然在商店街遇到,要去的目的地也一樣……不行,太沒有真實感了.那,其實我以班長的身分秘密對輝夜實施回歸社會的訓練……不對,大家都知道那個魔王女的個性才沒有那麼容易乖乖聽話……那就是被輝夜威脅,才陪她一起來這里……是說,那不就是現在的狀況嗎!)
在錦織想著這些事情的同時,輝夜卻突然在一間大型書店前停下腳步.
「這里會有異能力者嗎?」
無視于錦織的風涼話,輝夜走進了書店.
在猶豫一瞬間後,錦織也順從地跟了上去.
輝夜直直走向雜志區,伸手拿起封面載有鐵灰色戰車照片的雜志.那是軍事雜志的月刊.
(真像她會看的呢……)
錦織心想.
力士和相撲火鍋,富豪和白蘭地酒杯,水手服和機關槍,世界征服者和戰車……每個都是自然且相當協調的組合.
只不過,輝夜沒有馬上去結帳,而是拿起了一本新發行的少女漫畫雜志,重疊在軍事雜志上.
以美形的男子和眼睛大到誇張的女孩子為封面,不管錦織怎麼看那都是本極為普通的少女漫畫,絕對不是少女漫畫雜志風的『五輪書』或『兵法三十六計』之類的.
輝夜就這樣走向結帳處.就算不特別警告「混閱危險」,也感受得到糟糕氣息的組合,使得店員瞬間出現一臉難以言喻的神情.
「少女漫畫是拿來掩護的嗎?」
「掩護?」
走出店門之後,將裝有兩本雜志的紙袋放進書包的輝夜蹙起了眉頭.
「沒啦,我想說看到女孩子只單買一本軍事雜志別人應該還是會有所排斥吧.」
「原來如此.很像腹黑會有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你又不像會看少女漫畫的人.你的愛書應該是「我的奮斗』吧?」(譯注:『我的奮斗』,希特勒在1925年出版的自傳.)
「不,我反倒還滿喜歡的.」
她再度拉開書包拉煉,拿出包上書套的雜志.拆掉紙書套後,就是本極為普通的少女漫畫封面.
「目標是成為帝王,看的卻是少女漫畫?」
「我是獻身給建構新世界理想的人.戀愛這種感情有違王道,所以我才寄托于創作物之上.」
「所以才看少女漫畫?」
「嗯,我很愛.」
輝夜帶著直率的眼神點了點頭.
錦織聳聳肩.
「還真夠怪耶你.」
「什麼你啊你的,要叫閣下.」
輝夜略有微詞地嘟起嘴來,再度邁出步伐.
走了一陣之後,輝夜又馬上停下了腳步.
這次是停在一家快餐店前.她將手撐在下顎想了想,就被吸引進店中.
(她該不會想說這里面會有異能力者吧?)
還是肚子餓了?
(連這里我也得陪她啊?)
錦織站在店門口苦惱著,卻看到輝夜在自動門那側對他招手.臉上的表情雖冷靜,卻不容錦織有拒絕的權力.
「上下學時的飲食行為是違反校規的……」
先去占位置的錦織,對拿著「20號」號碼牌走來的輝夜發出不平之鳴.
「腹黑又沒有點餐,不用擔心這個吧?」
「光走進這種店就不被允許了.」
「真會說些像資優生會講的話.」
「事實上,我的確是資優生啊?」
「是腹黑吧.」
「就算腹黑,資優生還是資優生啊.」
錦織不滿地啜著免費的白開水.
「先別提那個了……關于現在實行中的作戰計劃……」
「嗯,『○○六號作戰』是吧.」
「稱呼怎樣都行……簡單來說,要怎麼樣才能找到?」
「怎麼樣是指……?」
「沒啦,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怎麼去分辨一般人跟異能力者?特殊能力又不可能在眾人面前使用?這樣根本無從判斷起不是嗎?」
「其實我也正巧開始在思考這些事.」
「你這時候才想到啊?至少先想好這點再說要實行作戰吧!」
「我是臨場反應的那種人.」
「臨場主義的霸權是怎麼樣來著!」
「好了,你就安靜等著吧.我現在就開始想.」
輝夜盤起了手閉上眼睛.
「好!我想到了.」
「太快了吧!連年幼時的一休和尚,也還要多想個三秒耶!」
「的確,光在街上走是很難有所發現的.」
「你也察覺得太慢了點吧.」
「所以就要從代代身負特殊職業的人著手,進行重點式篩選.」
「特殊職業?」
「神官,巫女或和尚之類的.神父和修女或許也可行.」
「……你啊,該不會以為巫女和修女都跟漫畫一樣會用什麼特殊能力吧?」
「其中也可能有些還不會用的初學者.」
「不,我是說……」
由于拿著托盤的店員就站在他們旁邊,錦織中斷了要說出口的話.
「您的五個照燒漢堡.」
望著一一被放上桌的漢堡,輝夜大大的眼睛開始閃爍著光芒.
「你打算做什麼?大胃王比賽嗎?」
「是晚餐.」
剝開一張張包裝紙,輝夜美味無比般地嚼著漢堡.
說是嚼食倒也不是慢慢品嘗它的味道,而是高速的嚼動.轉眼間第一個漢堡就被解決掉,馬上進行到第二個.
不可思議的是,她吃下去的速度大約有錦織的三十倍之快,看起來卻一點也不邋遢.就像用攝影機拍下優雅用餐的模樣,再用快轉來放映一樣.
五個漢堡大約只花了五分鍾就全被吃光了.
「你每次都吃這麼多嗎?」
「嗯,來這家店的時候.」
輝夜滿足似地拭去唇上的醬汁.從她沒有多叫飲料或薯條這點看來,似乎是專門為了照燒漢堡而來的.真沒想到她這麼愛照燒漢堡.
「攝取這麼多卡路里都沒發胖,還真厲害呢.」
錦織腦海中浮現在她換衣服時那一瞥瞧見的苗條上半身.
腹部周圍完全沒有多余的脂肪,這對平常應該沒什麼運動的她而言已經是很難得了.要是出一本維持體態秘訣的減肥書,就算無法制霸世界,倒是有可能制霸全國書店的暢銷排行榜.
「好,作戰計劃再度展開.」
輝夜拿著托盤站了起來.
「在那之前,剛才我說關于作戰的詳細內容……」
錦織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並迅速壓低上半身.
「怎麼了?」
「……六道跟米倉在店里.」
他看見六道要跟副班長米倉愛進了店里.兩人都穿著便服,看來應該是回家後一起約出來的.
輝夜蹙起雙眉.
「……六道跟米倉是誰啊?」
「什麼叫做是誰?你該不會想說不認識吧?」
「的確好像在哪里聽過……啊,難道是小學時成為我們同伙的通信兵,摩斯訊號社的……武雄?」
「你到底是在說誰啊,完全不對,你連同班女生的名字都不記得嗎?」
「什麼,是同班同學啊.我最近記性特別差,開學以後記起來的名字,除了腹黑之外就只有兩,三個人了.」
「根本就是嚴重健忘症吧,我可是花了三個月才記起全校學生的長相跟名字,你這樣未免也太混了.」
「喔,你還比較厲害呢.」
「總而言之,要是被她們兩個看到我跟魔王,不,閣下走在一起,那可就印象破滅了.」
「那得趕快躲起來才行.」
「這要說躲起來也……」
這里可是為了多接些客人,擠滿了桌椅的快餐店,根本沒什麼能躲的地方.
「大概只剩那里了吧.」
垃圾桶的後方.
躲在垃圾桶後面,氣喘好像又會發作.不過都這種時候了,也沒什麼其它辦法了.
錦織彎著腰移動腳步,躲進唯一的閑置空間里.
就如同錯身而過般,在幾乎客滿的店內尋找位子的六道和米倉經過了他的身邊.
「啊……輝夜同學.」
正拿著托盤找位子的六道看見輝夜,一臉驚訝的神情.
「那個,這里……有人坐嗎?」
六道不安地抬眼望著輝夜.
她無所謂般點了點頭.
「怎麼樣,小米?」
六道問著,轉頭望向米倉.
「我是沒什麼關系啦……」
或許是留意到輝夜在四月惹六道哭的事情,米倉回答得有些含糊.
「那,我們就打擾了.」
兩人面對輝夜而坐.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她們只用吸管喝著冰咖啡,輝夜則面無表情地望著兩人.
(是說,魔王怎麼還不趕快走出去啊.)
躲在垃圾桶後的錦織在心里嘟噥著.
「那個,輝夜同學.」
六道一臉心意已決的神情開了口.
「我之前就一直想說了……」
「什麼事?」
輝夜眼神銳利地望向六道.
六道顯得有些怯懦,但仍繼續說道:
「呃嗯,就是說,我們是不是該和好呢——」
「和好?」
輝夜驚訝得蹙緊了眉頭.
「你想,從第一天那件事情開始,我們不是有點那個嗎?」
「那件事情?」
輝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六道……我可以跟你保證,這女人別說是惹你哭的那件事,她就連一個禮拜前吃過什麼早餐都記不得啦.)
錦織神情憐憫地搖了搖頭.
「總之,六道同學希望與輝夜同學言歸于好.」
見輝夜反應不佳,米倉在旁跟著幫腔.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
輝夜把手抵在下巴,表情一臉鄭重其事.
「也就是說,你想成為我的部下是吧?」
「不是的.」
米倉迅速冷靜地否定道.
「怎麼,原來不是啊……」
輝夜露骨地顯現出失望的神情.
「不是部下啦,就是,那個,可能還算不上朋友,至少想跟你當個好同學這樣……」
望著嚴選用詞的六道,錦織覺得她十分可憐.
恐怕輝夜對六道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吧.就算曾在教室里見過面,能不能認出她是同班同學都還是個問題.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如果不想成為我的部下,我跟你們就沒什麼話好說了.」
拿著托盤的輝夜站了起來.
六道的表情相當焦急.
「輝夜同學,我惹你生氣了嗎?」
「不,我沒生氣.只不過,我只對與自己有相同目標的同伴有興趣.除此之外的其它人,老實說怎樣都好.」
輝夜一臉正經地說道.
(這番話還真傷人啊.)
錦織躲在垃圾桶後,跟著聳了聳肩.不過,這的確像是她會說的話.
「所以,你已經找到那樣的同伴了嗎?」
米倉眯起眼來,半帶冷嘲地盯著輝夜的背影.
「嗯.」
輝夜輕輕點了點頭.
「最近終于找到了.」
語畢,輝夜便離開了店內.
(呃……那個,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在垃圾桶後,錦織帶著跟六道她們一樣的表情,目送輝夜離去的身影.不過,無論他怎麼想,輝夜所說的同伴除了自己外也不可能會有別人了.
(很煩耶!)
真說起來他們也不是同伴,只是被對方握有把柄,受到威脅而屈服而已.要說這是同伴關系,也太令人意外了.
錦織頓時感到怒上心頭.
只不過——
錦織意識到,雖然覺得麻煩,內心某個角落卻也出現一丁點兒與這相違背的心情.
☆
街道完全被黑暗所籠罩.
錦織和輝夜走在國道沿線的步道上.
「我真的很不高興.」
輝夜三度向錦織丟下這句話.
其實,從表情就可以看出來輝夜感到相當不滿.她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雙手交叉于胸前.
「完全沒發現異能力者跟相關線索是怎麼回事?都是因為腹黑你一直不從店里出來,浪費很多時間.」
六道跟米倉兩人在那之後聊得十分起勁,害錦織遲遲無法從垃圾桶後面走出來.
「踹破背後的玻璃窗逃出來就好了嘛.」
「少胡說六道了,而且就算時間夠多,也不可能發現異能力者啦.」
由于輝夜認為異能力者會出現在神社佛壇這樣的想法,他們只好在短時間內前往附近的寺院.想當然爾,直到五點的報時鍾聲響起,院內也只出現一些踢著足球玩的小孩子而已.
輝夜不甘心到想去按寺院內住家的電鈐,錦織就像勸阻愚昧少主的家臣般挺身阻止.突然跑去問人家家里有沒有會使用特殊能力的人,要是真這麼做,對方去叫警察來也不足為奇.
「總之,這個方法大有問題.」
「不然你想出其它更好的方法呀,你可是參謀耶!」
輝夜不滿地鼓起了臉.
「知道了,我會想想辦法啦.」
姑且不論神社跟佛壇是不是真的有異能力者,前提是有沒有能夠發現異能力者的好方法.
(——欸,我怎麼想得這麼認真?)
錦織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被輝夜的步調拖著走.
不行不行,他甩了甩頭.
「呐,輝夜……不對,閣下.」
「怎麼?」
「你在店里跟六道她們說過對吧,除了實踐霸權的同伴之外都沒興趣,然後還說已經找到同伴了.」
「我說過那種話嗎?」
「說過,而且還是在離開前說那句話耍帥.閣下果然不單只是健忘而已嘛?」
「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說過類似的話.」
輝夜有些不著頭緒地歪了歪頭.
「所以,那又怎麼了?」
「沒事,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唔,我最討厭別人話說一半.要說到厭惡的程度,大概僅次于芹菜吧.」
「我又不知道你對食物的喜好,根本聽不懂啦……」
「總之話不要只說一半,要說就說完吧.」
「我知道啦……都說知道了,你不要拿那根指示棒像法杖一樣揮來揮去,想害我因氣喘死在路上嗎?」
「然後咧?」
「沒什麼,我只是閃過一個想法,會不會是因為你對同伴以外的人沒興趣,才會完全不記得同班同學的名字.當然,也有可能單純只是因為你得了健忘症.」
輝夜睜大了眼,一臉倍覺不可思議的神情.
「原來如此.可能真的是這樣沒錯,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呢,腹黑還真是會注意一些奇怪的小地方嘛,雖然這對建構新世界好像也沒什麼幫助.」
「不是,該怎麼說呢,像我反而是對全部的人都有興趣……所以才記起了全校學生的名字.」
「你是打算號召世界革命之類的嗎?」
「不,我想的才不是那個.」
對輝夜而言,全人類都需要受到統治.然而對錦織來說,人群是為他拍手喝采的存在.兩者之間就只有這點差異.
「閣下為什麼會想成為『世界之王』啊?」
「喂,我到底要解釋幾次你才會懂?」
她又想從書包里拿出紙板來,不過被錦織給制止了.
「竟然帶著這東西到處走,不是啦,你之前解釋過關于建設王國的志願,那點我已經很清楚了.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因為什麼開始有這些想法的.」
「喔,你指這個啊.是因為……」
手抵下巴,輝夜再度展現思考的動作.
「嗯————想不起來了耶!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吧.」
「大概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至少,我記得小學一年級時寫到關于將來的夢想,我就是寫『世界之王』了.」
「也太早了吧!」
「醫生」或者是「學校老師」之類的旁邊出現個「世界之王」.錦織似乎能清楚想見學校老師慌張不已的神情.
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兩人停下腳步.
「我家往這邊.」
「我往這邊.」
錦織放心地籲了口氣.直到最後他都還擔心要是被看到該怎麼辦.
輝夜開口問道:
「說到這,你呢?什麼時候開始當腹黑資優生的?」
「啊,我?我啊……也記不太清楚了.」
大概是由于從拍手喝采聲中獲得的快感吧.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正確的時間就連記憶力超群的錦織也想不起來了.
「不過筆記是從小學四年級就開始寫了.」
「喔,那個啊.我在家仔細拜讀過了……那種東西能連續寫上這麼多年,你還真是邪惡啊,黑心到不行.」
輝夜呵呵笑著.
「反正我就是腹黑啦.」
「那本筆記里關于我的項目只寫了辨識不明,需要特別注意,真讓人不滿.」
「少批評別人寫的檔案啦,有什麼辦法,那時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啊.」
「現在的話,你會補充附注些什麼?」
「辨識不明這點到現在也沒什麼改變,需要特別注意那句可以刪掉,反正已經來不及了.應該是喜歡少女漫畫,還有大概再補充一句『個性陰險』吧.」
「嗯,我雖然以成為新世界之王為目標,不過為人並不陰險,我可是以個性有如劈開的竹子般正直而自豪呢.」
「想利用氣喘來殺人的家伙也敢說這種話.」
「反正要走的時候挨一下就過去了.對,就跟劈竹子一樣.」
「喂,你用什麼奇怪的話想帶過剛才的自我矛盾啊!」
「總之,明天見了.放學後記得啊.」
「喔,嗯.」
「就這樣.」
輝夜直長的黑發隨風飄揚,威嚴十足地轉身向右.並且依然以肩頭掃過風似的氣勢快速邁出步伐.或許是心理作用,在錦織看來,她的腳步似乎顯得相當輕盈.
「雖然放學前,白天在教室還是會見到面啦.」
錦織聳聳肩,往與輝夜相反的方向走去.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