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某個平日下午,錦織家中.腹黑男錦織的房里出現了一位身著制服的少女,不斷地發出詭異的笑聲.
有著一雙澄澈的大眼睛,玲瓏的鼻子和桃色薄唇的少女,用緞帶綁起來的雙馬尾仍然長度及腰.清秀端正卻稚氣末脫的臉蛋與其用美麗來形容,或許可愛兩字會更加合適.
錦纖梢,錦織貴的妹妹.
「呵呵,呵呵呵呵.」
小梢斷續地發出不可思議的笑聲,邊走進因拉上窗簾而顯得昏暗的錦織房里.今天她已經確認過,錦織必定會在傍晚之後才返家,在那之前想做些什麼都隨她高興.
小梢躡手躡腳地走近錦織的床邊,然後鑽進了被窩里.
「嗯呵呵,是哥哥的味道呢.」
小梢像是只貓咪一樣張著小口不斷地吸著味道.偶爾梢就會像這樣潛入哥哥的房里,跑到床上做相同的事情.
小梢相當喜歡錦織,甚至將哥哥視為所有男生應遵循的基准,愈接近錦織的長相和個性的男生在她的眼中評價就會愈高.由此可見她對錦織的喜歡程度.然而同學里卻沒有半個這樣的人物存在,因此小梢目前實際上並沒有將其他男生放在眼里.也可說是因為她對哥哥的愛已達到了難以克制的程度.
「呼哈——」
小梢奮力地用鼻子將棉被的味道吸入肺中.
「嗯?」
她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疑惑,接著立刻像只貓咪一樣迅速地撐起上半身.
「有哥哥以外的味道.」
小梢將鼻子湊近床上的枕頭,不斷地嗅著味道.雖然只殘留著些微的味道,但確實是家中沒有的柑橘系洗發精的香氣.
「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香味的呢……」
小梢用手撐著下巴思索著.上星期五入侵錦織房間吸棉被味道時,應該還沒有這樣的香氣.
接著小梢的表情忽然僵住.
「難道是上星期六,哥哥帶了女孩子回來嗎?」
上星期六正是小梢和母親一起去溫泉旅行,只有錦織一人看家的日子.小梢相當清楚錦織是不會和特定女生交往的人,但搞不好突然改變了自己的堅持也說不定——
「冷靜點,小梢.光憑香味並不一定能夠確定哥哥帶女生回家啊.」
小梢眉頭緊鎖,不斷地試著說服自己.
再怎麼說,錦織總是個受歡迎的男生.即使班上突然有不知羞恥的女生跑來家中投懷送抱,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最近小梢也已經知道有兩個女生纏著錦織不放.
「算了,這件事就等哥哥回來再直接問他吧——」
小梢從床上爬下來.
「那麼,接下來就是期待已久的櫃子檢查!」
小梢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朝錦織的櫃子走去.
她將手伸向櫃子的把手,果不其然和平時一樣,櫃子是鎖著的.
小梢將發夾插進鎖孔里,並在里頭反覆地攪動數次後,鎖終于伴隨著「喀嚓」一聲打了開來.
這是小梢對著自己房里同樣款式的櫃子,進行無數次的練習後所習得的絕技.
「哥哥竟然沒換櫃子的鑰匙,果然還是嫩了點——那——麼,我要打開羅.」
小梢打開櫃子的門,直接將臉埋進掛在支撐杆衣架的衣服堆里.
此時堆積如山的黑色記事本驟然出現在眼前.都是錦織所寫的秘密記事本——『榮光之軌跡』的相關紀錄.
「這星期也沒發現異狀!」
小梢迅速地翻著記事本,邊用手指做出確認的動作.
小梢非常清楚錦織並不是多數人所認識的那個完美無缺的優等生.事實上他是個無人能及的腹黑男,完全只是為了自身利益而飾演優等生.
但是小梢也因為如此,心中對于錦織的好感反而與日俱增.
小梢從數量如小山的記事本中,取出國中時期的『榮光之軌跡』並讀了起來.
讀著里面所寫的關于班上同學各自的強項和弱點的相關剖析,小梢也不禁跟著興奮了起來.
「啊啊,好討厭喔,哥哥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腹黑呢!」
小梢扭著身體,微眯的眼睛露出柔和的視線,不斷地落在手上翻閱著的記事本上.小梢從未告訴錦織自己知道哥哥的秘密,因為她十分喜歡在自己面前仍然飾演著優等生的錦織.
「不對,比起這些東西,今天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得查清楚才行.」
小梢將手上的記事本放回原位.
「我得好好調查一下,關于這個叫輝夜真央的女生——」
自從錦織入學以來,這個名字就經常出現.調查僅顯示她是錦織的同班同學,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相關情報了.
小梢感覺得到,爵哥和輝夜真央的關系並不尋常.而且兩人之間並不只是單純的男女關系,而是有著更錯綜複雜的糾葛.
「真想知道他們兩人的關系呢——」
只要能讀到最新的『榮光之軌跡』,里面一定會寫著和輝夜真央有關的內容——
但是錦織上高中以後,就不再將新的『榮光之軌跡』存放在原本的位置.和國中時期的他每三個月就將新記事本放到櫃子里的習慣有所不同.
「內容果然沒有增加.難道哥哥有什麼不想讓小梢看見的秘密,所以才不把新的記事本放到這里?」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錦織應該有另一個新的藏書處.畢竟以他的個性來看,應該不會將筆記本藏在學校,因為要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話是這麼說,可是這個房間已經沒地方可以藏東西了啊……」
說不定錦織上高中之後就沒繼續寫新的秘密記事本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以後自己也無法再挖掘錦織的秘密了.
「嗯——算了,我再稍微找一下吧.」
小梢整個人鑽進櫃子里.
「喔,發現了一個有問題的箱子!」
在秘密記事本堆成的小山內側,有個和水果箱子差不多大小的紙箱.小梢將紙箱從櫃子里拖出來,並將紙箱打開.
「哇,這里竟然有相簿呢!」
在數位相機當道的今日,竟有好幾冊早已瀕臨絕種的相簿存放在箱子里.
「喔.」
打開相簿的小梢忽然想到,這是她第一次看家里的相簿.
首先出現在眼前的是父母新婚之際的相片.
「唔哇,爸爸的頭發還很茂盛呢——比現在好多了.」
小梢開心地喊出聲來.相簿里的照片似乎是按照時間排列的.
看完父母親的結婚典禮和蜜月旅行的照片後,接著出現的是小寶寶的照片.
「這是哥哥吧?超可愛的!」
小梢的眼睛閃爍著光輝.
當時仍在繈褓中的錦織照片陸續曝光.
接著是上幼稚園的錦織——
要開始上小學的錦織—
「這些照片真不錯,好棒喔——」
小梢強忍著口水,用幾乎要將錦織的照片吃下肚般的視線專注地看著.隨著照片中的錦織逐漸長大,小梢的『愛哥哥』能量也逐漸地膨脹.
「咦?怎麼會這樣?」
小梢歪著頭想了一下.
接著迅速地翻過相簿的每一頁.
「沒有,連一張都沒有?」
她一邊叫著,一邊伸手把別本相簿抓過來.
「為什麼連一張小梢的嬰兒照片都沒有呢?」
小梢驚訝垃睜大了眼.
錦織與小梢差了二歲.在錦織上幼稚園時,小梢應該早就出生了才對,但相簿里頭卻遍尋不著自己嬰兒時期的照片.雖然有人說生第二胎時就會失去拍照紀念的熱誠,但連一張照片都沒有也太不尋常了.仔細再看看,竟然一直到小梢升上小學後,才有了和家人合拍的照片.
「為什麼?怎麼會沒有?why?」
這並不是錦織專用的相簿.里面的照片均按照年代排放,錦織出生時的照片,還有父母兩人一起入鏡的照片,也有母親的獨照.
唯獨沒有小梢幼兒期的照片.
「難,難道說——」
小梢的臉色頓時轉為慘白,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因為這一切都代表著一個結論.
「小梢不是錦織家的小孩!」
可能是領養的,又或許是撿來的——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也就是說,也就是說——小梢和哥哥之間並沒有血緣關系?」
小梢張大著嘴,失神地呆望著天花板.
☆
「今天的晚餐是小梢最喜歡的咖哩可樂餅喔!」
晚餐時間——母親錦織堇,和結束社團活動回到家里的錦織貴及小梢三人圍著餐桌坐著.
面前放著特制的咖哩可樂餅,雖然如母親所說,這是小梢最喜歡的料理,但小梢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只是用筷子將可樂餅分成小塊,完全沒有將它送入口中的意思.
坐在小梢面前的錦織則是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平常的小梢只要將『用餐時的錦織萌樣』當作配菜就能吃個兩碗飯,但今天卻一點也提不起勁.再怎麼說——
自己和哥哥是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說不定真是如此.
(唉.)
小梢一邊望著錦織的臉,一邊在心里歎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自己永遠被蒙在鼓里,不要知道如此令人難過的事實.
「呃,媽媽.」
小稍將視線轉向正在添飯的母親.
「小梢也要再一碗嗎?哎呀,今天雖然哥哥也在,但小梢卻吃不下飯呢.是不是吃太多零食啦?」
「不是那樣子啦……」
「小梢沒有要求再來一碗確實滿稀奇的.平常的話大概在我吃到一半的時候,你就已經在吃第二碗了.」
錦織臉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小梢才沒有那麼愛吃呢!」
「我明明晚餐都只吃一碗飯,但是每晚煮飯時卻都得用上三杯米,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真是的,母女都是大胃王卻這麼瘦.」
「小梢才不是什麼大胃王!」
小梢激烈地反駁,但錦織卻沒有要辯論的意思.小梢確實如錦織所言,是個相當能吃的女孩.只是不管怎麼吃都不會胖,她的體質就像美國產的汽車一樣,消耗燃料的速度相當快.
「唔——我——不是要講這個啦!」
小梢重新打起精神,再次望向母親.
「媽媽,你有我嬰兒時期的照片嗎?」
堇的心頭一怔——
原本拿著飯杓舀起如小山般的白飯,准備放進特大號碗里的手戛然停下了動作.
她的臉色明顯產生了動搖.無論是目擊小梢從衣櫃里翻出錦織的運動短褲而笑得花枝招展時,或是小梢拿起空氣槍對准來做家庭訪問的錦織的美豔老師時,總能保持一貫冷靜的母親,此時也明顯地出現焦慮的反應.
「怎,怎麼會問這個呢?」
堇的嘴唇些微地顫抖著,但仍努力擠出微笑.
「因為下次學校的生活倫理課好像會用到.」
「下次是什麼時候呢?」
「嗯——應該是下星期吧?」
「這樣子啊.」
堇稍微放下了心.小梢應該不知道下星期代表的意義.
「還有,小梢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梢盯著堇的臉不放.
「仔細一想我才發現,我好像從來沒有看過自已很小很小時候的照片,也許是我想太多了.」
「是,是你想太多了啦!」
堇急忙撇清似地說.
「真的嗎?」
「嗯,當然是真的.你一定有看過才對!」
堇像是要說服自己般地拚命點頭.握著飯杓的手不知何時又開始動了起來,但添到碗里的白飯實在太多,乍看之下就像是『日本傳說故事』里出現的白飯塔一樣.
(這,這種緊張的氣氛,該不會是真的吧——)
小梢終于確定了.自己並不是生在這個家中的人,而是從別人家領養的小孩,或是在路上撿來的棄嬰.
「那……媽媽你會拿照片給我吧?」
「當然羅!只是照片要等我整理好壁櫥後才找得到,現在沒辦法立刻拿給你.」
「沒關系,只要在上課之前給我就行了.」
再逼問下去的話母親就太可憐了,小梢決定先在此打住.
「哥哥你——」
小梢望向錦織.
「嗯?」
「哥哥你有看過嗎?小梢嬰兒時期的照片.」
「喔,那個啊,我記得好像有啊.」
「這樣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嗯,我想應該是你記錯了啦.」
「那就沒事了.」
話一說完,小梢又重新舉起筷子用餐,但可以明顯感覺母親和錦織兩人松了一口氣似的情緒變化.
小梢一邊夾起切成小塊的咖哩可樂餅送入口中,一邊承受著方才的沖擊.
(想不到連哥哥都知道這件事——)
錦織似乎不知道自己心神不定時眉毛會抖動.當他回答『我記得好像有』的時候,眉毛末端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抖動了起來,由此可看出他心中出現明顯的動搖.
(也就是說,哥哥從很久以前就不把我當成親妹妹羅?)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小梢驚訝到無法言語.
小梢回想起自己為了看哥哥的反應,而刻意只包著一條浴巾走出浴室在他面前來回走動,還有偷偷將自己的內褲夾在哥哥櫃子里的運動短褲內的舉動.
(在我做那——種事,還有這——種事的時候,哥哥或許都不把我當成妹妹看待,真的是這樣嗎?)
小梢在心中大聲呐喊著.
要用完今晚的晚餐,似乎還得花上一段很長的時間.
☆
「嗯呵,嗯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晚餐後,泡在浴缸里的小梢不斷地發出十分詭異的笑聲.
「想不到,想不到小梢和哥哥竟然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小梢的身體就像戰場上的戰士般因激動而不斷發抖,從浴缸里半露出的酥胸在水中載浮載沉,彙聚在嘴角的口水似乎隨時都要流下來的樣子.
在小梢的腦中這一切都已是既定的事實.母親的動搖,哥哥的焦慮.賓果!小梢和錦織絕對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中大獎羅!」
小梢忍不住大叫.
自己最愛的哥哥原來並不是親哥哥,而只是個比自己年長的異性.真是太棒了.
「從游戲的角度來看的話,等于是確定要走『小梢攻略路線』了嘛!」
兩手緊握,興奮地全身發抖的小梢開始語焉不詳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加上兩個人每天都睡在同一個屋簷下,跟其他女主角相比,你可是占有地理上的壓倒性優勢呢,這位太太!」
小梢像是在游泳般地拍打著水面.如果錦織在場的話,肯定會用『太太是哪位啊!』之類的話來吐槽她.
「更何況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也,也,也,也就是說結婚也沒問題羅,這位太太!」
小梢的創意已經變得如脫缰野馬般不受控制,但原本她就是個有些許妄想癖的女孩.
「不過——」
小梢忽然恢複冷靜,手也跟著停止拍打水面.
「不過哥哥應該知道這件事才對啊?」
剛才錦織表現出的態度就是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樣.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如果他早就知道的話,又為什麼都不說呢?」
小梢過去曾對錦織進行了無數次的惡作劇.例如故意用胸部去碰錦織的背部,或是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進入錦織正在洗澡的浴室……
「難道我所做的壞事,其實哥哥都是樂在其中嗎?」
這麼一來就有些傷腦筋了,小梢不禁想著.
「因為以前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對著『哥哥』做的啊.」
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哥哥,只是一般異性的話,自己就不會做出這麼多越軌的行為了.
做了那些事之後——
「我不就成了不知羞恥的女孩了嗎!」
小梢對著天花板大聲呐喊.
在已經確定攻略(被攻略)路線的此刻,自己已經不能再對錦織做出任何惡作劇的舉動了.侵入房間或鑽進棉被等脫離常軌的事更是不容許再次發生.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意外本來就很難避免的啊.」
小梢到目前為止對錦織所做的惡行,當中有一些是意外發生的狀況.因此只要全數視為「不幸的意外」,今後應該還是可以繼續對錦織進行惡作劇.
「嗯呵呵.嗯呵呵呵呵——」
小梢又再次不自覺地露出怪異的笑容.
只要不斷地使出惡作劇攻勢,活用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地利之便,就必定能讓自己和大量的對手產生明確的差異.
「我就要收服哥哥了!咯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噗嚕噗嚕噗嚕噗嚕——
小梢邊笑邊潛入浴缸里,氣泡從泡到水里的鼻子中不斷冒出,彷佛正將她高亢的情緒向外釋放一樣.
就在此時——
傳來更衣室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梢——快點出來.」
是錦織的聲音.在毛玻璃的另一邊,可以看見他蒙朧的身影.
(大——好機會!)
此時打開浴室的門,刻意引發「不幸的意外」,絕對是讓錦織走向小梢路線的絕佳良機.
但轉念一想——
(為什麼哥哥會進到更衣室來?難,難道他打算進來浴室嗎?)
比起對機會到來的竊喜,此刻的想法更是支配了小梢的腦中.害羞的情緒幾乎要滿溢而出,讓她從頸部到耳根都如腦充血般變得紅通通的.
行動——
「啊啊————————————————————————————!」
小梢拉開嗓子尖叫起來.
「咦?」
搞不清楚狀況的錦織發出疑惑的聲音,小梢同樣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尖叫.
「不要這樣,哥哥!不可以進來——!!也不可以偷看!」
小梢很自然地說出這些台詞.
「不,我不打算進去也不打算偷窺.」
「那你為什麼會在那里?喔,難道你想要偷小梢的內褲嗎?該不會還想把偷到手的內褲套在頭上吧?」
「不對,我不打算偷,更不可能拿來套在頭上.你那些創意是哪來的啊?是媽媽要我拿浴巾來給你,我才進來的,就這樣.」
「浴巾?」
這麼一說,小梢才想起方才進浴室前,確實沒有看到原本都會放在固定位置的浴巾.
「比起這個,小梢,你不要緊吧?是不是熱水泡太久,腦袋出了什麼問題?我怎麼可能進去看你洗澡呢?」
「可是你之蒔明明就堂堂正正地進來過啊?」
「我才沒進去!那是因為你非要新的肥皂不可,我才稍微打開門從門縫把肥皂丟進去而已!」
「真的是這樣嗎?」
「你這家伙……我是不知道你今天又想耍什麼花樣,不過你可不要叫得太大聲,到時候鄰居聽到,被人誤會就糟糕了.」
「……好——啦.」
「我把浴巾放在這邊喔!還有,記得別泡太久了,熱水泡太久對身體不好.」
錦織丟下這句話後,便逕自離開了更衣室.
小梢則是用手按著嘴巴.
「剛,剛才,小,小梢竟然——」
幻想錦織會進到浴室來的瞬間,小梢的身體便自然地被羞赧感所籠罩.接著她不自覺地發出哀嚎.
明明是個絕佳的惡作劇機會!
「難,難道我已經不把哥哥當成哥哥看待了嗎?」
小梢暗自驚訝.
自從知道自己和錦織沒有血緣關系後,小梢就已經把錦織當成一個普通的男孩子來看待.不想讓錦織看見自己的裸體,也是因為極為合理的害羞反應作祟的關系.
「這樣的話……這樣一來……」
小梢在浴缸里顫抖著.
「之後我就不能再對哥哥惡作劇了,也就是說,根本沒辦法發揮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優勢了嗎?」
小梢震驚地用手捧住雙頰.
☆
隔天.第六堂課結束後,小梢立刻離開了學校.
朋友問只有小梢是返家社的社員.她覺得與其花時間在社團上,不如早點回家侵入哥哥房間,或是干擾哥哥讀書來得更有意義.小梢經常向周遭朋友說明她所屬的社團並非『返家社』而是『愛哥哥社』.
今天是哥哥會提早回家的日子.如果是平常的話,自己一定會十萬火急地趕回家,但今天卻沒有那樣的心情.
「唉——————————————————————————————」
小梢漫步走到位于學校和家里中間點的公園,接著坐到蕩秋千上,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抬起頭,淡桃色的唇微微地張開著.不見半片云朵的秋天天空就在身後,偶爾還有紅蜻蜒飛越其中.
「想不到小梢竟然這麼感情用事……這樣不就都不能對哥哥惡作劇了嗎……」
無論是錦織或小梢,其實本身都沒有任何改變.只是因為知道了真相,竟然就讓兩人之間的關系產生這麼大的變化.
「這樣下去即使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也沒用,曾經有過的兄妹關系,說不定反而會成為我們之間愛的負擔?」
小梢用力搖頭.
「明明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她懊惱地咬著嘴唇.
或許是彼此都受到太大的打擊才會這樣.小梢原本以為只要改變想法,一定可以找回以往和錦織相處的模式,一定能夠再和以前一樣對錦織惡作劇.但如今卻——
如果有人可以商量就好了.但是仔細想想,要和學校朋友們討論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之間的問題,似乎過于沉重了些.
小梢想著想著,視線不經意地落到在沙堆中玩耍的孩子們身上.
「我在這個年紀時,或許還沒來到錦織家.」
小梢一邊想著,一邊陷入了感傷之中.
就在這時候——
原本投入地在沙堆里堆著隧道的孩子們突然陸續站起身來,甚至連一旁玩著溜滑梯的孩子們也開始准備離開.
公園里的鍾,時針指著剛過十六點的位置,對孩子們來說應該還不到必須回家的時間.
其中一個准備回家的小學低年級男生,大聲地對另一個無法從鐵格子上爬下來的小孩叫著.
「快點下來比較好喔!那個恐怖的大姊姊就快來羅.」
聽到這些話後,原本在鐵格子上的男孩立刻迅速回到地面,連同其他小朋友一起離開.
不知不覺間,公園里只剩下坐在蕩秋千上的小梢.
「什麼?是誰快要來了?」
雖然不知道孩子們口中喊著的「恐怖的大姊姊」到底有多恐怖,但是小梢也覺得避免和對方有所接觸是比較明智的選揮.
「回家好了.」
可是回去又會和哥哥碰面.
小梢十分苦惱,遲遲無法從蕩秋千上起身.
一陣微暖的風怱然吹過整座公園.
小梢邊整理著被吹亂的瀏海,邊望向公園的入口.
她驚訝地倒抽了一口氣.
有個身著制服的女生站在那里.迎著徐風的黑色長發有條不紊地飄動著.她的眼神帶點冷漠,加上美型的鼻子和緊閉的雙唇,令小梢望得出神.
(好漂亮的人喔——)
即使同為女性,對方也是個會讓人著迷的美女.她身上所穿的是和錦織相同的紫苑高中的制服.
但她的手上卻拿著和外貌不相稱的竹刀,以及一個巨大的運動背包.
(恐怖的大姊姊出現了!)
小梢在心中大叫.
女生進到公園之後,便開始觀察周遭的狀況.
不一會兒,她便和蕩秋千上的小梢四目相交.
小梢試著用親切的微笑回應.
但是女生卻只是瞥了小梢一眼,就逕自將巨大的運動背包放在旁邊的板凳上.接著她雙手握住竹刀,擺好架勢後便開始揮了起來.
小梢只得在一旁呆望著揮著竹刀的女生.
(這個人是怎麼回事啊——)
紫苑高中是這一帶讀書風氣最盛的學校,亦即所謂的升學學校,因此很難想像會有拿著竹刀跑到公園來練習揮刀的在籍學生.
「而且動作好生疏喔……」
由于錦織隸屬劍道社,因此小梢也稍微懂些相關知識.從眼前女生的動作來看,明顯地與劍道社社員的動作有落差.不僅沒有擺出標准架勢,正劈橫砍更是毫無規律.
就連最基本的握法也大有問題.
她就像是握高爾夫球杆般,右手小指和左手互相交疊,簡直就像是小孩揮舞玩具刀劍一樣,或許更慘.有時甚至還會高高躍起揮刀,不禁讓小梢聯想到格斗漫畫的主角使出必殺技的畫面.
(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就在小梢摸不著頭緒地看著眼前的女生時,她突然停下了揮刀的動作.
然後將視線轉向小梢的方向.
接著像是要小梢過來似地不斷揮手示意.
(咿咿,她要我過去耶……)
小梢低著頭,刻意裝出沒看見的模樣.
偷瞄.
在好奇心驅使下,小梢還是用上飄的視線窺探著眼前的狀況.
女生此時開始更用力地揮手,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不耐.
(怎怎怎,怎麼辦啦——)
小梢思考著干脆不管眼前的女生直接逃離現場.但卻又覺得無論跑到何處,對方都會追上來的樣子.
「沒辦法了.」
小梢從蕩秋千上下來,往女生的方向走去.
「請問,有什麼事嗎?」
面露不安的小梢有些畏縮地詢問對方.
走近一看,對女生高挑的身材感受更加明顯.說不定和哥哥錦織差不多高.
女生面無表情地由上往下看著小梢,似乎不像在生氣的樣子.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凶惡氛圍看來,或許是她特有的個性吧.
「我想請你來當我的劍術練習對象.」
女生簡短地拋下一句話.
「什麼?」
小梢一時沒聽清楚劍術兩宇的意思.
「光是揮刀練習總覺得抓不到感覺.」
「這樣啊.」
真希望眼前的這個人能從她的背景開始說明.或許她是個說話直接了當的人吧.
「呃……請問練習對象具體來說應該要做些什麼呢?」
「只要站著不動就行了.」
「這樣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陪她練習一下倒也無妨.反正今天自己也不打算提早回家.
「我知道了,那我就陪你練習吧.」
「很好,那你就站在那里吧.」
小梢按照女生的指示站到定位上,雙手緊貼身體兩側保持立正的姿勢.
「聽好了,絕對不可以動,亂動的話我可不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
「咦?生命?」
「那我要開始羅.喝啊啊——————————————————————!」
女生握著竹刀,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
聽起來猶如發自丹田般的重低音持續著,女生的身體也跟著微顫.她的臉龐變得通紅,甚至連額頭部開始冒汗.
「咦?咦?請問一下——你有在聽嗎?」
「別和我說話!我現在正在把我的氣集中起來.」
「氣?」
小梢開始後悔答應這個怪人當她的練習對象,但事到如今似乎也已經無法反悔.
搞不好這個女生是個相當厲害的劍術家,能夠使用有別于常人的犀利劍術也說不定,又或許她能夠使用像漫畫中的特殊能力.這麼一想,方才那奇妙的握刀方式似乎也能理解了.小梢開始朝著這個方向思考.
「喝啊啊————————————————————————————!」
女生的聲音變得更大,同時身體的顫動也比剛才更劇烈,漲紅的臉龐漸次地轉為略顯混濁的黑色.
看起來似乎就要發射出什麼似的.正當小梢如此想的時候——
「喝!」
女生聚精會神地發出喊聲,使勁地揮下竹刀.
竹刀發出切開空氣般的聲音,引發的強風也從小梢的耳邊穿梭而過.
完成揮刀動作的那一刻,原本下垂的長發瞬間宛如孔雀羽毛般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最後同時散落歸位.
「好……好帥喔!」
揮下竹刀的女孩威風凜凜的姿態令小梢為之傾倒.
但是似乎也就到此為止.
女孩並沒有發射出任何東西.腳邊的地面也沒有龜裂的跡象,更不像是已經切開空間的樣子.
事前的喊叫聲好像也沒起任何作用.
(啊,難道她斬斷的是我煩惱的心嗎——?)
小梢想起最近看過的漫畫里似乎有這麼一幕.
但是,只要再想起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問題時,自己還是會再次陷入苦惱中.剛才這一刀似乎並沒有斬斷自己的煩惱.
「請問……」
小梢有些畏縮地向臉仍然朝下的女生搭話.
「嗯?什麼事?」
對方抬起頭,表情顯得十分滿足.
「剛才的那一招叫什麼呢?」
「會心一擊.」
「會心一擊?」
「沒錯.只是漫無目標地亂揮竹刀實在太無聊了,有時候我會像剛才那樣全力揮刀,把我的力氣發散出去.」
「那麼,剛才那好像有某種意義的喊叫聲又是什麼呢?」
「你應該也有過類似經驗吧?人在集中注意力時就會自然發出那樣的聲音啊.」
「是,是這樣嗎?」
「只要發出那種聲音,就會像這樣——」
女生將竹刀夾在腋下,然後用雙手做出一個像是抓住球體的動作.
「你不覺得就會有某種東西要從竹刀里飛出去的感覺嗎?」
「什麼東西?」
「像是氣功之類的.」
女生表情認真地說著.
「啊啊,這樣我就有點懂了.」
「沒錯吧?所以我才會偶爾用全力來揮動竹刀,我想哪天應該可以制造出類似的東西吧.」
小梢一邊附和地回答著,心中一邊暗自想著:「那種東西哪有可能制造得出來,還有氣功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因為今天的練習對象身高比較高的關系,我覺得揮刀的感覺比平常更好,我得向你道謝.」
女生神清氣爽地用手擦著額頭的汗.
此時小梢整理出了兩點結論.
第一點,眼前的女生平常都是找身材嬌小的朋友當練習對象,所以才會被當成「恐怖的大姊姊」.
另一點則是女生頭腦可能多少有點問題.以上兩點.
「好,今天的練習讓我很滿意,就練到這邊吧.」
「這——樣啊.那我就告辭了……」
當小梢准備離開時,手腕卻突然被緊緊地抓住.
「別那麼急嘛.你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對吧?」
「不,哪來的很多話啊?而且我們才剛剛認識而已耶!」
「重要的不是過去累積了多少的話,而是話中的真意.」
「說我有很多話要說的明明就是你……」
「我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當中的濃度卻相當高.所以我想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啊——嗯——也就是說,你想要我聽你說話就對了吧?」
「也可以這麼說.」
小梢無力地垂下了頭.
「我知道了啦,我陪你就是了.那……我們要在哪里談?那邊的板凳上嗎?」
「不,我知道一個好地方.」
女生露出了一抹笑容.
☆
「說到談話的好地點,當然就是速食店羅.」
小梢被帶到一間離公園不遠的漢堡店,而且是一間全國均有分店的大型連鎖速食店.
原本擔心自己可能會被帶到更奇怪的場所,此時的小梢才終于松了口氣,並點了杯冰咖啡到位子上等著對方.
「這里面到底裝了什麼呢?」
小梢的視線不禁落在女生用來占位子的運動背包上.里面裝的東西看起來不像是網球拍,而從背包側邊直挺挺地露在外面的竹刀也給人一種臉紅心跳的異樣感.
「久等羅.」
過了一會兒,女生終于回到位子上.
看見餐盤上堆積如山的漢堡,小梢立刻理解她為什麼拖了這麼久的時間才過來.五個全部都是照燒漢堡.怎麼看都是過食傾向,熱量破表.
「你還真能吃耶,明明看起來那麼瘦.」
「因為我有充足的運動量.」
「啊,原來如此——」
小梢邊回答,邊無力地垂下了肩.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隨便揮了幾下竹刀,怎麼可能消耗掉兩個漢堡的熱量呢.
女生一坐定位,眼神立刻發出光輝,氣色豐潤地打開漢堡的包裝紙.她先大口地咬下一口漢堡,接著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小梢是初次看見吃速食連鎖店的漢堡還能吃得這麼開心的人.而且眼前的女生除了能吃之外,吃的速度也是快得異常.對方大口大口地迅速吃完第一個漢堡後,又立刻將手伸向第二個漢堡.
她嘴里塞滿漢堡,滿足地鼓著臉頰,而且這段時間內她並沒有說任何話,只是全力貫注在品嘗漢堡上.
小梢一邊用吸管吸著冰咖啡,一邊望著眼前的女生.就在對方打開第三個漢堡包裝紙時,小梢終于按捺不住地開口說話.
「請問一下.」
「啊嗯?」
女生嘴巴咬著漢堡,就這樣停止了下巴的動作.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所以才找我來這里的嗎?可是這樣下去的話,感覺我只能一直看著你吃漢堡吃到結束耶.」
「啊嗯啊嗯嗯啊嗯.」
「我想吞下去之後再說話應該會比較好——」
女生照著小梢的建議,以超高速咀嚼口中的食物,並且咕一聲地咽入喉中之後,重新看著小梢.
「其實我想要把你納入旗下.」
「啊?」
小梢驚訝地張大了嘴.所謂的納入旗下,慮該是發掘演藝界或運動界的新人時才會用到的術語.但眼前的女生似乎跟這些領域都沾不上邊才對.
「所謂的納入旗下指的是什麼?」
「唔.」
女生拉開她帶來的巨大運動背包的拉鏈,並從里面拿出一個四角形的板子.
「其實我是正在從事這項活動的人——」
她將板子放在桌上.
接著拿出一支極粗的白板筆,寫上『建構新世界』五個大字.
「現在正在招募有志一同的伙伴——」
「我拒絕.」
小梢從椅子上起身,作勢准備直接離開.但此時她的手腕又再次被緊緊抓住.
「我都還沒詳細說明呢.」
「我不信教的.」
「『建構新世界』不是什麼宗教.」
「我哥哥說每個推銷宗教的人都會這麼說.」
「少羅唆了,先聽我說完吧.我想這麼做你應該就會了解這是什麼樣的活動了.」
女生准備再從運動背包里拿出一疊掛板.
周圍桌子的客人開始此起彼落地竊竊私語起來.每個人都好奇地望向小梢和輝夜桌上的板子,期待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
「我知道了啦,總之我不會回去,你先把板子全部收起來啦.」
小梢滿臉通紅地拚命搖著頭.
「唔,可是我什麼都還沒說明耶.」
「沒關系啦,剩下的你用嘴巴講就行了.」
小梢重新坐回椅子上,用手將攤在桌上的掛板推回給對方.
「唔唔.」
女生有些不滿意地噘起嘴,但還是照著小梢的條件將掛板放回運動背包里.
「這樣行了吧,那我就用講的方式來說明.」
「喔.」
女生開始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一開始從女生口中說出來的就是『群眾都是豬』.
即使小梢此刻很想立刻逃離現場,但她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傾聽對方的高論.
過程中,不斷地有許多意義不明的用語出現,但聽著聽著,小梢竟也開始理解對方想要說明的內容.簡單來說,眼前的這個女生想要支配世界,並且成為新世界之王.而且是認真的.
「——就是這樣子,而我認為你有這個榮幸入選為建構新世界的成員之一.」
女生用極為認真的眼神注視著小梢.
「呃,這個嘛——」
小梢的眼皮不安分地跳個不停.她的心中正煩惱著該如何回答才好.雖然答案當然是「NO」,但問題出在回答的方式.如果隨便刺激對方的話,她可能又會再一次拿出掛板講個沒完.
「在做出答覆之前,我想問一件事,為什麼會選上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總而言之(咀嚼咀嚼),當我看到你的那一瞬間(咀嚼咀嚼),我就有一種感覺.」
眼前的女生竟然邊嚼著漢堡邊高談闊論.
「這家伙派得上用場.」
女生用力地指向小梢.
「等等,什麼叫做派得上用場?」
「你不覺得你自己有辦法使用異能力或超能力嗎?」
「怎麼可能.」
小梢不斷地揮手否定.
「雖然你自己尚未意識到,但其實已經在發揮那些能力了,沒有這樣的情況嗎?或是你的周遭不會發生一些奇妙的現象嗎?」
「並沒有.」
「唔——怪了.」
女生用手撐著下巴.
「不,一點都不怪.不如說,你怎麼有辦法這麼想?為什麼會覺得我是超能力者?」
「是直覺.我看到你的瞬間,心頭就震了一下.」
「那不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嗎?」
「跟那不一樣.」
「嗚哇,好直接的反駁.」
小梢低著頭喃喃自語地吐槽.
「我第一次看見你時,該怎麼說好呢?對了,就像明明是初次見面,但卻有種以前就已經認識的感覺.」
女生邊點頭邊說著.
「喔.可是,那跟超能力者有什麼關系?」
「我也不是很確定……除了可能成為有用部下的對象以外,其他的人都會很快從我的記憶中消失.所以我對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能是你和過去曾經被我視為部下候補的異能力者長得很像.」
「這麼隨便啊……」
「你以前有被找攔下來過嗎?」
「沒有.」
「是喔.」
「還有,成為你的伙伴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我還是毫無興趣.」
「唔.」
女生有些扼腕地緊閉著雙唇.
「對不起,沒能成為你的戰力.」
「沒關系,我已經習慣被拒絕了.」
女生大剌刺地說完後,又拿起一個完好無缺的漢堡大口咬下.那種刻意逞強的態度讓小梢感到些許親近.
「對了.」
這次換成小梢主動提問.
「你願意聽我說件事嗎?」
小梢眼神上飄地望著女生.
「無所謂啊.」
女生一邊吃著漢堡,一邊聳聳肩回應.
「之前我有一個我很喜歡的哥哥.」
「之前,也就是過去式羅?」
「嗯,是過去式沒錯.因為現在他已經不是我的哥哥了.」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我們之前並沒有血緣關系.」
「喔喔,也就是說你們並不是真正的親兄妹.」
「嗯,就是那樣.」
「嗯.」
女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似地不斷眨著眼睛,看來這個話題出乎意料地吸引著她.這個人大概有看過類似的漫畫吧.
「然後,問題就出在我曾經非常喜歡過哥哥這件事上.」
「喔?」
「我想,哥哥應該也不討厭小梢才對.」
「兄妹感情和睦是件好事.」
「所以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對我來說算是件幸運的事.因為既然沒有血緣關系,我們兩個即使相親相愛也不會有問題.」
「也是有點道理.」
「可是,我的哥哥長得很帥,是個受歡迎的萬人迷——」
「等一下,不好意思,可以請你講重點嗎?你的話愈來慰錯綜複雜,我有點掌握不到你想表達的意思.」
吃完最後一個漢堡的女生語帶焦躁地說.看起來她雖然答應要聽自己的故事,但卻似乎缺少相對的耐性.
「呃,也就是說嘛……」
小梢用指頭輕碰著嘴唇下方.看起來像是在思考接下來到底該說些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我想要和最愛的哥哥能夠相親相愛,但是自從知道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後,反而變得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相處得那麼親近,我為了這件事很苦惱.大概就是這樣吧.」
小梢認為這段話應該已經將她現在的心情明確地整理出來了.
聽到這里,女生歪著頭,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像是陷入思考般地雙手環抱在胸前,接著又發出一陣「唔——」的低沉聲音.
小梢對女生的表情也感到莫名其妙.
「難道……你聽不懂我的意思嗎?」
「不,該懂的地方我都懂了.」
「?」
「只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現在你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和哥哥相處.」
女生聳聳肩說著.
「不是啦,因為現在哥哥已經不再是我的哥哥了啊?所以我對哥哥的感覺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啊.」
「真的是這樣嗎?但你仔細想想,除了一項新的事實成立之外,你們兩人並沒有任何改變不是嗎?」
「這麼說是沒錯啦.」
「既然如此,像以前一樣黏著他不就行了嗎?」
「不行啦,現在怎麼還可以黏著哥哥呢.」
「到現在為止,你應該不是因為你們兩人有血緣關系,所以才那麼喜歡哥哥吧?」
「嗯,對啊.」
「既然是這樣子,那麼這個事實就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問題解決了.」
女生邊舔著沾有照燒醬的拇指邊說著.
「如果真的能分得這麼清楚就好了.」
小梢歎了口氣.
其實眼前的女生說得很對.所言甚是.
即使知道兩人之間沒有血緣關系,錦織和小梢都仍是原來的自己,因此彼此間的相處不應該產生任何質變.小梢自己其實也很清楚這點.
(但是人家就是做不到.)
小梢出神地望著眼前的女生邊想著.
(如果小梢的個性像這個人就好了,這樣就可以什麼都不想地專心追求哥哥了吧.)
唉.
「那麼今天就在這里解散吧.」
小梢和女生面對面地站在漢堡店前的走道上.吃完漢堡後,女生意外地沒有挽留小梢,而是立刻放她走.
「有緣的話再見面吧.」
女生將被風吹亂的瀏海向上撥起.
「我還是有可能再來勸說你,到時候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嗯,我知道了,但是你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喔.」
「嗯.」
女生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右手和小梢握手道別.
為什麼才剛認識不久,卻有種像是朋友般的感覺呢?兩人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再見.」
女生的嘴角微幅上揚,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後立刻向後轉,提起裝著掛板的大型運動背包和竹刀後,像是風一樣地迅速離開了.
望著女生逐漸縮小的背影,小梢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啊,我忘了問她的名字.」
但小梢有種感覺,兩人在不久後的將來應該會真正認識彼此.
☆
「我們之間沒有問題……啊.」
和謎之少女相遇後的當天夜晚.洗完澡並換上睡衣的小梢抱著枕頭屈膝坐在床上.
「就算她說得這麼肯定,但我覺得還是辦不到.」
今天晚餐時,自己仍然幾乎無法直視錦織的臉.只要看到錦織,腦子里就會開始亂想,根本沒辦法用和先前一樣的視線來看錦織.
「而且加上最近又變成這樣.」
曾經是自己最喜歡的哥哥,如今卻無法將最喜歡的部分與哥哥的身分切割開來.當自己已經認定對方不再是那個哥哥時,就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地接近他了.
小梢注視著隔開自己和錦織房間的牆壁.
光是想到錦織就在這面牆的另一側,自己的呼吸就急促了起來.按住胸口,就能輕易感受到悸動的心跳聲.
「糟糕,小梢的情緒好像愈來愈不安定了.」
小梢深吸了一大口氣,讓起伏的脈搏恢複平靜.
「……今天還是早點睡吧.」
再想下去也只會愈陷愈深而已.
小梢站在床上,將手伸向燈的拉繩.
就在此時——
響起了敲門聲.
「小梢,我要進去羅——」
是哥哥錦織的聲音.小梢用手搗著嘴,像是逃難般地鑽進了棉被里.
(等等,為什麼小梢非得躲起來不可?)
小梢在心里暗自大叫,不知為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陣唧嘎聲傳來,是木制的門被推開的聲音.
「搞什麼,已經睡著了啊.」
錦織的聲音聽來有些意外,接著他「呵」地淺笑了一聲.
唧嘎,唧嘎,唧嘎——
地板接連地發出聲響,是錦織走進房里的聲音.小梢不禁咽了口口水.
(哥哥會是那種被拒絕後還硬要闖進女生房間的人嗎?還有那聲「呵」又是什麼意思?)
當小梢還在腦中吐槽時,錦織的腳步聲已經逐漸逼近床邊.
(哥,哥哥正往這邊接近?他接近小梢想要做什麼?——啊,這,這該不會就是所謂的夜襲吧?)
小梢悸動不已的心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不行,不可以啦,哥哥——)
心髒的鼓動聲愈來愈大.
(哥哥一定是到現在才察覺到,原來自己和小梢沒有血緣關系,這樣一來不管要結婚,還是要做任何事都可以!)
哪——嘎.
錦織最後的腳步聲從床邊傳來.
(哥,哥哥是認真的嗎?他真的打算要夜襲嗎?)
小梢憋住了呼吸.
此時胸口的震蕩愈來愈劇烈,幾乎就像要崩裂開來一樣.
當錦織的手伸進小梢躲藏的棉被里的時候——
「哥哥,不可以——————————————————————!」
小梢用力地將棉被撥開,緊閉著雙眼迅速地從枕頭下拿出預藏的空氣槍並擺出架勢.這是為了保護錦織不受外敵侵害所准備的武器.
「不可以這樣啦,哥哥!就算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但畢竟還是兄妹啊!你怎麼可以對我做出夜襲這種行為呢!」
小梢一邊大叫,一邊將防止誤扣扳機的保險栓拉開.
「什麼嘛,原來你還沒睡著啊?」
錦織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咦?」
小梢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的錦織則是從床邊的收納櫃中拿起了和英字典.
「哥,哥哥,你到小梢的房間里做什麼?」
小梢慌慌張張地將空氣槍收到枕頭下.
「你之前跟我借的字典一直都不還我,所以我才會來強制回收.都已經一星期了耶!」
「就,就為了這個?」
小梢原本緊繃的身體頓時脫力.
「小梢打從心底以為你要——」
「我要做什麼?」
「我還以為你要進到我的被窩里來……」
「啊?我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錦織摸不著頭緒地歪著頭.
「而且你剛才好像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耶.」
「唔.」
「什麼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之類的.」
「啊啊.」
「你該不會又在幻想一些奇惺的事了吧?」
「……」
小梢緊咬著嘴唇無言以對.
錦織則是用手指按著額頭,感歎似地搖了搖頭.
「我是不知道你又在幻想些什麼啦,不過我可以聽你說說看.」
「……」
「小梢——」
錦織用帶點兒兄長威嚴的聲音喊著小梢.小梢則是歎了口氣後,才緩緩地用上飄的眼神望向錦織,並且開口說話.
「人家不小心知道了啦——關于錦織家的秘密.」
「秘密?」
錦織的表情顯得愈來愈不耐煩.
「錦織家有什麼秘密?像是家里還有貸款沒還清,或是爸媽是在聯誼上認識之類的——」
「你不要轉移話題啦!」
小梢低著頭大叫.
「小梢不是這個家的小孩!我是撿來的對吧?我和哥哥根本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是這樣沒錯吧?」
「咦————————————————————————————?」
錦織驚訝地張大著嘴.小梢的口氣聽起來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你怎麼會這麼想?這種幻想是從哪里來的啊?」
「你瞞不了小梢的.因為相簿里面連一張小梢嬰兒時期的照片都沒有,但哥哥的照片卻有很多.」
「哪有,明明就有!」
「你不要再騙我了!其實哥哥你早就知道了對吧,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所以我們遲早會結婚的!」
小梢激動地甩著頭上的雙馬尾.
「不對吧,我們有必要結婚嗎?總之你先冷靜下來啦,乖乖乖.」
錦織伸手抓住小梢的肩膀,試圖平複她的情緒.
「不要——!別碰我——!你這只野獸!」
「連野獸都出來了……你冷靜一點啦.」
錦織用力地壓制住狂暴化的小梢,讓她面向自己.
「小梢,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嗚嗚.」
水梢垂著眼淚回望著錦織.
「聽好,我很正經地跟你說,目前家里面確實沒有小梢的照片.」
「我就知道!所以小梢果然不是——」
「你聽我把話說完啦!雖然沒有照片,但那絕對不是因為小梢是撿來的小孩.其實我知道原因,但是媽媽要我絕口不提,所以先前我的態度才會有點奇怪.」
錦織有些疲倦地搖著頭,小梢則顯得有些呆滯.
「媽媽要你絕口不提的理由是什麼?」
「因為你小時候的照片全都被老爸帶去出差了.」
「咦?爸爸?」
事情的發展愈來愈撲朔迷離.
「對啊.小梢可能不知道,但老爸其實超級愛你的喔!」
「喔,那也沒關系啊,超愛女兒的爸爸不是很好嗎?」
「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應該限定在六歲之前吧.」
「為什麼?」
小梢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不太清楚詳細原因啦.但是我知道老爸在你六歲前對你溺愛有加,即使到現在你都上國中了,他還是忘不了小時候的你,所以無論是出差還是辦公桌上,他都會隨身帶著你的照片,聽說他每天都會對著照片微笑,靠照片來排遣單身出差的寂寞.」
「……」
「老爸單身出差的時候小梢應該是五年級對吧?那時候剛好是女孩變得敏感的年紀,我們擔心如果當時就告訴你這件事,你可能會因此討厭老爸,所以我和媽媽談過後,就決定要瞞著你.」
錦織搔了搔耳後根.
「……」
「可是事實上,老爸可是很疼愛小時候的你喔!你不覺得有點惡心嗎?而且他還經常拿你的照片來磨蹭自己的臉呢.」
「好像真的有點惡.」
小梢想起遠在海的另一邊的父親.或許下次父親回國時,自己就無法再用和以前一樣的目光來看待他了.
「很惡吧?總之就是這樣,我們才會一直保密到今天.雖然我覺得現在已經沒必要再瞞著你就是了.」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小梢露出懷疑的眼神打量著錦織的表情.
「真的啦,我要說謊的話也會編個更逼真的吧!」
「那麼那麼,也就是說小梢跟哥哥還是有血緣關系的羅?」
「對啊,就只是一對平凡的親兄妹而已.」
「那麼那麼那麼,我突然從背後緊抱住哥哥,或是只穿一條浴巾闖進哥哥正在洗澡的浴室,或是偷偷地鑽進哥哥被窩里聞味道……做這些事情都沒關系對吧!」
「不對,怎麼可能沒關系啊!」
「把哥哥的運動短褲拿來套在頭上,或是把哥哥用過的直笛拿來舔都沒問題羅!」
「當然不行!管你是兄妹還是一般人都不行啦!」
「哥哥……哥哥……」
小梢低著頭,身體微微地發出顫抖.
「嗯?你怎麼了?」
小梢突然拾起頭,撲向還沒回過神來的錦織.
「哥哥,我最——喜歡你了!」
「為什麼突然出現這種反應啊!等一下,別貼我那麼近啦!」
小梢緊緊地抱住發出慘叫的錦織,開心地重拾起笑容.
☆
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事件得到解決後過了幾天,某天早上——
小梢在事件發生前有件事一直掛在心上,于是決定直接找錦織問個清楚.
「哥哥.」
小梢和平時一樣,對著動作俐落地吃著早飯的錦織搭話.
「嗯?」
「輝夜真央是誰?」
就在這一瞬間——
噗——
錦織嘴里的味噌湯形成一道強烈水柱從口中噴了出來.坐在錦織面前吃著竹莢魚干的母親堇立刻展現令人驚訝的運動神經,迅速拿起手邊盤子擋住臉,成功地躲避了兒子的毒霧攻擊.
「小貴,你很沒規矩喔.」
母親一邊剝著放在盤里的蒽,一邊輕輕地訓斥錦織.
「咳,咳,咳,小,小梢,你,你是從哪里聽到那個名字的?」
錦織講起話來變得斷斷續續,平常總是一副泠酷模樣的哥哥突然變得相當焦慮.
「我半夜要去上廁所的時候,哥哥房間里經常會傳出這個名字的聲音啊.像是『給我住手,輝夜真央,看我的拍臉攻擊——』之類的夢話.」
「真的假的啊,想不到我連睡覺的時候,都逃不開那個女人的魔掌.」
錦織環抱著頭.
「那個叫做輝夜真央的人是誰?她跟哥哥有什麼關系?」
錦織一副不便回答的模樣動了動嘴巴,最後終于緩緩地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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