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我一萬個不怕!





哪知梁蕭小嘴一撇道:“爹爹故意讓我的,我要學你的本事,我要學不動手就能摔人的本事……”眼圈兒一紅,便要哭出來。梁文靖深感意外,繼而喜之不勝,忙道:“好啊。不過,我跟你說,要學好這門功夫,就得好好念書。蕭兒,你受得了麼?”梁蕭道:“若能學這麼好玩的本事,我就受得了!”梁文靖暗喜,竭力繃著面皮道:“那就先從基本學起。上個月村里請來了夫子,你真想學,明天就去跟夫子念書。”梁蕭道:“爹爹,我要跟你學。”梁文靖道:“我還要耕田種樹,哪有閑功夫教你?我今天就去告訴夫子,明日你就上學去。”

梁蕭無奈,第二天苦著臉前往私塾。臨行前,梁文靖把他叫到身前,連哄帶嚇,讓他尊師上進,愛護同學云云,玉翎站在一旁含笑不語,心道:“呆子就是呆子,你讓他去讀書,不是自討苦吃麼?”她有心瞧熱鬧,一時也不點破。

梁蕭進了學堂,同學的小孩大都吃過他的苦頭,瞧他落座,同桌的小孩頓時哭起來,嚷著要換座位。其他孩子也都躲躲閃閃,不肯與他同座,夫子是從外村請來得,不明究竟,瞧這情形,甚覺奇怪,但見梁蕭生得俊俏精乖,先有幾分喜歡,便叫來書桌邊坐著。

夫子安排好座位,便拿起書本講解。梁蕭初時興致勃勃,本以為這夫子定會講授九宮圖里的高深學問,不想盡是說些倫理綱常,孝義仁德。梁蕭聽得莫名其妙,深感與父親所言大相徑庭,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不覺漸漸分了心,聽著那抑揚頓挫的誦讀之聲,睡意漸濃。

且說那夫子講誦半晌,忽聽得輕細鼾聲,低頭一看,卻見梁蕭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頓時怒從心起,二話不說,抓起戒尺,劈頭便打。梁蕭睡得神志迷糊,忽地吃痛,想也不想,便跳了起來,使個小擒拿手,一把搶過夫子戒尺,擲在地上。那夫子未料他膽敢反抗,勃然大怒,“小畜生、小雜種”亂罵,一手便將梁蕭按倒,脫他褲子,要打屁股。

梁蕭扔了戒尺,神志已清,心里原也有些害怕,但聽夫子罵得惡毒,又覺氣惱,現如今這糟老頭竟然得寸進尺,強脫自家褲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瞧他手來,便依照母親所教拳理,左手卸開來勢,右掌順勢一勾。那夫子雖然飽讀詩書,但這等高妙拳理卻是從沒讀過的,當即一個收勢不及,躥前兩步,砸翻了三張課桌,昏厥過去。

眾小孩素知梁蕭頑劣,見夫子打他,稍大的便偷偷溜出門外,報與梁文靖。梁文靖正在趕牛犁田,一聽消息,直驚得目瞪口呆,鞋也顧不得穿,光著一雙泥腳便趕過來。一進門,便見梁蕭站在桌邊,神色茫然,那夫子則委頓在地,人事不省。梁蕭見老爹目光凌厲無比,心里害怕,方要開溜。已被梁文靖一把揪住,揮掌欲打,恰好玉翎也聞訊趕來,一把拉住丈夫。梁文靖拗不過,只得歎了口氣,救醒夫子,連聲道歉。但想兒子萬不能留在這里,無奈帶回家中。

大宋禮法最嚴,三綱五常深入民心,梁蕭打了夫子,那還了得。那夫子蹭掉了一層油皮,又痛又怒,更覺丟了老大的顏面,言明若不嚴懲梁蕭,便辭館走人。村中老人紛紛上門,要文靖交出梁蕭,當眾嚴懲。但蕭玉翎卻放出話來,誰動兒子一根汗毛,她就要那人的腦袋。梁文靖深感兩難,只好來個閉門謝客。

經過這事,村中人對梁家分外冷淡,曾給梁蕭接生的穩婆當初被蕭玉翎毆打,懷恨在心。此時趁機風傳梁蕭出生時只笑不哭,是個怪胎。村人們平日也受夠了梁蕭的閑氣,當即以訛傳訛,漸將梁蕭描繪成邪魔轉世,以至于有人趁黑在梁家門前潑倒汙血糞便。

梁文靖只怕玉翎母子火上澆油,不許二人外出。娘兒倆禁足在家,閑著無事,蕭玉翎便教梁蕭說蒙古話,講蒙古的傳說故事,母子二人用蒙語對答,倒也自得其樂。

這一日說到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景象,梁蕭悠然神往,說道:“媽,反正這里的人都討嫌我們,我們去蒙古好了。”這一說,也勾起了玉翎故國之思。待梁文靖回來,蕭玉翎便向他說起這個意思。梁文靖忖道:“這孩兒性子與玉翎相近,頑皮胡鬧,不愛禮法拘束,長此以往,必不為世俗所容,闖出大禍……哎……無論我受些什麼辛苦,只要他娘兒倆過得平平安安,不受委屈就好……”想到這里,摸著梁蕭的小腦袋,笑道,“大漠里風沙吹打,日子艱苦,你不怕麼?”

梁蕭拍著胸脯道:“不怕,一百個不怕、一萬個不怕呢!”梁文靖又看了看玉翎,見她也含笑搖頭,便道:“好罷,我們在此地已無立錐之地。以你二人的性子,只要身在大宋,便不會讓我過安生日子,與其如此,不如去大漠好啦……”梁蕭一聽,樂得抱住爹爹的脖子,而後高高興興,幫母親收拾行禮,准備遠行。梁文靖也張羅著變賣田產,並向鄰居告辭,那些村人聽說他們要走,個個歡天喜地,還放了一掛子鞭炮,名為驅邪。梁文靖瞧這情形,也沒了言語,帶著妻兒背上包裹,灰溜溜往北去了。

雪舞鳳翔

這日度過長江天塹,進入湖北境內。梁文靖發現漢江上兵船浮動,又見不少攜刀執槍的江湖人。他略一留心,得知蒙哥死後,忽必烈打敗幼弟阿里不哥,奪取蒙古汗位,改國號為大元,在北方生息數年,近年聽從宋降將劉整計策,廢六盤山大營,從巴蜀移師襄樊。襄樊宋軍連連告急,不僅朝廷大舉增兵,神鷹門主、“天眼雕王”云萬程也發出武林帖,召集江湖中人,設“群英盟”結成義軍抗敵。

梁文靖明白緣由,尋思道:“蜀道險峻,占盡地利。襄樊一馬平川,正是蒙古鐵騎用武之地。再說劉整出身大宋水軍,精通水戰,他在蒙古十年,蒙軍水師不可同日而語,倘若水陸並進,委實難以抵擋……”想到大戰又起,生靈塗炭,不由暗暗發愁。蕭玉翎娘兒倆卻沒這等心機,聽說有熱鬧可看,真有不勝之喜,軟磨硬泡,非要去瞧那個“群英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