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此事終要有個了結





蕭千絕心道:“這小子竟練到應機而發的地步,哼,但又如何?”厲聲道:“臭小子,是你傷了蕭冷?”梁文靖不及回答,蕭玉翎已搶著道:“與他無關,是我不懂事,傷了師兄。師父要殺,殺我好了!”

梁文靖搖頭道:“玉翎,大丈夫敢做敢當,蕭冷是我梁文靖所傷。與你無干。”蕭玉翎俏臉發白,怒道:“胡說八道,是我……”忽聽蕭千絕怒哼一聲,便要抬足,慌忙撲上,將他小腿抱住,蕭千絕大怒,強行舉步,蕭玉翎卻使出賴皮功夫,跟著他的腳在地上拖動,只氣得蕭千絕臉色鐵青;饒是他雄視武林,遇上這等家務事,也覺束手無策。

梁蕭旁聽已久,略略猜到這老頭子正欺負爹媽。當即從旁揀起一把眾道士散落的長劍,悶聲不吭,向蕭千絕腿上刺去,心道:“刺瘸了你,瞧你如何使壞?”哪知他寶劍剛動,便覺虎口一痛,劍身已被蕭千絕踩在腳底,一抬頭,只見老頭子雙目冷電迸出,忙笑道:“死公,我看你鞋子髒了,給你刮灰……”他惱蕭千絕欺負爹媽,故將師公叫成“死公”。蕭千絕本想一腳踢死這個孽種,但一句“死公”,卻又讓他心軟了一半:“這小子終是玉翎的骨肉,唉,罷了!”略一沉吟,轉向梁文靖,寒聲道:“你是公羊羽的徒弟?”

梁文靖聽他盛怒中突然問出這麼一句,一怔道:“他教過我一夜功夫,但我沒拜師!”蕭千絕冷笑道:“以窮酸的狗屎脾氣,你不拜師,他也不會開口。但他既然傳你功夫,心里便當你是弟子了。”他微一冷笑,兩眼望天,慢聲道,“公羊羽好歹也是一派宗師,若知座下弟子藏在老婆裙子下面,也不知是何臉色?”

梁文靖雖未拜師,但對公羊羽頗為敬重,聽了這話,一振衣衫,揚聲道:“玉翎,你放手罷!”蕭玉翎瞪著他道:“呆子你活膩了麼?”仍是抱著蕭千絕小腿不放。蕭千絕暗自冷笑:“翎兒倒是明白人,這小子不過匹夫之勇罷了。”一轉念,又道:“臭小子,若老夫全力出手,你是必死無疑。但老窮酸必然不服,說我以大欺小,小翎兒更會拼了命護你。”他足尖一挑,將梁蕭那柄寶劍握在手中,隨手一揮,著地劃了個光滑渾圓的圈子,說道,“老夫與你一賭如何?”

梁文靖詫道:“怎麼個賭法?”蕭千絕道:“‘三才歸元掌’不離三數,如今老夫畫地為牢,站在圈中,三招之內,任你來攻,絕不還手,你若能將老夫逼出圈外。”他森然一笑,“老夫拔腿就走,從此隨你與小翎兒海闊天空,恣意去留。”梁文靖一愣,玉翎也屏住呼吸,看著那個圈子,心想:“這個圈子徑不過兩尺,呆子這些年武功精進神速,內功尤其多有增長,較我還要強些……”想到這兒,不禁生出些癡念來。

蕭千絕瞧著梁文靖,眼中頗有譏誚之意,說道:“你不敢麼?”梁文靖搖頭道:“不是不敢,只怕前輩過于吃虧了。”

“死呆子!”蕭玉翎心頭暗罵,恨不能咬他一口。蕭千絕也覺稀奇,上下打量梁文靖一番,冷笑道:“這個不用你勞心。”梁文靖目視玉翎,蕭玉翎一顆心突突直跳,面紅耳熱,幾乎喘不過氣來,過得良久,始才小聲說道:“師父,你說話算不算數?”蕭千絕只氣得胸口隱隱作痛,厲聲道:“老夫橫絕天下,言出如山,什麼時候不算數了。”玉翎面紅耳赤,訕訕放開手。

蕭千絕胸中更痛,暗一咬牙,道:“翎兒,有言在先,倘若他動不了老夫,你要跟老夫回山,不得再拖拖拉拉,借口違抗!”蕭玉翎沒想到這麼便宜,心想只要靖郎和蕭兒沒事,粉身碎骨我也是甘願,跟你回去又算得什麼?想到這兒,方覺蕭千絕對自己實是太好,倒是自己對他不起,心一酸,叫了聲:“師父……”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滑落雙頰。

蕭千絕哼了一聲,一步踏入圈中,高叫道:“小子!你來!”梁文靖深深望了玉翎一眼,向蕭千絕一抱手,正要出掌,忽聽梁蕭招呼:“爹爹,慢來!”梁文靖瞧他鬼鬼祟祟、神情詭秘,使勁拉自己衣袖,無奈之下,彎下腰去。只聽他在耳邊說道:“老頭武功邪乎,咱不和他硬拼,現在就跑。”

梁文靖驚道:“哪怎麼成?”梁蕭道:“怎麼不行,現在他進了圈子,咱們撒丫子一跑,他出圈子就是輸,不出圈子也奈何不了咱們!”他看似咬耳根子,聲音卻不小。蕭千絕聽得雙目大張,心頭怒起:“這小王八羔子,恁地奸詐?老夫千算萬算,怎沒算到這個?”一時後悔不迭,“若依他主意,老子鐵定被他僵在這個圈子里,這臉可就丟大了。”越想越怒,死盯著梁蕭,恨不能和一口水吞了他。

梁文靖聽得心動,但看了蕭玉翎一眼,見她神不守舍,目光呆滯,不覺歎了口氣,尋思道:“就算我肯使詐,玉翎也萬不敢欺她師父的。何況既有惡因,難得善果,此事終要有個了結。”當下拍拍梁蕭頭頂,笑道:“小孩兒話,別胡鬧啦!”梁蕭大急,叫道:“怎麼胡鬧了?”

梁文靖微微一笑,將他拉在一旁,說道:“乖乖待在這兒,爹爹不會輸的。”梁蕭將信將疑,撇了小嘴退下。梁文靖舉目遙望,只見落日暗淡,似曾相識,不覺忖道:“那天打仗時的日色和今日一般,如今的爭斗也和那天沒什麼分別。茫茫塵世,有許多事總是躲不過的。”想著不勝黯然,一陣風迎面吹來,草葉亂飛,梁文靖悠悠吐了口氣,朗聲道:“得罪了。”雙掌一分,飄然拍出。

蕭千絕見他如約出手,總算舒了口氣。但見梁文靖掌到半途,忽地一個踉蹌,手揮足舞,勁氣如流。這招“人心惶惶”總有一個撲跌的姿勢,但並非亂跌,只因跌出的一刹那,便是決勝的時機,跌得早了,對手嚴陣以待,跌得晚了,對手破綻已逝。是以這一招的高下之別,便在如何把握一跌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