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識時務者為俊傑





梁蕭這話倒並非說謊。蒙人姓氏以部族為號。算起譜系來,蕭玉翎的父親不里王子是成吉思汗的嫡孫。窩闊台汗時,蒙古發動“長子出征”,命令蒙古族所有長子,必須從軍西征。不里跟隨拔都汗,越過匈牙利,橫掃歐洲,但他不服拔都,拔都懷恨在心。後來,不里跟隨窩闊台的子孫叛亂,被拔都和蒙哥捉住殺死,妻子盡皆淪為奴婢。

蕭玉翎本是不里庶出的女兒,母親乃是不里從西域擄來的胡姬,不里醉酒之後,將玉翎的母親毆打致死。到不里死時,蕭玉翎年紀尚幼,著實受了許多屈辱。後來她從師姓蕭,更名蕭玉翎,但她對父親厭惡已極,從不願提起往事,故而除了幾個極親近的人,幾乎無人知她的身世來曆。

那四王子將信將疑,聯系前情,尋思道:“這孩子小小年紀,不大可能說謊。他即便不是我同部之人,也有莫大關系。而今宋元交戰,胡漢不兩立。那秦伯符必是憎恨我族,從哪個王公府里將這孩子擄來,肆意毆辱。哼,我勃兒只斤富有天下,尊貴無比,豈容這些宋人欺辱?”想著,臉色頓時和緩下來,微露笑意。

梁蕭指了指花清淵,又指了指花曉霜,說道:“這個是他女兒!也是那個女人的侄女,只要你用她脅迫他們,他們敢不聽你的嗎?”四王子見花曉霜一臉驚懼,哭個不停,心中更無疑慮:“就算小娃兒弄鬼,這小女孩的眼淚卻不是裝出來的。”

花慕容氣得流淚,口中“臭小鬼、小畜生”地亂罵,手舞長劍,便往這邊撲來,心想即便救不了侄女,也要殺了梁蕭,以解心頭之恨。四王子見她即便生氣,模樣也甚可愛,更覺心癢,忖道:“這白衣女秉性剛烈,我強逼于她,她勢必抵死不從,大失興味。不如用這小女孩脅迫她,讓她服我,任我擺弄。”當下自梁蕭手中將曉霜接過,只覺她渾身僵硬,便對梁蕭笑道:“你小小年紀,倒有見識,也罷,好好跟著本王,包你享福不盡。”

梁蕭笑道:“有羊奶茶喝麼?有小馬駒騎麼?”四王子一愣,哈哈笑道:“都有都有,還有烤羊羔吃!波斯馬騎呢!”梁蕭大喜,拍手直笑。四王子見他天真流露,也不覺啞然失笑,一轉眼,揚聲叫道:“都給我住手罷!”三名手下聞聲後躍,四王子向花慕容笑嘻嘻地道:“你侄女都在我手里啦,還不乖乖服從我麼?”

花慕容怒不可遏,本想大罵,但一看花曉霜,心口一痛,幾乎落下淚來。四王子見狀,知她心意動搖,大是得意,又向花清淵笑道:“你武功不錯啊,若願為本王效命,我看在美人兒份上,便不計較方才之事,讓火真人為你解毒療傷。”花清淵以劍拄地,啐了一口,怒目不語。四王子笑道:“我乃大元皇帝第四子脫歡,此次南來查探動靜,得了一張地圖,卻被姓秦的橫里截去了,你得給我拿回來。此外,我要你妹子做我的姬妾,我堂堂王子,想也不辱沒了她吧!”花清淵聞言一驚,繼而揚眉怒道:“花某雖是一介草民,也知禮儀廉恥,賣國之事,決然不為!”

脫歡笑道:“果真是臭硬脾氣,你中了火真人的‘幽冥毒火’,女兒的生死也在我手里,若是不聽我言……”花清淵不待他說完,沉聲道:“死則死矣,不必多言。”他瞧了花曉霜一眼,眉宇間露出傷痛之色,澀聲道,“霜兒,爹爹這輩子對你不起,你還未出生,就因我之故患上重病,如今又讓你落入強賊之手,爹爹……爹爹……”說到這里,語聲凝噎,眼里已是淚光溶溶。花曉霜更是泣不成聲,忽地身子一晃,似欲昏厥。花慕容猛一咬牙,丟開寶劍,大聲道:“脫歡,我跟你走,你……你放了他們父女。”花清淵驚道:“阿容,你胡說什麼?”

花慕容淒然一笑,默不作聲。脫歡兩眼在她秀靨上一轉,笑道:“漢人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美人兒不愧是女中豪傑,叫本王越發相敬了。本王定然親你愛你,決不怠慢的。哈哈,阿灘,還不替我請美人兒過來。”阿灘應了一聲,卻怕有詐,瞧著花慕容,面露猶豫,花慕容雙眼一閉,兩行清淚順頰滑落。脫歡見阿灘仍是躊躇,不由怒道:“怎麼?平日里自吹自擂,如今連這點小事也不敢辦嗎……”話未說完,突覺腰間一麻,渾身僵硬,接著脖子上一涼,一柄劍架在頸上。只聽梁蕭在身後咯咯直笑,緊跟著手里一松,曉霜也被他拉了回去,只聽梁蕭笑道:“曉霜,你裝得似模似樣的,真把他們騙過去啦。”卻聽曉霜嗚嗚咽咽,抽噎道:“蕭哥哥……我……我不是裝的,我……瞧著爹爹那麼重的傷,心里難過,忍不住就想哭。”梁蕭不耐道:“行了行了,啰里啰唆的。”

脫歡未料劇變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兩個小鬼用這等膚淺手段騙了,一時氣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死小狗,臭牛屎……”他出身蒙古顯貴,罵人的漢話學得不多,翻來覆去就會這麼幾句。那三個手下見脫歡被擒,無不傻眼。花氏眾人卻是喜出望外,花慕容破涕為笑道:“梁蕭……我……我……”本想說我錯怪你了,但激動太甚,嗓子發堵,又忍不住流出淚來,不過這番卻是喜極而泣,與前不同。忽聽到花清淵大笑道:“好,好……”一聲叫罷,竟軟軟倒了下去,原來他此時心無掛礙,神智一弛,再也支撐不住。花慕容慌忙將他扶住。花曉霜更急,叫道:“爹爹!”便要撲上。梁蕭慌忙一把拉住,向火真人一攤手道:“拿來!”火真人佯作不解道:“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