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我信不過這個女人





明歸說到這里,臉上露出追憶神態,恨聲道:“老夫卻不會哭哭啼啼,便是難過也只藏在心里。我當時自忖今生斗不過那人,便決意將勝負之數留到下一代!哼,我斗不過老子,我兒子未必斗不過他兒子!”他看了昏厥在地的明三疊一眼,歎道,“可惜我那婆娘生個兒子,卻是根不可雕琢的朽木,我只能將全部心思放在三秋身上!他雖不是我親生,卻是我嘔心瀝血,一手栽培的。”

他說到這里,狂笑數聲,瞪著花無媸,道:“你說,若沒有這個節外生枝的小子,你斗得過我麼?”花無媸這才知今日之變的來龍去脈,她默然半晌,道:“時過三十余年,沒想到你還是耿耿于懷。罷了,老身答應你,只要你放過霜兒,無論做不做宮主,我都不與你為難。”明三秋也撐起身子,啞聲道:“伯父,這女孩兒著實無辜,既然花無媸這麼說了,你便放過她吧!”

明歸微微冷笑道:“我才信不過這個女人。她年幼之時,為執掌天機宮,對我七人百般依賴。但一見到那人,就棄我等如敝屣。三秋啊三秋,你雖然才智不弱,心腸卻還不夠狠毒,終究難成大事。嘿,但也無關緊要,你不過是老夫的一枚棋子,雖沒坐上宮主之位,但打敗了花清淵,已遂了老夫的心願,對老夫再無用處!”明三秋聽到這里,只覺神志一陣恍惚:“原來他苦心教導我三十年,不過當我是一枚用過便棄的棋子。”他胸中一痛,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血水灑得滿地。

明歸見狀,眉峰微顫,但一閃即逝,幾乎無人察覺。花無媸見他如此刻薄寡恩,也覺心寒,忽地腦中電閃,脫口叫道:“我知道了,秋山並非自盡,而是死在你手里,是不是?”明歸一怔,哈哈笑道:“好個花無媸,你是怎麼猜出來的?”此言一出,眾皆嘩然。童鑄等人均是露出茫然之色。

花無媸心中慍怒至極,面上卻不動容,只冷冷道:“這些年來秋山對我表白也不是一次兩次。哼,他雖是天底下第一個癡情人,卻也是天底下第一個懦弱無能之人。我回絕他多次,他卻從未想過自殺。那天他來見我,雖然舉動無禮,被我喝退,但憑他的軟弱性子,恐怕還沒有自盡的膽子……”說到這里,花無媸嗓子微微一哽,秋山對她一片癡心,她並非全然無動于衷,只不過她性子堅毅,不肯當著眾人流露罷了。

明歸點頭笑道:“說得好,秋山雖然軟弱無能,但若要挑起爭端,卻是一枚再妙不過的棋子。那天我告訴他,說親耳聽你說對他有意。那蠢材相思成狂,聞言豈有不信之理,于是歡天喜地便去尋你。哈,結果自然討不了好去。我知他每次受挫,勢必借酒澆愁,于是便搶先一步,在他酒中摻了一點兒鶴頂紅。嘿,然後麼,我再將他的死因托在你身上。左元三個本就跟秋山同病相憐,一聽這話,哪還有不義憤填膺、替我出力的。”說罷他哈哈大笑,甚為得意。

這番話尚未說完,靈台上已是群情激憤,如浪如潮。童鑄更是愧怒交集,驀地胸口劇痛,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明歸任憑眾人叫罵,冷笑數聲,手挾曉霜向前便走。眾人投鼠忌器,無人敢去攔他。凌霜君心如刀絞,失聲大哭。吳常青怒道:“明歸,霜兒身患重病,隨時有性命之憂,她有三長兩短,老夫……老夫將你碎尸萬段。”明歸一聲冷笑,昂然向前。

這時間,梁蕭忽地拾起寶劍,踏上一步。明歸面色一沉,森然道:“臭小子,你要做什麼?”梁蕭將劍在腰間一插,大步上前。他方才擊敗明三秋,余威猶在。明歸不自禁倒退半步,扣住曉霜後頸,厲笑道:“你再上前一步,大伙兒便來個玉石俱焚。”花清淵急道:“梁蕭,不可魯莽。”

梁蕭聞聲止步,目中停在花曉霜臉上。花曉霜也瞧著他,大眼中淚光閃動。兩人對視須臾,梁蕭雙眉一挑,含笑道:“明老兒,我跟你做筆買賣!”明歸冷道:“什麼買賣?”梁蕭道:“你放了曉霜!我來做你的人質!”此言一出,眾皆愕然。明歸不信天下有這等便宜事,只道梁蕭使詐,雙眉向下一耷,嘿聲道:“小家伙,你在老夫面前搞鬼?哼,還早了十年!”梁蕭哈哈一笑,忽地揮掌拍中胸口,鮮血頓時奪口而出,浸透衣襟。

人群中響起數聲驚呼,曉霜失聲叫道:“蕭哥哥,你……你干什麼?”梁蕭忍痛一笑,澀聲道:“明老兒,曉霜時刻有性命之憂,如果突然發病,你挾持一個死人也沒用處。我如今身受重傷,便有什麼詭計武功,也使不出來,大可隨你擺布。”眾人聽得盡皆呆了。花曉霜淚水在眼中滾動數下,倏地奪眶而出,順著雪白的雙頰滑落。

花清淵心中焦急,高叫道:“梁蕭,勿要逞強,快快回來。”忽地上前兩步,一把抓出,要拉梁蕭回去,但梁蕭步法展動,花清淵一抓落空。花清淵眼看梁蕭逼近明歸,不由心急如焚。卻又不敢再動。

明歸瞧得清楚,梁蕭這一掌確是重手法,必然已受重傷,一時轉了幾個念頭,獰笑道:“好!”探手便拿他脈門。梁蕭卻縮手退了一步,朗聲道:“且慢!你若拿了我,卻又不放曉霜,怎麼是好?”明歸心道:“這小子倒是謹慎。”便一點頭,笑道,“好,老夫對天發誓,以一換一,決不抵賴,違者天誅地滅,死于刀槍亂箭之下。”梁蕭方一點頭,道:“如此最好!”說著邁步向前,三人此時相距極近,眾人插手不及,唯有屏息旁觀,花曉霜淚流滿面,連聲道:“別來……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