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 落櫻之禱 第5章

值夜班的人燒起篝火,照亮了夜晚的陰陽寮.

不覺中暗下來的渡殿,被懸掛的燈籠與篝火照成了橙色.

成親和昌浩在陰陽寮的一隅,圍著火盆交談著,地上擺在些許食物,土杯,瓶子.果然如成親所說,真是說來話長.

原本他們是站在渡殿說,曆生和陰陽生心想,昌浩與成親闊別三年 ,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就把火盆搬到陰陽寮的一隅,替他們准備了座位.

工作結束的鍾聲響起時,已經傍晚了,所以昌浩他們被帶到准備好的座位時,全世界都籠罩在夜色里了.

一個跟成親頗有交情的曆生,表情不變地說要通知天文部的人,說完就大步走出去了.

留在最後的敏次,輕聲說那個人有恩于他.昌浩沒有追問是什麼恩,敏次也沒有說.

敏次認為的恩,幾乎微乎其微,說不定對方早忘記了這種事.

就在這麼想時,就聽見曆生臨走前低聲嚷嚷的話.

——今後他更要吹捧自己的弟弟了——

神情有些無奈,語氣淡然,但也有點心滿意足地笑了.

三年前,這個男人直率且肯定地告訴敏次,安倍成親是個傻父親,傻哥哥.動不動就吹捧自己的弟弟們,每隔幾天就吹捧他的大陰陽師祖父.

就是他不經意間提出的疑問,讓敏次不顧一切采取行動,打開了僵局.

昌浩可以回到陰陽寮,或許要感謝那個曆生的話.

所以敏次暗自期待,哪一天一定要跟這個表情永遠不變,態度淡然的曆生,推心置腹地聊聊.

敏次替他們准備的瓶子,里面裝的是清水,但不是一般的清水,而是在特別的日子與特定的時間才能汲取,用來寫護符的清水,陰陽師不喝酒 所以他用珍藏的清水呈現特別的感覺.

成親喝干土杯里的水,有點疲憊地喘口氣說:

「事情就是這樣.」

昌浩注視著放在膝前還沒喝過的土杯,語氣沉重的說:「……居然變成這樣……」

「是啊.」

滿臉苦澀的成親,合抱雙臂說:

「你知道了吧,昌浩,爺爺現在是我們不共戴天的敵人.」

「爺爺是……」

握緊拳頭,肩膀顫抖的昌浩,只能吐出這幾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勾陣靠著柱子,坐在他們旁邊保持緘默.至于小怪嘛……

「喂」

低沉可怕的聲音從下巴下面傳來,昌浩往哪里看.

被纏繞在脖子上的小怪,半眯著眼睛瞥著他們兄弟一眼.

「怎麼了,騰蛇.」

成親以嚴肅的眼神回應,小怪的嗓音更加低沉了.

「聽你那麼說,好像是非常嚴重的一件大事.」

「嗯.」

「但深入思考,不過是父子戰爭嘛!難道只有我這麼覺得?」

出乎意料的發言,讓成親微微瞪大了眼睛.

「小怪」昌浩把小怪從脖子上扯下來,抗議說「你有認真聽哥哥說嗎!?」」當然有在聽,你埋怨說好冷,就不管我願不願意把我繞在脖子上,所以我這麼近距離,不可能聽漏,聽到的聲音也大到不可能聽錯.」

「那麼你怎麼說是父子戰爭呢?明明就不是」

「真的是小怪說的那樣吧!」

「欸」

正要嚴正反駁的昌浩被悠悠插嘴的成親削弱了氣勢,發出奇怪的叫聲.

成親合抱雙臂,嗯嗯點著頭,昌浩把小怪拋出去,逼問他.「你在說什麼啊!哥哥!你剛才不是非常詳細,非常有耐心地對我做了钜細靡還的說明嗎?你說寢宮的大人物都把重心放在爺爺身上,所以陰陽寮決定揭竿而起,讓他們知道不必仰賴安倍晴明,這里還有個實力堅強的陰陽師集團.」

成親對滔滔不絕的昌浩點著頭說:「沒錯」

「你說爺爺對這件事嗤之以鼻,皇上也不會理會陰陽寮.」

「我說了.」

閉著眼睛的成親,鄭重地回應.

「你說陰陽頭賀茂大人悲歎到病倒,伯父和父親去向爺爺抗議,可是爺爺根本不聽他們的話!」

「嗯,我說了,我說了.」

說到這里,昌浩喘口氣,更粗暴地說:

「你說怒放沖冠的陰陽寮官員們,終于忍無可忍,團結起來,決定向爺爺挑戰,比賽猜謎!」

剛才被拋出去的小怪半眯著眼睛坐下來對旁邊的同袍說:「到這里都沒錯.」

「是啊」

這時候昌浩大叫起來,像是要推翻勾陣對小怪的回應.

「你說他們向爺爺宣告,從陰陽寮獲勝的那一刻起,所有任務,工作全部就歸于陰陽寮,要爺爺關在家里別再出來了,不是嗎?!」

表情複雜的小怪與勾陣面面相覷.

眨著眼睛的成親,也困惑地歪頭思索.

「他們好像是說,如何陰陽寮贏了,從皇上到所有貴族們的疑難雜症,都要歸由陰陽寮負責.」

小怪與勾陣默默點頭,贊同這句話.

「然後,希望爺爺沒有後顧之憂,悠閑地待在家里.咦,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沒多大的差別啦,敵人滾蛋,打倒爺爺!」

昌浩說得慷慨激昂,成親對他搖搖手,安撫地說:「不,不,我們跟爺爺沒有仇,也不要他滾蛋.」

「可是」

橫眉豎目的昌浩還要繼續罵,小怪歎口氣,平靜地打斷了他.

「昌浩」

語氣雖不強硬,卻有著無法忽視的威嚴,昌浩安靜下來.

介入兄弟間的小怪,把腳搭在火盆邊緣站起來.

「剛才我也說了,這不過父子戰爭.對吧,成親.」


被點名的成親,拿它沒轍地笑了起來.

「騰蛇好精明,皇宮里的官員只有行成大人和敏次看出來」

昌浩一臉錯愕,皺起了眉頭.小怪歎口氣說:

「八成是吉平很氣貴族們還是那麼仰賴年邁的晴明,所以要求晴明隨便找些藉口,把貴族們委托的案件推給陰陽寮,那個混蛋卻逞強說不要把他當老人看待,結果你一句我一句,就吵起來了.大概就是這樣吧?」

成親對口若懸河的小怪猛拍手,贊賞不已.

「喔,厲害厲害,完全猜對了!」

勾陣按住額頭輕聲說:「那個混蛋 簡直是……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紀」

成親愁眉苦臉地回應勾陣說:「我想他應該有自覺,父親和伯父只是太過擔心,所以有點激動.」

視線依序掃過昌浩和神將們的成親,露出擔憂的眼神說:「因為他的身體幾次出現問題,都在床上躺很久,所以無論如何……」

近三年的春天,內親王脩子回到京城 晴明也從伊勢回來了.

他很久沒有那樣扛著重責擔任出遠門,時間很長,想必疲憊不堪.

回到京城後,有段時間身體時好時壞,神將們非常擔心,成親只能默默看著,因為沒有他說話的余地,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然而,貴族還是很仰賴剛回來的晴明,委托案堆積如山,有人請他祈禱,有人請他做護符,有人說烏鴉在以前沒有築巢的地方築巢,請他判別吉凶,都是不必麻煩大陰陽師出馬的事.

晴明卻照單全收,配合身體狀況,一件件解決了.

在他處理期間,委托案還是不斷湧進來,就在好不容易熬過夏天時,他又病倒了.臥病在床時,貴族們的委托案還是源源不斷,病好就被工作追著跑,然後又病倒休息.

就在這樣的狀態下,冬天來臨,東三條院詮子崩逝了.

原本只有貴族們的委托案,從那時起,又多了左大臣的囑咐,要他替意志消沉的皇上驅逐心靈的疼痛與災難的陰影.

左大臣與皇上的要求,必須憂先處理.晴明強忍身體的不適,連日進宮,果然如擔心的家人所預料,他又病倒了.

晴明終于不再病倒,是在今年夏天剛過,天氣變得涼爽之後.

每次年邁的父親病倒,吉平和吉昌都擔心得不得了,一再要求他推掉委托案,好好休息.

他本人卻說,老躺著太無聊了,有事做可以排遣心情.

漸漸的,吉平和吉昌的擔憂終于超越了極限.俗話說愛之深責之切,埋怨爺爺不聽勸的焦慮,沒多久變成淡淡的憤怒.還有一個要素,使得問題更加嚴重.

他們雖然不是一般人類,卻也說一般常見的父子,但同時又是在皇宮擔任要職的官僚.一邊是藏人所的陰陽師,數十年來被稱為曠世大陰陽師的安倍晴明.

一邊是陰陽寮的陰陽助安倍吉平與陰陽博士安倍吉昌兩兄弟,他們都是晴明的親生兒子.

表面上,為揭竿而起的陰陽寮槓上只重用年邁的安倍晴明的皇宮貴族們.實際上是擔心年邁的父親卻沒辦法說服父親而大動肝火的孩子們,與不甘心動不動就被當成老人關心的頑固父親,把皇上,殿上人和陰陽寮全部扯進來的浩大的父子戰爭.

「……」

昌浩屏住氣息,握起了拳頭.

爺爺病倒過好幾次.

他都沒聽說,沒人告訴他.

然而,的確發生過很多次,只是昌浩不知道而已.家人擔心他,所以沒有通知他,如此而已.成親和吉平的榮升,昌親通過考試的好消息,擺到現在才說,是為了給他驚喜,對家人來說是小小的樂趣.

但關于祖父的事,他想家人很煩惱該不該告訴他.真的,真的煩惱了很久,最後才覺定不要告訴他.

因為不管昌浩怎麼說,大家都知道他非常仰慕祖父晴明.他們猜想,在家族中,昌浩可能是最害怕晴明老去的人.

嘎啦嘎啦的車輪聲,響徹夜晚的京城.

發出聲響的是牛車.

不是一般牛車,是沒有牛在拖也能奔馳的妖車.車轅的長度,大約是一般牛車的一半.有成人男性那麼高的大車輪,中間飄浮著大大的鬼臉.

妖車點燃慘白的鬼火,發出嘎啦嘎啦的聲前進,車輪中央的鬼臉仰望著天空.

陰霾的天空,厚厚的云層低垂,看不見星星,月亮.

妖車呼地吐口氣,繼續往前跑.

周遭只聽見嘎啦嘎啦的車輪聲.

每晚過了半夜,妖車就會從白天的巢穴出來,在京城徘徊.雖說是徘徊,卻有固定的路線.

起點是一條戾橋.

從橋下河堤爬上來後,它會先去安倍家,確認周遭有沒有異狀.然後走過西洞院大路,慢慢地,慢慢地從三條大路往東走.到室町小路時,從路口往北走,放慢速度,靜靜地往前走.走著走著,走到姉小路的路口,就靜靜地往西走.再從町尻小路的路口往南走,又回到三條大路.

固定路線到此為止.接下來就看當天的心情,可能在左京四處徘徊,也可能前進到右京.

偶爾遇到住在京城的小妖們,它會應它們要求,讓它們坐上車棚,帶著他們越過圍繞京城的羅撐,去很遠的地方.

今晚就是這樣,妖車跟熟識的小妖們,從三條大路穿過東京極大路,去了京城外.

滿地都是枯草,車子嘎啦嘎啦走在沒有路的路上.

坐在車棚上的小妖,探出身子跟它聊天.

「喂,車子,今天要去哪?」

小妖的語調很開朗.浮在車輪中央的鬼臉,眼神柔和地笑了起來.

《這個嘛……猿鬼兄想去哪兒呢?》

「我想想.」

長著三根角,很像猴子的小妖開始思考.身體圓得像球,只有一根角的小妖從它旁邊探出頭說:

「那就往上游走,沿著鴨川繞一圈吧.」

坐在猿鬼另一邊的三眼蜥蜴,伸出頭說:

「好主意,好主意.」

「啊,這樣喔?贊成!」

《獨角鬼兄,龍鬼兄,猿鬼兄都這麼想嗎?那麼……》

它原本打算像個妖怪,去很久沒去的鳥邊野散散步,但既然小妖們提出了要求,就以它們為優先了.

嘎啦嘎啦前進的妖車,哼起歌來.

獨角鬼聽見,眨眨眼睛說:

「咦,車,你心情不錯呢,怎麼了,怎麼了?」

「真的呢,第一次聽見你哼歌.」

「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看到熟識的三只小妖那麼驚訝,在車輪中央的鬼臉稍微側偏說:


《沒什麼……好事……》

在冷得連車簾都會凍結的冬末,陰沉的天空怎麼樣也稱不上美景.要不是有小妖們在,它根本不會想走出京城外.

結束例行工作,回到戾橋下,它就開始睡覺,希望可以做夢.

今晚妖車也是打算這麼做.每晚,它都會巡視寶貝主人的家,還有另一個寶貝人物住的地方.完成自己賦予自己的任務,它就感到安心,在心里做報告.

希望在夢里被召喚時,可以挺直車身,以這件事為傲.

它每天都夢想著,今晚一定會夢見那個從沒做過的夢.

停下車輪的妖車,仰望天空,眨了眨眼睛.

《可是……》

為什麼呢?

明明是跟平時同樣的夜晚.

卻好像比平時多了一點點的恐懼.

只比平時多了一點點.

胸口莫名地浮躁,心靜不下來.

《……》

妖車又繼續往前走,坐在車棚上的小妖們改變了話題.

「從前天開始,我們變得很閑.」

「就是啊,喜歡跟我們玩的人不在了.」

「沒有我們跟著,一定很無聊吧.」

《啊,所以你們才要在下沿著鴨川走?》

明白後,可怕的鬼臉友善地嘻嘻笑了起來.

小妖們從車棚邊緣探出了身子.

「啊,怎麼這麼說呢,車.」

「你自己也很開心吧?」

「要不然,我們拜托你,你也不會去那麼遠的地方吧?」

的確不用它們三只開口,妖車也會毫不猶豫地直直奔向「那麼遠的地方」.

《當然很開心,可是,為什麼呢?》

嘎啦嘎啦前進的妖車,鬼眼遙望著遠處.

《有種很想哭,又很開心的感覺……像是某種預感.》

妖車沒頭沒腦地說著,不是對任何人說,只是在自言自語.

小妖們面面相覷.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今天晚上……說不定會做夢……》

妖車嘎啦嘎啦往遠處奔馳.

小妖們會在天亮後睡覺.它們也會做夢.但它們知道,妖車想做的夢,不是一般的夢.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它們正往鴨川上游的神社奔馳.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它們四處張望,發現了一件事.

這一路上,到處都有樹木.稀奇的是,有幾棵已經枯了.

那些不都是不會枯的常綠樹嗎?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小妖們心里發毛.

常綠樹枯了.

處處可見的柊樹,葉子都掉光了,露出枯瘦的樹枝.

快要腐朽的乾扁枝干,宛如痛苦到蹲下來彎著腰.

柊樹居然枯了.

驅邪除魔的柊樹居然枯了.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只是巧合吧?因為雨下得太少.不,不對.

「快啊……車」

不知道意義,也不知道理由,猿鬼喃喃說著,獨角鬼和龍鬼也重複它的話.

快啊,車,快去鴨川上游.

那個很重要,很重要的可愛女孩,在前面那間神社里.

所以,快啊,要在柊樹枯萎前趕到.

要在驅邪除魔的柊樹枯萎前趕到.

妖車嘎啦嘎啦向前疾馳.

在灰蒙蒙的陰霾天空下,京城逐漸遠去.

妖車不經意地回頭看,眨了眨眼睛.

為什麼呢?

明明是跟平時同樣的夜晚.

卻好像比平時多了一點點的恐懼.

比平時多了一點點.

胸口莫名地浮躁,心靜不下來.

◇◇○


受到超乎想像的打擊,昌浩啞然失言.

成親邊思考,邊結結巴巴地說:

「昌親認為……考慮到你的心情,最好通知你……可是,通知了你,我們也不能陪在你身邊……」

更何況,還有更大的原因.

「爺爺自己也說,怕你因為他的事分心,會對不起照顧你的神祓眾.」

原本表情陰郁,沉默不語的昌浩,眉毛抖動了一下.

「……什麼?」

他用閃爍著厲光的眼睛瞪著哥哥,低聲咒罵.

「他只是怕我分心,會對不起照顧我的神祓眾?難道他都沒想過,我會不會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分心受傷嗎?」

大哥眨眨眼睛,緩緩移動視線說:

「啊……你看,好美的月亮.」

太假了.根本是裝瘋賣傻.這片陰霾的天空,哪來的美麗月亮?

昌浩氣得肩膀顫抖.

刹那間,他還真的很擔心呢,他後續大叫把我的時間和心情還給我……!

爺爺把闔上的扇子按在嘴上,呵呵笑著的模樣,清晰地浮現在昌浩腦海.不是他自誇,自從離開京城以來,祖父的身影還是第一次這麼強烈地浮現呢.

他把握緊的拳頭舉到胸前,大聲宣告:

「打倒狐狸……!事到如今,陰陽寮無聊如何都要獲勝,讓爺爺滾回家去!」

小怪用跨在火盆邊緣的前腳搔著臉,疑惑地說:

「我怎麼覺得吉昌原本的用意被扭曲了,是我想太多了嗎?」

「好巧,我也這麼覺得.」

「對吧?」

小怪瞥勾陣一眼,沉下了臉.

該怎麼說呢?結論是昌浩跟吉平,吉昌一樣,對晴明又愛又恨,再加上三年來發生的種種事,以及晴明不關心自己的事實,更助長了那種情感.

小怪靈活地合抱兩只前腳,搖頭歎息.

昌浩的外表變得更精悍了,個子長高了,聲音也變低沉了,性感上卻還是個老麼,也還是個深信晴明會永遠健康,對晴明非常放心的小孫子.

神將們漸漸了解,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跟隨半人半妖的晴明,將近六十年了.

對神將們而言很短暫的六十年歲月,讓他們對人類的心有所了解,知道人類的生命是多麼無常.

而人類這種生物,卻愚蠢到令人難以相信,把這種事忘得一乾二淨,要到意外降臨的那一刻才會想起來.

成親和神將們滿臉無奈,注視著情緒有點火爆的昌浩.

這時候,有聲音改變了整個氣氛.

「哥哥,昌浩.」

吸口氣轉過身去不昌浩,看到二哥站在走廊望著他們的親切笑容,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昌親哥!」

昌浩站起來,昌親也快步跑向了他.

看著外表改變很多,已經長大的弟弟,昌親感慨萬千.

「回來了啊,昌浩……」

這句話里的種種感情,昌浩全都收到了.

心中充滿感動的他,露出百感交集的眼神,快哭出來似地笑著說:

「是的,我回來了.」

最後一次跟昌親說話,是他被扣上殺人罪名遭通緝,身體與心靈都又冰又凍的寒冷冬天夜晚.

現在想起那晚的事,昌浩的心還會糾結起來,胸口發冷,呼吸困難.

是二哥和大嫂在千鈞一發之際,撐住了快崩潰的他.當時昌親的視線還高過他,現在換他低頭看昌親了.

想起已經遺忘的成長痛,他才發覺成長痛已經跟那晚幫他逃走的昌親的身影相連結了.

昌親看著比自己高的弟弟,溫和地笑著說:

「果不其然.」

「咦?」

「你長大了呢,昌浩.」

自己最後說的話重現腦海.

——再見了,下次再見面時,我們的視線高度應該更靠近了.

昌浩似乎也想起了這件事,表情更是變得又哭又笑.

昌親不停地點著頭.

已經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把他抱起來了.但無所謂,可以這樣安然地再見到他,看過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就夠了.

失去後換來的東西,就是這麼珍貴.

「往這里走時,我一直聽到你的聲音,跟父親很像呢.」

「是啊,大家都這麼說.」

昌浩擦拭著哭紅的眼睛,昌親細眯著眼睛對他說:

「呃,你說話再穩重點,可能就會聽錯了.」

「唔……」

昌親無心的一句話,讓昌浩不知道該怎麼接,閉上了嘴巴.

成親和小怪,勾陣都忍不住噗哧笑出來.

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昌親,疑惑地偏起了頭.

「怎麼了?哥哥,騰蛇,勾陣……」

成親他們顧不得滿頭霧水的昌親,一直笑到一波結束為止.臉色很難看的昌浩,無言地垂下了肩膀. 最新最全的日本動漫輕小說 () 為你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