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少年期 再會篇 第二話「保羅經曆的一年半」

★保羅觀點★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身在一片草原里。

草原……的確只能形容成草原。奇妙的是盡管這草原平淡無奇,我卻對這地方有印象。

花了幾分鍾思考這里是哪里後,我很快想出答案。

這里是阿斯拉王國的南部,過去待過的城鎮附近。

當時是在那城鎮里學習水神流……也就是說,這里是莉莉雅的故鄉附近。

我很自然地認為這是一場夢,因為自己不可能來到這種地方。

話說回來還真是讓人懷念,那時待了多久?是一年?還是兩年?

只記得時間並不長。

其他還有記憶的事情都和道場有關,還能回想起師兄弟們。

那是一群只有嘴巴厲害,讓人滿心反感的家伙。

還打壓擁有才能的我,嚴令我絕對不可以超越他們。

我痛恨所謂的上下關系。

當初會離家出走,也是因為受到父親的打壓。

不過就算是那樣,父親還是聊勝一籌。因為不管怎麼說,他都具備不容我分說的力量。

但是那些師兄弟們並沒有實力,而是一群只有嘴巴和自尊心特別發達的泛泛之輩。

程度低到當我到達中級的領域時,他們還只能在初級的出口附近徘徊。

就連道場主人頂多也只是水神流的上級劍士,是個把自身無能放一邊去,整天只會主張精神論的老廢物。

我一直在想,總有一天要讓那些家伙見識到自己的力量。

不過到最後,我還是沒能達成這個目標。

因為對很多事情都無法繼續忍耐,我報複性地對莉莉雅下了手,然後逃走。

雖說我原本就對莉莉雅抱有邪念,不過也是為了要踐踏那些家伙都很珍視的東西。

從我逃走的隔天起,那些家伙拚命地到處找我。

我則是逃亡到國外,就像是在嘲笑他們。

回想起來,當時的我也是個小屁孩。

盡管師兄弟們確實不重要,但是我做了對不起莉莉雅的事情。

「……唔。」

吹起一陣風。

眼睛里進了灰塵,我皺起眉頭。這時,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襬。

「爸爸……這里是哪里……?」

「嗯?」

一回神才注意到諾倫被我抱在胸前。

看著我的她露出不安表情。

這時我總算發現自己穿著室內服站在草原里。腳底可以感覺到地面,懷中有諾倫的體溫。

──這不是夢。

「……怎麼回事?」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

如果只有一個人,大概會一直認定自己是身處夢境吧。

但是,諾倫在我的懷里。

三年前才出生的諾倫,小小的諾倫,我可愛的女兒。

我很少抱女兒。因為我的目標是要成為一個嚴格的父親,所以一直避免彼此有肢體接觸。

這樣的我為什麼會抱著諾倫……

……對了,我想起來了。

剛剛,我還在家里跟塞妮絲她們閑聊。

「女兒長大以後會不願意和父親接觸,你最好趁現在多抱抱她。」

「不不,我想成為有威嚴的父親。跟魯迪烏斯不同,諾倫似乎是個平凡的孩子,必須讓她認為我是偉大的父親。」

「那樣不是和你討厭的公公一樣嗎?」

「……也對。那,還是讓我抱抱她吧。」

就是這種沒啥特別的閑聊。

莉莉雅則在旁邊教導愛夏。

她似乎想讓愛夏接受英才教育,我認為應該讓小孩子更自由自在地成長而表示反對,然而卻在氣勢驚人的莉莉雅堅持下被迫接受。

愛夏成長得很快,教什麼都能立刻記住,也很早就學會走路。或許該歸功于莉莉雅的教育,但愛夏優秀到甚至讓我擔心諾倫會不會是發展遲緩。

莉莉雅宣稱:「愛夏還比不上魯迪烏斯少爺,而且諾倫小姐那樣才是普通狀況」。

無論普通還是異常都無所謂,只是一想到諾倫將來必須面對優秀哥哥和優秀妹妹的包夾,就覺得她有點可憐。

當我正在想像那種狀況時。

突然被白色光芒包圍。

嗯,我還記得,記憶沒有中斷。證據就是諾倫被我抱在懷里。

我把早就已經會走路的諾倫抱在胸前。

……所以我瞬間想通,看樣子的確發生了什麼事。

「……爸爸?」

諾倫看著我的臉,語氣里帶著不安。

「別怕。」

我溫柔地摸摸她的頭,抬眼觀察四周。

沒看到塞妮絲和莉莉雅的身影。她們就在附近嗎?還是只有我被轉移到別的地方?

那麼,為什麼諾倫和我在一起?

……這種狀況似曾相識。

跟我在迷宮里只中過一次的凶惡陷阱,也就是不小心踩上轉移魔法陣那次很像。

當時幸好只轉移到不遠處,但是被我反射性拉住衣襬的艾莉娜麗潔真的動了火氣。

因為那是運氣不好就會立刻喪命的陷阱。

全都要怪擔任斥候的猴子沒能事先發現陷阱,我才會不小心踩中……

不過那種事情不重要,總而言之,所謂轉移會讓接觸到的對象瞬間移動。

所以被我抱著的諾倫才會跟著一起過來。

可是,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太突然了,下手的人是誰?

老實說,我在各地都有敵人,還做過即使有哪個人跑來對我做什麼都不意外的壞事。

然而,轉移必須另當別論。因為轉移魔術沒有詠唱咒語。

所以必須使用魔法陣或魔力附加品。

轉移用的魔力附加品在全世界都是禁制道具,轉移魔法陣的技術也被指定為禁術,失傳已久。


光是為了找我一個人報仇,為什麼有必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而且,為什麼要把我傳送到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難道犯人是當初的門生之一嗎?

對當時的事情還懷恨在心,為了搶走莉莉雅,所以把我轉移走?

選這個地方是意圖嘲諷。說不定等我回到家里,會看到塞妮絲與莉莉雅正在被下賤的男人們侵犯。

可惡!那些家伙的確有可能干這種勾當。

「那個……爸爸……」

「別擔心,諾倫。我們馬上回家吧。」

我講出這種反而像是在說服自己的發言,然後動身前往城鎮。

幸好為了以備萬一,我在劍鞘的支架里藏著阿斯拉金幣。

也因為在冒險者時代就養成習慣,我隨時隨地都佩著劍,連睡覺也不會解下,只有跟女人上床時是例外。

劍鞘的支架里還放著冒險者卡片。

就是為了因應這種情況。

我前往冒險者公會,把一枚阿斯拉金幣換成零錢,拿到了九枚銀幣和八枚大銅幣。

不知何時手續費變高了,不過有這些錢已經十分足夠。

接著大略看了一下冒險者公會的工作,並且決定承接緊急的送貨委托。

櫃台小姐把魔力注入很久沒有更新所以文字已經消失的卡片後,因為上面注明的層級是S級而嚇了一跳,又因為不明白S級冒險者為什麼會承接這種委托而再次嚇了一跳。

這次是緊急委托所以無論層級高低都能承接,不過原本是E級的工作。

雖說也沒什麼好隱瞞,但是我懶得說明所以只是隨便應付一下,並且要求借用馬匹。

基于公會提供給S級冒險者的優待,承接緊急送貨委托時,可以無償借用馬匹。

當然,達成委托後也必須同時歸還……

不過這次,我准備前往不同的方向。雖然對不起委托者,但我這邊也是緊急狀況。

提供的馬是一匹相當不錯的名馬。

運氣真好,也代表這委托確實很緊急。

這樣一來,委托失敗有可能會導致冒險者資格遭到剝奪。

就算是那樣也無所謂,因為我已經不打算繼續以冒險者身分活下去。

我讓諾倫騎上馬,自己也跳上她後方的馬背。

之後,我們立刻離開城鎮。

諾倫在途中病倒了。

她年紀還太小又沒有騎馬經驗,無法負荷日以繼夜的持續移動。

為了照顧她而用掉很多時間,等我們到達菲托亞領地時,已經過了兩個月。

這日數讓我覺得……早知道從一開始就該使

用馬車。

送貨委托老早就被判定失敗,但罰金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金額。

「……」

然而,我依舊陷入絕望。

因為在到達布耶納村之前,我已經明白狀況有多嚴重。

菲托亞領地已經消失。

我感到極度混亂。

到底發生什麼事?布耶納村跑哪里去了?

塞妮絲呢?莉莉雅呢?

連要塞都市羅亞也已經消滅……意思是,連魯迪烏斯都失蹤了嗎?

怎麼會這樣……我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因為轉移陷阱而全滅」。

這樣的句子在我的腦海里不斷旋轉。

在冒險者時代,有實力闖入迷宮後,我曾經多次聽說這句話。

轉移是最需要防備的陷阱。因為隊伍成員會被拆散,也會搞不清楚自己目前身處何方。是絕對不可以踩到的陷阱。

當時,我聽過好幾次隊伍因為這種陷阱而全滅的故事。

也見過一臉茫然的男子,敘述自己隊伍的所有成員都陷入魔法陣,他勉強找到一個人會合並回到入口之後,卻發現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經全滅的經曆。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

「爸爸……還沒到家嗎?」

聽到這句話,讓我猛然回神。

身邊還有抓著我衣服下襬的三歲女兒。

「……」

我不發一語地抱住她。

「爸爸?怎麼了?」

沒錯,我是爸爸,是父親。

女兒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因為有我在,所以她很放心。

我是父親,我是她的父親。

不可以展現出脆弱的一面,必須保持毅然的態度。

沒錯。

轉移的確是很可怕的陷阱,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演變成這種事態。

然而,我還活著。

塞妮絲以前也是冒險者。莉莉雅雖然有後遺症,不過還是會使劍。

愛夏……快回想,那時候,那一瞬間,莉莉雅有接觸到愛夏嗎?

……我想不起來。

不,別放棄。

那時候,莉莉雅握住了愛夏的手……總之,現在就這樣相信吧。

★ ★ ★

我前往最近的城鎮歸還馬匹,開始收集情報。

轉移災害的范圍遍及菲托亞領地整體。

菲利普和紹羅斯都下落不明,現在是菲利普的兄弟當上領主。

然而,菲利普的兄弟被迫要負起災害的責任,似乎隨時有可能垮台。

他好像滿腦子都只顧自保,所以沒有針對災害提出對策。比起保護領民,要先護住自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那麼厭惡阿斯拉貴族。

在收集情報的過程中,有個叫作阿爾馮斯的老人前來與我接觸。

他似乎是菲利普手下的管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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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誓要效忠伯雷亞斯·格雷拉特家的他,即使處于這種狀況也沒有改變自身的意志。他拿出私人的財產,開始設置難民營。

所以他前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忙。

反問阿爾馮斯為何是我之後,才知道他似乎曾經從菲利普那邊聽說過我的事。

據說菲利普把我形容成:「雖然在緊要關頭能發揮力量,卻缺乏先見之明,所以是個會因為自身失誤而引發危機的人物」。

真是多管閑事的評論。

以阿爾馮斯來說,他似乎猶豫過要不要來接觸評價不高的我。不過進一步考量到我是魯迪烏斯的父親後,最後才決定要來尋求協助。我之前只有透過信件來得知魯迪的近況,現在知道應該和兒子沒有太多往來的這個管家也給他正面評價,讓我感到很高興。

于是我爽快答應,並且聽從阿爾馮斯的指示。

之後過了一個月。

人脈很廣的阿爾馮斯調用各處關系,聚集人才後建立起難民營。

真是精彩的手段。

我也號召前來難民營的年輕人,組織起「菲托亞領地搜索團」。

這組織是為了拯救被轉移到各地並成為難民的人們。

不過基本上,我的目的並不是要幫助陌生的他人,而是為了找到家人。

到了這時期,王都那邊的權力斗爭似乎已分出勝負,開始有複興資金送到阿爾馮斯手上。

我在難民營留言,然後動身前往冒險者公會總部所在的米里斯神聖國。

阿斯拉與米里斯,只要掌握住這兩個大國,應該可以從哪一邊獲得情報吧。

這是我的判斷。

沒什麼,很快就能找到所有人……當時,我抱著這種想法。

實在太天真了。

★ ★ ★

在米里斯展開活動後過了半年。

有相當多的領民被轉移到米里斯大陸。

我一個接一個地救出了所有人。

其中也有一些領民被當成奴隸賣掉。強行解放奴隸有抵觸米里斯法律的風險,然而,只要一想到萬一塞妮絲或莉莉雅成了奴隸,就算是犯罪也不足以成為我猶豫的理由。

所以我決定堅守要救出所有人的立場。

如此一來,無論是哪個人處于何種狀況,我都能舉出名正言順的理由。不能建立起沒幫助哪個人的前例。

我抱著這種想法,前去拜托塞妮絲的娘家。

她的娘家在米里斯是具備相當實力的貴族,也是培養出多名優秀騎士的名門。

靠著他們,我培養出解放奴隸的基礎。

這些努力沒有白費,救助難民的行動很順利。由于早期行動,很快就找到成為難民陷入窮困狀態的人們。

我救出這些人,對于想靠自己雙腳回去的人們給予旅費,接受願意幫忙搜索的人加入搜索團,還提供住處給老人與小孩。至于奴隸,能用錢解決就用錢解決,靠錢沒用就靠塞妮絲娘家的權力,萬一還是行不通,就找機會綁架奴隸並藏起來。

當然有引發問題。

米里斯的貴族厭惡強行奪走奴隸的我們,甚至有人率領自己兵馬前來襲擊。

團員中有人喪命。

但是,我還是沒有停手。

我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打著拯救人們的正義大旗。

正因為如此,團員們才願意跟隨我。

阿斯拉上級貴族「格雷拉特」家的名字,塞妮絲的娘家,還有過去身為冒險者的名聲,我利用所有一切來解決問題。

但是,卻一直、完全、絲毫沒有獲得塞妮絲與莉莉雅的消息。

甚至連魯迪烏斯的消息都一無所獲。

連那個無論在哪里應該都很引人注目的兒子,都沒有任何消息。

★ ★ ★

轉眼之間,一年過去了。

到了這時期,發現難民的報告也沉靜很多。

能在中央大陸南部與米里斯大陸找到的人,可以說大部分都找到了。

頂多只剩下幾個沒去探查過的村莊,還有幾個不肯放棄奴隸的家伙。

解放奴隸的行動也按計劃進行,只要能保護當事者,就是我方勝利。

我很清楚這樣是硬來,也能理解我們遭到一部分貴族的唾棄,甚至受到敵視。團員曾因此受到襲擊,受了重傷或是失去性命。

也有一部分團員拿這件事來指責我。

他們認為如果我處理得更好,就不會演變成這種後果。

無論其他人怎麼說,我的行動都不會改變。

因為事到如今,已經不能改變。

最近,通知難民已死的報告比發現生存難民的報告還多。

不,最近這種講法太籠統了。其實死亡報告打從一開始就很多。

說得更白一點,就是死者人數其實遠遠超過幸存者的人數。

艾特、克洛耶、羅爾茲、柏尼、連恩、馬利昂、蒙提……

每次收到熟人的死訊,我的背脊就竄起一股寒意。

有人收到死亡報告後跪地痛哭。也有人因為差了一步沒趕上而死亡的案例跑來找我興師問罪。還曾經被責問為什麼不早一點去搜索哪個地點。

但凡碰到這種事態,我都會感到滿心無奈沮喪。

之後,隨著時間過去越久,連死亡報告的內容都變得曖昧不清。

哪個人可能已經死了。好像有看過長什麼樣子的人成了尸體。可能有在森林深處看過哪個家伙持有的某個物品……就像這樣的報告。

實際去確認後,只是白跑一趟的次數也很多。

關于我家人的情報還是完全沒有著落。

我想自己或許是失敗了,說不定,當初應該先去魔大陸或中央大陸北部找人。

就算成為奴隸,也不代表連性命也會被奪走。

我在想自己當初是不是應該先去尋找危險的場所,把其他能往後延的事情先往後延?

……不,辦不到。搜索團的成員並不擅長戰斗。

大部分的人原本只是農民或村人。雖然也有冒險者,但人數不多。況且看在我眼里,那些在阿斯拉王國活動的冒險者頂多只能算是初學者。

以這樣的成員,無法負荷魔大陸和中央大陸北部、貝卡利特大陸的戰斗。

搞不好會自身難保。

所以我想自己的做法並沒有錯。

多虧這種做法,才能夠救出以數千人為單位的難民。

我以前所屬的隊伍「黑狼之牙」的那些家伙如果也在,應該會幫忙搜索魔大陸和貝卡利特大陸吧。

然而,前來跟我聯絡的成員只有一個。而且那個人聯絡過一次後就不知道晃到哪里去了,也完全不清楚目前在做什麼。

我並不認為那些家伙很薄情。

畢竟彼此原本就交惡,拆伙時還狠狠吵了一架。

那是最糟的分別場面,就算所有人都恨我也沒啥好奇怪。

為什麼以前的我會選擇那種方式呢?


是因為我只是個小屁孩……事到如今,後悔也沒有用。

★ ★ ★

過了一年半。

到了這陣子,我變得只有靠酒精的力量才能繼續下去,所以從早喝到晚。

沒有一時半刻能保持清醒。

雖然自己也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然而只要一清醒就完全無法自制。

會不由自主地去猜想家人可能已經死了。

他們是何種死法?尸體怎麼了……滿腦子都是這種事。

畢竟連那個優秀的兒子都沒有任何音信。

我不願意這樣想。

盡管不願意,但他們恐怕已經沒命了。

這一年半以來,大家在一定都在等我去救他們,最後哭著死去。

想像到這種情景,讓我幾乎發狂。為什麼自己會待在這種地方?我是不是打從一開始就該狠心丟下其他人,前往危險地點尋找家人才對?

即使情況再壞,我一個人也能做點什麼。

因為錯誤的選擇,我失去了最親近的家人。最重要的事物被無情奪走。

我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所以只能喝酒。

只有醉醺醺的時候會感覺幸福。

我完全沒辦法工作。

半年後,搜索團開始實行把在米里斯大陸找到的人們送回菲托亞領地的作戰。

對象都是些老人、婦女、小孩,或是因為生病而無法行動的人們。

這些人即使有錢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負荷長途旅行,但還是希望能回到故鄉。

搜索團要護衛著他們回到菲托亞領地。

計畫執行時,我明明身為負責人卻沒有參加會議,一整天喝個沒完。

盡管包括我在內的主要成員會留在米里斯,但搜索活動將在這作戰後告一段落,規模也會縮小。

兩年,短短兩年,搜索行動就宣告中止。我雖然覺得未免太快,但另一方面也能接受其實就是這麼一回事。就算繼續搜索下去,也只是在白白浪費資金。

到頭來,我連一個家人都沒能找到。

真是沒用的男人。

為什麼我這麼沒用?不管過了多久都無法成為成熟大人。

最近連團員們都和整天醉醺醺的我保持距離。

這也當然,沒有人會想跟這種沉浸在酒精里的笨蛋打交道。

不過基本上,還是有幾個例外。

其中一個是諾倫。

「爸爸!你聽我說!剛剛啊,在路上,有一個很高的人!」

無論我酒醉得多厲害,諾倫都會很開心地找我講話。

對我來說,諾倫是最後的家人。

是最重要的寶物,我只剩下她。

對了,也是因為諾倫,所以我沒有前往魔大陸和貝卡利特大陸。

我怎麼能丟下當時才四歲的女兒?

我怎麼能拋棄她,前往有可能奪走自己性命的危險場所呢?

「嗯?怎麼了,諾倫。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嗯!我剛剛在路上差點跌倒,有個禿頭的人救了我!然後啊,還給我這個!」

諾倫這樣講完,很開心地展示手里的物品。

那是一顆蘋果,大紅色的蘋果。

顏色看起來很可口。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有沒有好好道謝?」

「嗯!我說謝謝以後,禿頭的叔叔摸了摸我的頭!」

「是嗎是嗎,真是個好人。不過,不可以說人家是禿頭喔,說不定對方很介意。」

和女兒的對話總是能讓我開心。

諾倫是我的寶物。要是有哪個人敢對諾倫出手,就算是米里斯教團的教皇,我也已經做好與對方為敵的心理准備……

「團長!不好了!」

我正在思考這種事情,卻有一名團員沖進房間。

和女兒的對話被打斷,讓我感到有點不快。

如果是平常,我應該會怒吼著把對方趕出去。不過現在當著女兒的面,無聊的自尊心讓我冷靜下來。

「怎麼了?」

「派出去做事的成員遭到襲擊!」

「遭到襲擊?」

襲擊?被誰襲擊?

這還用說,當然是那些無聊的貴族。

都是一些滿心貪婪,即使說明是阿斯拉王國的人民因為災害才成為奴隸,也絕對不肯乖乖交人的家伙。我記得今天有計劃要去救出一個這樣的難民。

「好,所有人都帶上家伙!走吧!」

總之,我召集負責戰斗的團員。

雖然沒多少實力,但對手也不是能闖入迷宮的冒險者。

十分足以應戰。

之後,我率領這些團員前往發生問題的地點。

很近,正確說法是就在隔壁。

是搜索團的倉庫之一,保管團員衣物的場所。

被對方找到這里很不妙,說不定有必要換個根據地。

「保羅先生!敵人只有一人,但是很強。請你多加小心。」

「……會用劍嗎?」

「不,是魔術師。大概是個小鬼,不過遮著臉。」

魔術師,看起來像小孩……而且有能力打倒好幾個雖然是戰斗生手,但已經成人的團員。

恐怕是小人族(Hobbit)吧?他們擁有小孩般的外型,還會若無其事地欺騙他人。

小人族的高手……在喝醉酒的狀況下,我打得贏嗎?

如果是一般的流氓,我有自信不會輸……

不,沒問題,能用的手段多的是。

我抱著這種想法,進入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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