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陽告訴李路這些，本來就是按照慣例給他傳達一下前指作戰會議的部分內容。
現在誰都知道，“老瓶新酒”計劃實施之後，一連的實際負責人是副連長李路，連長吳軍反倒成了可有可無的人。
這段時間，吳軍跟丁陽透露出了調到大隊部任參謀的想法，何嘗不是覺得自己在一連待著難受。他又是無根無底的人，面對一個敢于和前指對著干，干完之後還沒啥事的副連長，吳軍著實是沒有什麼底氣。
再說，吳軍內心里也覺得李路是個人才，暗地里改編訓練的一連，也只有他才能玩得轉。
現在，李路說軍長的計劃欠妥，即使丁陽知道這家伙背景強大到可以無視一軍之長，但是這麼直截了當就說了出來，還是讓他大吃了一驚。
“你這話怎麼說？”
丁陽沉聲道，語氣有點不悅。一軍之長都敢批評了，以後他這個正團級的政委還怎麼管教你？
世家子也不能把誰都不放在眼里吧，你個小毛孩不要太過分了，背景深厚也得遵守規矩不是！
李路卻沒在意丁陽的語氣，依然皺著眉頭，說道：“政委，這關系到以後的邊境線劃定，茲事體大啊！”
這麼一說，丁陽便收回了那一絲怒意，表情慢慢變得嚴肅，參合著不解。
“兩國之間這種武裝對峙和小規模的戰斗，是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和平安甯才是永恒的主題。甚至，南疆現在這種狀況，會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結束。我們撤掉野戰部隊，邊境線回歸正常的防禦狀態，安南也會撤掉他們的主力。邊境的緊張狀態會慢慢地緩和，恢複正常，畢竟，仗不會一直打下去。”
李路侃侃而談，“恢複正常之後，就到了解決邊境線爭議端的問題了，這些問題都會在談判桌上解決。我們現在不但看見現在，還要放眼未來。如何在以後的談判桌上爭取到主動權，打下一個很好的基礎。這些事情是要靠我們軍隊來做的。就拿第9軍上次行動控制的幾個騎線點，現在看不出來有什麼作用，而且從軍事的角度來看，地形地勢都不是很好的前沿陣地。但是！”
他加重語氣，頓了頓，“軍事是政治的延生，軍事是服務于政治的。站在未來邊境線劃定的角度來看，參照現行的相關國際法，這幾個騎線點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想想，如果我們以這幾個騎線點作為前沿陣地，那麼按照常規的部署，就必須在它們前面部署觀察陣地、安排訓練路線等等。這就等于，我們實際控制的，是超越了騎線點的范圍。這樣一來，以後不管怎談，我們都不會損失掉一寸國土！”
丁陽已經聽愣了，他不懂什麼國際法，也不懂什麼騎線點，但是他聽明白了李路的意思。
說白了，以後談判的區域，只能是騎線點前面的，而絕不會是騎線點所在的區域！這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丁陽是老派干部，平時動不動就給人上綱上線，為人處事古板謹慎，倘若不是李路後面有著一塊老李家的大牌子，說不定他的“老瓶新酒”計劃從丁陽這里就過不了。
但是，丁陽還是一個軍人，最起碼的軍人的使命和職責，這樣的老派干部是不會忘記的。這才是真正的老派干部，永遠會把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照你這麼說，那幾個地方真的不能放棄。”丁陽沉吟了一會，說道。
李路面露喜色，心道，政委同志還是很能聽進去別人的意見的嘛。、
“是的政委，不但不能放棄，還要列為重點控制區域。”
丁陽說道：“你可以和參謀長談談，形成文字報告報到前指。”
李路點點頭，方才心里對丁陽的贊賞一下子就消失了，丁陽這是怕擔責任啊，這老頭還是那麼謹慎。給你端到前面的菜都不吃，以後別後悔就行！可以說，只要這份報告產生了作用，在上面署名的人，將會成為人民群眾歌功頌德的對象。
幾年之後，兩國的邊境問題談判展開，領導們就會看到，哦，原來早就有人想到這一點了，不錯嘛，這人可以重用！
既然丁陽不願意，李路自然是不會勉強的，當下說道：“是！我找參謀長詳細彙報。政委，去那邊看看吧，短刀突擊隊今天有一個單兵綜合演練。”
……
梁國棟盯著桌面上的一份報告，兩手使勁揉著太陽穴，微歎一口氣：這李衙內真是不消停啊！
為了他戰場抗命的事情，驚動了張家老奶奶，底下的人折騰得夠嗆了，這小子居然那波未平，又開始折騰了！
別以為有陸勇和丁陽的署名，梁國棟就不知道這份報告不是出自他的手。要說這陸勇跟著他胡鬧，也就算了，居然丁陽這麼穩重的干部也參合了進來。
真夠人頭疼的！
他不知道的是，為了得到丁陽的支持，李路後來著實費了一番工夫，完完全全是依靠自己的能力把丁陽說動的。
第17偵察大隊出自于軍區偵察大隊，現在是屬于前線指揮部統一指揮，但是說到根上，陸勇和丁陽一個是偵察大隊的參謀長，一個是副政委。偵察大隊正經是軍區直屬單位，可跟第9軍沒半點隸屬關系。
此兩人共同署名報上來的報告，梁國棟不能等閑視之。當然，李路作為主要撰寫者，也是署了名字的。
再說，不管李衙內是不是在胡鬧，身份擺在那，梁國棟更是不能等閑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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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梁國棟氣惱的是，那小子居然在報告中直言不諱地指出前指作戰計劃中的不足——誰不知道作戰計劃實際上就是梁國棟親自策劃的。
李路簡直就是指著他這個一軍之長的鼻子在說：你的計劃欠妥！
問題在于，看上去，李衙內說得很有道理……
梁國棟可不想在若干年後背上出賣國土的罵名！
只是，有這麼嚴重嗎？
“去把李路給我叫來！”梁國棟沖辦公室外面喊了一嗓子。
外面的參謀嚇了一跳，軍長這是發哪門子火啊，李路是誰……次奧，該不會是偵察大隊那小子吧？
參謀馬上就做出了准確判斷，立馬就接通了第17偵察大隊的電話。
一個小時之後，李路已經站在了梁國棟的面前，標准的軍姿挺立著，雙目平視前方。
“這份報告是你寫的？”
梁國棟拿起桌面上的報告，舉在空中抖了抖。
“報告首長，是！”李路干脆利落地答道。
他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梁國棟不知道報告是出自誰的手。很簡單，梁國棟可是拜讀過李衙內發表在《首都軍區報》上的那篇說特種作戰的文章，腦海里兩下一對照，答案自然就出來了。
也只有李衙內敢這樣說話。
梁國棟盯著李路看了半天，才緩緩說道：“坐下說話。”
做到這個位置的人，斷然是不會把李路招來罵一頓，然後讓他滾蛋。集團軍的軍長，放在古代，那就是擁兵重將，一般人可當不了。
李路的背景，這麼一份嚴肅的報告，任何一個梁國棟都不會輕視的。且看看這李衙內有何高見！
“你覺得不應該放棄七個騎線點，理由是什麼？”梁國棟直接就問道。
李路端端正正地坐著，兩手放膝，回答道：“首長，我在報告里寫得很清楚了。放棄騎線點的危害，會在日後的邊境線談判中顯示出來，最後導致的，將會是我們喪失部分國土！”
梁國棟直接，李路更加直接。
“可是按照你說的，控制了這些騎線點，勢必會有部分輔助陣地要布置在安南境內，這不等于我們侵占了他們的領土了嗎？”
梁國棟也不生氣，再問道。
他對這位李衙內的性格也算是有所了解，當時在敵國境內都敢違抗前指的命令，現在要是說話扭扭捏捏那才是怪事了呢！
“是的，理論上來講，首長您說的沒錯。”
李路話鋒一轉，“不過，現在是交戰狀態，主陣地前方布置輔助陣地，再正常不過了，自然不存在侵占不侵占的問題。”說到這，他冷冷一笑，“硬要扯到這方面的話，整個安南都是咱們的藩屬國呢！”
梁國棟不禁心里一寒，醒悟過來之後心中詫異萬分。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一個毛頭小伙子前面有這樣的感受，或者說，眼前這個毛頭小伙子為什麼會帶給他這樣一種感受。
無視年齡，這個李衙內身上哪里有半分毛頭小伙子的痕跡！
“首長，咱們不侵占他國一寸土地，更加不能喪失一寸土地。日後的談判的區域，是咱們的土地，還是他們的土地，就看咱們現在怎麼做了。控制了騎線點，那麼不管怎麼談，我們都會立于不敗之地。反之，會讓老百姓罵我們賣國！”
這個話，也就李衙內敢當著軍長的面直言。
這就等于指著梁國棟的鼻子說：不采納我的建議你就等著被人戳脊梁骨吧！
這是特麼的威脅啊！
梁國棟皺起了眉頭，緊緊地看著李路，李路沒有絲毫的退卻，坦然地與其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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