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蔡駿關于懸疑小說的一些文字見解



蔡駿關于懸疑小說的一些文字見解

創作懸疑小說的宗旨--

第一:如何面對未知。因為這個世界是無窮的,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完全地了解世界,總有一些我們所還未探索到的未知領域,甚至這個領域就在我們身邊。我指的是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的一切領域,都有一些內容有待于人類的發掘。而人類可以不斷地發掘,卻永遠都無法完全解決,因為世界是無限的,但也正因為如此,人類得以不斷地進步,科學可以不斷地昌明。

第二:人如何面對命運。井上靖先生在他的長篇小說《孔子》里曾對孔子的天命觀做過詳細的闡述,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孔子是不談鬼神的,他的態度是"敬鬼神而遠之",但孔子是承認命運的。當然,這並不是說人們就對此無能為力,人們的力量在于盡力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內容,這就是過程,過程是最美的。正如海明威在《老人與海》中所說的--"一個人你可以消滅他,但你打不敗他"。海明威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天命,而第二句話則揭示了人類自身對命運的抗爭,當老漁夫桑地亞哥帶著那副巨大的魚骨架回來的時候,我們知道,人雖然無法擺脫天命,但人自身同樣也可以成為勝利者。

第三:人性論。我們是否該如此深入地揭露人性中的惡?我覺得這是必要的,揭露惡,是因為惡的客觀存在。但是,面對惡,我們並不是無能為力的,人類絕不是本能的俘虜。恰恰相反,正因為揭示了惡,所以,我們才能更清楚地看清惡與我們自身的本來面目,盡量去避免惡的發生,以善來代替惡,才是我們真正的責任。或者說,善與惡正如我們祖先所說的陰與陽,不過是同一個運動世界中的兩個互相依存的部分而已,是一枚硬幣的兩面。只有揭露惡,認識我們自己,我們才能發現另一面的善,這是我們通向善途的必經之路。

關于懸疑小說中的驚悚元素--

驚悚其實並不來自于我們眼睛所能看到的,耳朵所能聽到的,根源在于我們自身的心靈。每個人的心中都壓抑著恐懼感,比如怕黑,怕各種怪異的聲音,這源于人類的本能。恐懼無時不在,不處不在,我所要做的,就是要發掘出你心靈深處最原始的那種恐懼,就像是發掘一座古墓中的骨骸,因為恐懼多數時候就是一具骨骸,當你內心的大門被某種力量打開時,這個骨骸就會得到複活。我不喜歡那種寫荒郊野外,古墓或寺廟里的恐怖故事,因為那會產生距離感,一旦產生距離感,就很難對讀者的心靈產生沖擊。真正好的故事應該發生在我們的身邊。

詩意就是我所追求的意境,故事也應該有故事的美感,如果純粹是講故事,就如同一個人只有骨骼而無血肉,這應該被送進墳墓。好的故事是有血有肉的,詩意就是故事的血肉,這樣的話,你才會喜歡她,誰不喜歡一個豐滿的,有血有肉的人呢?

最初開始創作懸疑驚悚小說的契機,以及對于這個類型的理解--

2000年的聖誕節前後吧,與一位網友在IRC里聊天,我隨口說我可以寫恐怖小說,其實那是在說大話,心里也沒底,騎虎難下之際,只能真的寫起來。正好那年聖誕節的時候,網上流行一種女鬼病毒,給了我某種靈感,于是就有了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病毒》(這本書第二年在國內出版了,去年又在俄羅斯出版)。

所謂的"鬼故事",其實古已有之,最有名的大概就是《聊齋》了,聊齋里的鬼故事不過是把人間的故事照搬到了鬼魂和狐仙的身上,比如陰曹地府里也有腐敗分子,也有索要賄賂的小鬼,這和人間的社會是一樣的,有時候閻羅王也要搞一把反腐倡廉。女鬼和狐仙要比人類更加可愛和可敬,在猙獰的真實面目之下其實埋藏著更為人性化的靈魂--這與她們用來迷惑人類的美麗畫皮其實是一樣的。香港的鬼片往往中國傳統的鬼魂傳說和道士法術都請出來,往往並不能起到恐怖的效果,有時候看著反而有些搞笑,所以香港的鬼片是非常爛的,絕對不能把那個當作恐怖片來看,否則是對恐怖片的極大侮辱。總之,故事終究是故事,它與小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長篇懸疑小說首先是小說,必須具備長篇小說的特點,是表達情感和智慧的文字結晶,而不是所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