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2節:自序 青春的末代帝國(2)

閱讀晚清涉外人物,如果你學到了權謀和官商勾結,是讀到了第一層次;如果你走出了一種受害者情結,那麼是讀到了第二層次;如果你試圖走進這些人物的生活,並且感受到一種從總體上而言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精神,就是第三層次了.

在我們以熱情飽滿的姿態擁抱全球化時代的時候,在似是而非的崛起的時候,飄飄然的我們似乎並不在乎逐漸凸顯的身份迷失的問題.我曾經呼喊走出晚清,旨在呼籲擺脫一種民族整體意義上的受害者情結和複仇心理.然而應者寥寥.

于是我反思走出晚清的真正途徑是什麼.這途徑絕對不是忘記,或者對曆史的有選擇的記憶.真正的走出,是要用理性的,具有世界性的眼光回顧那段曆史.那就是說,我們還要走近它,看個明白,才能最終擺脫它的影響.用黃仁宇的話說,曆史具有一種"長期的合理性".因此,翻閱晚清的對外關系,是連接古今的橋梁.

本想輕松地創作一種方式——生活本身就太沉重了,不是麼?但是,面對真實的曆史,冷冷的看客,也許代表了最合適的一種態度.

一個失去俠膽決死之風上千年的帝國,到了晚清,突然間曇花一現地出現了一幫人,他們既非疲于奔命,也非垂死掙紮;他們並非完全被動地接受一種民族宿命,他們要改變那種竊以為是自宋代以來國民性中逐漸積累的悱惻的弱文人的氣質,做一回大丈夫.這是勇氣和理性的回歸.

勇氣和理性的回歸,就是人性的回歸.所以,如果我們首先把這些人看成是普通的人,那麼,離真正的走出晚清也就不遠了.

西方沖擊到來之時的晚清帝國,人們在古老的土地上沉思.的確,土地是古老的,但是,真正快速作出反應的,仍然是末代帝國的青年人.戲劇和電視劇中多半把晚清名人扮演得或胡子拉碴,或老態龍鍾.其實左右了晚清乾坤的許多著名人物,無論是造反派,還是改革派和革命派,無論在朝還是在野,大多年紀輕輕,就已經創立了一生之大事的根基.而且其中多人,竟然是沒有取得進士功名,甚至連舉人,秀才都沒有取得的"白衣"(古時未仕者常穿白衣,故代稱無功名之人).可見,那是一個並不年邁的時代.

一看當朝權貴.影響晚清政局40多年的慈禧太後葉赫那拉氏(1836~1908年),15歲即以秀女被選入宮,號懿貴人;得咸豐皇帝寵幸,18歲進封懿嬪,20歲生子載淳(同治帝).1860年,英法聯軍大舉進犯北京,咸豐帝逃往承德.26歲的慈禧——相當于時下研究生畢業的年紀,即聯合恭親王奕訢發動政變,改元同治.其政變手法十分嫻熟:她本人匆匆趕回京城,一面命肅順扶柩回京,並在其到達密云時,在行館捕拿之;一面在宮中埋伏侍衛,當載垣,端華剛踏入宮門時,一一逮捕,奪其兵權.由是兵不血刃,完成了政權爭奪.此後,年輕的寡婦獨掌大權,垂簾聽政,重用漢人,支持洋務運動,開創了一代中興之局.

與慈禧聯合發動宮廷政變的愛新覺羅·奕訢,是清宣宗(道光帝)第六子.其少年時候即有望繼承帝位,惜乎未能如願,卻久有凌云之志.時機到來時,以28歲之年紀,即單獨處理被兄弟留下的北京涉外政局,上奏開辦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政變成功後,與慈禧共同支撐危局,被授予議政王大臣,軍機處行走,宗人府宗令,總管內務府大臣,統領神機營,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洋務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