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半晌意識到我的目光,他停下手里的筷子,"還是太淡?"
我搖搖頭。
好歹牙齒里那股子酸勁緩和過去了,我胡亂嚼了幾口,總算把那塊肉給咽進喉嚨。
長出口氣,舀了一大勺湯,還沒送到自己面前,眼見著他夾起一塊五花肉送進嘴里,眉頭不皺一下慢慢嚼了幾口咽了下去。
我把湯靠近嘴邊。
一口下去,我突然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這是湯還是堿水?
海水都沒它咸,咸得把我的眼淚都給逼出來了。
而我這反常的樣子顯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看我,他把勺子伸進湯盆舀了一調羹,送到嘴邊喝了一口。
半晌蹙眉,"果然,還是太淡了,白水似的。對不起,我去放點鹽。"說著就要起身,被我一把拉住,"劉逸,不用,味道剛好。"
"是麼。"坐下,兩只眼睛若有所思對著面前那些菜,"剛好就好。"
不知怎的,他這眼神讓我有點不安。
"多吃點。"見我不出聲,他又道。
我不得不再次夾上一口菜塞進嘴里。
"沒准備,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
"喜歡。"
剛說完,又一筷子菜被他夾進我的碗里。
"劉逸,夠……"剛要開口阻止他繼續這樣周到的"服務",身後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在我耳邊低低滑過。
"咯……"似笑非笑。
極輕,夜貓子啼似的稍縱即逝,和之前在廳里聽到的那個聲音很像。
我迅速回頭。
身後依舊空空如也,只遠遠的廳里那盞日光燈忽閃了一下,像是接觸不良的樣子。
"劉逸,你養貓嗎?"收回視線隨即望見劉逸端著酒杯在看著我,我問。
他搖頭:"我不養寵物。"
"哦。"
一時無語。
面前那些菜輕易是不想再去碰了,勉強又夾了筷他送到我碗里的魚片塞進嘴里,我一邊咽著唾沫,一邊有一搭沒一搭攪和著碗里那些菜。屋里一下子變得很靜,而我很不喜歡和別人單獨在一起時這樣沉悶的寂靜。忽然有點後悔那麼草率就答應了他的邀請,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在家邊吃比薩邊看電視來得自在。
而他似乎也沒什麼話想和我說,只是低頭吃著盤里的菜,一口一口,每一口細致得像是要把菜的全部滋味都咀嚼出來。
我一邊看著,一邊攪拌,一邊牙酸。
片刻總算又想了個話題出來,我抬起頭,"對了劉逸,你老家是哪里?"
他停下手里的筷子,看了我一眼,"西安,西安秦嶺。"
"哎?這麼巧,這里主人家也是那地方的。"
"是啊,"微笑,又夾了筷菜進我碗里,"老鄉,所以借得便宜。"
"那你知道小易吧?"一下子覺得有了點可以聊的,我坐了坐直。
"小易?"
"羅小易啊,我們一直叫他小易小易的。"
他搖搖頭,"雖然是老鄉,我們之間並不熟。"
"這樣啊……"
"小易是誰?"
"他是這家主人的小兒子。呵呵,皮得不得了,以前沒出國的時候常上我這里蹭點心吃。"
"是麼。"微微一笑,"小兒子,那他還有兄弟姐妹了?"
筷子在手里停了停,我下意識朝對面那扇緊閉著的門看了一眼,"他有個哥哥。"
"哦。"
"幾年前過世了的。"
"是麼,可惜。"
"對了劉逸,"猶豫了片刻,我伸筷子點點那扇門,"那個房間現在做什麼用?"
"那個啊,"他朝門看了看,"我的房間。"
"咯……"幾乎是同時,一陣似笑非笑的聲音突兀地在頭頂響起,我猛抬起頭。
天花板很高,空蕩蕩爬著幾根電線,一盞吊燈在上頭吐著柔和的橘黃色光,除此,什麼都沒有。
我轉頭看向劉逸,劉逸卻什麼都沒聽到似的,端著只碗正不緊不慢朝里舀著湯。
抬眼再看了看天花板,想忍,沒能忍住,"劉逸,你聽到什麼沒有?"
他看了我一眼,"什麼?"
我壓低了點嗓音,"我剛才好像聽到什麼聲音,你聽到沒?"
"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