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實錄2——換心緝凶(2)



●篇前引語: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

我一口應承,表示會全力以赴為伊尋找真相。只是,風姿綽約的娜娜,是如此令人浮想蹁躚,我總是要費很大的勁兒來抑制自己的心猿意馬,即使如此,以娜娜為主角的曖昧性幻想,儼然已成為我每日必須補充的維生素。

而娜娜自從得知我是諾亞心髒移植的受益人後,對我的態度也從矜持一下子質變到了愛屋及烏的親切。

我真的動了“心”,既幸福也困惑,這顆為伊人砰砰跳躍的心髒,究竟是源于我的自由意志,還是因為諾亞的意識殘留。

為此,我翻閱了大量資料,皮爾索爾的《心髒代碼》里說:心髒貯存有人類的大腦也受其支配的記憶信息。所以,心髒一植入新的個體,便開始指揮新的宿主,改變他的性格和習慣。

書中舉了三個例子,有個原先靦腆古板的35歲婦人,突然變得風情萬種,幾乎每晚都要纏住丈夫巫山云雨一番,她在過去可從來也沒有過這種情況。究其原因,竟是器官移植惹下的禍端。原來是給女患者移植了一個女大學生的心髒,而這個女大學生是靠援助交際(即賣春)來賺取學費的。

還有個36歲的女患者,她幸運的換上了一顆20歲姑娘的心髒。姑娘是跑過馬路去給未婚夫看結婚禮服時,不幸被汽車撞飛,瞬間身亡。這一來可好了:患者幾乎天天都夢見自己跟心愛的小伙子你儂我儂纏綿悱惻。據她說,她從早到晚都包裹在幸福的甜蜜感覺中,而且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開懷笑過。

不過,另一位患者西爾萬娜。佩斯卡則有點歹命了,她甚至把給她做心髒移植手術的醫生告上了法庭。原來,心髒移植後,以前熱情開朗的她一下子變得郁郁寡歡,她擔任招待員的那家咖啡館的顧客看到她那苦瓜衰棗似的喪氣模樣,都紛紛改坐由別的招待員服務的桌子,咖啡店老板也因此開始不止一次聲言要炒她的魷魚……不過最可怕的還是,她越來越有一種想爬上自家住的那棟高樓往下跳的欲望!她尋源究底,原來,移植給她心髒的那個人是個跳樓身亡的殉情男子……

我想,我的夢魘或許就是一個可行的突破口也說不定。不過,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究竟有多大的參考價值呢?更何況,夢魘的具體內容,在每次的夢醒時分都蒸發殆盡,只有魘後的痛苦延續,卻沒有記憶的實質殘留。


娜娜陪我去拜訪了本地最富盛名的催眠師,周身洋溢著男性魅力的卡維爾博士。卡維爾耐心的傾聽了我的講述,並從專業角度給予建議:夢,是介于睡眠與蘇醒的一種中間狀態,它有著活躍的非現實元素,同時也是記憶的扭曲再現,它的解讀無疑是有意義的。很多臨床例子也證明,患者在接受心髒移植手術後性情突變,這說明作為生命中樞的心髒,很有可能也具備一定的細胞記憶功能。而周而複始的夢魘,理論上包含著某種特定的記憶信息,它往往與生活中最刻骨銘心的傷害有關聯。或許,對于不幸的諾亞而言,有什麼強烈的刺激給他的大腦和心髒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烙印,而這種烙印因為移植手術的關系又挪移到了你的身上,以夢魘的形式反複播放,而你的自由意志又本能的排斥這類外來的有毒信息,這種排斥啟動了神經中的自我保護裝置,這就是你在醒來後無法具體回憶起來的根源……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用催眠的方式,嘗試著幫助你突破這層屏蔽。

娜娜憂郁的看著我,瑩黑色的瞳目里有著黑夜的陰霾:“這一定是一段飽含折磨的記憶,我不希望你因為喚醒了它而感到痛苦,可……可是……”誘人的馨香從她嬌軀源源幅散出來,她輕輕咬著下唇,沒有再說下去,兩片絲緞般的唇瓣有如熟透的櫻桃……

我徹底的淪為了俘虜,別說是這個,就是她要我馬上生吞下一百條眼鏡蛇,我也不會有半個不字。

……燈光混沌迷離,手表、皮帶、領帶、鞋襪被盡數除去,我以自己感到最為舒適的姿勢靜靜地躺在沙發上……空氣很軟、很潤、很溫暖,我的眼皮漸漸的蓬松、蓬松……兩只手越來越重、越來越沉,不想動了,一點也不想再動了……我的意識越飄越遠,越飄越遠……我感受到了綿綿的微風,我聽到了草根在土壤里哧拉哧拉的生長,我看到了在滿園子紫色的熏衣草,還有一個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正與我劍拔弩張的對峙,黑影陡然發力,狠狠的摑了我兩記響亮的耳光,我面頰生疼,心苦澀的一陣痙攣,無法遏制的憤怒在賁張的經脈間奔竄,我揮出了一記不留余地的右勾拳,打在那個黑影的臉上,他踉蹌了一下,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齒,“畜生,我殺了你!”他撲了上來,把我重重的一把摔在地上,一種超出求生負荷的悲傷籠罩著我,我沒有抵抗,只歇斯底里的號啕大哭:“我對不起你,可我真的喜歡她,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和她之間的關系是清白的,只是柏拉圖的精神戀愛而已!”……

因為我的心跳和呼吸的異常反應,催眠緊急終止。只是,這難道就是諾亞生前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只可惜至始至終,我都沒有看清楚黑影是誰。

聽了我的陳訴後,娜娜默默地載著我去了那座發生過慘案的市郊別墅,別墅的後花園滿是瘋狂滋長的紫色熏衣草,雖然娜娜說,自從諾亞死後,這里便荒蕪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就是夢境中的地方,然後,我們耗費了三天三夜,終于在園子里找到了一顆臼齒,這顆臼齒全部從牙槽窩脫出,齒根有裂痕,證明其是因為受到外力重擊而脫落,這在某種程度上與我的夢境相符。

我把這顆臼齒送進了警方的法證部申請鑒定,法證人員沒有抽取出足夠的牙髓做DNA測試,這恰恰又證明了這顆牙齒不是近期脫落掉的。法證人員不得不采用更麻煩的方法,將臼齒先放置入液態氮中冷凍,待其變脆後再用溶液溶解,然後再破譯溶解在其中的DNA,結果顯示:這顆臼齒的主人的DNA與諾亞的DNA,在其十五座的父系因子完全吻合,也就是說,他不是諾亞的生身之父,就是其親生兒子,而諾亞尚未成婚,也沒有任何非婚生子女,也就是說,這顆牙齒的主人,只可能是諾亞的父親。

進一步的證據也很快找到了,本市的一家牙醫診所上的記錄上顯示,一年前,也就是諾亞非正常死亡前不久,諾亞的父親曾經在那里鑲補了一顆臼齒。

一個在情感領域戴了綠帽的丈夫和父親,一個在心靈上紅杏出牆的妻子和後媽,還有一個理論上充當了引誘父親的妻子精神出軌的第三者兒子,而我的證詞,則使事態得到進一步的升級。諾亞的父親淪落成了嫌疑犯,可是,無論是夢魘還是催眠術,都不能成為呈堂證供,而那顆牙齒,也並非決定性的有力證據,更何況諾亞那匪夷所思的死因,至今還是一個困惑的謎。陪審團雖然對諾亞的父親產生了某種程度的懷疑,但他的罪名,被最終裁定為:不成立。

娜娜開始高調的打起了離婚官司,我很支持,破產的愛,就讓它倒閉!只是,我的夢魘,也開始變得更加嚴重起來,從之前的每周一次,到了現在的隔天一次,我被折磨得痛苦不堪:諾亞,你究竟還想告訴我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