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第十三章(5)



不想為難他,我歎口氣道:"皇上不會怪罪你的。"

他走過來,站在床邊,微垂眼瞼道:"請恕老奴多嘴,老奴並不是怕皇上怪罪,只是姑娘這樣,不讓皇上知道,明日皇上只會更自責難受,皇上對姑娘的心,姑娘不明白嗎?"

我怎會不明了呢?正因為太明了,才會這麼跟過來,來證實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這樣做的同時,又忍不住在心里鄙視嘲諷自己,明知選秀早晚都會有,必須為之,可是卻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

或許是我們一直過著彼此相隨、日日相伴的日子,我竟忘了他是萬人之上的皇上。想到這兒,我苦澀地淺笑了下,道:"明早上過朝之後再稟報,你去吧。"高無庸見我面色已恢複平靜,謙恭地道:"如果有事,讓菊香去知會老奴一聲。"我輕輕頷首,他轉身匆促地離去了。

折騰了一宿,血終于止住,所幸胎兒沒有問題。但唯一令我難受的是,太醫交代要靜養一個月,這就意味著我必須在宮中生活一個月。

太醫退下,我緊繃的神經一松,人卻極乏,意識漸漸飄離……

夢中,在藍天碧草間,胤禛騎一棕色良駒慢慢前行,手中牽著一匹白色小馬,馬上端坐著一個女孩,胤禛回頭,滿眼溺愛地道:"蘭葸,要開始跑了……"口中似是被灌入湯食,我卻不願醒來,仍沉溺于自己的夢境中。

耳旁傳來重重的歎氣聲,我的心一抽,但腦中仍閃現著他們二人在草地上策馬飛馳的情形,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夢境中還是清醒了。

"若曦。"是他的聲音。我從迷迷糊糊的遐想中清醒過來,睜開雙眼,眼前是他眉頭緊蹙的臉,雙眸蘊藏著絲絲縷縷的東西,說不清是什麼,似是憐惜,又像是歉意,還像不安。

他自錦凳上起身,坐到床邊,看著我道:"今年春上選了秀女充盈了後宮。本想等你產後再說的,秀女大多都充了女官,留下的只有幾人。"

我默默聽完,收回目光,翻身向內,苦笑著道:"以後不必如此麻煩,直接帶回園子,或是住在宮里都行,不用隔三差五來回奔波。另外,我知道或是不知道,都不重要。"心中明白,我這樣說,有一絲賭氣的成分,但卻又忍不住,出語之時已不再思量,覺得自己理當如此對待他。

他道:"這些日子我之所以頻繁回宮,是因為西藏噶倫內訌作亂,阿爾布巴要起兵造反。"我遲疑片刻,慢慢轉過身子,垂著眼瞼,不依不饒地道:"既是如此,還有精力……"話未說完,我幽幽看他一眼,就住了口。

他沉默了一會兒,眉宇間忽現出一絲倦意,道:"我派了副都統鄂齊去西藏先行調解。"

心中驀然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鄂答應必定是鄂齊的親人,就如同當初的年妃一般。此時的鄂齊的作用就是胤禛在那里的耳目。

忽地覺得我的反應極其迂腐可笑,為此還差點傷及腹中孩兒。我心中已沒有了任何悲傷,只覺得這里到處都是渾濁的氣息,讓人無法躲開,甚至無法呼吸。

半晌後,我輕輕地籲出一口氣,覺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再一次暗暗安慰自己,這是1727年,並不是自己生活的二十一世紀。

他和衣躺了下來,側身看著我,氣息呵在我的脖頸上,又熱又癢的,我翻身向內,他在我身後道:"若曦,你不想見我,但是孩子說不定會想見阿瑪呢?"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我心中居然充滿後怕,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下,眼中一酸,淚珠成串落下,道:"這是我的孩子,跟你沒有一絲一毫關系。"他撫摸我的頭發,輕歎道:"沒有我,你哪會有孩子?"我心中越發沉郁,沉默不語。

他知悉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也明白我想要的他永遠也無法滿足。

兩人靜默許久,他沉聲道:"園子里永遠都會是你一人,我心里的人是誰,你也知道。"我轉過身子,透過朦朧淚眼盯著他的雙眸,他神色堅定,我心中一暖,把臉貼在他胸前。他一手環住我的肩,一手撫著我的肚子道:"我已命小順子回園子接了巧慧過來,你好好休養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