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是他家的一頭驢

屋內白著,外邊拉上了黑簾布。老尼姑沒有睡意,此時她的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澀皆有。回憶是苦澀的,今夜是甜蜜的,未來是酸辣的,何去何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眼前是虛浮的榮華富貴,像是離她極其遙遠的東西。但女兒是真真切切的,分別十二年,又回到了身旁。這其中發生了多少變故,人生何其短,轉眼白霜染雙鬢,歲月在嗟歎中度過,有多少個十二年拿去揮霍浪費呢?

甜甜和衣側躺在老尼姑的手邊,她挨近了她的胸懷,一種久違的溫馨的母愛滲透入心田,她感覺從未有過的溫暖與依托,像小時候伏在母親懷里吃奶的神情。如果生命能退回,她多麼希望再走一回,她需要耍嬌,需要呵護,連父母的打罵也需要,那是幸福的。童年的孩子們,快樂的小游戲,學校里的書聲朗朗,都與她失之交臂。刻骨銘心的傷痕像腦海里一層厚重的陰霾,永遠揮之不去,這是苦難給予的財富,還是毫無人性的摧殘?

那些嘔吐物惹怒了他,耳光像雨點般劈面打來,我栽倒在地上,口里腥腥的,咸咸的,混亂的頭發遮擋了視線。當我從暈厥中醒過來時,我的下面疼痛得厲害,我感覺褲子濕了,粘粘的,我的手怯怯地移過去,兩腿之間腫痛得不敢觸摸。老鼠在用過酒食的地方爭吵、追逐,發出嘰嘰叫聲。他們在不遠處的干稻草上打鼾,四周漆黑一團,堆積如山的廢品像巨大的魔鬼,攝人心魄。我掙紮著坐起,腳上卻套上了粗繩子,拴在木梁上。他們怕我跑了,或是尋死,才出此下策。孰不知我一個弱小女子,半夜三更的連上個廁所都怕,還敢往黑暗中逃?他們的存在既是一種威脅,又成了暫時的保護神。

幾天的奔波勞累,我幾乎成了地道的乞丐,身上又破又髒又臭。這倒好,他們沒再碰我。為了賣個好價錢,我受到了特有的恩賜,他們的脾氣變得溫和了,臉上有笑容了,給我吃好穿好的。

一轉手,我成了一個禿頂高大漢子的媳婦,他足可以做我大伯。貧窮使他打了大半輩子光棍,但他有福氣遇上我這樣美貌的女子,美得讓尋花問柳的洪書記都直咽口水。禿子的家矮得像豬舍,時常得彎腰進去,里邊黑得出奇,陽光明媚的日子也跟洞里一般,潮濕陰冷,黴臭醃臢.因為跟煤打交道,他身上總是黑與髒的膚色,他的手指掌紋里積滿了細煤,眼眶鼻孔里染著黑,他用這些黑與我親近。沉重的勞累反使他夜間的精力異常旺盛,他的手一整晚都在我身上游離,仿佛想使他用五千塊血汗錢換回的價值得到充分的利用。四十年來所忍受的性饑渴,使他變成了一頭猛獸,他在多次滿足與皮軟狀態下,依然可以昂起自信的頭。我不過本能地接受,麻木占據著我的大腦中樞。我的拒絕只能換來毒打,粗莽的漢子從來不懂憐香惜玉。

“白天,我是他家的一頭驢。筋骨的酸痛在一天天疊加,我擔心有累跨的時候。嚴密的監視讓我惴惴不安,身上的傷痛讓我畏懼他手中的皮鞭,我毫無人身自由,即便在上廁所的時候。不幸的不止我一個,村里的媳婦大半是拐騙來的,有的生兒育女,把命認了。有的伺機潛逃,被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