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三救罹難者

一人提議:“既是有救,何不將這些喪事之物統統撤去,也好換個心情,圖個吉祥!”

“對,將他從棺材里抬出吧!”

我立即揮揮手說:“不可,他氣色絕微,死活難定,將息到明日清晨,如若生還,自然坐起,如若不起,也只好入土為安。”

眾人又提起了心,一種陰郁氛圍籠罩四處。

魏榕哭腔說道:“我該干點什麼?”

我安慰說:“你燒些紙錢吧,賄賂賄賂閻王爺,讓他網開一面。我看閻王爺是好說話的。”

我掙脫她苦苦地糾纏,正要邁出門,前邊一幫人又來拉我的手。

“是他嗎?”一個小孩子問道。

“是這個老和尚。”旁人回答。

“不要拉拉扯扯的,有話便說!”我生氣了。

“我娘遭雷公打,活神仙救救我娘吧。”那小孩眨吧著眼,睫毛上沾了晶瑩的淚花,看上去十來歲的樣子。

“這個活不活也難說,你也別操心了,讓你爸辦妥後事吧。”

“我沒爸……嗚嗚——”他扯了我的衣角,跪了下來。

我心軟了:“你家在哪里?”

“桃家村,拐過山嘴就到了。”

“桃家村,沒聽說呀!”

“只十來戶人家,也叫王公村。”

“呵,那地方我為柳倩偷過衣服,還用棉被蒙死個女子,他們會不會識破我,故意賺我前去?”我心想,可小孩的眼神是真誠的,打消了我的疑慮。

我膽戰心驚地來到王公村,險些被村民抓住的鏡頭鮮活地映在腦海。幸好他們善意寬容地接待了我,沒有將我與小偷聯系在一塊。

躺在地上的婦女白胖白胖的,為什麼老天爺看中了她?看樣子是個忠厚老實的女人,又失去了丈夫,按理是不該死的。人們總說缺德的人要遭雷公打,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事實上,死去的多半是無辜的人,勤勞樸素的人。

她的肩膀烤得半熟,頭發燒去頸背一截,牙齒從張開的嘴里伸出,眼珠兒大睜,當時的驚恐之狀依稀可辨。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問。

一個五十上下的老頭說:“她撐著雨傘在放牛,那傘骨沒有把手,便倚在肩上,牽了牛回家。正要進村,被雷擊倒,成此模樣,可憐啊!”

我如法炮制,只想盡快完事,回寺更衣歇息。

這一天對我來說,有噩夢般的感覺,死亡如鬼魅一樣跟隨我,仿佛死了人都是我的責任。華根被電死,老頭熱死,魏榕的老公、小孩他媽又遭雷劈。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請我去?世上要死的人那麼多,救得活一兩個,救得了千百萬嗎?我掰著手指算了算,死在我手里的人有三個:我老婆田氏、魏蔣、王公村的一女子。至于因我而死的人,亞菲是為我而死的,還連帶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的親骨肉;憨大的死,雖說被刁三所殺,跟我那筆二十萬撫恤金不無關系。

看樣子是要救活幾個人,這對我也是一種心理安慰。這個閉塞的地方法律意識淡薄,一些命案大都是恩怨相報的,你毒死我家一條狗,我就去打死你家一頭牛;你放火燒了我的房,我去你井里投下毒。但神靈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愚昧野蠻的心態總有一天會被開放發達的社會所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