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水力將竹睡椅掀翻，我在水浪的裹夾下掉入了碧水里。兩只鉗子似的手拽住我的腳，死命地往水底壓。接著，我的嘴鼻也蒙上了。我索性沉下去，點腳一蹬，浮水靠岸，倒灌鼻腔的水讓我不停地咳嗽。水底下的鉗子又拉了我的身子，我探出頭，抓了泉岸邊的石塊，鉗子轉拉為捏，捏得我骨頭生疼，緩不過氣。我倚靠側岸，腳夾大石，騰出雙手將水底之物舉出水面。
“老親家，是我呀——你中毒了，我救你上岸。”
她張牙舞爪，血眼空洞，甚是嚇人地吼：“我殺死你，還我眼珠，還我眼珠！”
我抱住她說：“你冷靜點，不是我害你，眼珠被你挖吃了。”
她的拳頭打在我胸前說：“你是惡魔，還我光明，我要看見一切！”
我耐心地向她解釋：“我是你親家陽陰啊，你不認得我了，你摸摸看！這里，不是有兩根外突的肋骨嗎？——你吃了你女兒送來的東西，就成這模樣了。”
“我女兒呢？她在哪里？她為什麼要離開我？”老尼姑記起她女兒，傷心地哭出聲來。
我一看她哭了，像是恢複了常態，便帶她順著暗流走，從山洞中拐出。剛坐下休息，刁三與貴貴正攙著受傷的甜甜往茅庵趕，我站起身揮手大叫：“喂，在這邊，我們在這邊！”
老尼姑側耳傾聽，問道：“找到我女兒了？”
“找到了，她沒事的。”
甜甜不顧傷痕累累地身子，掙脫他們的攙扶，邊叫媽邊跑過來。她一把抱住老尼姑，哭著說：“你的眼睛呢？”
不想老尼姑兩手抓了甜甜的秀發，拼命往樹上撞：“你是魔鬼，你是魔鬼，還我眼睛，還我眼睛來！”
“不，不，媽，我是你女兒呀——”
眾人一驚，我急忙從後心給了老尼姑一掌，她僵住了手，怔了一會兒說：“我女兒呢？我剛才怎麼啦？”
甜甜又一次撲到她懷中，只是哭泣。這時刁三與貴貴已站在身旁，他們的身上沾滿了血，像是經曆了一場惡斗。
我將甜甜拉到一旁小聲說：“你母親毒性攻心，精神紊亂，不可在她面前提眼瞎的事兒，她一受刺激，就要發狂，只可挑些高興事講，以撫慰她的心靈，方可漸漸痊愈。”
甜甜說：“她的身體沒事吧？”
我說：“沒大礙的，那毒性導致她內腔火熱，血管擴張脆化，痛覺失靈，幸是她功力相抵，加之在井中藥泉中浸泡過，毒性已隨眼部血液流出體外。”
這時，老尼姑因精力耗盡而呼呼沉睡了。刁三與貴貴將她抬回茅庵，由甜甜替她換去濕衣，生火烤干。
我問道：“你們怎麼找到甜甜的？”
刁三不作聲，一身打抖。貴貴笑笑說：“好險啊，差點沒命，還是聽甜甜講吧！她感受最深。”
甜甜見老尼姑睡得正香，便湊過身，講起了她的經曆：“……我一暈過去，便像死了一般，什麼都不清楚，也沒有知覺。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胸悶得慌，透不過氣來，實在難受極了。我的頭腦是清晰的，便全身像不是我的一樣，不聽我使喚，我估計我的哪根神經出問題了。連眼睛都睜不開，我下意識地挪動身子，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