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十 真相大白

沒時間多想,更沒時間多做停留.他沖上大街攔住一輛出租車,在窮追不舍的保鏢趕到近前之前鑽進車里,然後穿街過巷,揚長而去.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師傅,一面開車一面跟他說話:"小伙子,干嘛這麼慌慌張張的?趕時間?"

"是啊,趕時間."石錚笑笑,把相機背在背上.

"外地來的吧?打工的?"老師傅邊說著邊側頭打量了他兩眼,突然便臉色大變,手猛地一抖,錯打了方向盤,他趕緊轉過頭去專心致志地開車,車子晃了兩晃,終于穩住.

石錚確信自己背上一定有什麼東西.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卻什麼都沒摸到,換了另一只手去摸,這才摸到一段圓滾滾滑溜溜的東西,大概有中指那麼粗.他不禁一愣,慢慢側過頭往自己的肩頭望去,竟看到左肩上正露出一個尖尖的蛇頭!

是的,一條青色的蛇頭.

不過,它不是囂張地充滿敵意地吐著芯子,而是悄悄收斂著氣息,用一對小眼睛看著出租車里的兩個人,看著石錚,甚至,石錚從那雙眼睛里還看出了一種友好和善意的神情.

這讓他不禁為之一怔.

鄉下長大的孩子,自然跟蛇打過不少交道,石錚也一樣.他膽子大,從來不怕蛇,捕蛇捉蛇更是拿手.不過在北方的農村,人們所見到的一般都是無毒的蛇類,而眼前這條蛇,卻不好分辨它是有毒還是無毒.盡管如此,這蛇的眼神還是讓他放了九成九的心.

他想,這蛇一定是自己在床下的時候鑽進衣領子里去的,但賓館里為什麼會有蛇呢?他想不明白.

他緩緩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那青蛇,然而意想不到的是,那蛇竟然主動地攀上了他的手腕,打了幾個盤旋之後乖乖地纏繞在他的手臂上.

這讓他越發感到驚奇.他懷疑這是一條經過訓練的蛇.

老師傅一面穩穩地開著車一面問道:"演雜技的?馬戲團的?"

石錚笑笑說道:"嗯,馬戲團的."

"哦,怪不得.這蛇不會有毒吧?我怎麼看著這麼像竹葉青?"

"竹葉青?"石錚一怔,"不是的,這就是北方最常見的小青蛇,不是竹葉青."

竹葉青一般出沒在南方各省,北方省市並不多見.石錚聽說過這種毒蛇,但從未見過.他細看纏在臂上的蛇,覺得它又跟平日所見的青蛇大有不同,心里不禁也產生了幾分懷疑.但他一見那蛇的眼神,心想就算真的是毒蛇,也未必會傷害自己.既然它不肯走,那就先帶在身邊也好.

下了車,石錚急匆匆地趕往樓門,他猜測何采金一定已經先行回來了.這個人真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樓門口有一個獨自玩耍的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很可愛,看到他從身邊經過,竟站起來盯著他的肩膀看個沒完沒了.他知道她是在看肩膀上的蛇.他和藹地對小女孩笑了一下,也沒多在意,便匆匆忙忙地上了樓.

開門的時候他忽然在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進這棟樓房了.

他跨步進門,一眼看見何采金正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叼著煙卷,正一面噴云吐霧一面翻著那本《陰陽法典》,看得津津有味.石錚越發覺得這書原本就是何采金的.他不禁皺了皺眉.

何采金一見他回來,喜出望外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問道:"兄弟,怎麼樣?拍到沒有?"


"拍到了."石錚淡淡地說道,"不過我想當面交給莫小姐."

何采金愣了一下,隨即嘻嘻笑道:"咱們兄弟誰跟誰啊,誰交給她不都是一樣?不過哥我最近正在追她,你也答應幫我忙了,讓我交給她最合適.當然,功勞肯定少算不了你的."

"我想當面交給她,澄清一下誤會."石錚堅決地說道,"我問你,那本《陰陽法典》是不是你偷偷放到莫小姐那的?"

何采金臉色不禁一變,聲音立刻抬高了八度,梗著脖子說道:"兄弟,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哥我對你多好你心里明白,給你吃給你住,一分錢不要你的,我干嘛黑了心肝要去坑你?"

石錚手里拿著相機,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冷冷地說道:"我算過了.你承認了吧!"

實際上,石錚並沒算.他注意到對方的異常表情和音調變化,再聯系神秘女孩給自己的幾句暗示,便可以認定這本書必然是何采金的無疑.說自己算過了,只是為了逼他承認.

何采金臉上的神氣立刻消失殆盡,但還是十分嘴硬地說道:"你一定是算錯了!我說兄弟,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

石錚心里有些難過.他甯願自己多受點委屈,也不希望被身邊的人欺騙,可現在這件事毫無疑義就是何采金干的,而他竟然讓自己做替罪羊還花言巧語地蒙騙自己.

他冷冷地看了何采金一會兒,一言不發地掉過頭向自己房間里走去.那條蛇鑽進了他的衣服隱藏起來,因此何采金並沒看到.何采金一見他果然生了氣,連忙跟在後面叫著"兄弟""兄弟"追上去,但是石錚狠狠地摔上門,毫不客氣地把他攔在了門外.

幾分鍾之後,石錚開門出來,一手拿著自己的命理筆記本,一手拿著那架黑糊糊的傻瓜相機,向可憐巴巴站在門口的何采金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這兩天你供我吃住,可我也幫了你不少忙,我不欠你什麼.現在我馬上就搬走,以後我們不會再有任何往來!"

"兄弟……"

"我們不是兄弟."

"開公司的事……"

"你另找合伙人吧,我沒興趣."

"那相機……"

石錚毫不猶豫,伸手把相機遞到他手里,再不說一句話,轉身就夾著自己的筆記本走出房門.

來北京才兩天,就發生這許多事,讓他感到心緒繁亂.不過,自己這一走,不管是何采金也好,莫小姐也好,這些人都不過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有什麼恩怨過節,還是一笑置之的好.

他一面低頭下樓一面想著自己該到哪兒去.似乎沒什麼去處,但似乎處處可去.他腦海中幾次閃過唐曉薇的笑臉.

在他急匆匆走出樓門的時候,那個在門口玩耍的小女孩再一次仰起臉認真地看著他.他正要像先前一樣一笑走開,卻不料小女孩忽然問道:"哥哥,你怎麼總是背著一個姐姐進進出出的?"

他不禁一驚,趕緊蹲下來問道:"小妹妹,你說什麼?"

*

莫雪凌進了家門,見客廳里空空蕩蕩,似乎何采金和石錚都不在.奔波了一整天,她實在又累又渴,便將背包放在沙發上,取了水壺和杯子,坐在茶幾前面准備倒杯水喝.可巧的是,客廳里的電話鈴忽然響了起來.


她無奈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拿起聽筒,剛想問一聲"您找誰"卻不料對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先粗魯地罵了出來:"媽的,我說金老弟,我那本《陰陽法典》你都借去快一個月了,總該還我了吧?要知道那可是絕版書,珍貴著呢!很多哥們都排隊等著呐!"

莫雪凌心頭巨震,臉色蒼白,拿著話筒說不出一句話.

"喂,你*別裝死啊!快說話,什麼時候還我?……"

莫雪凌"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她站在那愣了一會兒,轉身快步走到石錚房門前,抿了抿嘴唇,伸出手輕輕地敲了兩下門,等了一會兒,見沒有響動便一把把門推開.

房間里空無一人,桌椅被褥都收拾得乾淨整齊.在空蕩蕩的寫字台上,放著一卷膠卷和一張小字條.莫雪凌猶豫了一下,便輕輕邁步走進去.

她拿起字條,發現上面字跡認真地寫著簡單的兩句話:"莫小姐,這是你要的相片.那書真的不是我的."

看到這行字,想起昨天自己罵得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她拿著紙條的手禁不住一陣輕顫.

這時房門一陣響動,該是石錚回來了吧?她的心一陣狂跳,趕緊把膠卷和紙條裝進衣袋里,跑到房門口,推開門輕輕地叫了一聲"石錚".

然而推門進來的卻是何采金.他手里拿著十幾只燒烤肉串,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抬頭看見女孩從石錚房里出來,不自然地笑了笑:"雪凌你回來啦!"

"石錚去哪了?"莫雪凌明亮的目光直射他的眼睛,聲音說不出的冰冷.

"他……搬走了.他說他付不起房租了,我苦口婆心地勸他在這多住幾天,可以不要他付房錢,可他就是不聽,非要搬走……我也沒辦法."

"非要搬走?"女孩黯然地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冤枉了他,罵得太過分了?

"是啊,這人就是個驢脾氣,特別倔.咳,走了就走了吧,咱們還愁找不到新房客嗎?"

莫雪凌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冷冷地問道:"我要的相片呢?"

"那還用問?我都拍好了!今天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冒著生命危險偷偷潛入賓館幫你拍到的,呶,膠卷就在這相機里,還沒拿去洗."

莫雪凌皺了皺眉,說道:"拿來我看看."

"好,你等一下."

何采金轉身回了自己屋,但是磨蹭了好長時間才拿著相機跑出來,一臉尷尬地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膠卷沒了.對了,多半兒是石錚那小子偷走了!我拍完以後回來的路上相機一直在他手里!"

"是嗎?那你去找他把相片要回來吧."

莫雪凌不屑地笑了笑,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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