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總有不測風云.
才出了兩個晴天,今天一早,老天又開始沉下臉.烏云氤氳在頭頂,沉沉籠罩遠近山巒.
醉菊看看天色,歎道:"看來又會有風暴."
娉婷扶著山壁跨上這個陡坡的高處,微微喘著氣,無聲打量下方遠處模糊的晃動人影:"蕭陽關就在
前面,過了關卡進入北漠,再管風暴的事吧."
醉菊點了點頭.
她們原有的的包袱在老夫婦家中被官吏搶走,銀子衣裳都沒了,只能靠偶爾幫人看病掙回一點,一路
行來,更多了一重苦楚,幼嫩的手都磨出了一層繭子.
今日看見通往北漠的小關卡蕭陽關,都松了一口氣.到了北漠,陽鳳一定會好好安置她們.
兩人相互扶持著從山上下來,從云常都城行至此處,不知經曆了多少艱險,她們比當初更加倍小心.
悄悄在林間掩藏蹤跡,潛伏到路邊,蹲下窺視蕭陽關的動靜.
幾個商人模樣的人領著一個車隊正准備過關,想是都知道快要起風暴,領頭的商人焦急地看看天色,
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塞在守兵隊長的手里,搓著手央求:"軍爺,你看這天,下起暴雪來,人受得了,
牲畜也受不了啊.您高抬貴手,行個方便.我每個月打這出關沒有四回也有三回,怎會沒有出關證明?只
是這處關卡向來都不查的,今天忽然查起來……"
"哎哎,你倒怪起我們來了?"隊長哼了一聲:"從前不查,那是上頭沒叫我們查.現在在打仗,打
仗你懂不懂?公文就掛在那里,識字的自己去瞧瞧,上面寫得清楚,沒有出關證明,不許出關."
叢林里,兩個蹲下偷聽的人迅速交換了擔憂的眼神.
"這里竟也和赫蒙關一樣,要憑過關證明才能通過."醉菊一臉愁容:"這可怎麼辦?虧我們辛辛苦
苦從赫蒙關吃盡了苦頭趕過來."
娉婷深黑的眸子盯著蕭陽關現在僅僅開了一道窄口的陳舊關門:"看來云常通往北漠的所有關卡,都
收到嚴令必須查證過關."
早該想到,戰爭時期,關卡檢查勢必加強.
以云常的現狀,在和東林開戰的同時,不可能不擔憂北漠的落井下石.
"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了."娉婷仰頭,看向高聳入云的松森山脈.
這一延綿山脈,隔開了云常北漠兩國,稍為低緩的山道都被設為關卡.冬天,高山處的林中寒冷,野
獸饑餓,只有瘋子才會試圖穿越.
"姑娘?"醉菊不安地看著她.
娉婷從容一笑:"既然關卡過不了,只有從松森山脈高林中穿越過去了."
"如此冒險……"醉菊道:"不如先在邊境逗留一段時間,等……"目光落在娉婷的小腹處,頓時停
住.
娉婷搖頭道:"關卡不會放松,只會越來越嚴.耀天公主現在應該已奔赴前線,何俠很快會猜到我們
逃亡的方向.我熟知何俠的厲害,當他領軍從戰場上返回,插手邊境關防搜捕我們時,我們不會再有離開
云常的機會."
醉菊看向烏云下一片灰墨色的松森山脈,倒吸一口涼氣.
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在上山前,我要摘點草藥備用,保胎的小末草只在山腳才有."
娉婷打算穿越松森山脈的時候,云常和東林的決戰已被耀天送來的書信化解.
何俠坐在馬上,冷眼看東林大軍一隊一隊從容退去.
空氣中硝煙盡去.
緊繃的弦松開後,是無限的落寞和失望.
十萬軍發之際,云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忽然出現于戰場,他這個云常軍事上的最高將領,卻事先一點
也不知情.
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楚北捷和耀天在空曠的戰場中央若無其事地隔車交談.
他看著楚北捷勒馬回陣,聽著東林陣列中鳴金.
他明白,一切已經發生.
"東林撤軍了?"
"東林撤軍!"
身邊,身後,密密麻麻,等待著戰死沙場的云常士兵,不敢置信地看著發生在大戰之前的奇跡,終于
驚喜地騷動起來.
副將在他身邊低聲稟報:"駙馬爺,東林撤軍了."
何俠的眸子,驟然陰沉.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股沖動,想拔出鞘中的寶劍,喝令進攻.大軍人數相當,東林軍正撤退,沖擊過
去,定能占據上風.
只要可以沖擊過去,他有把握砍下楚北捷的人頭.
握劍的手緊緊攥著劍柄,何俠苦苦壓抑著心內湧動的欲望.
他不能下令.
即使揮劍,三軍不會聽他號令.
耀天在,云常最至高無上的旗幟在此處飛揚,他只是駙馬,或一名武將.
"駙馬爺,東林撤軍了."副將再度小聲地稟報.
何俠鐵青的臉,終于逸出一絲冷漠的微笑:"我看見了."
他微笑著,目視耀天的馬車緩緩向大軍行來.那樣孤單而華麗的馬車里,坐著他的妻子,云常的主人
.
龐大的軍隊,驀然沉默下來.
化解了這次戰爭的,是云常的一國之主,是所有將士效忠的對象──耀天公主.
馬車靜靜行來,又靜靜地在陣前停下,後面是正撤去的東林大軍,面前,是云常的上萬將士,還有何
俠.
耀天端坐在馬車中.繁重的服飾層層包裹著她的身體,她卻感覺一陣陣不安的寒意.
說動楚北捷之後,必須面對另一個更不想面對的難題.何俠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厚的車簾,她幾乎鼓
不起勇氣,掀開面前的簾子,面對何俠.
白娉婷,已經不在駙馬府.
已經不在了.
千萬個大局為重的理由也好,但白娉婷,已經離開了.
來的路上,她已經想了許多次如何解釋此中經過.
通情達理地,尊貴地以云常之主的身份勸誡,或者委婉地,用女人的身份向何俠坦言,或帶著不得已
的憂傷……
沒有用,事到臨頭,毫無用處.
馬車靜靜停在陣前,耀天腦海里,只有挺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何俠一人.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清晰的拔劍聲.
那麼清脆,那麼悅耳,帶著決斷和毅然.
沒有人能這般拔劍,除了她最深愛的男人.
駙馬,駙馬,你恨耀天嗎?
你要殺了我嗎?
耀天閉上眼睛.
何俠深深凝視馬車前面的垂簾,拔出寶劍.
寶劍長吟,顫動不止.劍鋒直指蒼穹,何俠用盡最大的力氣,吼叫起來:"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公主萬歲!"
"萬歲!萬歲!公主萬歲!"
身後萬人齊呼,聲動如雷.
"萬歲!"
"公主萬歲!"
平原上,回蕩著陣陣吼聲.
面前屏障似的垂簾被霍然掀開,何俠的臉出現在面前.
"公主."
"駙馬……"耀天低低應著.
"多謝公主."
耀天怔怔盯著今生今世也看不倦的俊容,輕聲問:"駙馬謝我什麼?駙馬知道嗎,我放走了駙馬費盡
心血帶回來的白娉婷,才能讓東林撤軍."
何俠表情竟絲毫無異,專注地審視耀天片刻,悠然歎道:"經此一役,方知公主待我情真."
"駙馬!"耀天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湧,不顧眾目睽睽,撲入何俠溫暖的懷抱中.被何俠一把
摟住,耀天哭道:"耀天放走了白娉婷,辜負了駙馬."
"公主錯了."何俠輕柔地愛撫著懷中的妻子,低聲道:"只有懂得真愛的女人,才懂得嫉妒.公主
竟還肯放娉婷一條生路,何俠……何俠感激不盡."
耀天在懷中微微顫抖,何俠寬闊的肩膀,給予她無限的力量.
何俠柔聲說著溫暖的言語,眸中,印出遠處東林大軍遠去的旌旗.(1*6*k手機站$wa^p.1^6^k.cN)
娉婷若去,不會留在云常,不會返回東林.
唯一的方向,只有北漠.
松森山脈,暴風雪將來臨.
深一步淺一步踩在雪地里,娉婷和醉菊氣喘籲籲地向高處不停地挪動腳步.
"暴風雪快來了."
"在那之前,能趕到岩區嗎?"
娉婷沉吟:"恐怕來不及."
醉菊的心猛地一沉,緊張起來:"那怎麼辦?在這雪林里,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樹,風雪來了沒有地方
遮蔽,我們會活活凍死."十指抓著單薄的包裹.
幾天里靠給人們診病得來的錢,除了買一套行醫用的廉價銀針和吃的,剩下的盡花在保暖的衣裳上.
但即使是身上最厚的那件,也絕不能保護她們在露天里熬過任何一場風雪.
娉婷抬頭,盯著天上濃得快滴出墨來的烏云.風雪未起,陰騭都孕育在云中,此刻反而一絲風也沒有
.
"醉菊,點火."
"唉呀,這個時候點火有什麼?暴風雪一來,什麼火都沒用."
娉婷從容地道:"點火,燒水."秀氣的臉上,又隱隱露出悠然的笑意.
醉菊還想說什麼,一看見娉婷唇邊的笑意,居然情不自禁地把話從喉嚨里咽了回去,應道:"好,點
火燒水."
取出火種,林中干枯的樹枝觸火即燃,無風的雪地上,木柴劈劈啪啪地在火光中剝裂.
"在雪地上挖個洞."
雪很松,兩人膝蓋著地,用手挖,不一會,手已經觸到雪下的泥土.一直被雪覆蓋著,吸收了地熱的
泥土比雪要難挖多了.
醉菊皺眉道:"這不夠深,還要挖."
"不必."娉婷道:"用樹枝搭小棚子."
時間不多了,黑色的烏云在頭頂迅速游動,仿佛急著尋找發泄的出口.
在雪洞上稀稀疏疏用枯樹枝架起小棚子,娉婷找到許多枯葉,手腳麻利地撒在棚子上.
醉菊手忙腳亂地幫忙,一邊急道:"這個風一吹就倒,有什麼用呢?"
撒夠了枯葉,娉婷又將包袱打開,取出兩人僅剩的兩件換洗衣裳,展開來鋪在小棚上.
"姑娘,你這是干什麼?"
"把水端來,倒上去."
"還沒有燒開呢."醉菊愣道.
娉婷又好氣又好笑:"冰融化了就行,要開水干什麼?"
醉菊看看小棚子,又看看鍋里已經融化的冰水,終于恍然大悟:"哦!哦!"
大眼睛頓時發亮:"是
是,我這就端過來."
融化的水澆鑄在小棚子上,衣裳和棚子里面填充的枯葉吸收水分,瞬間,薄薄的冰層出現在棚子最外
層的衣裳上.
"真的管用啊!"醉菊高興地笑起來.
"別忙著笑,水遠遠不夠,快點快點再弄多點."
"是是,這就去."
往返來回,火堆不斷融化著冰塊.
水一鍋一鍋澆鑄上去,小棚子上的冰層越結越厚.
晶瑩剔透的厚厚冰層下,可以看見娉婷和醉菊展開的衣裳,圓形的棚頂,就像一座漂亮的小小冰雪屋
.
醉菊端著鍋子,再倒一鍋水在棚頂:"夠了嗎?"水落在棚子頂端,沿四方下滑,未來得及滴淌至雪
地,已經凝結成又一層冰.
"這一場風雪不小."娉婷看著頭頂湧動的烏云:"再澆多點才行."
轟隆隆……
連串悶雷,從烏云深處,仿佛經過很長的距離終于到達地面.
沉悶的雪地上,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涼風.
娉婷臉色驟變:"來不及再澆了,快躲進去."
拉著醉菊,連忙鑽進預先留出的小小入口.兩人窩在里面,空間小得只可以緊緊摟在一起.
"里面好暖和."雖然很擠,醉菊還是舒服地歎了一聲.
"雪下的泥土吸了地熱,我們挖開了雪,在棚子里挨著地,所以會暖和."
狂風已經起了.
有一半在雪下的矮小棚子,結實如冰磚似的棚頂,應該可以幫助她們抵抗這場風雪.
娉婷和醉菊心驚膽顫地聽著隔棚傳來的可怕的動靜.
相對于外面,棚子中的天地顯得格外甯靜.
"我們應該可以穿過松森山脈吧?"
娉婷沉默著.
好一會,才道:"是的,應該."
"姑娘?"
"嗯."
"你在想事嗎?"
"對."
"想什麼?"
娉婷挪動了一下,緩緩道:"醉菊,不管外面的暴雪下多久,不管里面有多暖和,我們可都不能睡著
.如果雪層遮蔽了入口的縫隙,我們又睡著了,就會活活悶死在這里."
醉菊正被暖和的環境誘得昏昏欲睡,聞言吃了一驚,立即睡意全無,應道:"我知道了."這樣說著
,情不自禁歎了一聲.
小棚子里如此安靜,娉婷又和她緊貼著,當然不會聽不見她的歎氣.
"你歎什麼?"娉婷問.
"沒什麼."
沉默了一會,娉婷輕聲問:"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們真的悶死在這里,那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我
們的下落了?"
醉菊不由又歎了一聲:"白姑娘,你為什麼這般聰明?"
娉婷嘴角動了動,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醉菊忍不住輕聲問:"若我們真在這松森山脈里送了命……"
"不會的."娉婷截斷她的話,柔聲道:"不會的,醉菊."
酸氣緩緩冒到鼻尖,醉菊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紅了眼眶.她摸索著伸過手,觸到娉婷的指尖,便
緊緊握住了纖細的手.
兩只磨出不少血痕卻仍靈巧的手,在黑暗中緊緊握在一起.
安靜的天地中,醉菊的呼吸,卻驟然停止了.
驟然消失的呼吸在甯靜的小棚中突兀地怪異,娉婷靜靜等著,醉菊的指在她腕上毫無移動地貼著,像
靜止了一樣.
許久過後,醉菊終于放開屏住的呼吸,傳入娉婷耳中的呼吸聲,似乎喘得比開始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脈息……很亂."醉菊的聲音也有點慌張:"我要立即幫你紮針."
"不要緊,醉菊."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紮針."醉菊習慣性地往後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後堅硬的棚壁,好一陣火辣辣的
疼.
包袱呢?
醉菊猛地怔住了.
"我們進來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聲音輕柔,鎮定:"醉菊,包袱漏在外面了.記得嗎?就是我
解開包袱拿衣裳的時候."
狂烈的暴風夾著冰雪砸在堅實的棚頂,傳來恐怖的聲音.
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風呼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她沒有遲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來,應該就在附近.一鑽出去
,伸手拿了就回來."
"不."娉婷輕輕吐出一個字.
醉菊忽然發現,娉婷占據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讓她無法鑽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銀針拿回來."醉菊沉聲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朧至幾乎看不清輪廓,無光的天地仿佛和她已為一體,靜止的應該是瘦弱的身
影,卻有著泰山一樣無法撼動的凝重.
"醉菊,你知道銀針在哪里嗎?風雪一起,它已經不知道被卷去了多遠."
"說不定掛在附近的樹枝上,我還是可以試一試去找."她試著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緩緩滑落
到手腕處,最後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說過,一定會保護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動,就像一座已經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緊緊反握著醉菊的手.
"我也說過,我們不會死的.不會的,醉菊."
兩雙冰冷的,纖細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後,些微暖意從貼合的掌心處緩緩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麼小,醉菊甚至沒有一點點空間讓娉婷挪開.
"可是,孩子……"醉菊在幽黑中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低微的抽泣.她松開了握緊的手掌,用指尖
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脈搏.
紊亂的脈象,讓她的指尖微微顫栗起來.
溫熱的液體,滴在衣襟上.
寂靜的黑暗中,淚珠墜落的聲音,很清晰.
銀針,為什麼竟會忘記了最重要的銀針?
一路上不斷用草藥和銀針為娉婷鞏固體質,穩定脈象,為何偏偏在風暴來臨的時候忘得一干二淨?
外面狂烈的風暴,會將單薄的包袱連帶里面的銀針吹刮到何處?
醉菊今生也不會忘記這場殘忍的風暴.
"別擔心,孩子不會有事."
聽錯了嗎?
娉婷的聲音里,有濃濃的溫柔和從容.
醉菊感覺著她腕上凌亂的脈息,這些淡淡的平靜的話,每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醉菊心上.
黑暗中,聽見娉婷含著笑意的,如作夢般輕柔的語氣:"孩子在我腹中,乖乖地睡著.我是他的母親
,我會好好護著他.風雪那麼大,可他在我這里,會很暖和,很安全."
聽著娉婷的聲音,醉菊幾乎可以想像她此刻唇角逸出的微笑.
溫婉動人,如春風新雨.
娉婷確實在微笑.
百密一疏,那一疏總會出現在最要命的時刻.
在風暴來臨,匆忙進入小棚的瞬間,她想起了包袱,還有包袱里的銀針.同時,她也知道已經無可挽
回.冰天雪地中的暴風雪,不但刮得走包袱,也能刮得走活生生的人.
她知道她的脈象已亂.
頭有點昏亂,眼前的模糊,說不清是因為黑暗,還是因為別的.她的力氣,仿佛正被一絲一絲地抽走
.
正因為如此,她更必須微笑.
"別為我和孩子擔心,醉菊.我們會熬過這場風雪."
這孩子雖然還小,但他不像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他孕育于冬夜.
在母親的腹中,感受過隱居別院的安甯,聽過名動四國的琴聲,賞過斷人肝腸的明月.
見識過,火光沖天的夜空,淌滿鮮血的雪地,還有母親登車離去時,灑落一地的絕望.
這孩子會比我們更堅強,更勇敢.
他的父親是當世名將,永遠不會被打敗的鎮北王.
他身上流著的,是楚北捷的血.
這世上最強悍的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