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洲手中捧著的干枯的中年男人的頭顱,居然是他的父親.
楊洲說,我終于找到了那個玻璃瓶.那個沈小夏把玻璃瓶放在了這里,如果我沒有遇見你,多好.那樣子的話,你就不會看到我的這個秘密.
許菲說,這是你的秘密,但是在我看來,這根本不算秘密.
楊洲把父親的頭顱放在地上,緩緩地站起來,緩緩地行過來,他從口袋之中,掏出了一把刀子.
刀子在月光下顯得明朗而陰冷.
許菲說,老楊,我知道你的痛苦.既然這是你曾經許下的誓,我也不祈求你會更改.
楊洲說,許菲,希望你不會怪我,就算怪我,我也不敢奢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諒.很小很小時候的一次經曆,我開始得了奇怪的嗜好.這個嗜好就是開始喜歡吃鼻涕蟲.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曾經在父親的強制下,非常努力地治療,卻一直治療不好.我改不了,這些鼻涕蟲,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我想我前世肯定是一條鼻涕蟲.
母親死後,家里生活逐漸好轉.但是,卻因為我的這個病,讓家里人從來沒有再笑過.我的姐姐楊梅,童年時候曾經發瘋過,後來卻失蹤了,不見了.我知道她為什麼會失蹤,因為有一次,我在家里的後山偷偷地吃鼻涕蟲的時候,被她看到了.
盡管那時候,她已經是一個瘋子,卻因為這樣的一次撞見而瘋上加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你知道嗎,許菲.我父親為了治好我這個變態的嗜好,曾經把我放在房間之中,象一只狗一樣用鐵鏈鎖住我,他把我整整困了一個月.他認為,我只要一個月不再吃鼻涕蟲,就可以慢慢地消除開這個癮.我就在這個房間內開始了自己痛苦的生活.
第三天的時候,我的癮開始發作,我不斷抽搐,渾身顫抖發冷,身體上下仿佛成千上萬的螞蟻在爬著,爬著,一直爬到心髒深處去.我苦苦地哀求父親,哀求,希望他可以救我,哪怕只有一條鼻涕蟲,就足夠.父親躲在房間外,偷偷哭泣.我聽到他的抽泣聲音,我知道他內心的痛苦,但是他卻幫不了我.
在第四天的時候,我差不多處于死去的狀態,令我覺得怪異的事情開始發生了:我看到房間的縫隙處,開始慢慢地爬進來一條一條的黑色的灰色的肥大的鼻涕蟲.你知道的,鼻涕蟲蠕動的速度非常慢,但是我看到了曙光,我一直在等,在等,足足等了半天,那鼻涕蟲終于爬到了我的身邊.我數了數,我很清楚地記得,一共是5條.
最令我感到驚奇的是,這些鼻涕蟲是緩緩地爬到我的腳下,然後一路往上面爬,一直爬到我的嘴唇邊,我看到它們頭部的觸角.在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這些鼻涕蟲是自願爬進來讓我吃的.我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這樣做,但是我沒有多想,立刻張口就吃.
從那天開始,每隔4天,這些鼻涕蟲就會偷偷地從外面爬進來,供我吃.這事情一直瞞著我的父親.直到一個月之後,父親發現了我的這個秘密.他開始覺得事情越來越恐怖,越來越詭異,他說,再這樣下去,我的兒子遲早會變成一條鼻涕蟲的,遲早會變成一條鼻涕蟲爬回去深山野嶺中去.他說,他不能親眼看著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變成一個怪物,他一定要阻止這件恐怖的事情的發生.
所以,那天,他在我的房子周圍灑滿了鹽粒.你知道,鼻涕蟲對鹽巴極其敏感.他用鹽巴包圍住我,這樣子,那些鼻涕蟲就不敢再主動爬進來,供我吃.
父親的辦法最開始很奏效,那些鼻涕蟲真的不敢跨越鹽巴.但是,過了1天,那些鼻涕蟲居然開始成群結隊地從屋頂上面吊了下來,形成一條線,在我的頭頂的地方.父親嚇壞了,他說,我養的,不是人類.
那時候,我對他說,爸,我除了喜歡吃鼻涕蟲,其他都和普通人一樣,我一樣還是你的兒子.
父親不答應,我記得那天是黃昏,窗外有血紅的陽光照射進來.父親把我放出來,他說,兒子,希望你以後可以好好做人,戒除這個癮.
我說,爸爸,我也很希望可以戒除,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轉身過去,看到父親的脖子上插了一把砍柴刀,鮮血直直地噴濺出來.
我哭著說,爸爸你為什麼要自殺,無論我變成什麼東西,我都是你的兒子.你為什麼要自殺呢?你為什麼就不肯答應我的這個嗜好?
許菲看著淚流滿面的楊洲,說,對,其實為什麼吃鼻涕蟲就說是不正常的呢?就如外面每天吃豬肉,雞肉等等這些,不也是殘殺動物得來的麼?為什麼吃鼻涕蟲就是心理變態就是行為不正常,而吃雞鵝鴨就是正常?
楊洲淡淡一笑,說,如果我的父親可以有你這樣的想法,那該有多好.
許菲緩緩閉上眼睛,說,我了解你的痛苦,老楊,你動手吧.
許菲聽到噗通一聲.
她看到楊洲往自己的胸口處插進了一把刀.
楊洲對許菲說,這麼多年,我,我一直不敢面對自己.我,我一直沒有勇氣面對真正的自己.我,活得,真的很失敗,小時候,我害死了奶奶,媽媽,姐姐,最後連爸爸也害死.我,我,我今次,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算是,算是可以面對自己一次了吧?
許菲說,老楊,你為什麼要選擇自殺?為什麼要自殺?
弟弟——
突然,在不遠的沙丘,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一個女人突然奔跑出來.
楊洲聽到聲音,渾身一震——
楊梅,楊梅,是,是你,是你麼?
奔跑出來的女人,就是在建築物用勺子撬雪糕般撬男人眼球的那個冰冰,可是,此刻的她,卻是奔跑出來,來到楊洲面前,叫喚著,弟弟,是,我是楊梅——
楊洲嘴角露出幸福的微笑,說,真好,想不到,想不到,在我臨死前,居然,居然會再見到你——姐姐,對不起,我,我,我害死了媽媽,害死了爸爸——
楊梅這個時候卻大聲尖叫著,說,弟弟,不,不,爸爸根本就不是自殺,他是被人殺害的啊,爸爸,爸爸的死,根本就與你無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