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Case-00姐姐不會笑?

"能讓鷹崎驅真笑的人將獲得獎金兩萬元(日元)"

大約是在一個月前,包含著這一玩笑的文件,在蒼穹園騎士團的騎士之間相互傳開.

簡直就像是不會笑的公主的故事一樣.國王發出了告示.能讓公主笑出來的人,將被賜予一輩子也用不完的寶物——

當然,這不過是惡劣的玩笑而已.雖然不清楚犯人是誰,但是不難想象,如果被抓到了,肯定會被嚴重批評的.

但是,發現這份文件的軍官當然也知道那個故事吧.這份幽默的效果也能讓他們摸著額頭苦笑吧.

她——驅真的鐵面具就是如此的有名.

可是——

·

"畜生……畜生,畜生——!"

幼稚的詛咒從嘴唇中漏出,溶入了空氣中.騎士那張染上了焦躁的顏色的臉變得更加扭曲了.總之現在得尋找退路.騎士的眼睛透過護目鏡在狹窄的視野中來回打轉.

蒼穹園的上空,高度兩千米.那里,有著讓人引以為豪的無邊無盡的藍天,以及像地毯一樣鋪滿了天空的層積云.在遙遠的彼方,能夠看見略帶彎曲的地平線,以及海拔較高的山川,這些許的景色裝飾著除此以外一無所有的空間.

——本來,如果還要舉出作為例外的不純物質的話,那就是無數的怪獸的身影與震蕩在空氣中的咆哮,再加上被它們包圍的人類所感受到的恐懼.

"——畜生——!"

到底是第幾次說出這個詞了呢.到底是第幾次咬緊了牙齒呢.口干舌燥,聲音早就已經嘶啞了.

不過,他卻無法停下了.語言的意義並不重要.不管是機靈的廢話也好,還是獻給愛人的溫柔細語也沒關系.然而,決不停止發出聲音.絕對不行.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不過他相信一旦停下來的話,他的心就會輕而易舉地被絕望舉地吞噬吧.

"冷靜!冷靜下來!"

從耳機中能聽得到小隊長的吼叫,然而那緊張的聲音卻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結果,小隊長也是跟他一樣,連是否理解自己在說什麼都讓人懷疑.

可是他們最後的虛張聲勢,也輕易地被巨大的響聲撕裂了.

"————"

他的自言自語被咆哮聲中斷了.

一瞬間——長著翅膀的四足獸在他眼前飛過,它的身姿鮮明地映入他的眼中.

伸長雖然根據個體有所差異,平均的話加上尾巴大概有十米吧.既沒有毛發也沒有鱗片,只有像岩石一樣硬質化的皮膚覆蓋著全身.表露著露骨的敵意的吼聲如雷霆般震撼著大氣,如同向周圍強調自己的存在一樣.

被大地所憎恨的怪物——空獸(Air).

擁有著銳利的爪子,強大的力氣,堅硬的皮膚,以及連人類都能輕易撕碎的牙齒——它們是天空的支配者.

騎士全身陷入緊張,腦中不斷地閃過後悔的念頭.啊啊,要是今天早上謊稱不舒服而繼續睡下去的話.要是事前申請了休假的話.要是——沒有當上騎士的話.

對于他來說,這是初次的實戰.

雖說如此,但本來也不該是什麼困難的工作.確認到的空獸群的規模不過是小隊級別,構成也只有最小型的鷹身女妖級.要說是訓練的延長線上的任務也不為過.事實上,他們就在沒有出現負傷者的情況下,將獸群討伐完畢了.

但是就在那之後,作為中型種的獅鷲級的空獸,從上空蜂擁而至.

結果就是現在的狀況.

剩下的騎士數量為六名.約原來的一半.雖然所有人都垮在形狀如同大型機車一樣的天驅機關上,毫不大意地將視線與槍口對准著周圍成群的空獸們,然而大部分人已經的彈藥已經用完了.狀況已經緊張到,如果某只空獸一時心浮氣躁而沖上來的話,防線就會瞬間瓦解的地步了.

也許就是察覺到了騎士們這危險的狀況了吧,突然,一只獅鷲級空獸拍起巨大的翅膀,朝著騎士們沖來.

"嗚……哇啊啊啊啊啊!"

聽見了不知是誰的慘叫與連續發出的槍聲——然而也馬上停止了.恐怕是彈藥用盡了.仍然生還著的獅鷲級發出憤怒的吼聲,沖到了他們的眼前.

"——————!"

全身的肌肉緊張起來,連呼吸都停下了.干枯的喉嚨發出的疼痛,讓人厭惡般清晰地傳達到腦中.心跳加快.血液急流.構成自我的全部要素都確認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死亡.

然而在全身發出的共同意見中,不知為何只有眼球唱起反調.

他看見了,從遙遠的上空中,向著獅鷲級的頭部延伸的一條線.

"——誒……?"

從麻痹的喉嚨中發出了呆笨的聲音.

——一瞬.簡直就是刹那間發生的事情.

回過神時,逼進眼前的空獸,已經是頭蓋碎裂地飄浮在空中,腦漿與血液呈球形散布在周圍.

"————"

咽下口水.

他認識到,在一瞬間有什麼人的身影從自己和空獸之間高速穿過.因為時間太過短暫而沒有看清.但是那個影子明顯比起空獸要小——似乎是人的形狀.

"剛剛的是……"

"喂——快看!"

精神恍惚的自言自語,被空獸的咆哮以及從耳機中傳來的簡直要震破耳膜的同伴的叫喊所掩蓋了.至今為止染著絕望顏色的聲音,突然變成了興奮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

用那雙眼睛看見了,包圍著他們小隊的空獸群中到處綻放起來的鮮紅色的花朵.那是絕對無法回歸大地的空獸的血與肉片所構成的丑惡的花瓣.

——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那是不管什麼東西都無法代替的祝福之花.

"這是——"

"是援軍!援軍終于來了!"

伴隨著同僚中迸發出的聲音,他的視野的一角中,出現了四只騎影.他們描繪著優美的弧線,一接觸到空獸群,當場便散開空獸的血.

空獸們似乎也終于發現了新出現的敵人,立即將臉移向了外側,發出憤怒的吼聲.

當空獸的注意力被引開時,他聽見了周圍的同僚們的安心與歡喜化為了聲音與喘氣.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就在數秒前,他們暴露在與死亡相隔不過數毫米的緊張感當中.這也是很普通的反應吧.

"…………"

但是,他連吐氣都忘記,不斷移動著視線.

被云層覆蓋著下方的蒼穹中,空獸與騎士交錯飛行著.他眯起眼睛,尋找著片刻前將自己從窮地中解救出來的騎士的身影.

確認到的影子都有四只.然而——不是.哪一個都不是他剛才看到的騎士.他把頭向左右移動——

"——"

當視線向上方移動的瞬間,穿過空獸的縫隙的一條線,被他的眼睛捕捉到了.

"那是——"

那正是先前的騎影.雖然從他的位置無法看得很清楚,但是那道影子可以稱得上是異常的飛行速度與複雜的軌道卻是能看見的.

其他的天驅機關簡直無法相比.那道影子將身體前傾,簡直如同在海中高速移動的鯊魚般在空中游動,准確地將沿路上進入視線的空獸的頭部踩爛,打爆,或是粉碎,不斷為天空的藍色裝飾上紅色水珠狀的花紋.

雖然其他的騎士也順利地打倒著空獸,然而殲滅速度能與那道身影相比的一個也沒有.有敵人就討伐,沒有就尋找.粉碎了一個敵人後,便馬上去尋找下一個獵物.

"……厲害"

他僅僅能目瞪口呆地眺望著那支舞蹈.

值得提出的有幾點.能那麼巧妙地操縱天驅機關的技術簡直就是完美,而瞬間便看破空獸的動作的能力也是拔群的.再加上,一擊便能踢碎空獸的頭骨的踢腿,如果不靠身體的感覺來記憶離心力與勢能的運用的話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然而在他腦中留下最強烈的印象的,並非這些材料.

"………………"

屏住呼吸.

那飛行,只是單純的太過美麗了.

並非什麼誇張或是玩笑,那位騎士的壓倒性的存在感,甚至讓人一瞬間忘記了這是戰場.

一個個都有著一流技術的隊員們也好,恐怖的空獸群也好,在那位騎士前不過是配角罷了.

騎士已經完全支配了這個地方了.敗北是不可能的——雖然這只是毫無根據的確信.他們就像是成為了結局已經明確的舞台上的觀眾一樣.一點也沒有對于結果將會如何的緊張感,單純只是享受著演出的形式美.品嘗著這份奢侈.

要是能做到的話,真希望這場舞蹈能夠再延長一些.就在先前還能看見冥府的入口的眼睛,現在開始如孩童一樣訴說著任性的要求.

然而——最終舞台還是迎來了終幕.

在這片空域中回響的野獸的咆哮,已經完全消失了.

在延遲了一瞬後而響起的便是歡呼聲.那是對于奇跡般生還的,伴隨著眼淚的喜悅的歡呼聲.然而在他聽來,那就是對于那一位騎士的贊賞聲.

當然他的想象誰也不知道,五道騎影穿過空獸的尸骸的空隙,向他們接近過來.

"——誒?"

然後,在騎士們的身影能被看清楚的瞬間——他發出了冒失的驚歎.

騎士中的一人——由始至終都占據著他的目光的那位最快的騎士,居然是位可愛的少女.

嗚呼,那是天使嗎,還是魔女呢.

他喝住自己恍惚的意識,搖起頭來.將她歸入與自己一樣的人類的范疇中真的合適嗎——他的腦袋中開始思考起這種無聊的事情.

然而在場也沒有人能責備他.因為現在在這里的騎士們,全都要麼像他一樣,要麼比他更加誇張地,被那位少女奪去了意識.

隨風而飄的黑發.從黑發的縫隙中露出的臉如同白瓷一般.對于一般的騎士來說不應該具備的優美的符號,與纖細的身體相配,讓她看起來正如深閨的大小姐.

然而現在少女身上所穿的並非帶著蕾絲的洋服,而是被空獸的血與塵埃弄髒的,有些凌亂的藍紫色空戰衣.在加上,她那雙如嫩枝般的雙手雙腳,被閃耀著深灰色光芒的粗獷外殼所包藏著.

那是飛舞與空中的鎧甲——甲胄型天驅機關.將空獸的骨頭作為芯,外殼用金屬加固,那戰士的武裝使她夢幻般的容姿配備上了士兵的風格.

他咬緊了嘴唇.在驚愕之後湧上來的是羞恥.被年少的少女所救的事實,再加上被那位少女的力量所壓倒的自己,這些悔恨纏繞在腦中.

然而這些感覺,在想起她的名字那一瞬間,便煙消云散了.

"鷹崎……少尉"

像是對他的聲音有所反應一樣,少女輕輕地轉過頭來.在還殘留著些許稚嫩的臉上只有樹脂制的風鏡,以及明明身處戰場卻不帶著一點興奮或是恐怖的毫無感情的表情.

鷹崎驅真.在場的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少女的名字.年僅十七歲,便作為蒼穹園騎士團中屈指的實力者而被贊頌著的年輕天才.絕不會笑,絕不會哭,絕不會生氣……還有,絕不會狼狽不堪的無臉女.

驅真透過風鏡用血色的眼睛打量著放心下來的他.

"沒事吧"

如老人一般冷靜的少女,毫無感慨的這麼問道.

"是……是"

——幾乎在他回答的同時,從死骸的山中閃出一頭空獸,向著驅真躍去.

"————"

然而驅真似乎沒有露出動搖的感情,扭轉身體,用覆蓋到膝蓋下方的天驅機關的腳後跟踢碎了野獸的頭部.被堅硬的皮膚與頭蓋骨所包容的物質散落在空中,示意著對象的完全絕命.

驅真再次看向浮游著的死骸山.那張臉,果然還是毫無表情.

她也是守護著蒼穹園的天空的騎士.她應該比起任何人都清楚空獸的威脅.若是被那尖銳的利爪所撕裂,被牙齒貫穿,脆弱的人類連對生的執著都做不到.不管是多麼熟練的騎士,與空獸直接對峙時都會滲出些許的緊張感.

然而只有她,完全看不出來也些許緊張.她一邊用被金屬外殼包裹的手抹去臉上沾上的血液,一邊用機械般的口調說道:

"漏掉了哦,三谷原"

"啊啊,抱歉"

(圖019)

與在後方等待著的騎士簡短地交談後,便算是處理了那個奇襲.

"………………哈哈"

他想起一個月前,在新兵之間流傳著的文件.——能讓她的鐵面具(臉)有一絲改變的人將獲得兩萬元.嗚呼,那正是如同讓魔鬼哭泣一樣的難題.

據說,她是不管發生什麼喜劇都不會笑,不管發生什麼悲劇都不會哭的女人.如果發生了讓鷹崎驅真感到些許焦慮的事態,那便應當作為國家的危機來處理.能讓這種無稽之談聽起來不像是笑話,她的冷靜正是如此的異常.

"任務結束"

驅真環視了周圍浮在空中的空獸尸體做了確認後,向著耳麥,用果然還是毫無成就感的聲音報告了作戰的結束.

"……!鷹,鷹崎少尉……!"

顫抖的聲音的來源,是先前發出著高亢的喊聲的小隊長.驅真既不著急也無厭煩……就是說與至今為止毫無區別的態度轉過頭去,微微歪頭以表示詢問.

"得,得救了.請讓我表達謝意"

"請不用在意.這是任務"

他聽著這段對話苦笑了出來.恐怕其他的成員也一樣吧.簡直太過像是她的回答了.

驅真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想法,回頭向自己的部下們下達了指示.

"三谷原,錐本,鎧塚負責回收空獸的尸體.鋦野——"

"——嗯?"

察覺到驅真的話突然中斷時,發現她在腰部的口袋開始尋找著什麼.看來似乎是手機響了.與騎士談話的話有耳麥就足夠了,所以應該是私事吧.不,在任務中還特意開著電源,也許是她所持有的獨立情報源也說不定.

然後,在驅真將電話抵在耳邊的數秒後——

"……什——?"

發出了狼狽的聲音.

因生還下來而無比喜悅的騎士們的聲音,一下子鎮靜下來.所以人都沒有能一下子理解過來,從耳機中傳來的是誰的聲音.

"……那……嗯,然後……?"

驅真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握著手機的手加大了力氣.

"……嘖——要是我在場的話……!"

驅真將手機緊貼在右耳邊上,臉部扭曲得足以滿足獎金的條件,擠出了上面的話.——直接了當的說,是異常的事態.

騷動.不自然的沉默,馬上就變成了吵雜聲.

在場的人,幾乎都是第一次見到驅真焦急的樣子.到底她手中握著的手機的另一邊,傳來了何等恐怖的情報呢……這麼一想,大家的心髒的跳動便越來越快,越來越強.內亂迸發.女王陛下暗殺.隕石沖撞.宇宙人襲來.可能與不可能之間的區別變得曖昧,所以的恐怖的可能性,在騎士們的腦海中穿梭著.

"………………"

——驅真對于背後騷動的同僚們微塵般的興趣也沒有,切斷了手機的通話.仍是一臉蒼白.額頭上隱約浮現出汗水,數跟頭發緊貼在她蠟一般的皮膚上.

"……稍微離開一下.要是我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隊的指揮——三谷原,就交給你了"

驅真將視線投向了就在身旁的男人.這才注意到,他是少數對于她的表情沒有表現出驚訝的人之一.

"哦呀,那麼著急啊.……A呼叫嗎?"

在鷹崎小隊擔當副隊長的騎士·三谷原雄一曹長用手撫摸著長滿邋遢胡子的下巴,稍微眯細了因困倦而半睜的眼睛.

不像是對待上級該有的一副熟人的口氣,驅真卻沒有批評他,而是淺淺地低下了頭.簡直就像是,連將時間分給肯定的動作都覺得可惜一樣.

然後,立即便彎下腿,以眼睛難以捕捉的速度降下了云海.

在之後的數秒內,沉默維持著.大家都沒有很好地理解剛剛發生的事情.

"……曹長,A呼叫到底是……你知道些什麼嗎?"

小隊長向三谷原發出疑問.他只是呆呆地笑著回答:

"嗯?啊,跟鷹崎在空獸狩獵(Hunter)時代就有著孽緣了.……嘛,就是那家伙的最優先事項吧.請不用太過在意"

說完,便絲毫沒有緊張感地笑起來.

然而與三谷原相對照,剩下的其他騎士們,對于剛剛目擊到的鷹崎驅真那異樣的表情無法忘懷,呆得無法動彈.

·

從空中向地面急速下降,用超速度降落在距離騎士團本部大廳十分近的自宅,打開了門,連腳上著裝的天驅機關也不脫下來便沖入了室內.

咯吱咯吱的金屬聲回響在走廊中,驅真向著起居室猛進.木質的地板被血汙與塵土弄髒,還留下了些許細細的傷痕,然而現在的她完全沒有在意這種事情的余裕.

大概是先前從手機中傳來的毀滅性的情報讓她的身體一心一意地穿過走廊,猛地推開起居室的門.

"在—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驅真伴隨著吼叫沖入了飯廳,用雙手抱住了坐在沙發上的小小的人影,就那樣躺在了粉紅色的地毯上打轉.

數秒的單方面強力的擁抱結束後,驅真放松了手上的力量,與胸前的少女四目相望.

"……歡迎回來,姐姐"

被突然抱住的少女,並不怎麼吃驚地在驅真的懷里說道.與其說她的感情起伏不大,不然說是已經習慣了.

年齡約莫十有一二吧.如果把剛生下來的孩子用強力的漂白劑泡著養大的話,也許會能長成這幅容貌也說不定.她的"白"真的能讓人產生這種無稽的妄想.從藏在身後的頭發開始,那可愛的臉,脖子,手,腳,纏同連繞在身上的洋服,全都是純白色的.

唯有與驅真一樣顏色的眼瞳,以及右手的食指上滲出的血跡,是鮮紅色的.

"血……在……在,在……在在在在紗的指頭出血了出血了出血了!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到到到到到底是哪把菜刀切的在紗告訴姐姐到底是哪家五金店哪家制造商哪里的研磨師非把他們趕盡殺絕詛咒他祖宗十八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種族滅絕!種族滅絕絕絕絕絕絕絕!"

(圖025)

同僚在戰斗中失去了右手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鷹崎驅真,看見了少女指尖上三厘米左右的傷口而狂叫起來.

"……不要緊哦,姐姐"

小聲呢喃的少女——在紗這麼一說,驅真的表情忽然驟變.

洋溢著某種恍惚的表情,撫摸起少女小小的手.

"啊啊啊真是的在紗是堅強的孩子呢好孩子呢溫柔的孩子呢.也是呢不要緊呢.看,疼痛疼痛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的另一邊去吧—"

"真是的……誇張.……不過是問一下創可貼放在哪里了而已"

在紗小小地歎了口氣,說道.

——如果發生了讓鷹崎驅真感到些許焦慮的事態,那便應當作為國家的危機來處理.

如果之前的話是正確的話,那麼這位正微微地苦笑著撫摸著驅真的頭的少女,有朝一日將會導致蒼穹園崩壞的危機吧.

Case-01姐姐工作很忙.

"我拒絕"

既不像鈴聲那樣輕,也不像風聲那麼明亮,而是帶著某種威嚴感的清澈聲音,鷹崎驅真吐出了公務式的話語.

在騎士團本部的一間房間中,身著空戰衣,保持著直立不動的體勢的驅真,對面坐著一位微老的男性.他一身簡便禮服的打扮表明了他是蒼穹園騎士團的軍官.光是全身毫無破綻的深色著裝,便足以給對手相當的壓力.

雖說如此,對于驅真來說那也是司空見慣了的.

至少,習慣得能讓她足以在面對上司所交代的緊急任務時,作出一瞬間的躊躇也沒有便拒絕,這種對于騎士來說不應有的行為.

"……姑且,聽一聽理由"

面對驅真明確的態度,椙浦少佐將手放在了額頭上鄒著眉頭,作出讓人很容易便看穿的動作,詢問道.

本來,當一位上司面對部下會采取這樣的行動時,就能明白他是一位思想相當柔軟的指揮官了,然而對于驅真來說當然不會有任何興趣.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繼續說道:

"今天是在紗的課堂參觀日.我應該已經提出過休假的申請了"

"在紗?"

"是我的侄女"

"然後呢?"

"必須要去"

他陰郁地歎了口氣,將手肘撐在桌子上.

當然驅真即使看見上司這副樣子,她足以擔當新兵的模范一般的站姿也絲毫沒有動搖.

休假期間因緊急任務而被叫到本部,至今為止也有很多次了,現在才對于這種事情陳述不滿也沒有什麼意思,然而只有今天絕對無法融通.不管怎麼說,那可是在紗的課堂參觀.

但是少佐也沒有退讓的打算.緊貼著額頭的手,滑向了最近白發開始增多的頭上,視線移向了如人體模特般保持著同樣姿勢的驅真.

這是他叱責部下時的習慣.當然,驅真也毫無緊張的感覺.

"課題參觀……?而且還是侄女的……?你是說就因為這種理由,要放棄任務嗎!穿上空戰衣的瞬間,就該給我做好連雙親的最後一面也見不著的覺悟!"

少佐一反之前的語氣,粗暴地喊道.新兵大概會因為這個反差而被嚇的腰都軟掉吧.

原來如此,確實舉止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驅真不由得地想起那種倒著看表情會變化的圖畫.

"恕我直言,少佐"

當然,有著能考慮這種事情的心情,表明驅真對于他的怒氣毫無怯意.

"第六節課的綜合課,將會進行舞蹈的發表"

"那又怎麼樣!"

"那些衣服,可是專門定制的帶著白色褶皺的連衣裙.主題是蒼穹園神話中侍奉天空神的云之妖精.那份可愛是費盡口舌也無法形容的……有照片請問要看嗎"

"不需要!"

少佐吼叫著制止了將手伸向胸前的口袋中的驅真.

"是麼.——總而言之,我從沒有過如此地期盼下午的到來.理由就是以上這些"

"…………鷹崎少尉"

"在"

"駁回"

"為什麼"

"不許反問!居然因為這種荒謬的理由而放棄任務,對于蒼穹園的天空守護者是不應有的行為!"

"意見不同呢.真讓人悲傷.正是因為有像您這樣不願意去理解他人的價值觀的人在,戰爭才不會消失"

"沒有戰爭是因為帶褶皺的連衣裙引起的!"

少佐用至今為止最大的音量吼叫到.就在前些天還被醫生提醒要注意高血壓的,而那份氣勢簡直完全沒有在意這種事情.

既非被氣勢所壓倒,也並不是擔心少佐的腦血管,驅真用少佐無法察覺的規模發出歎息.本來,從別人看來不過跟平時呼吸一樣.

"……請說明詳情吧"

少佐恐怕不會肯收回命令的吧.那麼處于膠著狀態也不過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驅真如此判斷到,說出那句話.

"……真是的,到底在想什麼"

少佐歪著眉頭,展示了幾份資料.

姑且,上司還是上司.雖然與在紗的課題參觀比起來,他的命令就跟破爛一樣,但是原則上也必須遵從.驅真的目光落在了資料上.

那是荻存平原北部的地圖,以及其上空的空圖,還有有關空獸的情報都被仔細地記錄著.

空獸.

對于這種生物,它們的生態,習性,仍未解明的部分還有很多.

理由十分單純,因為這種生物,從誕生到死亡為止,全都是在空中渡過的.

它們被稱呼為被大地所憎恨的怪物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空獸的身體,甚至連爪尖的碎片,全都是不自由地飄浮在空中的.

出產,進食,睡眠,交尾,一切的生命活動都在被天空擁抱著的情況下進行,即使迎來了死亡,尸體也絕不會回歸大地.這種怪物有著別的生物絕不可能顯露的異常特性.

當然,那些異性襲擊人類的理由,也沒有被詳細地解明.有種說法是因為各國的工業化引發的慢性大氣汙染導致了鳥類的驟減,使得它們的食餌極端不足.也有說法懷疑它們也有對于生長與大地的生物有著妒忌與憎恨的感情.

只是,這些凶猛的生物在人們的生活圈的正上方活動,對于人類是明確的威脅,這世上任何人都明白.

十分單純的事情.騎士們只能將從前對准鄰國的槍,舉向藍天.

"…………"

資料的右上方附著用望遠鏡頭拍下的空獸群的照片.

被拍下的空獸,大體能分為兩個種類.一種是長著長達身體兩倍的皮膜性翅膀的蝙蝠一樣的種類,另一種是身體大上一圈,前肢異常發達的種類.兩者時常暴露于強力的紫外線下的皮膚都硬質化了,看起來簡直就像是甲殼類一樣.

"就跟看到的一樣.昨日深夜,荻存平原北部上空四千五百米處,確認到鷹身女妖級和石像鬼級所構成的大隊規模空獸群.從數小時前開始徐徐降低高度,現在在高度兩千五百米處停滯著.鷹崎少尉以下的鷹崎小隊,直奔現場與岬中隊合流,進入警戒"

"警戒嗎"

"啊啊,對.有什麼不滿嗎"

要說沒有不滿那是騙人的.實際上,空獸群的警戒任務,是只要空獸不從危險區域離開便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持久戰.驅真也最長有過長達一周時間一直盯著一個空獸群的經曆.

"不,只是,想確認一件事"

"什麼"

"當空獸降落到高度兩千米的時候,就像平常一樣轉移為掃蕩作戰是麼"

"當然了.問什麼顯然的事情"

少佐與其說不高興還不如說是驚訝地說道.驅真在心中小小地說了聲"好",敬禮後從房間出去了.

·

"哈—……總覺得,很那個.叫什麼來著?對,心情沉重.五G左右"

同班同學的橙堂美須須趴在鷹崎在紗的桌子上說道.

就像真的身處于五倍重力一樣歎了兩三口氣,帶著憔悴的眼神面向了在紗.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呢.我們橙堂家引以為傲的天然紀念物一般的珍獸終于要公之于世了麼.……啊—.叫什麼來著?對,憂郁"

在紗將手放在了眼前搖來搖去的頭上,像是再說"乖孩子乖孩子"一樣,輕輕地左右撫摸著.

雖然渡過從到達學校直到上課為止的時間的方法,每個人都不一樣,不過最多的還是與意氣相投的朋友聊天吧.對于在外面逛來說時間太短,而只是上廁所的話又還有剩的這不長不短的時間里,從早晨的打招呼開始,教室里自然地形成了一個個圈子.

皓成大附屬小學,西棟三樓所在的六年三班今天話題的中心,當然是今天下午將要進行的課堂參觀了.教室里到處聚積了身穿淺色調的制服的孩子們.大部分孩子雖然有點害羞的感覺,也還是十分期待下午的課程,不過——

"去年和前年,課堂參觀的通知書都完美地藏了起來或是消滅掉了啊.然而……然而只有今年……!"

"……被發現了?"

在紗如水滴般清澈的聲音,讓美須須的肩膀再次垂了下去.

"就是啊—.明明都已經撕得粉碎扔進了廚房垃圾筒的底部了……一般人會試著把那東西複原麼?吸收了水汽變得粘糊糊的紙張被用透明膠硬是像做了外科手術一樣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我都背後發涼了.叫什麼來著?對,異常者"

"……不可以這麼說哦.要珍惜母親"

在紗這麼一說,美須須"嗚"地呻吟著,擺出有些難為情的臉.

"不,……嗚,我是明白啦?但是,課堂參觀的時候另算.是媽媽不好,不管提醒多少次都不改掉那搞錯時代的打扮"

"……那麼誇張?"

"就是啊.是不是覺得只要引人注目就算贏了啊,那只南國的極彩色怪鳥.你看,幾個月前美工課上不是做過墨流(將墨水滴在水面上,用紙蓋上去形成花紋)嗎?把各種顏色的墨水混起來那個.想象一下用那個把全身覆蓋的情況,大概就能表現我媽媽的威脅的幾成了"

美須須說著終于抬起了身體.然而憂郁的心情也還是沒有晴朗開來.積攢在肺部的沉重的空氣發出長長的歎息.

此時.

"鷹崎同學,打擾一下好嗎?"

像是對准這個時機,一位同學接近了在紗的座位.

"今天鷹崎同學的叔母會來麼?"

長得很高的女生帶著期待與羨慕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手抱在胸前詢問到.在紗稍微帶著困擾似的撓了撓臉頰.視野的角落里,美須須一邊歎氣一邊苦笑著.

"這……個,雖然說了要來……嗯,可是,說不准呢"

"誒?怎麼回事?"

"嗯……今天早上,好像接到了緊急任務……"

女生可憐地垂下眉頭,"誒誒—"地呻吟著,並垂下了肩膀.

雖說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蒼穹園騎士團,簡直可以被稱為國民的英雄.在那之中也擁有著屈指的實力的鷹崎驅真,更因為年輕與美麗的外表,有著非同一般的人氣.連雜志或是報紙都有做過特輯.

"真可惜.還以為今年一定能夠見面呢"

"嗯……對不起"

"啊啊,沒事沒事.又不是鷹崎同學的錯.啊,不過要是來了,記得把我介紹給她哦—"

"啊哈哈……嗯,知道了"

搖著手目送了女生離開的背影,在紗與一臉笑容的美須須面面相覷.

"老樣子很受歡迎呢,驅真小姐.嘛,即漂亮又強大,也許是理所當然的呢"

"嗯……是,吧"

在紗把自己禁不住微笑起來的臉部肌肉壓了下去.當然,自豪的叔母被人稱贊是不會不高興的.而且還是相當高興.不過還是有點害羞,總算微妙地緊閉了嘴唇,兩頰卻染上了微微的粉色.

雖然這麼說,對方可是老交情的美須須了.這點心情估計早被摸的一清二楚了吧,美須須拿她沒辦法似的聳了聳肩,歎了口氣.

"哈……嘛,算了.……不過,什麼緊急任務?怎麼感覺跟去年是同一個模式呢?"

"……就是呢"

實際上,去年的課堂參觀日也是,驅真接到了本部的召集.雖然驅真說了只要任務一結束就趕來學校……結果,她到達學校的時間已經是課程全部結束之後了.

"去年……那之後可真是辛苦呢"

"嗯?發生什麼了麼?"

"呀,嘛……一言難盡"

帶著歎息呻吟到.雖然的確是很可惜,不過在紗絲毫沒有譴責驅真的意思.從空獸的威脅中守護人們正是驅真的工作.在紗以她的叔母為驕傲,對于她無法出席學校的事情也在覺悟之中了.

然而,這對于驅真來說似乎是致命的過錯.結果她那天一整天都在一邊蹭著地板一邊重複著"去晚了對不起".雖然在紗都說了沒有在意,但這似乎反而還加劇了她的自我厭惡,結果哇哇地哭了起來.在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沒有在意,驅真的判斷是正確的,才終于在三個小時後成功的讓她止住了眼淚.

在紗想起這些事情,苦笑起來.即使今天沒有趕上,變成去年的重演可實在是受不了了.

就在這個瞬間,宣告休息時間結束的鈴聲響了起來.

座位原本就在在紗前面的美須須發出"哦呀"的聲音,轉回身去.

聽著同學們啪嗒啪嗒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的腳步聲,在紗望向窗戶——正確來說,是窗戶外面廣闊的天空.

"姐姐……來不來得了呢"

雖然倒也不是相信神,在紗還是輕輕地將雙手抱在了胸前.

·

淡綠色的絨毯上,設立著幾個已經髒舊的土黃色的帳篷.

現在荻存平原上,岬中隊三十六人,葛谷小隊九人,還有鷹崎小隊五人共計五十人在待機,進行著各自的作業.

監視班在屏幕或是通信終端前慌忙地從事著作業,整備班也在草坪上檢查著並排放置的天驅機關.雖然能看見各種各樣的款式,不過最多的還是像大型機車一樣的種類.被稱為巴捷特式天驅機關的這個種類是蒼穹園騎士團中被用得最多的類型.

狩獵空獸所不可欠缺的飛行機器——天驅機關,現在在民間也被廣泛使用者,不過基本設計的形成至今不過數十年的程度,可以說是十分年輕的載具.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不管怎麼說,天驅機關的原形是在空獸的存在被官方確認後,更詳細地說的話,是在空獸的尸體具有浮游的特性被確認之後,將尸體加工制成的飛空艇.

為了驅除可怕的害獸,而不得不使用那些害獸的力量,雖然這一諷刺的事實被當時的人們嘲笑著,也有人因此喪氣,然而飛行這一在人類曆史上不曾存在的二字,使得蒼穹園的經濟獲得了急速的發展,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

這樣一來,空獸就不僅僅是害獸,而且還是稀少的資源,不過即使如此,它們的威脅並沒有因此減少.

至少是——在肉眼從正面還無法看見的高度被確認到了存在,騎士團便必須警戒起來的程度.

"………………"

驅真無言地眺望著鍾表.時刻是九點十分.已經是第一節課開始的時候了吧.

煩躁煩躁煩躁煩躁.簡直就像是心髒被狗尾草瘙著癢一樣,說不出的惡心感游遍著全身.雖然完全沒有表現在表情上,可是驅真的緊張感比起平時要壓倒性地高.

搖晃搖晃搖晃搖晃.帳篷里,坐在鋼管椅上的驅真,在旁人看來也是異常地搖晃著雙腳.實際上不過是無意識地搖擺的程度而已,不過鷹崎驅真面無表情地將椅子弄得咯吱咯吱響,實在是十分異樣吧.遠處幾名騎士們驚訝地望著她.

說實話,與監視班和整備班不同,包含驅真在內的實戰部隊的成員現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雖然飲酒之類的當然還是不被運行的,不過其他的騎士們,有在帳篷中打牌的,也有在外面輕微地活動著身體的.

在這之中,只有驅真在雙手雙腳著裝著甲胄的狀態下在帳篷中發出咯吱咯吱的金屬的摩擦聲.

雖說在休息的時候休息也是騎士重要的工作,不過對于驅真來說現在的時間,只能讓她感覺到像是在斷頭台上用打火機喳喳地點火燒斷綁著刀刃的繩子一樣的糟糕感覺.不管怎麼說,時針每前進一格,便接近課程的開始時間一分.

下午的課程是第五節課與第六節課.絕對,即使付出性命也絕對不能遲到.

驅真咬緊了牙齒.痛苦的記憶.去年——在紗讀五年級的時候的課堂參觀,沒有能夠出席.

雖然在紗說了沒有在意,然而驅真十分清楚前一天在紗有多麼地期待著課堂參觀.絕對,絕對要來哦,在紗帶著笑臉向驅真這麼囑咐到.比平時更小心地用了洗發精,甚至還自己熨了校服.

——嗚呼,明明是這樣.

驅真抱緊了頭.今年,只有今年,絕對不能不出席.

不,不只是這樣.當然最大的理由是為了在紗,不過單純驅真想出席課堂參觀的心情也占了不小的比重.

今年的課堂參觀很厲害.非常厲害.一眼看去,第六節課的綜合科目當然十分有價值,不過第五節課,對于驅真來說也是遠超過女王誕生祭的重大事件.

——居然是作為的發表.而且,題目是"我的家人".嗚呼,多麼,多麼多麼美妙的題目啊.班主任老師啊,授予你藍寶石勳章吧.如果,如果在紗被老師點中的話,她將會用著那如細語般帶著微微甜味的可愛的天籟之聲,帶著些許臉紅稍微有些害羞地宣讀其獻給驅真的作文.然後在朗讀完畢之後在大家的掌聲中略微向後方轉去用那雙紅色的眼睛看著驅真露出小小的真的是小小的微笑的話鷹崎驅真已經沒有自信還能留在這個世界上了!醫療兵!醫療兵在哪里!

驅真在只心里這麼叫著,從咯吱咯吱直叫的鋼管椅子上站了起來.

對.——差不多,是時候了.

·

"……果然,太奇怪了"

鷹崎小隊·錐本美榮的話,讓周圍聚積的騎士們嗯嗯地點頭同意.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不管怎麼說,她們視線的前方可是雙手雙腳著裝了甲胄狀態下無意識遙著腿的隊長·鷹崎驅真.

而且明明從整體來看,全身上下散發著某種焦躁感,卻只有臉和平時一樣面無表情,維持著這種讓騎士們陷入混亂的微妙狀態.不可能不引人注目.

現在,這個帳篷里共有四個人.全員都是鷹崎小隊所屬的騎士.除去在角落吐著煙云的三谷原以外全員都是女性騎士,不過她們並沒有怎麼在意作為唯一男性的三谷原,一同偷窺著驅真的樣子,頻頻地歪著頭.

"到底怎麼了啊.看起來相當急躁呢……"

"啊—.是不是那一天啊?少尉也是女孩子—"

"下流哦,咲.就算想到了也別說出來才符合禮儀"

對于高挑的少女——鎧塚咲笑著提出的猜測,三人中最年長的(不過卻是最矮的)鉤野嘉穂瑠推了推眼鏡責備到.

"嘛嘛……不過,真的到底是怎麼了呢"

"嗯—,就是呢—.天地異變的前兆?糟糕.我老家不太耐震呢"

"好像聽說今天本來是請假了的……是不是有什麼關系呢"

說出來看看……然後又歪頭思考.實際上,能讓行如風,坐如鐘,立如松的那位鐵之女人鷹崎驅真感到焦急的事態,已經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曹長,有什麼線索嗎?"

美榮向坐在稍遠的位置上的三谷原發出詢問.在這里的人當中,與驅真交往時間最長的毫無疑問就是他了.

"……啊—?即使你問我"

發出毫無干勁的聲音,三谷原聳了聳肩.

不過美榮只是回了聲"是麼",沒怎麼失望地再次展開了談話.三谷原這副德行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了.所以倒也並沒有期待能得到什麼明確的答案.

"啊—.說起來"

說著,咲拍了一下手掌.

"幾天前,被少尉拜托了一件事情呢—"

"嗯,是什麼?"

嘉穂瑠回問到.咲撓著腦袋回答道:

"呀—……也許難以置信,她讓我教她化妝"

"哈……?"

美榮與嘉穂瑠的眼睛縮成了一點.那也是.驅真對于化妝,打扮之類的完全沒有興趣,這可是十分有名的.飾品什麼的根本不用說,據說她的衣櫃里的私服還不到十件.

兩人的眉頭鄒得更深了.——這樣的她,到底會為了什麼而化妝?

"那麼……後來呢?"

"嘛,被拜托了,就教她了.總之先教了自然體的基本一式"

"鷹崎少尉會去化妝……?到底為什麼"

"就是說呢…….鼎鼎大名的少尉……"

美榮與嘉穂瑠手頂著額頭思考著.然而咲卻若無其事地,

"……呀—,一般來說,不是會認為有了男人嗎"

說出了這種話.

瞬間,帳篷陷入了沉默.雖然從後方傳來整備班的工作聲與休息中的騎士的笑聲,從前方傳來驅真的無意識遙腿產生的咯吱咯吱的金屬聲,恐怕這些聲音沒有進入任何人的耳朵吧.騎士們僅僅是嘗試著去理解剛剛提出的這一毀滅性的假說——不,雖然理解了不過卻完美的否定了.

于是在數秒後,大家像是說好了一樣哇哈哈地笑了起來.雖然是相當干枯的笑聲.

"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咲小姐.少尉有男朋友?你意思是今天本來要約會的?"

"真,真是惡劣的玩笑呢……看看那鐵面具.你真覺得有男人能受得了麼?"

"說……說的也是呢.那個鷹崎少尉呢.戀人什麼的,不可能"

"呀—,冷靜地想一下.像少尉這種美人很少有呢.我要是男人的話可不會視而不見呢"

不不不.但是但是但是.對于咲的意見,嘉穂瑠跟美榮搖頭表示不同意.雖然看起來也像是沒有戀人的女人的著急……不過也有單純不希望鷹崎驅真被誰搶走的想法.

只有三谷原看著她們的樣子,一邊苦笑著一邊吐著煙圈.

"…………如果"

在這之中,嘉穂瑠放故意壓低的聲音在帳篷中響起.

"如果假設——不,完全是假設的沒有任何事實根據的幻想之上的疑問——如果少尉真的有男人了.……親愛的鷹崎小隊的大家,你們到底能夠認同誰?"

"…………嗯—"

對于這個問題,美榮擺出一臉深刻,手摸著下顎喃喃道:

"……愛沢大尉怎麼樣?在女性里人氣挺高的"

"不行不行.那種穩健派的男人是范圍外.要是敢對少尉出手的話我就從背後射他"

"啊—.那技術開發局的切藤先生怎麼樣—"

咲說道.然而嘉穂瑠又搖頭不同意.

"不錯的只有腦袋和臉而已.配不上少尉"

"陸戰部的門野少佐之類的"

"哼,滿身是泥的髒家伙怎麼可能攻陷天空的公主"

"誒,這個,那到底誰才有可能呢?"

"三谷原"

"嗯,這個——"

嘉穂瑠將眉頭皺成八字,沉吟到.然而——立即就浮現出疑問.即使三谷原毫不拘泥上下級關系,不過這里有直接叫他名字的騎士嗎.

這個疑問立即就解開了.帳篷的入口處,站著抱著胳膊的鷹崎驅真.看來剛才的是她的聲音.

"——!少,少尉!"

"不用站起來了"

用手輕輕地制止了想要站起來的美榮,驅真一邊發出著金屬的腳步聲一邊進入了帳篷.

"那……那個,少尉,剛才的話,都聽見了……?"

美榮戰戰兢兢地向驅真問道.

"……?不,沒怎麼聽見"

此時驅真好像察覺到什麼一樣"啊啊"地說了一聲,只轉動著眼球巡視著騎士們.

"不用在意.背地里說上級的壞話,對于騎士來說就跟必修科目一樣"

"不,不是!絕對不是那樣的!"

雖然這麼說了——但也不可能詳細說明會話的內容,美榮陷入了沉默.這樣看起來就真的像是在說驅真的壞話一樣.

然而驅真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在意,轉頭看向了帳篷深處吸著煙草的三谷原.

"三谷原.有事情.可以占用點時間嗎"

"嗯—……?啊,是是"

三谷原露骨地一臉麻煩的樣子,將煙頭擰進煙灰缸,從鋼管凳子上站了起來.那懶散的樣子簡直跟老人一樣.

于是兩人從帳篷中出去,走進了遠方茂盛的草叢中.留下的三人看著驅真她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後,一起吐出了交錯著安心與後悔的歎息,將緊張感從全身驅散出去.

不過這放心感也沒有持續多久.沒有任何人下號令,三人立即就相互挽著手臂圍成了一圈.

"誒,什麼什麼—,怎麼回事?難道對方真的是三谷原曹長?"

"……說實話沒辦法完全否定呢.在公在私,與少尉最親近的男性大概就是曹長了……"

"呀,但事實上到底怎麼樣呢……我倒是覺得那兩人的感覺不像是那種關系……"

美榮說著額頭流下冷汗.然而咲搖著食指,低著頭看著美榮的臉.

"不不—,你真是不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小美榮.正因為突然來了任務導致約會泡湯了,所以至少一點點也好希望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很勇敢麼.在那片茂密的草叢深處即使發生什麼激烈的豔情展開我也一點也不吃驚哦"

"我說……停下吧咲小姐"

聽著這栩栩如生的描述,美榮皺起眉頭.

嘉穂瑠拿她沒辦法似的戳了一下咲的額頭.雖說,那個額頭流下了平時無法想象的汗水反著光.

——在驅真她們消失在繁茂的草叢中約經過了三分鍾左右,突然遙遠的上空傳來如同遠雷一般的咆哮聲.

"怎——怎麼了!"

帳篷中被騷動的空氣包圍了.

這毫無疑問是被大地所憎恨的怪物的轟鳴聲.至少,在存在被官方認可以前,這些被稱為真正的怪物或是惡魔或是怪獸之類的異常生物就在這麼震動著喉嚨,為了表露自己的憎恨或是憤怒而動搖著空氣.

全員一同沖出了帳篷,向空中仰望.雖然還無法清晰地確認——還是能看見本來靜止的空獸群開始了移動.

"咕,相當突然呢……發生什麼事了呢"

"哈.空獸的思考誰懂啊"

就在一同吵吵嚷嚷的時候,驅真與三谷原從草叢方向回來了.雖然驅真的樣子與片刻前並無區別,不過三谷原卻是額頭滲著汗水,目光移向別處,無力地苦笑著.再一看,不知何故,他手中拿著先前並沒有拿著的狙擊槍.

"空獸開始下降了.快進行准備"

驅真一如既往地平靜地說道.

"發……發生什麼事了嗎?什麼前兆也沒有就……!"

"是偶然.——啊啊,順便一提似乎偶然B地點的屏幕出了點故障,偶然剛剛又是監視員換班的時間.即使調查也沒有意義"

驅真似乎自信滿滿地說著,驅動起雙手雙腳上的天驅機關.

·

就在驅真與三谷原回到臨時本部的帳篷群之後,部隊的指揮官岬大尉下達了全隊出擊的命令.作戰代碼是C-1.乘著天驅機關飛向空中對空獸群進行討伐,那之後,進行殘骸的回收.

以突擊班為主體的C號作戰,正是驅真暗中十分歡迎的.

不管怎麼說,簡單明了.

不用考慮多余的事情,只要將眼前的異型打倒便可以了.

"要上了"

熟練地將脖子上掛著的護目鏡戴好,從腰邊的口袋中取出了葡萄糖片放入口中.驅真用鼻子輕輕地呼出空氣,腳上的甲胄踢向了地面.

瞬間,驅真的身體,正確來說是她的手腳上著裝的甲胄浮游起來.

跟著驅真,幾名騎士也從她的後方從地面升了起來.

利用空獸的浮游特性的天驅機關,並不需要助跑來飛行.以接近垂直與地面的軌道,突擊班飛向了遙遠的上空.

耳朵深處感到微微地痛楚.就像乘坐電梯一樣有著奇妙的浮游感.

不過,對于這些驅真也是早已習慣了.也許第一次使用天驅機關在空中飛行的人會因為這種感覺而一臉難受,不過現在這個地方,也不會有這種新手.

荻存平原上空,高度兩千米.

那里——有著那種生物.

灰色的皮膚像鎧甲一樣覆蓋著身體,只有眼睛與嘴的位置能看見一絲紅色.

長這與身體一般大的翅膀,整體看起來如同蝙蝠一樣的是鷹神女妖級.而另一種,不平衡的身體前肢異常發達,特征為頭上長著兩只角狀器官的是石像鬼級.

生涯全部都在空中渡過,被大地憎恨的怪物——空獸.

"作戰開始"

"了解!"

作為突擊班班長的驅真這麼一下令,耳邊的耳麥中便傳回騎士們的回答聲.

確認到回答的同時,驅真便將身體微微前傾,將腿彎曲起來.

一瞬間停止喘氣,如游泳的出發一樣伸直了雙腿.

——于是,舞蹈的時間開始了.

驅真踩向視線前方的石像鬼級的頭部,它腦袋里的物質飛散到了空中.然而那些物質卻沒有掉落下方,而是繼續飄浮在空中.

"——ッ,——ッ"

驅真一邊規則地將肺部的空氣吐出來,一邊尋求著下一個目標而扭轉身體.

有時能夠作出極為複雜的飛行動作的天驅機關,實際上大體只分為四種驅動模式.

利用空獸的尸體的特性,像處于無重力狀態下一樣僅僅是浮游著的《浮(float)》.

讓天驅機關靜止在空中特定位置的《停(stay)》.

中和空獸的浮游特性,降落到地面的《著(touch)》.

最後是使用推進劑,進行急劇加速的《翔(soar)》.

雖然天驅機關有著各種各樣的種類,但這基本的四種驅動模式是共通的.

用空獸的骨頭組裝而成的拳頭,以及在腳跟部鑲如空獸的眼球而成的舞空之足.像理所當然一樣要求搭乘者發揮到極限的'傲慢的機械’.

道理很簡單.浮游的頂多是天驅機關而並非人類.即使使用著裝型的機械,一般人也很難保持姿勢.

"——ッ,——ッ,——ッ"

高頻率地將空氣呼出體外,右腳的天驅機關抬起,驅動模式一瞬間從《浮》變為《著》.在這一瞬間里,右腳靠著重力與肌肉的力量向下方落下.將剛好處于那個位置的鷹身女妖級空獸頭部打穿,《翔》,讓身體迅速上升.

在勢頭沒有消失時,這次使用雙手的甲胄轉為《停》,在空中固定.以此為軸心讓足《翔》如同陀螺一般旋轉,將周圍成群的鷹身女妖級的翅膀以及兩頭石像鬼級的下巴踢飛.

《翔》,《浮》,《停》,《翔》,《翔》,《著》,《翔》.

簡直如同複雜的智力玩具一樣組合著四種驅動模式,在藍天中縱橫無盡地翱翔著.

驅真被稱呼為天使,或者說是魔女的原因就在于此.因為身體著裝了天驅機關,因此在周圍看來就如同她靠自己的力量飛舞與空中一樣.

《翔》,《翔》,《著》,《浮》,《停》,《翔》,《翔》,《翔》,《著》,《翔》,《浮》,《停》.

透過護目鏡在昏暗的視野中確認到空獸,將頭部確實地粉碎.

"————ッ"

將不知是第幾只的空獸化作了空中的塵埃,驅真暫且停下了旋律,從空中降落.

構成這群空獸群的是鷹身女妖級與石像鬼級.在主要由大小來區分等級的空獸中,屬于從下開始數第一位和第二位的小型種.

鷹身女妖級的大小,不算翅膀的話不過是中型犬的程度.身體再大上一圈的石像鬼級,平均也是牛左右的大小.

當然如果對于沒有武器,對戰斗沒有心得的人類來說——或者說,不習慣空戰的新兵——它們的爪與牙,再加上讓人恐懼的數量是十分具有威脅的吧,不過對于驅真卻不是什麼難纏的對手.

而且現在,不管是裝備還是人員都屬于十分完備的狀態.直到掃蕩結束也不需要花上太多時間.

"……這樣的話就能趕上"

驅真巡視著周圍.在她四周,因頭部損傷而死亡的空獸的尸體,以及從那些尸體中流出的血液,如同身處無重力空間一樣漂浮著.雖然沒有一個一個數,不過也有著相當的量吧.

下定決心將很花時間的尸體回收任務交給別的部隊,驅真再次為了狩獵剩下的怪物而踢向了天空的藍色.

·

將食指和中指移向嘴邊——才發現指尖什麼都沒有.

三谷原對自己的行動感到苦笑,卻壓抑住了立即翻找胸前的口袋的沖動.正應為空出了半吊子的時間,嘴邊總是感到有些寂寞.

——告訴你你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吧.那就是結婚和戒煙.

驅真說出這句話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呢.就如當時她的話所預示的一樣,三谷原現在仍將吐著紫煙的紙筒當作伴侶.

然後每當這種時候,就變得特別渴望那帶著脂味的妻子的溫暖.

C號作戰對于三谷原這種狙擊手來說實在是無聊至極.他的工作就是負責狙擊被突擊班漏掉而從空獸群中脫離的空獸……然而在這種作戰下,鷹崎小隊的狙擊班比起其他小隊來說要閑很多.

理由單純至極.以鷹崎驅真為先鋒的突擊班討伐漏掉的空獸的數量極端的少.

雖說如此,實際上任務變得輕松,三谷原倒是無所謂.他既不是燃燒著希望的新兵,也不是注重榮譽的騎士,更不是熱愛戰斗的戰士.因此比起以遠距離狙擊為主要攻擊手段的B號作戰來說,三谷原更喜歡這個.

就在像是要吐出看不見的煙一樣呼氣的同時,

"——好厲害"

耳邊的通信終端傳來少女的聲音.轉眼一看,就在身旁,跨在與三谷原同樣的巴捷特式天驅機關上的美榮在《停》狀態下靜止著.

是不是該說理所當然,她的視線前方正是隊長·鷹崎驅真的身姿.

在數只空獸之間,她的身影格外鮮明.每次舞動,漆黑的長發便隨之躍動,同時在藍色的背景中塗上血紅色.原來如此,的確她的舞蹈美如天使,而所作所為正如魔女.

"……啊,鷹崎麼.那家伙的飛行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漂亮呢"

平時並不會接上別人的喃喃自由的三谷原,也許是因為嘴邊的寂寞,吐出了這樣的話語.

她對于三谷原的行為也有幾分驚訝吧,數秒之內,保持著無言.不過也許感到沉默下去也很失禮吧,馬上就接了下去.

"是……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與少尉一樣,用馬克式在空中飛翔."

馬克式,是馬吉爾郝茲式天驅機關的簡稱.三谷原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回答:

"……你,玩過單排旱冰麼?"

"誒……哈……算是有"

"在穿著那個的狀態下,用繩子綁住腳腕,然後用被車拖著的話,大概能感覺到幾分相似的體感"

對于他的話,她暫時陷入了沉默.

"……呀嘛,不是說絕對不可能.實際上雙手的天驅機關也作為浮游輔助來使用呢.——但是,要是追求與鷹崎同樣的水平,這可不是只靠努力就能實現的.那家伙,對,簡單來說……是特別的"

三谷原少有的饒舌地說著.雖然也當作是沒有吸煙的代替,不過也許是想讓"臨時粉絲"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有多麼的優秀也說不定.

"特別……嗎"

"啊.……知道麼?那家伙患了叫做先天性白化病的病呢.本來是非常害怕紫外線的.根本不是能勝任騎士團的空戰部的身體"

"啊,是……有聽說過.啊,不過好像使用了某種特殊的抗體,得到了對紫外線的抗性……"

連這個都知道的話就簡單了.三谷原微微點頭後繼續道:

"對.就是那樣.——那,你知道那種抗體是從什麼中提取的嗎?"

"呃……"

美榮語塞了.三谷原從喉嚨深處發出笑聲,向前方伸出了一只手.

"哈哈,就在眼前吧.一年到頭沐浴在陽光中的怪物.——你不覺得那些家伙們的皮膚,對于紫外線有很強的耐性麼?"

"難,難道是……空獸嗎"

嗯,三谷原點頭.

"那種抗體本來就是從空獸的皮膚組織中提取出來的.……雖然印象不太好,鷹崎和她的侄女都蒙受著它們的恩惠呢.——只是,這玩意兒有著很有意思的副作用呢.確實是與色素有過敏反應之類的……據說一般人要是打了,皮膚會變得跟炭一樣黑"

"是,是那樣麼……"

也許想象了自己的皮膚變得漆黑的樣子吧,美榮用微微顫抖的聲音會問.

"鷹崎也是.那家伙,以前可是金發的哦?"

"誒?"

"哦?沒聽說過麼.小紗似乎因為是完全的白發所以沒有受到抗體的影響,不過鷹崎的頭發因為有一點點色素,本來是淡淡的金色的.——就在接受了抗體後完全變得漆黑.當時可真是嚇一跳呢"

此時三谷原的會話中斷了.

約在五百米的前方展開的戰斗.從戰斗的群體中,一頭石像鬼級空獸向著下方脫離了.

"豈能讓你得逞,啊"

行云流水一般的動作架起了狙擊槍·《久遠之聲》,立即便開了火.距離槍口遙遠的前方,綻開了紅色的鮮花.

"——哦,不好意思.說到一半"

"不,不會……"

"那個,說到哪里了來著.對對,就是那個.有關副作用的.那東西還有另一個有意思的副作用呢"

"另一個,嗎"

"啊啊.要是長時間注射那東西的話,似乎體重會變輕.——正確來說,也許是變成半浮游狀態呢"

聽起來像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副作用.實際上,三谷原是聳著肩膀說出這段話的.

但是美榮似乎是那種種頭腦意外靈活的人.如果不是迅速地理解了這一事實所包含的意義的話,也不會在此陷入無言吧.

"——明白了嗎?天生的劣勢,實際上卻是作為騎士的最高素質.那異常輕的身體,才是蒼穹園的魔女最大的武器哦"

前方空獸的鳴叫聲完全消失了.

驅真今天也是最強的.

·

雙腳一踏上地面,就再次將葡萄糖片送入嘴中.被唾液濕潤的糖分的甜味在口中迅速擴散開來,使得舌頭的根本感到微微的麻痹.

驅真不討厭這種甜味像是循環過全身一樣的感覺.她咽下了被染甜的唾液,摘下了頭上的護目鏡.

"………………呼"

驅真的運動量,和其他突擊班的騎士相比,差不多是他們的五倍.正因為那異常輕的體重,驅真才能夠比任何人都更巧妙地操縱這種被稱為馬吉爾郝茲式的特殊天驅機關.然而,因此而衍生出來的驅真獨自的戰斗模式,卻毫不留情地剝奪著她的體力.

用拳打腳踢與空獸進行戰斗的人非常少.

後衛的騎士們基本上都是使用巴捷特式的搭載型天驅機關.雖然擔任前衛的騎士中的確也有喜歡用著裝式天驅機關的人,不過一般也是用槍,或是長武器.

然而驅真則真的是敢于與空獸進行肉搏戰.

驅真在被視為英雄的騎士團中,在國民中特別有人氣的理由之一就是這個.因此,將騎士團作為英雄對待時,常常將驅真選為代表性的存在.

大概這在騎士團里也產生了影響.岬中隊和葛谷小隊的騎士們雖然毫無向驅真搭話的打算,卻興趣滿滿地打量著她.當然,驅真對于這些是毫不在意的.

話雖如此,看來也是有例外的.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出現在正在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的驅真面前.

"辛苦了,驅真同志"

"是"

驅真擺正姿勢,向男人——率領著岬中隊的騎士·岬大尉敬了一禮.

"親眼看見你的空戰還是第一次,果然是了不起.屏幕前的大家都興奮起來了呢,哈哈"

"不敢當"

比起驅真還高上三個頭的岬,卻浮現出與他的巨體不相符的柔和笑容.

"——啊啊,對了.就在剛才本部下達了掃蕩結束的通知呢"

"是"

"少佐賦予了你新的任務哦"

"我拒絕"

驅真毫不猶豫地回答,平時便不帶感情的眼睛變得更加平坦了.

岬大尉帶著幾分驚訝(也許是當然的)瞪大了眼睛,然後又在快活地笑起來.

"哈哈哈.原來如此.跟傳聞一樣.嘛雖然不服從命令比較困擾,不過擁有信念是好事哦.——不過,這下難辦了.這個任務,也不能交給別人呢"

"十分抱歉,但是我——"

"'快給我去參加課題參觀去’,好像是這麼說的……嘛,既然你都說到這種地步了就讓別人去吧"

這次輪到了驅真瞪大了眼睛.

數秒後才理解了話中的意思,她向岬大尉再次敬了一禮.

他也因目擊到了傳說中非常稀有的鷹崎驅真的表情變化,高興地發出哈哈的笑聲.

"只是,你的小隊要借用一下.畢竟還要回收空獸的尸體呢"

"是.請隨意讓他們做牛做馬"

"哈哈哈哈.這還真是.他們也有一位嚴厲的隊長呢"

那麼失禮了,最後敬了一禮後,驅真轉身離開了.距離在紗下午的課還有相當的余裕.關于這之後的行動還是傳達給三谷原比較好.

讓馬吉爾郝茲的底部發出著沉重的聲音,驅真在荻存平原上前進著,不一會就到達了三谷原等鷹崎小隊的成員檢點天驅機關的場所.

然後,

"三谷——"

驅真向高挑的背影出聲——

"……嗯?"

三谷原暫時停下了檢點天驅機關的手,回過頭去.

"怎麼了嗎,三谷原曹長"

雖然身旁的鷹崎小隊所屬的部下歪著頭問道,他又將脖子的角度變了回去.再次歪著每天"嗯"地喃喃道,又一次向後方背過臉去.

"……曹長?"

"嗯……剛才,有沒有聽見鷹崎的聲音?"

"少尉的?……不知道呢"

"是嗎?嗯—,總感覺好像被叫了"

三谷原輕輕地撓著頭,將脖子轉了回去.

"——原.關于這之後的行動……"

說著,驅真因某個異常而凝固了.

前方,三谷原不在了.

"…………怎"

不——正確地說,那不過是現在包圍著她的異常中的一小塊而已.

有什麼異常嗎,只有愚蠢之人才會問這種問題吧.因為視野中的一面已經展示了答案.對——全都是異常的.

驅真周圍的景色,變得與至今為止的荻野平原完全相異了.明顯是在房間內.而且並不是很寬闊的房間.在這讓人只能認為是故意削減了照明的昏暗空間里,亮著幾個模糊的火焰.等到眼睛習慣了黑暗後再次巡視房間,才大致抓住了房間的布局.

首先是眼前的地板,牆壁,天花板上描繪著的某種奇妙的紋樣.然後是包圍著驅真的,被設置成像是某種祭壇一樣的物體.感覺自己成了惡魔崇拜者開催的安息日的活祭一樣,驅真的眉頭更緊了.

"……什麼啊,這里……"

驅真本來的確是身處荻存平原的.然而,現在這個地方看起來並非平原,這也是確實的.

瞬間,前方傳來了什麼東西的聲音.

"————っ"

至今沒有發現周圍有人的氣息,驅真對此湧起感到自己不成熟的悔恨,同時將手伸向了腰部的自動手槍.在狹窄的室內,使用天驅機關進行格斗是困難的.

"什麼人"

絲毫不大意地留意著周圍,驅真有意圖地放低了聲音說道.她的真嗓子實在是不夠凶狠,因此要給與對方壓迫感時一直是這樣.

"是——是"

從黑暗中傳出了洋溢著緊張感的回答聲.年輕的女性——要麼就是,還沒有進入變聲期的少年.如果不是那樣的話,那就是擁有著奇跡般的女高音聲的音樂天才,要麼就是被去勢的男人吧.就是那麼尖細的聲音.

然後,慢慢地,高音的主人接近了.

"……勇——"

被柔弱的火光照亮的臉,果然是女性的臉.帶著波浪的長發搖擺著,藍寶石般的藍眼睛直直地盯著驅真.

年齡大概與驅真同歲,要麼就是稍微年長一些吧.那張端正的臉,現在因為某種帶著感激的感情而變了形.

"——勇者大人!"

"……………………哈?"

看見少女當場跪下,低下頭,驅真作出了除在紗之外的人從沒有見過的一副呆臉.

Case-02姐姐很強

隨著宣告第一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老師離開了教室,六年三班的教室被喧鬧聲包圍起來.雖然距離第二節課開始只有很短時間,不過對于學生們來說還是貴重的休息時間.大家都早早地作好了下一節課的准備,然後談論起今天的菜單,剛才老師的板書上滑稽的錯誤等各種各樣的話題.

在這之中,有兩位少女隔著一張桌子無言地相對著.

"…………"

"…………"

美須須將椅子挪向後方,手肘搭在在紗的桌子上,半睜著眼翻著雜志.特意將雜志放在自己後面的桌子上,是為了讓在紗也能看見.雖然這是她的關懷,然而在翻到電子游戲的介紹時,因為在紗對于這種娛樂不太了解,因此話題沒有能展開.結果便形成了翻著雜志的美須須與無言地眺望著雜志的在紗這樣一副奇妙的構圖.

不過對于這兩人來說,即使沒有會話,也不會感到不自在.正如即使不用說是朋友,也早已經成了朋友一樣吧.美須須給人一種這樣的安心感.

美須須翻到某一頁時突然停下了手,邊歎氣邊看向在紗.

"啊—,這個超無聊的.叫什麼來著?對,垃圾游戲"

"……是嗎?"

說完指著右側印著的文章.上面有著看起來是角色扮演游戲的畫面,分數,以及簡短的介紹.

皓成大附屬小學對于跟學習無關的物品基本是禁止帶進教室的,不過作為在修習時間閱讀的書類是例外.雨天時,在紗也會帶著小說或是詩集之類的書.

雖然美須須讀著的游戲雜志應該是范圍外……不過規定上只有禁止漫畫的條目,鑽這條空子而把雜志帶進來的人也有好幾個.當然如果被發現的話規定也許就要更改了,不過大家都非常小心.

"系統和人設都算是及格,就是劇情完全不行呢.主人公是從異世界召喚而來的'哦哦,勇者啊!’,真是幾千億年前的故事了"

"……嗯,雖然不是很明白"

"啊—,是哦.在紗玩過的游戲只有來我家里時玩的那些呢.……叫什麼來著?對,模式化,簡直就是老掉牙的設定呢,這個.而且還是來打倒複活的魔王的"

"啊—……也許有點明白了"

在紗撓了撓臉頰,輕輕地點了點頭.確實要說起幻想的故事,誰都會浮現出那樣的場面.

"公主被魔王抓走了……之類的?"

"對對,這個也有.真讓人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在寫故事.這東西居然賣七千八百元,完全是欺詐"

哼地一聲,美須須翹起嘴唇以表不服,將身體靠在了凳子上.在紗微微苦笑,把桌子上的雜志面向了自己,讀其了上面的文章.讀完報道,確實明白了美須須的意見沒有錯.雜志的編輯估計也是一片苦心的寫著介紹文吧……正統派,SampleisBest,王道等等煽動的詞語一個接一個,都讓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贊賞它還是在貶低它.

"不過",在紗小小地張開了嘴,"如果真的能進行異世界旅行的話……即使是這種故事也一定很有趣吧"

美須須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一樣揚起眉頭,思考了幾秒,然後上半身向在紗的方向移動.

"是呢.要是實際上發生了這種事情,何止是不無聊,簡直是超激動的.我絕對會興奮得受不了的.——嘛,毫無疑問會被一開始的雜魚干掉然後結束就是了"

"嗚……我也是"

兩人相互凝視,同時開始呵呵地笑起來.

"實際上也是呢.把一般市民突然召喚過去怎麼可能就會成為勇者.……是呢,要是像驅真小姐那樣的騎士的話倒是另當別論"

"啊哈哈……姐姐的話,能不能打倒魔王呢"

"啊—,肯定是秒殺啦.嘿呀—"

說著美須須伴隨著聲音,上半身作出了奇妙的架勢.雖然是相當笨拙的動作,不過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格斗術的影子.

在紗再次微笑,不知怎的摸了摸雜志的頁面.——就在那一瞬間,美須須以激烈的速度將雜志抽了回去,流水般的動作將椅子和自己轉了回去,胡亂地將雜志塞進了自己的桌子里.

"……?"

在紗一瞬間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頭上浮起了問號.不過美須須的奇行的理由馬上就明白了.就在她將書收到櫃筒里之後,教室的門被打開,班主任安倉善子出現了.

"啊……"

接下來是,第二節課開始的鈴聲響起.善子老師少有的在鈴聲響起之前打開了教室的門.

"……虧你能知道"

聽著同學們慌忙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的腳步聲,在紗喃喃道.美須須用鼻子發出哼哼的聲音.

"拖鞋和老師的皮鞋,聲音有微妙的不同哦.……要是有這種技能的話,即使去到異世界,也可以從敵人那里逃開吧?"

說完,美須須便聳著肩快活地笑了起來.

·

"哦哦,勇者啊!"

說出這句話的男人,是國王.

假如在蒼穹園街頭上拜托一百個人"請畫一張國王的畫"的話,估計九十個人以上會毫不疑惑地這麼畫吧,戴著金色的王冠,身披鮮紅的斗篷的老人.當然嘴邊蓄著濃厚的胡子,手里握著被裝飾得豪華燦爛的錫杖.

雖然不要以外表判斷一個人比較好,而然,說實話,實在是很可疑.

驅真為了理解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拼命地運轉著大腦.

她現在站的地方,並非剛才昏暗的空間,而是類似謁見室一樣的房間.最深處擺放著一張王座,從上面延伸出一條長長的紅地毯.在她的兩邊,身穿鎧甲,戒備森嚴的士兵,披著厚重袍子的老人們整列地排著,更助長了這異樣的空氣.

"——我們雷本修愛特雖然是一個小國家,然而靠著與精靈結下盟約,獲得了盟術的力量而成為了魔導先進國.……但是突然有一天,精靈們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關于魔導的說明也已經聽過了.確實說是將世界中存在的幻素,精致成"手掌中的奇跡"的技術.雷本修愛特的始祖們與精靈們確定下空氣中飄浮的幻素的位置,然後一同創造'奇跡’,確立了這種極富效率的魔導組合方法.

——話的內容雖然記得,不過說實話,完全不懂在說什麼.


就在驅真拼命思考的時間內,國王也沒有中斷解說式的台詞.雖然也不是不厭煩,不過只要有得到一點點情報的可能性,便不能聽漏.驅真一邊不怎麼專心地傾聽著,一邊試圖把握現狀.

"現狀,這個雷本修愛特面臨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對,從千年前的封印覺醒的傳說中的魔王,正是這次精靈消失事件的犯人!"

雖然這麼說,可是到底是什麼意思,完全搞不明白.驅真像在抑制煩躁感一樣抱起雙臂,緊緊地咬著牙根.

"生活上大半的動力都是依靠精靈的雷本修愛特現在十分混亂……當然,在軍備上也沒有例外.要是魔王的部下襲擊而來,現狀連抵抗都做不到.但是……阿斯汀娜"

"是……是!"

王一下令,在旁邊等候的之前的女子,發出因緊張而興奮的聲音來到了驅真面前.

"——被,被奪取尖牙的我等潛伏很長一段時間.但是現狀,我等宮廷盟術師同盟從……空,空氣中拼命地收集起僅剩的精靈,終,終于創造了一個奇跡.王家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召,召喚異世界的勇者的盟術!"

——驅真的太陽穴動了一下.

向就在眼前的女性投去尖銳的視線,發出了詢問.

"叫阿斯汀娜是吧.問一件事"

"啊,是.請,請問是什麼呢,驅真大人.要是關于開展旅程的日期的話在這之後會告訴您的……"

驅真有意圖地放出攻擊性的目光,繼續道:

"至今為止的說明,可以解釋為:為了打倒壞蛋,你們使用魔法的力量將我從別的世界叫了過來,是麼?"

"怎,怎麼會!那可不是壞蛋那麼可愛的東西!那,那家伙,羅瓦爾特可是所有活著的生物全部的敵人!"

阿斯汀娜像要哭出來一般敘述著.然而驅真用冰冷的目光瞥了她一眼,以冰冷的口氣繼續道:

"重要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是你們為了打倒那個什麼魔王而把我叫過來的嗎,這一點"

"誒……哈,……雖然是這樣……"

驅真閉上了眼睛,整理著得到的材料來理解現狀.雖然意義不明的地方還有很多,不過要得出現在她應當采取的行動已經足夠了.

"我拒絕"

"…………誒?"

"我說,我拒絕.馬上將我送回原來的地方"

大概完全沒有想到會被拒絕吧,以王為首,身處房間里的人全都騷動著望向驅真.

"誒,但……但是,雷本修愛特身處危機哦!如果不打倒羅瓦爾特的話這個國家會……!"

"才一個國家什麼的我才不管.為了在紗的話世界也毀滅給你看"

"誒……可,可是,驅真大人是勇者啊……"

驅真抓起阿斯汀娜的領子直接推倒在了地毯上,從腰部拔出了二十四口徑自動手槍《漆黑少女》抵住了她的側頭部.

"沒聽見嗎.那麼為了讓你能聽清楚,再幫你開一個耳穴好了"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那,那是什麼!我頭上那個硬硬的!"

"您,您要做什麼勇者殿下!"

"阿斯汀娜!阿斯汀娜!"

"難……難道我們不是叫來了勇者而是第二魔王嗎!"

"這,這麼一說,那紅色的眼瞳有種說不出的魔王的感覺!"

無視亂叫的宮廷盟術師和士兵們,驅真將手槍推得更緊了.

雖然不明白那個鐵塊有什麼機能,不過大概是感覺到驅真身上發出的尖銳的殺氣吧.阿斯汀娜不中用地發出'呀————’的慘叫.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雖然不是很明白不過總之對不起……!"

"沒有必要道歉.馬上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的話我就什麼也不會做.時間還來得及"

說著,驅真拘束著阿斯汀娜,將視線移向了國王.實際上把驅真召喚過來的也許是阿斯汀娜她們,不過這里的最高責任者毫無疑問是坐在王座上的國王.那麼,只要讓他點頭就行了.

"可,可是……"

"從小指開始麼"

"啊啊啊——,所以說那是什麼啊!總,總覺得有點冰冰的!"

"放心吧.一瞬過後就會熱得你受不了了"

"不要————,住——手————!"

"阿……阿斯汀娜!我知道了,送你回去!送你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驅真淡薄地答了句"是麼",將手從阿斯汀娜的脖子上移開.

呼—,呼—,阿斯汀娜整理好慌亂的呼吸,擺正了姿勢.周圍的人們看見了送了一口氣.

"來,送我回去"

不等阿斯汀娜的呼吸平穩下來,抱著胳膊的驅真就說到.但是,

"那,那個……現在馬上是做不到的啦……"

眉毛不中用地歪成八字,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阿斯汀娜十分害怕地擠出了細細的聲音.

"怎麼回事"

"那個……所以說,使用盟術時必要的雷本修愛特國內的精靈們——幻素,全都在羅瓦爾特的掌握之下……那那,那個,為,為什麼又用那個黑色的東西壓著我的頭啊驅真大人.好,好痛,好痛,好痛啊"

驅真在心中小小地咋了一下舌,將槍收了起來.當然怒氣是一點也沒有收斂的,不過這里繼續折磨阿斯汀娜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吧.僅在此時,運用了冷靜的指揮官·鷹崎驅真的判斷力.

"為了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結果還是必須要打倒那個魔王嗎"

阿斯汀娜被驅真瞪著,只能流著眼淚點頭.

"現在馬上把我帶到那家伙的地方去.從現在開始算三十分鍾內收拾掉的話,還能贏得沐浴的時間"

"三,三十分鍾?怎,怎麼說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家伙離這里那麼遠嗎"

"哈,哈……他現在位于這里以北——被隱者的樹海所包圍的魔王城.在那里,被帶走的女王也……"

"不用說多余的事情"

"是……是,十,十分抱歉十分抱歉……,誒,那個,然後呢,這里與魔王城之間的隱者的樹海,別名迷惑之森……要穿過那里必須要盟銀所制成的引導的磁石……"

"沒問題"

馬吉爾郝茲的腳跟猛擊地面,驅真鳴了鳴鼻子.對,對于擁有天驅機關的她來說根本算不上障礙.

"請,請等一下!勇者大人接下必須來將要巡游諸島,收集同伴才行!跟,根據傳說,要打倒魔王所必須的成員是,勇者,盟術師,戰士,盜賊……"

咣,拳頭敲在了桌子上.

"呀……對對對不起……!但是,即使到去到了城里,對手可是掌握了全國的精靈的魔王啊!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能贏的!"

"你是說我會輸?"

"不,不是,對不起……"

阿斯汀娜一邊流著汗一邊後退.

——就在這時.

爆炸聲與震動襲擊了房間.

"————っ"

強烈的沖擊大概相當與震度七級的地震,牆壁,地板和天花板動搖著,響起周圍的建築材料龜裂的聲音或是橫梁落下的聲音.不過這個震動沒有持續很長時間,房間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當然,不用說,變得平靜的只有建築物而已.聚積在房間里的人,個個都臉色蒼白,大聲嚷嚷著.國王則因為沖擊而坐到了王座的前面.看來是腰嚇軟了.

"到——到底……是什麼!"

臉色蒼白的阿斯汀娜現在才雙手抱頭慘叫到.不過她的聲音,與其說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不如說感覺已經模模糊糊地推斷到原因.

"……並非自然的搖動.是人為的"

聽見了驅真的判斷,阿斯汀娜低下了頭.她也注意到了吧——這座城被什麼人攻擊了.還有,是從誰的手中發出的攻擊.

"…………是羅瓦爾特.……毫無疑問.沒有精靈的力量是做不到這種事的"

"你是說他現在來到這里了嗎?"

"不……大概,本人還在魔王城…….有他那樣的力量,而且還將國內全部的精靈都收入掌心的話,這種遠距離攻擊我認為應該是可能的……"

"是麼"

"帶我去魔王城.如果只有這種方法的話,現在提出不滿也沒有用"

"不,不,所以說……從剛才的攻擊就能明白魔王的力量了吧?不是那麼簡單……"

"啰嗦"

"是……是,我明白了.現在立即為您帶路,所所所所以請把手從我的脖子上拿開……"

也許是害怕建築又再崩壞吧,阿斯汀娜用雙手抱著頭,領著驅真向城外走去.

本來是相當巨大的城堡……不過驅真與阿斯汀娜意外地很快便從城里出去了.

從房間一出來,本來帶著奢華的裝飾的走廊的牆壁,被破壞得影子都不見了.

"過分……"

來到外面,阿斯汀娜的眉頭彎得更深了.

本來大概是中庭的區域,被粉碎得亂七八糟.石材崩壞,殘骸散落在周圍,就在數分鍾前還開著美麗的花朵的巨大花壇,現在被火焰吞噬了.如果將心血傾注于中庭的庭師看見了這幅慘狀的話,也許會發狂吧.當然,對于驅真來說是無所謂的事情.

然而這幅光景對于阿斯汀娜似乎是個相當大的打擊.她當場跪了下來,呆呆地巡視著周圍——不過,當然驅真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快要倒下的她的脖子立即就被驅真抓住,強行讓她用雙腳行走.

"我應該說過沒有時間了.要沉浸于悲傷是可以,不過別給我添麻煩.將我送回原來的世界之後再去哭個夠.自由地痛苦去.隨便你自殺去"

"誒……不,自殺是沒有想過……"

驅真絲毫沒有在意這微弱的抗議聲,戴上了護目鏡,然後站在了阿斯汀娜的身後,將兩只手伸向了她的腋下.

"哇……要,要做什麼……?"

"出發了.魔王城的方位在哪邊"

"那,那個,從這里往西南……"

"是麼"

簡短地回答後,驅真將雙手雙腳的馬吉爾郝茲驅動為《浮》.

連同雙手抱著的阿斯汀娜一同慢慢地上升起來.

"咦呀呃誒呀——哦啊————"

阿斯汀娜發出奇妙的慘叫聲,雙手雙腳吧嗒吧嗒地亂動著.

"安靜.不然把你扔下去"

"可,可是……明明沒有精靈的力量為什麼能產生浮游的'奇跡’……"

"我說閉嘴.這是最後一次警告了"

"是……是"

阿斯汀娜終于老實下來,驅真抱著她讓天驅機關繼續上升.直到不用擔心會碰上建築物或是樹木的高度時,驅真將上半身放平,雙腿縮了起來.

從驅真的動作感覺的了什麼吧,阿斯汀娜打破了肅靜的命令,發出細細的聲音:

"那個……我,斗篷下面穿的是長袍,就是,從下面看上來的話,那個……"

說著,害羞地加緊了雙腿.

"沒有問題,只有下面沒有動態視力非常強的人的話"

"誒……那個……就是說"

"說話會咬到舌頭的"

將雙腳伸展開的同時,將馬吉爾郝茲驅動為《翔》.

"咦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斯汀娜的叫喊聲的後半部分並沒有傳入驅真的耳朵.也許是她自己停下了叫喊,也許是耳邊通過的超高速的風阻止了聲音,——恐怕是後者吧.

然而驅真毫無減速的打算.不止如此,簡直像是要將填裝在腳部的推進劑全部用光一樣,勢頭毫不減緩,持續驅動著《翔》.

"魔王城——是那個嗎"

一副憔悴的樣子的阿斯汀娜被問到,便做出像是忍住嘔吐感一樣的動作,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

"好"

說著將天驅機關的模式切換為《浮》,在空中豎起身體.

兩人身處樹海上方相當高的位置,眼下聳立著一座到處都是藤蔓和苔蘚的巨大城堡.內側幾座尖塔向劍山一樣並列著,描繪出一副災禍的景象.然後在城堡正中央,有一座格外巨大的宮殿.

"那麼,那個魔王在哪里"

"是……,大概,在中央的宮殿里……"

"是麼"

那麼也沒有道理特意從城門進去.驅真再次將退縮起來,將天驅機關設置為《翔》,為了跨越城牆而踢向了空氣.

但是.

"——ッ,什麼——?"

正要越過城牆的正上方時,驅真受到了像是撞在了看不見的牆上一樣的沖擊,于是馬上將天驅機關切換為《停》.

驅真面帶懷疑地眯起眼睛,用腳尖碰了碰本來應該什麼都沒有的空間.于是,簡直如同踢在堅硬的石牆上的觸感,透過馬吉爾郝茲傳到了驅真的腳上.

"阿斯汀娜,這是什麼"

"……嗯,——つ,…………這,這個……"

阿斯汀娜用帶著擤鼻涕一樣的聲音回答.一看,她的雙眼充滿了淚水.恐怕是以被驅真抱著的姿勢,臉撞到了看不見的牆上了吧.

"因……因為與我們使用的盟術組成不同所以不是很清楚……不過,恐怕是接近結界構建系的盟術.雖,雖然要做到這麼大范圍需要相當多的精靈……不過對于現在的魔王來說應該很容易吧……"

"……麻煩"

吐出悔恨的話語,驅動模式切換為《著》.在城堡的旁邊著地,手從阿斯汀娜的腋下松開了.

雖然十分不忿,不過從空中侵入似乎很困難.驅真沒辦法地望向有自己五倍高的巨大城門.

長滿了苔蘚的石壁上,設置著看起來十分堅固的鐵門,一點縫隙也不留下.即使是客套話,也沒有辦法說是了不起的品味,不過如果城主的意圖是為了給看的人留下威壓感的話,那再舉出如此成功的例子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了.就像在說明這一點一樣,看見這座城堡的阿斯汀娜,雙腳顫抖得十分明顯.

"真,真真真的要去嗎驅真大人……"

"當然了.我必須要盡早回到蒼穹園才行"

"但,但是,什麼准備也不做突然就——呀!"

阿斯汀娜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雷鳴掩蓋了.

對,明明還是太陽高照的時間,只有魔王城的周圍像從外界隔離了一樣被厚厚的黑云所覆蓋,還常常響起雷鳴聲.

驅真忽地轉向身後.本來要花上相當長的時間才能通過的隱者的樹海,雖然不及城堡上空,不過也是相當昏暗,看起來還起著霧.說不定,這也是魔王的力量.

這麼一想,果然隱者的樹海對于在地面行走的人來說是一道險峻的關卡.根據阿斯汀娜所說,除了這明顯的致命的難題外,森林中還有凶暴的野獸與毒蟲到處橫行,阻斷了通向城堡的道路.

——不用說,對于俯視著它們在空中飛舞的驅真來說,不管哪個都是毫無關系的事情.

"——那麼,進入城堡的方法是?"

"……誒?啊,誒,那個,呀,這個……"

面對驅真的逼問,阿斯汀娜顫抖著肩膀,目光游離著回答到.

"方法是?"

"就是說……啊,那個……"

"什麼"

"不……其實……不知,誒,不,為什麼又用那個黑色的東西指著我啊……?不要,好可怕,好可怕啊!"

阿斯汀娜一邊沒志氣地叫著,一邊抱著頭蹲了下去.驅真小小地咋了一下舌,收起手槍,不再管那個沒用的家伙,而是瞪向深灰色的大門.

于是——

"————嗯?"

驅真因異變鄒起眉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隨著如地震般的厚重聲音以及慘叫般的高亢的咯吱咯吱的聲響起,城門慢慢地打開了.

到處揚起的沙塵,以及順著石板路生長的藤蔓表明了這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完全無人問津.反射性地巡視著周圍和門的內側,並沒有發現打開大門的人影.也許是門本身有什麼機關,也許是魔王的力量.

"……哼,相當周到的歡迎呢"

從門外向里面看去,正是一座凋零的廢城.眼前到處都是崩壞,長滿雜草的石地板.

在開門的同時便藏在了驅真的背後的阿斯汀娜,慢慢地露出臉,勉勉強強望向城內.然後用標准的顫抖著的手拉住了驅真衣服的下擺.

"怎,怎怎,怎麼想也是陷阱……果然還是先暫且回去吧……!撤退也是一種勇氣,好像以前的偉人這麼說過……!"

當然這些話不可能進入驅真的耳中.她毫不猶豫在城內蔓延的石地板上踩出了金屬聲.

"請,請等一下……!"

阿斯汀娜一邊發出可憐的叫聲,一邊緊緊地帖在驅真背後.驅真雖然感到些許不愉快,不過也沒有太在意.

吐出包含著嘲笑與非難的吐息,驅真就這麼拖著阿斯汀娜走向前去,通過了城門,進入了城里.

那一瞬間,伴隨著轟隆聲,剛剛通過的城門緊緊地關閉了.

"呀,呀——!"

"稍微安靜些"

"可……可是,可是!退路被塞住了啊……!"

"不是什麼問題吧.一開始就沒打算逃跑"

"那,那是,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像是要驅散阿斯汀娜的慘叫聲一樣,驅真筆直地向宮殿方向前進.

之前從城門向內部窺視的時候,生物的氣息什麼的連影子都沒有.然而現在這里卻是,成排的全身覆蓋著厚重的盔甲的士兵們.

"……這些家伙是什麼"

"魔,魔王麾下的虛兵!"

"虛兵?"

"就,就是會動的鎧甲!恐,恐怕是……之前魔王用幻術什麼的藏起來了……!"

驅真咋舌同時,只靠眼球運動望向敵勢力.為了包圍通過城門的驅真她們,放眼望去百人以上的士兵們手持著形狀凶惡的劍.

"看,果果果果然是陷阱不是嗎怎麼般您給我怎麼辦啊驅真大人呃咕!"

一拳解決了吵鬧的慘叫聲,驅真再次抱起完全老實下來的阿斯汀娜的身體,將天驅機關驅動為《浮》.

雖然不知道那些盔甲有沒有感情,不過前方的士兵有些驚訝似的擺了擺頭.

像是指揮官的鎧甲用劍指向驅真.于是,虛兵們發出了轟隆聲,開始了突擊.

"哼"

這種迫力面前若是一般的人類的話會因為膽怯而站不住腳吧,然而驅真絲毫沒有動搖地在空中飛舞起來.驅真剛剛所在的地方被充滿敵意的利刃穿過,響起了尖銳的聲音.

驅真抱著阿斯汀娜的腋下進行《翔》,看都不看周圍的士兵與左右的尖塔,朝魔王所在的宮殿飛去.雖然也有投擲短劍的敵人,卻不可能命中驅真.優雅地避開攻擊,筆直地飛向目的地.

話雖如此,宮殿的大門還是在地面上的.而把守與前面的士兵則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無視了.

"退下!"

當然明白即使這麼說對方也不會聽進去.只是配合自己的攻擊而已.伴隨著這一喝,右足水平地踢過,將門前的兩個士兵,連同他們的劍一同踢飛了.

然後順著勢頭讓身體回轉一圈,用腳後跟踹向了宮殿的門.木質的門扉無法耐住沖擊,立即化為了無數的碎片.

"好痛痛痛痛痛!"

似乎是臉被飛散的碎片紮到了,阿斯汀娜騷動起來,不過驅真毫不在意,飛身躍入了宮殿內部.期間抱著阿斯汀娜的手感覺到了某種厚重的手感,同時似乎聽見了"呃""咕"等痛苦的聲音,也不值得在意吧.

宮殿內部算不上一片漆黑,不過只設置了勉強可以走路程度的照明.只能看見是寬闊的走廊,卻看不起裝飾的細節和深處的情況.

然而也沒有在此停留的余裕了.驅真在此將天驅機關設置為《翔》模式,撕裂了發黴的空氣,向著宮殿深處飛舞而去.

雖然宮殿內部設置了什麼陷阱的可能性確實是有的,不過現在最害怕的,並非落穴,吊掛天花板之類的機關,也非在大廳內嚴陣以待的數百敵人,而是到底目的地後魔王卻不在的事實.

如果身處于城里的某處的話還算好,將驅真引誘進城,本人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零.如果發生了那種事,驅真絕對會遷怒于阿斯汀娜而把她徹底打成馬蜂窩吧.

驅真的手感覺到阿斯汀娜的身體因驚嚇而抖動.還以為是思考泄露出來了,不過看來另有其因.驅真向前方——阿斯汀娜的視線前方看去.

冗長的走廊盡頭.此處,兩具不祥的惡魔像夾著一道門.

"——從,從構造來看,恐怕這里就是謁見之間……"

"………………"

無言地著陸,解放了阿斯汀娜.她當場跪坐下來,右手捂臉,左手捂腰,順便漏出了某種忍耐嘔吐的聲音.

向後方看去,在宮殿外吵吵嚷嚷的士兵一個也沒有.連腳步聲也沒有,看來是沒有進入宮殿吧.也許是魔王不允許他們進入這里.當然,驅真她們被引誘進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驅真立即便拋開了這些懸念,推開了大門.

正如阿斯汀娜所說,門的另一邊看來是謁見之間.如大廳一樣寬闊的空間中,為了顯示城主的權威,上方懸掛著裝飾十分奢華的照明.

牆壁,地板,天花板也是同樣,細致地雕刻著規則的圖案細,天花板附近鑲嵌著彩色玻璃,時不時讓外面的雷光透進房間.雖說,那些造型並非天使或是聖者,而是類似龍與惡魔混合的莫名生物.

最後,在房間的盡頭,比起地板要高上數個台階的地方,放置著更加燦爛華麗的王座.

那上面.

他在那里.

"——魔,魔王,盧恩·羅瓦而特……"

阿斯汀娜以至今未曾有過的戰栗感說道,緊緊地抱住了驅真的腰.

驅真一邊有些心煩地推開了她的頭,一邊盯著前方一副超然的態度坐著的男人.

魔王,由于這個稱呼,本來還想象成某種更像怪物的樣子,不過他的外表基本與人類無異.這樣的話空獸才更適合稱為異型吧.

男人皮膚淺黑,左臉刻著類似臉譜一樣的紋樣.與人類有著決定性不同的地方在于從側頭部長出的彎曲的角.被漆黑的外套包裹的身體幾乎要融進了黑暗中.

"——居然能夠擊退我的精銳部隊而來到這里.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雷本修愛特的盟術師麼"

冷徹的聲音在大氣中靜靜地震動著.

魔王察覺到阿斯汀娜的身份便似乎失去了興趣,這次將視線轉到了驅真身上.仔細一看,他的眼睛像是眼瞳與眼白的顏色掉轉了一樣,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你這家伙是——什麼人"

"這,這這這這這位大人是,為,為了打倒,打倒你,那個,這個,打倒您,由我們從異界召喚的勇者,驅真大人……是也!是,是的……"

回答魔王的並非驅真而是阿斯汀娜.可是,那些台詞到底算是強硬呢還是軟弱呢.

"……你說,勇者——?"

魔王的臉明顯地扭曲了.

"不愉快.好不容易才從稱得上是悠久的封印中覺醒過來,卻馬上就聽到了那個名字"

皺起不祥的眉毛,投向驅真的目光變得更加尖銳.

然而驅真處于如同盯著獵物一般的目光正中心,卻一動也不動.代替的是,藏在她身後的阿斯汀娜幾乎都快站不起來了.當場屁股著地,全身顫抖得比起先前還要猛烈上數倍.如果前面不是站著驅真的話,說不定會當場失禁.

瞥了一眼阿斯汀娜,驅真的視線與魔王交錯.從兩雙眼睛中發出的異樣氣魄,在兩人中央如同產生了激烈的化學反應一樣化身為混沌,向房間中放出著緊張的空氣.

"難以理解"

在這個緊張感當作,率先開口的是魔王.深深地呼出了氣,對著驅真的目光稍稍移向了上方.

"過去的勇者也是這樣.為什麼那麼偏袒盟術師.正義嗎?使命嗎?哼,這樣的問答在一千年前就聽膩——"

魔王的發言,半路就中斷了.

理由很簡單.驅真在一瞬間就縮短了與魔王間的距離,在他的側腹部施加了天驅機關的一擊.帶著小型空獸的頭蓋骨都能一擊粉碎的威力,踢擊使得魔王的身體從王座上被踢飛,撞在了有著精致雕刻的牆壁上.

"驅——驅真大人!"

"——哼"

在敵人面前高談闊論簡直是愚蠢透頂.對手存在的那個瞬間開始,戰斗就已經打響了.

雖然戰斗方式完全不像是騎士所為,然而比起榮譽更看重生命,比起生命更看重在紗的驅真來說,卑鄙小人之類的誹謗簡直無關痛癢.驅真對于這次的奇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然而對方好歹也是掛著魔王名號的男人.即使面容因痛苦而歪曲,頭發散亂,也還是立即用手撐著牆壁站了起來.他狠狠地瞪著驅真,用手指拭去唇邊滲出的鮮血.

"……毫不猶豫便發動了了不起的奇襲呢.簡直不想是勇者的——"

當然,驅真不會等待他的話說完.在魔王重新擺好體勢之前將天驅機關驅動為《翔》向著目標接近,再次向著他的頭部踢去.

不過這次魔王也做好了准備吧,他巧妙地將脖子向後仰,卸掉了踢腿那鐵錘一般的威力.

驅真從腳上傳來的感覺發現了這一點,便立即改變了噴出口的角度,全身像折疊起來一樣向下方壓去.然後又是《翔》,從下往上踢向了魔王的下巴.

"——つ,什——"

圖107

這次連魔王也沒法避開.驅真聽見了簡短的驚愕聲同時將他的頭踢了上去.

這里決不能讓對手得到休息.驅真迅速地扭轉身體,雙腳著地,這次將雙手的天驅機關設置為《翔》,用拳頭打向魔王的腹部.

不過——魔王也沒有嫩到老老實實地繼續承受驅真的猛攻.他看准了驅真取回體勢的瞬間從那里脫離了.當發現他好像在沉吟著什麼時,他雙手的手指全都發出淡淡的光芒.

"別給我——…………太得意了!"

魔王伴隨尖銳的呐喊聲,雙手高舉.于是從指尖放出光芒,十條光線向驅真襲擊而來.

"————っ"

毫不猶豫地將馬吉爾郝斯變為《翔》向後跳開.十條光線中的五條刺穿了剛剛所在的地方,將石制的地板化為了碎片.如同展示光線的破壞力一樣,卷起了華麗的粉塵.

可是光線還剩下一半.撕裂沙塵迫近而來的襲擊者們各自描繪著異樣的軌跡向著驅真猛進.

"切——"

複雜地重複著加減速,在房間中來回飛著.驅真巧妙地誘導著異樣的光線群,如同先前一樣,將牆壁,地板與天花板作為自己的替身.一旦抓住感覺的話,對于常常飛舞于上千空獸的縫隙間的驅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順利地將最後一條光線引誘到了牆壁,讓其爆炸了.

不過,魔王也並沒有光是悠閑地看著.在驅真讓所有的光線無力化的十秒左右時間內,他的手中出現了遠超出剛才的巨大的光塊.

魔王的雙手一朝向驅真,他手中聚積的光便化為巨大的洪流向她襲去.之前被光線炸碎的天花板的碎片碰到光柱的瞬間,便連聲音也沒有地被消滅了.

驅真只留下了一聲咋舌,驅動了天驅機關.就在眼前——發端都要被燒起來的距離,巨大的光柱穿了過去.

扭動脖子,面向魔王.他扔保持著放出光柱的姿勢面向著這邊.還沒來得及放出可以追蹤的光線.

好機會——可是,驅真也因為強行的回避動作,姿勢變得不自然.再加上,與魔王的距離比想象的遠.采取速攻太過不利了.

驅真用直覺在瞬間理解了這個事實,立即從腰部拔出了槍,對著魔王扣下了扳機.

不用說,本來對于射擊便不擅長的驅真來說,現在這個狀況是不可能命中的.不過在魔王腳下散開火花的子彈,成功地將他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ツ!"

刹那之間改變了身體的方向,驅真向著魔王直線沖去.然後對著他的側頭部,發出了至今為止最大加速的一擊.

"——咕——啊!"

伴隨著苦悶的聲音,魔王被吹飛到了數米遠處.驅真追上去,用天驅機關的腳後跟一腳踩在仰面倒下的他的胸前,將《漆黑少女》對准了眉間.

"驅真大人!"

阿斯汀娜從後面跑了過來.就在驅真不耐煩地向她瞥了一眼時,如同看准這個時機一樣,微弱的震動從腳上傳來.

——魔王在笑.

"——哼,哼哼.相當能干呢"

微微抬起頭,如同額頭主動接近槍口一樣的姿勢,狂喜般的笑容越發濃厚.

"這才值得我拿出真本事——!"

"——ッ!"

剛一發現魔王的全身突然發出白色的光輝,驅真的身體就被從他的身體發出的強烈的沖擊波吹飛向了後方.

"咕……!"

"呀————!"

總算在空中取得了平衡而著地了.順便一提阿斯汀娜在驅真更後方用臉著地了.

"呼,哈,哈,哈,哈"

魔王的笑容不停地響徹謁見室.

不久魔王的身體的光消失了,其身姿再度變得鮮明了.驅真因不協調感而鄒起眉頭.明顯,魔王的容貌與之前看起來不一樣了.肩部如同鎧甲一樣隆起,背後生出翅膀,臀部長出尾巴.嘴裂到了耳邊,額頭上出現了新的角,本來還只能算是發出不祥氣氛的人類的臉,呈現出一副真正的怪物的相貌.

"……什麼啊,那是"

"第……第二形態……!正如千年前將魔王封印的,前,前代勇者大人所記錄的筆記一樣……!"

"慢著.我可沒聽說"

驅真瞪向在後方撫摸著鼻子的阿斯汀娜.——不過,似乎沒有余裕去這麼一問一答了.化作異型的魔王立即向著驅真突進而來.

"——切"

焦躁地咋舌——然而驅真沒有後退.向著逼進而來的魔王驅動天驅機關,輕輕地避開了他用膨脹的手腕發出的強力一擊,腳後跟踹向了其胸口.

"咕——"

毫不在意魔法發出的痛苦聲,直起了上半身槍口對准了敵人的眉間.不假思索地,開槍.射擊的後坐力將手推向上方的同時,魔法向後方倒下.

然而.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過了數秒後,魔王再次高聲大笑.

于是魔王的身體又再發光,這次下半身像章魚一樣分裂了,腹部出現了巨大的嘴.也許是心里作用,身體也變大了.

"…………怎麼回事"

驅真半睜著眼向阿斯汀娜質問.于是她的眼睛不自然地飄移開.

"那……那個,是第三形態……"

"……前代勇者的筆記,記錄到第多少形態"

"……呀,那個,這個………………到第一百零八形態"

"…………"

驅真無言地瞪著阿斯汀娜.

此時,相貌變得更加異型的魔王,臉與肚子同時笑了起來,望向驅真.

"哼哼.至今為止未曾見過的勇者啊.多麼不留情面的戰斗"

異常可怕的笑聲.若是膽小的人類的話只聽見這個便會暈過去吧.

"怎麼樣——?放棄那種一點用處也沒有的盟術師,加入我方吧.……放心,不會提什麼困難的要求的.只要不妨礙我就行了.若是那樣的話,你的任何願望我都會用我的力量幫你實現"

"什……ッ!都,都都都都打成這樣了還說什麼——ッ!"

聽見魔王的提議,阿斯汀娜發出狼狽的聲音.

驅真哼了哼鼻子.回答早就決定了.

"是麼.那就拜托了"

"………………"

"………………"

"………………"

沉默持續著.

阿斯汀娜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僵住了,魔王也是,額頭上滲出了汗水.謁見之間里只有一個人,只有驅真一臉平靜地抱著胳膊.

"……那個"

魔王一邊撓著臉一邊擠出了話語.

"…………真的好麼?"

"啊啊.就像這家伙說的一樣我是從別的世界被帶過來的.願望只有一個.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可能嗎?"

"啊……啊啊.這點事情的話很容易"

"是麼.那麼交涉成立了.雷本修愛特隨你侵略好了"

驅真若無其事地宣言完,感到衣角被拉扯著.一看,阿斯汀娜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著抬頭看向驅真.

"您,您您您在說什麼啊驅真大人.誒,誒誒—,我不明白……我完全不明白驅真大人在說什麼呢……"

"少年癡呆症嗎.注意點吧"

"才才,才不是那樣吧!驅真大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哈……!難道是被魔王的盟術操縱了……?"

"不,我什麼也沒有做……"

魔王帶著疑惑的聲音回答到.這麼回答的勇者一定是第一次吧.

驅真厭煩地甩開她的手後,向她輕輕地擺了擺手.

"就是這樣.嘛,加油吧"

然後扔下了呆住的她重新面向魔王,"來吧",張開了雙手.

"快點做吧.我沒有時間"

"……最後再確認一遍,真的好嗎?"

"啰嗦,快點"

"啊……啊啊"

魔王雖然一臉無法接受,不過還是向著驅真舉起了手.于是驅真的身體被光所包圍,從腳步開始徐徐地融入了空氣中.

"叛……叛,叛……"

從後方傳來阿斯汀娜充滿怨恨的聲音.

"叛徒————————————!"

耳邊殘留著余韻,驅真從雷本修愛特消失了.

Case-03姐姐很有人望.

"誒—,就如大家所知道的,現在的蒼穹園的南部,傳說在大陸曆九六一年到一三四九年間,存在一個名叫皇華榮禪的國家.這個國家——"

頻頻地整理眼睛的位置,班主任的安倉善子在黑板上寫下了文字.在紗一邊將其記在筆記上一邊苦笑.九六一陰謀皇華榮禪,一三四九散落.原來如此,很容易記呢.(九六一同音于黑色的,一三四九同音與潔白的)

"位于冠仙的皇華遺跡也是很有名的呢.——那麼問題是,這個遺跡,別名叫什麼呢.島內君"

"誒?啊—,那個,好像是,人偶遺跡吧"

"對,正確.因為發現了大量的人偶,所以被稱為人偶遺跡.大家,這里很重要,要記清楚哦—"

大概是為了標示重點吧,善子用紅色的粉筆為那句話加上了下劃線.

現在是第三節課.社會課的時間.黑板上排列著對于蒼穹園來說重要的關鍵詞,以及簡略化的年表.主要是中世期.在蒼穹園擁有現在的名字之前的曆史.

"……呼哈"

倒不是對課程有什麼不滿……在紗漏出了一個哈欠.看來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惹的禍.果然不管怎麼說,在紗還是非常期待今天的課題參觀的.

"皇華榮蟬的國教屬于初期的壬耶聖教.大概認為制造人類等于神的工作,據說女性的地位非常之高.……于是,似乎至少希望能盡量地接近那個領域的男人們開始制造人偶.皇華的人們還非常不拘小節哦?總之他們開始將任何東西都制造成接近人偶的樣子.即使本來機能上無法成為人偶的東西——比如說武器或是房子,只要裝上臉和手腳一樣的裝飾,就可以判斷為人偶呢"

在紗瞪著眼睛.在講台上繼續說明著的善子老師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一點變得像安眠曲一樣.

視界緩緩地上下搖動著.眼前的美須須的頭,還有更遠處的老師與黑板.它們不規則地,慢慢地搖擺著.簡直是將它們都放在了小舟上一樣的感覺.波浪十分緩慢,然而確實在增高一樣,在紗的視線徐徐地向它們的下方移去.

"……"

慌忙捏了捏手背,把面向著桌子的臉抬了起來.看來剛剛地微睡並沒有被老師發現.總之暫且安心一下,開始將中斷了的筆記繼續吵下去.

"據說他們還擁有非常先進的文明,在大陸曆一一零零年前後,他們已經可以制造機功人偶一樣的東西了.甚至確認到現在也還有能夠活動的呢.看,在資料上有記載哦?"

視線落在了桌子上的資料集.照片上登載著比起想象中接近人類的人造物.說實話,有點惡心.

"在那之中,後期所制造的東西中,有很多精巧得讓人驚訝.甚至產生了一些超自然的傳聞猜測,他們國家毀滅的時候,是不是連完全的人造人類都能作出了呢—"

善子老師笑著說道.基本上是一位好老師,不過一到社會的課程,就會有中途講課容易變得脫線的壞習慣.

不過,在紗沒有聽得很清楚.也許為了閱讀資料集而把臉低下去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意識一點點開始朦朧起來,視野變得狹窄.

"………………"

本來在筆記上游走的自動鉛筆的芯被壓斷,飛向了前方.似乎是不知不覺地將體重壓了上去.

按下鉛筆的筆頭,按出新的筆芯,然後朦朧地望向黑板.

就在此時感覺到與老師四目相對了.老師雖然眼睛很細,卻是個眼尖的人.

"嗯—,那就有請鷹崎同學來回答吧"

"…………誒?"

突然被點名,在紗一瞬間身體僵硬了.睡意一口氣被吹跑了——不過晚了.直到自己的名字被點到之前,老師說的話完全沒用聽進去.

"誒……那個……"

"嗯?怎麼了?"

在紗想辦法得到問題的情報而看向黑板與教科書時,前方出現了類似筆記的碎片的東西.看來是坐在前面的美須須把手伸向後面,放在在紗的桌子上的.

"……轍野來茜……嗎?"

"嗯—,可惜.那個是這邊的.正確答案是紅柳想蘭.因為是重要的東西所以要記住哦.——不過,很少見呢,鷹崎同學居然會答錯"

"……這個,對不起"

微微地低下頭看向前面,美須須正焦急地在黑板與筆記之間來回比較.數秒之後,再次放了一張小紙片在在紗的桌子上.上面寫著"對不起!",還有一個像兔子和狗的混合物一樣的人物一邊流下巨大的汗水一邊道歉.

"…………"

在紗笑了一下,撕下了筆記的一角,寫上了"沒關系,謝謝"折了起來,趁老師不注意偷偷地放在了美須須的肩膀上.旁邊還畫著古怪的角色.

·

魔王的身影突然從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別的景色.

第二次經曆這奇妙的感覺.身體上倒也不是有什麼不協調的感覺,不過在不同世界之間移動的那種術果然不是什麼舒服的東西.驅真微微皺眉(與其說不舒服,也許是對于參觀是否能趕上的憂慮比較重),離開了雷本修愛特.

然而.

"……什麼啊,這里"

這個場所並非驅真之前所在的荻存平原.

不——應該說,這個空間一點光亮都沒有,自己到底在哪里,完全無法得知.從潮濕的空氣與聲音的回響,僅僅能夠明白並非室外.

無奈地從口袋中取出了手電筒,點亮.然後對于這個空間的異常,眉頭皺得更緊了.

驅真所在的是,由漂亮的直線構造而成的石制房間.這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問題.但是,如果房間里被填滿了大量的人偶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然而那些還不是被女孩子們所渴望的可愛的等身人偶.這些人偶被制造得異常精巧,遠看過去就如真正的人類一樣,像人體模特一樣並排站著.

"………………"

雖然依然無法得知這里到底是哪里——不過並非驅真所希望的移動場所倒是馬上就知道了.

是魔王偶然搞錯了移動的場所呢,還是有所圖謀的呢.如果是後者的話,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打得他直不起腰來,驅真如此下定決心,打開了耳邊的通話器的開關.蒼穹園的天空中,到處都設有通信中繼用無人天驅機關.如果這里真的是蒼穹園的話,應該能聯絡本部或是附近的騎士的.

不久,混雜著噪聲的聲音震動了驅真的耳膜.

"……里……穹園騎士……部.……說……"

看來聯絡上本部了.驅真暫且安心下來,將麥克風移近了嘴邊.

"我是蒼穹園騎士團的鷹崎驅真少尉"

"……終端號碼核對完畢,請說"

"位置確認.希望能調查我現在的所在地"

"了解.請稍候"

由于通信器中也搭載了發信機,所以本部可以逐一了解所有騎士的位置.方便倒是很方便,不過一想起先前數十分鍾內驅真的信號消失掉的事情,現在有種麻煩的感覺.不可能會有人真的相信她被召喚到了異界去吧.

"……確認完畢.少尉現在的所在地為N40·E143地點.往臨山地南部,雨深山."

"往臨山地……,我知道了"

說著,關閉了通信.

往臨山地.蒼穹園南部所在的險峻群山.沿著國境蔓延的這個山地,在天驅機關被發明以前,是只有瘋狂的冒險家才會接近的蠻荒地區.

但是,知道的也只有這些.總之,首先要出到外面.

驅真壓抑住糟糕的心情,開始在黑暗的空間中踱起金屬的腳步聲.

"………………"

一邊被無數的人偶那空虛的眼睛注視著,一邊在長長的走廊中無言地前進.本來也算是寬闊的道路,卻因為兩側林立的人影,變成了相當壓抑的空間.

——前進了一段時間後,來到了走廊的盡頭,到達了比先前更加開闊的房間.即使舉起手電筒,也看不見房間的深處.雖說,容易想象,牆邊應該全部都被等身大的人偶所占據了吧.

"……簡直就像是人偶遺跡呢"

驅真十分少有的自言自語,大概也是焦急心情的自然流露吧.

確實這里與位于蒼穹園南部·冠仙的皇華遺跡簡直一模一樣.雖然只是在照片和電視上看過這種程度的知識,不過配置了這麼大量的人偶的空間,其他的就只能想到模特工廠或是前衛藝術的美術館之類的了.

然而,在往臨山地這里有皇華榮禪時代的遺跡被發掘出來這種事情,一次也沒有聽說過.如果這里真的是中世的遺跡的話,那也許是足以顛覆現在的學說的大發現也說不定.

但,當然驅真對于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對于第一發現者這種名聲,一點兒魅力也感覺不到.如果說需要將這里的人偶全部破壞才能從這個房間出去的話,那驅真會不帶一絲猶豫便將它們全都打得稀巴爛吧,雖說這種想法如果考古學者在場的話肯定免不了激昂憤慨的.

驅真一邊將手電來回照著一邊踏入房間的深處.

瞬間,本來出來她所持的手電筒以外沒有任何光亮的空間中,突然變得燈火通明.

不——也許這一表現並不妥當.畢竟,從天花板全體發出的強烈的光芒,將能稱得上是影子的影子完全放逐,使得房間的全部被染上了室外一般的明亮顏色.

"——什麼?"

驅真因突然來訪的炫目光芒而迷上眼睛巡視周圍,得以認知了至今為止隱藏在黑暗中而無法窺見的空間的內部裝飾.在未曾見過的幾何學模樣的牆壁上,布滿了管道與看起來是電線的線,地板是由分裂著卻毫不紊亂的嵌板所構成.然後是意料中的,無數的人偶正面對著驅真.

驅真雖然本來就感到這是個有著文明味道的地方,不過沒想到居然誇張到這種程度.搞不好這是什麼組織的秘密基地也說不定.

如果真是那樣,呢麼照明亮起來這一事態便需要盡可能地警戒起來了.漆黑一片的地方變得亮起來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有人進來了.

驅真拔出自動手槍,注意起周圍.于是在視野的一角,捕捉到某種奇妙的東西.

也許是太近了反而沒有注意到吧.在驅真的眼前,一台像有著透明蓋子的棺材立起來一樣的機器,以及里面收著的看起來在沉睡的人偶——不,看起來像是人類的東西.

"這是……"

看起來像是人類的東西,這一表現,大概沒有錯吧.看起來與其他的人偶感覺不一樣.

整體的形狀與人類相比沒有差別.是一位美貌的少女.然而以額頭上一條巨大的豎線為開始,臉上,從身上的黑衣伸出來的手腳上有著無數被縫起來的傷疤,最後連兩只眼睛也是被粗線縫死的.

頭的後方只有一部分的頭發很長,頭發連同發穗顏色怪異,明亮的橘黃色與銀色的頭發交互裝飾著頭部.再加上從發間能看見幾根像釘子一樣的東西,到這種程度的話,已經只能認定是狂熱的人偶師花盡一生才完成的怪作吧.

"……什麼"

驅真不由得用手碰觸了"棺材"的瞬間,異變產生了.

至今為止還如同死去了或是說沉默著的,如同繪畫一般保持著恬靜的"棺材",突然開始響起低沉的驅動聲.然後聲音變得越來越急,在"棺材"兩側某種像鑰匙一樣的部分一起彈了出來.

"到底……怎麼了"

驅真因眼前產生的異變而緊張起身體,開始警戒起周圍.

不知是否是知道驅真的行動一樣,"棺材"前面蓋著的透明蓋子,緩慢地向兩側打開了.

于是當門完全開放的同時,在其中沉眠的看起來像人類一樣的東西,上半身突然向前方移動,向著驅真所在的方向踏出了腳步.

"——什"

並沒有害怕.如果對這種程度的異常便覺得害怕的話,是不可能在倔強的騎士們中被稱為魔女的.然而,警戒的話就是另當別論了.驅真向著正體不明的物體投以了嚴厲的視線,並抬起了槍口.

——但作為結果來說,這不過是多此一舉吧.

要說原因的話就是,那個看起來像人類一樣的東西跪了下來,

"是—,您好,我的新主人.嘻嘻,我是皇華榮禪的魔人.名字發音是烏塔.根據契約,實現您的願望吧.來來,不用顧慮,趕緊吧—,吧—,吧—!"

以十分興奮的口調說出了這些話.

·

位于蒼穹園內部的管理室里,看見坐在身旁的同僚微微歪著頭,上代伍長作出了有點驚訝的表情.

"怎麼了?"

"……呀,剛剛接到了鷹崎少尉的通信,不過怎麼想都覺得奇怪呢"

"奇怪?什麼奇怪"

在擔當騎士們的支援的通信室里,有著數十名工作人員常駐,從外部連進來的通信通常都是分給當時空閑的人員.她收到鷹崎驅真少尉的通信,以概率而言確實是很低,不過絕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是要求確認現在的所在地……那個地方居然是往臨山地哦"

"嗯……'盡頭’嗎"

"那是什麼"

"聽我家的婆婆說的.據說以前是只要一只腳踏進去就再也回不來的這個世界的盡頭呢.……嘛確實是少見的地方……只要有天驅機關的話也不是去不了的地方,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在意的吧?"

然而她微微搖了搖頭,眉間出現了褶皺.

"不是哦……至今為止,往臨山地那邊騎士的反應一個都沒有"

"……嗯?那確實有點神秘呢"

上代呼地吐出一口氣,之後,臉上浮現出有點壞心眼的笑容.

"……說不定是,騎士團背地里開發的隱形兵器的試驗之類的"

"那,那怎麼可能.首先,真要說那樣的話也不會有通信進來……"

"呀,說不准哦?如果那是少尉的失誤的話……怎麼辦?不意間知道了機密的你會……呐……"

"我說……別,別說了"

看見了同僚禁不住露出畏縮的樣子,上代聳了聳肩.

"開玩笑啦.至少,那位超級機器人怎麼可能會犯錯誤呢?肯定是有什麼理由電波傳不到吧,反正"

這段話似乎意外地有說服力.她沒辦法似的垂下了肩膀.確實,那位鷹崎驅真會犯下這麼平凡的過失的場面,簡直如同女王陛下在什麼典禮中突然揮舞著鏈鋸發出怪鳥般的叫聲一樣難以想象.

然而不知為何她再次擺出了一臉疑問,盯著上代的手邊不放.

"喂喂,還放不下嗎?快去工作啊工作"

"不……不是那樣.剛才,雷達上有沒有什麼反應?"

"誒?"

說完,上代看向了在眼前設置的屏幕群中,偏向右側的那個.這並非用閃爍的光點表示騎士們的所在地的屏幕,而是對蒼穹園上空的空獸有所反應的東西.

"……沒有什麼問題……吧.真的有反應嗎?"

"大概…….我認為相當大呢……"

說著,用食指和大拇指在屏幕上大致地比量了一個大小.

"不不,這可是有點大過頭了"

空獸是由它們的大小和形狀來區分等級的.鷹身女妖級,石像鬼級之類的是小型種,然後在它們的上面,有被稱為獅鷲級和雙足飛龍級的中型和大型種.雖然據說記錄上是有著比起它們更上位的大型種存在,然而這數十年間一件確認到的例子都沒有,所以事實上雙足飛龍級便是最巨大的空獸了.

而她比量的大小,是遠遠超出那個雙足飛龍級的大小.

"唔……確實"

她自己也發現了吧.臉上微微帶著紅潮,重新面向了自己前方的屏幕.

·

"……你說,魔人?"

雖然拿烏塔的氣勢沒辦法,不過總之設法保持了冷靜,就在前一刻還被異世界這種常識外的事情卷進去的少女如此問道.

魔人.自從遙遠的古代開始就存在的幻想之一.

出現在數量眾多的故事中的魔人,傳說是被封印在壺中,容器中或是箱子中,在接近永恒的時間中等待著得到解放.

即使並非蒼穹園,它的存在也很有名,到了現代,更是在各種各樣的故事中有魔人的登場.而在大部分的場合下,魔人將解開封印的人認作主人,並聽取那個人的所以願望.

"誒誒,誒誒!嘻嘻嘻嘻,我正是生與皇華榮禪,長與皇華榮禪,血統純正的魔人是也!"

"……皇華榮禪……"

果然嗎,驅真喃喃道.

"哦呀?聽說過嗎?嘻嘻嘻,不愧是我的故鄉,相當有名呢.……哦,啊啊,不不,訂正訂正,不愧是我的新主人,見多識廣呢"

姑且算是贊賞吧,烏塔啪嗒啪嗒地拍著手訂正.

"皇華榮禪……據說過去位于蒼穹園南部的國家吧.據傳是對于制造人類異常努力的文明,還傳聞最後是不是連人造人都能制造出來——"

"那是什麼那!血統純正的魔人烏塔不是很明白哦!"

烏塔突然移開了視線(雖然眼睛看不見),進一步拉大了本來就就很大的嗓門.

"……嘛,雖說無所謂了"

冷淡地說著,驅真再次邁開腳步.對,能被這種莫名其妙的女人耽誤的時間,一秒也不存在.

"我說!有聽見嗎?我必須要為解開封印的人實現願望才行……"

"………………"

驅真無視了她的話,關掉了手電筒,挪開周圍的人偶,開始在牆壁上尋找類似出口的東西.

"那……那個.主人……?"

切,對在背後想在訴訟一樣喋喋不休的烏塔不耐煩地咂舌,回頭面向她.

"那就把時間倒回去.到今天的早上"

烏塔一瞬間愣了一下,便馬上挑起眉毛說道:

"哈?那種事情怎麼可能做得到.請說點帶常識的東西啊"

"………………"

雖然驅真腦袋里產生了各種各樣想說的話,不過在這里浪費時間在說話上可不是什麼良策.

"……那麼,把我傳送到皓成小門前"

"不不,所以說,請想點普通的事情好嗎.能做到那種事情人的存在嗎?"

"…………夠了"

視線回到了尋找出口上.

但是.

"啊,啊,請等一下啊主人!"

一邊喊著一邊猛地抓住了驅真的雙肩,中斷了她的進軍.

"別妨礙我"

"嗚嗚,欺負人.不要這麼說啦"

細著眼睛一看,抓住驅真肩膀的,似乎並不是烏塔的手.不……姑且算是烏塔的手吧.從她的背後伸出來的類似電線一樣的東西,其前端,連著巨大的手.

"……明明是魔人卻相當機械化呢"

"噓~,噓~"

驅真話說到一半,烏塔就撅起嘴尖面向了旁邊.看來是打算吹口哨.

"…………哼—"

對于烏塔的興趣,連螞蟻的觸角大小都沒有.不過肩膀被這麼固定住,連正常的飛行都做不到.驅真沒辦法地面向了烏塔.

"那麼,你這家伙到說說你到底能做什麼"

"哦哦,哦哦!問得好!我可是有著滿滿地一大碗不可思議的魔人力量呢!"

烏塔的表情就像小孩子一樣燦爛,將抓住驅真肩膀的機械手放平了她看.

"比如說,必殺·炎獄魔人掌.當將這只手加熱到灼熱時——"

"……會怎樣?"

"居然,可以做到熨衣服這種事情"

烏塔彎著身子,手在嘴邊作牆壁形狀,好像在宣告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樣.臉上是充滿了自信的笑容.驅真用看著可憐的孩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魔人,混雜歎息張開了嘴巴.

"……果然是機械麼"

"您在說什麼啊,我是魔人哦.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力量,是大家的憧憬哦.證據就是制造了我的博士……咳咳,將我生下的那個……非常魔幻的超越存在的東西,說過總有一天,擁有魔人將會是上流家庭的標志呢"

"……姑且問一下,其他能做到的事情是"

驅真憂郁地問到.自稱魔人故弄玄虛地抱起胳膊,

"說的是呢.那這個怎麼樣.絕技·烈空凍魔陣.讓全身保持超低溫,即使在盛夏也能舒服地"

"確信了.你這家伙就是機器"

"您在說什麼啊主人.在這個技能發動時,只要接近我的話,連蔬菜也能保持新鮮呢"

"是麼.明白了"

"哦哦!您終于能理解烏塔的力量了麼!"

"不,總之這里是古代的家電工廠這件事是明白了"

驅真說完便將視線從烏塔身上移開.雖然魔人還在叫喚著什麼,不過反正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無視之,回到出口的探索上.

但,數分鍾後,結果驅真還是回到了不斷發出呻吟聲的烏塔面前.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在房間的哪里都找不到能通到外面的出口.

"烏塔"

"啊,終于認可了我是魔人"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回答我.出口在哪里"

聽見驅真的話,烏塔扭轉脖子,

"誒?那種東西沒有哦?"

若無其事地吐出了驅真最不想聽到的情報.

"……你說什麼?"

"呀,這里呀,原本就是沒有預想到會有人進來或是出去的呢.反而您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這一點我才覺得不可思議呢"

說完,哇哈哈地笑道.

"……………………"

不用說——驅真深刻地鄒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會不會餓死這一懸念並沒有浮現.對,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但是,只有因趕不上時間,在紗那可惜的表情在腦海里搖晃著.

吐出不可能到達阿斯汀娜與魔王那里的詛咒,驅真用尖銳的目光看向烏塔.

"——我很急.沒有從這里出去的方法嗎"

"啊—,在沒有出口的情況下,我覺得用太過優雅的方法是出不去的哦—"

"————切"

意料中的答案,驅真輕輕咋舌.意思就是只要不破壞牆壁就沒有辦法出去.

但是——這就是問題所在.既然能取得與本部的聯絡,那就可以確定這里並不是很深的地下.然而,除此之外,不管是外面的狀況,還是牆壁的厚度,什麼都不明確.

武器太少也是個深刻的問題.驅真現在持有的只有天驅機關和自動手槍而已.不過是二十四口徑的子彈是無法發揮什麼威力的.馬吉爾郝斯在這種狹窄的空間中也無法發揮百分百的威力.即使能夠成果脫出,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時間.

"可惡……"

簡直是完全的走投無路.驅真干瞪著無情地顯示著時間的手表,詛咒著.

烏塔不可思議地看著焦躁不安的驅真,突然像想到什麼一樣發出"啊啊"的聲音.

"那麼想出去的話,讓我來為您打破牆壁怎麼樣?"

"什麼?"

驅真用懷疑的目光盯著烏塔.然而她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也許單純是看不見驅真的臉而已),相當高興似的繼續道: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在等這種簡單明了的願望啊~!"

"……真的可能嗎?"

"哦呀呀,在懷疑呢?哼哼哼哼,要是小看這個魔人烏塔的話可是很困擾的哦!呀,以前挖隧道的時候肯定會叫上我的呢"

一邊叫著一邊強力地揮動著手臂.驅真雖然沒能消除滿腹的猜疑心,不過也沒有其他明確的手段了.以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小小地吐出一口氣.

"……嗯,那麼就幫我一把吧"

"好的好的!那麼……"

說著開始掄起手臂,當場跳來跳去,為了確認長時間沒有使用的身體的感觸而活動起全身來.

可是驅真的心胸並沒有寬闊到容許她這麼做.對著像小孩子一樣亂蹦亂跳的烏塔的屁股賞了馬吉爾郝斯的強力一腳.

"啊好痛!您,您在做什麼啊主人"

"吵死了.快去破壞牆壁"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真是的,急性子"

烏塔以一副難受的樣子說道.驅真輕輕敲了敲她的後腦勺,這次什麼也沒說,光是指了指牆壁.

"痛痛痛……不可以這麼粗暴啦.馬上就做啦"

吐出頂嘴的抱怨聲,烏塔面向了牆壁.

然後小小地扭轉脖子,她的後背發出了微微的震動,從那里長出了兩根管子,前端出現了兩只巨大的'手’.

"……讓人驚訝的身體呢"

"哈哈,烏塔的身體是由線性分子聚集成的,形狀解構是可以改變的哦"

"果然比起魔人你更接近文明"

"來,來來,趕快開始吧!"

烏塔焦急地說著,從背後長出的兩只'手’握成了拳頭的形狀.然後為了能發揮力量而放低了腰,以裂帛的氣勢發出了攻擊.

"——"

連眼睛都看不清的猛攻化為了颶風.在牆邊擺放的人偶群輕易地就被打碎,以漂亮的平面為誇耀的牆壁在一擊下便凹陷下去.中途開始房間便陷入震動與沙塵中,呈現一副震災的模樣.

直到厚重的牆壁前方出現外界的光芒為止花費的時間,不過三十秒.

"這下就—,開通了!"

乘著更大的叫喊聲,烏塔大動作的一擊敲進了牆壁.于是勉強阻隔著外部與房間的牆壁崩壞開來,開出了能夠通過一個人左右的大洞.

"哼哼哼,怎麼樣怎麼樣—?"

面對得意洋洋的烏塔,驅真只是舉手示意了一下,便從洞穴中出到了外面.

"啊—!請等一下啊!"

聽著背後的聲音從房間出來的瞬間,驅真輕巧的身體接觸到了外界稍微有點冷的空氣.干燥的風撫摸著驅真的臉頰,在嘴唇上留下了不愉快的干燥感,然後消失.

驅真的眼前是即使稱為絕壁也不為過的凹凸不平的山表.看來那個房間是建造在山里的.而且還是海拔相當高的位置.將視線稍微移向上方,能確認到附近的山巒與在山腳下鋪開的森林.

不過現在的驅真並沒有欣賞這些自然風景的余裕.她巡視地確認了方向,便驅動了馬吉爾郝斯.

"——方向是……對面嗎"

然後視線便一直朝著北邊——自宅與皓成大附屬小學的方向.時間上是相當緊迫,不過趕快的話倒也不是趕不上.沒辦法,只能放棄洗臉和吹頭,洗發也下定決心只洗一次.化妝雖然不習慣,基本的還是學了一遍,應該趕得及.

"哦哦,主人飛起來了.好厲害呢"

對于後面傳來的悠閑的聲音完全無視.驅真將天驅機關設置為《翔》,向著北邊出發了.

將山地激烈的起伏收于眼下,冰冷的空氣如同毛刷一樣吹拂過臉頰與肩膀,向前,向前.

能被稱得上是蒼穹園騎士團最快的鷹崎驅真以最高的速度,在藍色的天空下劃出了筆直的直線.前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妨礙驅真.

可是——飛行中,驅真感到了某種不協調感.

從耳邊呼嘯而過的風的吵雜聲中,感覺好像聽見了什麼.

"————————————喂————"

本以為是通信器接到了誰的通信,看來也不是這樣.直接裝在耳邊的通信中斷,應該會傳來更清晰的聲音.

"————————喂——,主人————!"

"……什麼?"

聽見了奇妙的聲音,驅真低吟了一聲.

在相對低空中飛行的驅真的更下方——具體來說的話就是凹凸不平的岩地上,看見了很小很小的人影.雖然細微的表情之類的看不清楚,不過只有被橘色與銀色纏繞的頭部,微妙地刺激著驅真的視網膜.

"————什"

不禁漏出聲來.

也是.驅真從剛才的地點開始,雖說只有幾分鍾,不過卻是開動了天驅機關飛行過來的.那個魔人不可能會在這里.

可是.

"————啊啊——!您要去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平常來說無法想象的巨大音量,那個人影向著驅真叫到.那毫無疑問是之前的魔人,烏塔.

那個烏塔,正在跑.

在連正常走路都十分困難,起伏激烈的超絕山地上,簡直如同什麼困難都感覺不到一樣,與其說輕快不如說力量強得可怕地奔走著,在後方留下了巨大的煙塵.而且,是以在蒼穹園也是最快之一的鷹崎驅真的馬吉爾郝斯式天驅機關同等的——不,既然能從後方追上來了因此就是超過她的,與常識相差了兩三個數量級的速度.

"不可能——"

一邊說著一邊試圖繼續提升速度,然而天驅機關早已經設為《翔》了.這以上再加速就危險了.

"請等一下下下下下下下啊"

隨著地面的凹凸而搖晃的聲音從下方越來越接近了——

"嘿呀!"

隨著無精打采的一聲,烏塔向驅真發射了什麼東西.

"——什"

從口中吐出了錯愣之詞.

那是就在片刻前,將房間的牆壁打碎的巨大的'手’.連著細長的管子的,無機質'手’從下方迫近,抓住了驅真的腳,馬吉爾郝斯的某個地方.

"————啊"

接下來到訪的沖擊,讓驅真的腦袋感覺到了強力的搖晃.

明明是在超高速的移動中,卻從外部被強制刹車.不管是積累了多少訓練的騎士,也會被強制性地斷絕數秒剪得意識吧.

就在集中的精神斷絕的瞬間,

"——っ!"

驅真的身體被強行地拉向了地面.

"——————————,——ッ,……っ————!"

叫出來也沒關系.只有現在這個瞬間把蒼穹園騎士團少尉的肩章舍棄,回到十七歲的少女,確實是可以原諒的.即使向連臉也不記得的身處天國的雙親尋求幫助也沒關系.即使呼叫起留下了女兒便死去的哥哥的名字也不要緊.向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向在紗的幻影伸出手,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然而,做不到.並不是自尊心什麼的在妨礙.單純是,物理上的,肉體上的,不可能而已.在奇襲後的反應時間中感受著遠超出平常的重力,以至今未有過的速度進行自由落體,驅真的身體甚至忘記了擠出聲音,向著地面急速下降.

"——哎呀,主人,危險哦"

接住了向炮彈一樣的勢頭往下落的身體的,果然還是那奇妙聲音的主人.從背後長出的第三只手接住了驅真的腳,用手和胸膛靈巧地接住了她的身體.

"說起來主人,身體真是相當的輕呢.有好好吃飯嗎?"

"……っ,————哈,喝,"

為了吧攢積的空氣呼出來,驅真干咳了起來.在烏塔的胸前數次深呼吸之後,終于站到了岩地上.

"你——,這,家伙.干什麼——"

"嗯?啊啊,用不著感謝我"

"誰要——謝,你啊……!"

繼續重複著吸氣呼氣,理順了呼吸.

"果然……果然你這家伙也是……!你這家伙也是策劃著妨礙我和在紗的甜蜜時間的家伙嗎……!啊啊受不了了.宰了你宰了你宰了你……!"

拔出了《漆黑少女》,開槍.子彈輕輕擦過了烏塔的臉,消失在了遠方.

"哦哦!您,您在做什麼啊主人!"


"吵死了……!如果想阻礙我絕對饒不了你!"

"不,不,怎麼可能會阻礙您!我,我只是打算實現主人的願望……"

"……你說什麼?"

以效率第一為考量的指揮官·鷹崎驅真,從溺愛侄女的少女驅真中蘇醒了.驅真帶著少許不甘的心情,看向了魔人.

"……很快呢"

"呀呀,不是那麼了不起的東西啦.主人的速度也很不錯呢.追上來花了不少時間呢"

"……………………"

驅真將視線移向了皓成大附屬小學所在的北方,嘴唇動了.

"問一下"

"是是"

"你能背著我全力奔跑嗎?"

"哦哦,那就是說,有很急的事情嗎?"

"能明白就太好了.我無論如何也得在沖過涼,換過衣服後,最遲也要在一點二十分到達小學"

"有什麼嗎?"

"在紗的課堂參觀"

"在紗?那是誰"

烏塔以可愛的動作歪著頭問到.

"是我的侄女.但是我不記得曾經准許過你這種下賤的人直接呼叫那個尊姓大名"

"哈……哈.是那樣嗎"

此時,烏塔的後腦勺長出了前端帶著眼球一樣東西的管子,繞來繞去開始觀察驅真的臉.

"嗯嗯.可是,如果是主人的侄女小姐的話,肯定很可愛吧"

烏塔說完的同時,一直繃緊著的驅真的臉,突然柔和地歪曲了.

"能明白麼.能明白麼能明白麼.是呀就是那樣呀,已經是可愛的亂七八糟了.——啊,有照片要看嗎?"

"哈……哈,那就,拜托你了"

驅真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在紗的照片.頭發與肌膚都是雪白的少女,身上穿著簡直是為她而量身定做的輕飄飄的白色連衣裙,臉上有點害羞似的微微染紅.順便一提那張照片過塑加工過四次.

"啊啦啦啦,不是位漂亮的小姐嗎"

"怎麼怎麼,不是個很明白事理的家伙麼.那可是神所創造的藝術品哦,在紗她.那份可愛可比天,那分嬌柔可比地.那可說是超越一切的絕對存在.還是應該說是神?要是有人這麼說我絕對相信"

"哈……是那樣嗎?"

"是啊.就是啊.就是那樣啊.所以你明白的吧,魔人烏塔.我絕對不能遲到.為了好可愛好可愛的在紗也是.——請說'是’"

"是……是"

烏塔戰栗地舉起雙手.當然,她的鼻尖被《漆黑少女》抵著.

不過聽從驅真的命令這一點本身並沒有什麼不滿.烏塔在驅真的前面跪下,張開了後背.

"不好意思了"

沒想到到了這個年齡還有被別人背著的一天,不過沒有辦法.現在一分一秒都是珍貴的.

"請抓緊了哦,主人"

于是,剛發現烏塔的後背開始蠕動,從那里長出了三只之前捉住驅真的腳的手一樣的東西.那些手毫無顧忌地纏住了一臉驚訝的驅真的身體,簡直就像背負椅一樣將她固定在後背上.

"因為不這樣做的話,可是會被吹跑也說不定哦"

說著,烏塔將上半身向前倒去,踢向了地面.

瞬間——

"————!"

與天驅機關的最高加速同等的G力向驅真襲來.從起跑開始後居然能加速到這種程度,烏塔這異常的身體能力實在讓人驚愕,不過現在可沒有什麼贊歎的余裕.不管怎麼說,現在烏塔前進的地方可不是像驅真通常移動的天空中.這可是連騎士團的山地車也沒辦法簡單通過的糟糕中的糟糕的路況.為了不咬到舌頭而必須咬緊牙關,不得不忍受連續襲來的強烈震動.

但是——真的難以置信——異常的速度.

驅真比起震驚,更多的是感動,而比起感動,更多的是對于能夠趕上課題參觀的希望.

于是,烏塔背負著驅真,即使前方出現了斷崖,也毫不膽怯地奔跑著.

——透過護目鏡確認到前進的路上,出現了沒有見過的地方.

在山間,出現了可以稱得上是貴重的平坦的地區,上面有著形狀奇妙的巨大石頭像畫著圓圈一樣排列著.

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空間.這也是某種遺跡也說不定.

不過,思考到這里就結束了.即使是有什麼曆史意義的遺跡,既然位于通往小學的最短路徑上,那就只是障礙物而已,驅真不認為烏塔會小心地避開它.

"呼—,哈—!"

驅真的預料成真了.烏塔毫不猶豫地踏入了也許是非常重要的曆史遺跡的石頭中心並且打算前進時——

"————嗯?"

驅真發出驚訝的聲音,並且運動起了眼睛.

背負著她的烏塔,當場停了下來,並且原地啪嗒啪嗒地踏著歩.

"……你在干什麼"

"誒……那個,好像,沒辦法前進了"

"什麼?"

驅真再次望向周圍.沒錯,現在驅真與烏塔靜止在了形狀奇妙的巨石圍成的圓圈中央.不,何止是那樣,仔細注意看,就像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一樣,被風吹動的草木,飛舞的沙塵,連任意飄浮的云彩都靜止住了.

簡直就像是只有驅真和烏塔被世界遺棄了一樣的不協調感.驅真皺起眉頭.在十七年的人生中,這樣的體驗,包括夢里發生的事情也好,一次都未曾有過.

突然,烏塔面向了前方.

"怎麼了嗎"

"……不,剛剛,有什麼……"

似乎烏塔的感覺是正確的.就在她看著的空間里,如同投入了小石子的水面一樣開始搖晃,從那里冒出了兩個小小的白色的兩個什麼東西.

"——————"

那白色的東西,看來是指尖.真正像從水面中徐徐展現身姿的,是相互牽著手的兩位相貌相同的少女,從天而降.

"歡迎光臨,挑戰者"

"歡迎光臨,愚蠢者"

"呵呵呵,這麼說可不太好哦,靈由良"

"啊啦啊啦,也是呢,天由良"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她們的動作簡直讓人感到不舒服般完美的左右對稱,像貴族的千金一樣優雅地笑著.如果生得逢時的話,她們的美貌也許會被懷疑為什麼的化身吧,然而外表看起來不過十歲有余.對,剛好與在紗差不多.

兩方的頭發都是並非黑色的深色,長度甚至遠超出驅真的頭發.然後用直到完成為止也難以了解的複雜的打結方法,兩人的頭發在中途合成了一體.這樣的話兩人便不得不時常一起活動了吧.

"天由良——靈由良……?"

一邊在口中玩味著好像在哪里聽過的名字,驅真打量著她們身上如同只有在王族的某些典禮上才得以穿上的,布滿了富麗堂皇的裝飾的禮服.

她們果然還是以絲毫沒有破壞左右平衡的動作,再次開動了櫻花一樣的嘴唇.

"誒誒"

"誒誒"

"我是地宮元·天由良"

"我是地宮元·靈由良"

"進入我們的'迷宮’的挑戰者,真的是好久沒有遇見了呢,靈由良"

"進入我們的'迷宮’的挑戰者,真的是好久沒有遇見了呢,天由良"

在相互對視之後,視線回到了帶著半分錯愣的神情看著她們的驅真與烏塔身上.

"歡迎""認可你的挑戰吧"

"請將這個收集了世間苦難的""永久的迷宮給穿越過去吧"

"如果能成功克服試煉的話""你將得到'神’的稱號"

驅真終于想起來了.

地宮院·天由良和地宮院·靈由良

在蒼穹園神話中充當大地神的雙胞胎的名字.

然而,驅真對于這超常的相遇,既沒有喜悅也沒有驚愕.

如果不得不說一句話,她就會這麼說吧.

"…………………………這次是神嗎!"

Case-04姐姐非常的溫柔

"……啊——————"

美須須渾身無力地仰天長歎.

"本來還以為已經做好覺悟的了,果然還是沒有用.時間過得越長越覺得郁悶啊"

只說了這些話,便又開始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在紗馬上就明白她是在說什麼了.恐怕,就是下午的課堂參觀時將要到來的母親大人吧.雖然本來也不是那麼需要在意的問題,不過對于美須須來說是致命的事態吧.

時間是十一點三十五分.馬上第四節課就要開始了.第四節課結束後,與課堂參觀之間的障壁就只剩下午餐與午休了.班里的同學們似乎也都隨著時間的推進而變得有些許興奮起來.雖然其中也有像美須須一樣看起來很憂郁的學生,不過在紗知道那是因為他們的雙親因今天工作太忙而無法參加課堂參觀所導致的.

在紗一面苦笑著哄著美須須,一邊回憶起了美須須的母親.三十過半左右,是一位沒什麼特征的平凡女性.雖然美須須說她的服裝品味是毀滅性的,然而記憶中去橙堂家玩時看見的她母親的服裝,並不是什麼奇裝異服.雖然對不起美須須,不過在紗現在還是無法理解她討厭到這種地步的理由.

美須須就像看穿了在紗的思考一樣,瞪起眼睛,將雙手組在胸前開始喃喃自語.

"啊—,真是的.神啊神啊神啊!我不是希望事故或是生病之類的誇張的事情,只是求您讓媽媽的心情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往手中注入力氣,雙手顫動著移向頭的上方.再加上她那異常的氣魄,那個樣子與其說是虔誠地向神祈禱的信徒,還不如說是除靈的祈禱師,或是對詛咒人偶刻下詛咒的咒術師.

"有……有那麼不願意麼……"

臉頰流下一滴汗水,在紗問到.美須須臉上浮起鬼一樣氣魄的笑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道:

"當然了……現在的我只要能阻止媽媽的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哦?啊啊,對了.要是神不肯實現我的願望的話,要我自己去挑戰永久的迷宮都行"

眼睛一閃一閃,一副絕不是開玩笑的語氣說到.

永久的迷宮.這個名字在紗也有聽說過.不如說,只要是蒼穹園國民的話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吧.

那是為了得到'神’的稱號而進行的試煉.壬耶聖教的降臨書上記載著,存在與這個世界上某個地方的神的宮殿.

"確實是說通過那個迷宮的人類也能成為神吧.啊—,真羨慕.第一次這麼想得到神的力量呢"

"哈哈……"

在紗無力地笑了.

根據降臨書,這個世界上存在的迷宮並不是只有一個.在蒼穹園神話中的眾神中,從上位開始數到第二十四位的神,各自都擁有聚積了自己力量精華的試煉之宮.

但是,據說不管哪一個,都是一般的人類無法突破的東西.事實上,曆史上突破了迷宮而成為神的人物只有三位.

假如拋開像美須須這樣的動機的話,那些受到挫折的挑戰者們確實很可憐.在紗撫摸著一副因猛犬亂叫而落馬的心情的美須須的頭.

"啊.不過……"

想到了一件事,在紗說道:

"……如果變成了神的話,比起讓母親無法來,不如把她的服裝品味治好不是更好嗎?"

"啊"

美須須說著"這也是哦"撓著後腦勺.看來這種思考完全是考慮外了.她表示對于那致命的品味與母親之間的聯系太過強烈,在紗又一次苦笑起來.

·

"………………"

驅真一言不發,瞪著眼前面對面說話的對稱的雙子.

"啊啦啊啦,仔細一看挑戰者有兩人嗎?"

"天由良,好好看清楚.人類只有一位哦"

"啊啦,真的呢"

"誒誒,那位十分有個性的小姐似乎並不是人類哦"

"這種場合該怎麼做呢,靈由良"

"只要有一位是人類不就沒有問題了,天由良"

"說的是呢,靈由良"

"說的是哦,天由良"

"呵呵呵"

"呵呵呵"

聽著她們的笑聲,驅真從烏塔的背上下來了.

她們現在的位置,已經不是之前的遺跡了.驅真在一瞬間被移動到了昏暗的,未曾見過的石制房間內.

"哈,怎麼回事啊,這里"

"……………………"

與驚訝地活動著觸手前端的眼球的烏塔相反,驅真對于這種程度的超常已經不會動搖了.只是抽動著臉頰的肌肉拔出了腰上的《漆黑少女》,對准了雙子的大地神.

碰,碰.清脆的兩聲.驅真向著兩位少女毫無躊躇地開槍了.這樣今天消費的彈藥就是五發.雖然之後也許會被追究用途不明的彈頭在哪里,那時就老實地回答向著魔王和魔人和神開槍了就好.開槍後,驅真一點也沒有後悔.

驅真絕對並不擅長射擊.不過,也許是像什麼正體不明的潛在能力之類的東西覺醒一樣,子彈完美地命中了神們.兩人的頭部幾乎同時向後方彈去.

"啊,啊啊—.你在做什麼啊,主人.對方好像是神哦?"

"我知道.怎麼能忍受阻礙我的家伙繼續增加了.再稍微拖一點就要趕不上課堂參觀了.能接受嗎你這家伙"

"主人的眼神好可怕啊……"

烏塔戰戰兢兢地說道.

然而雙子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一樣抬起了脖子,相互看了看,然後撅起嘴,從口中吐出了被壓扁的二十四口徑彈頭.

"…………什"

驅真與其說驚訝,不如說是悔恨.

"嚇了一跳呢,靈由良"

"嚇了一跳哦,天由良"

"剛一見面就被攻擊了"

"活了這麼長時間第一次呢"

"天幻院是不是這麼說過,最近的年輕人很容易動怒?"

"說了呢.以後也不得不小心了呢"

然後兩人將脖子轉向驅真的方向.真的,除了說話是嘴巴的動作以外,左右對稱的動作一點也沒有失調.感覺簡直就像是在看鏡子一樣.

圖167

"感謝你珍貴的教訓"

"祝你武運昌隆"

說著輕輕行禮,天由良和靈由良從腳跟開始慢慢地消失.

"慢著"

向著只留下上半身的兩人,驅真知道沒有用,卻還是將槍口對著她們,說道:

"我不需要什麼神的稱號.也沒有接受試煉的打算.所以讓我們從這里出去"

如果眼睛可以殺人,驅真一瞬間便能成為大量殺人犯了吧,她用著那樣的眼神瞪著兩人.不過本來,她們對于那像劍一樣的視線,也是能輕易接下的吧.

"真是困擾呢,靈由良"

"真是困擾哦,天由良"

雖然看起來並沒有說得那麼困擾,雙子在身體消失了一半的狀態下繼續說道.

"踏入這個迷宮的行為本身""就成為了一個契約哦"

"所以你來到這里的時刻開始""就變得不得不接受試煉了"

"請務必加油""突破這個又深又廣又長的迷宮"

"如此的話你便能獲得神的稱號""從這個迷宮被解放"

說道這里,兩人的身姿便完全消失了.

"——可惡"

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驅真當場吐了口吐沫.看來,真的是不走完這個迷宮不行了呢.

驅真再一次確認了自己所在的場所.經過了異樣長久的年月的石材所覆蓋的房間.天由良和靈由良消失的方向有一道像門一樣的東西,其他就只有不可思議的模糊的光源,以及微臭的空氣而已.

"怎麼辦,主人……"

盲眼的魔人發出沒志氣的詢問……驅真沒有回答,而是向前踏出了一步.對,回答只有一個.

"根據壬耶聖教的降臨書,至今為止最快穿越了迷宮的人,是成為了識字之神的聖者,盧田珀烙"

"哈……哈,是那樣嗎"

"據說他三十個晚上都沒有睡過一次,突破了海洋神的迷宮"

"哈……三十天…….這對于普通的人類來說不是不可能的嗎?"

"就是啊.而且最重要的是"

驅真取出懷中的表,眼睛追趕著無慈悲的指針.

十一時五十分.

帶著接受了死刑宣告一樣的心情望鍾表,驅真握起拳頭.

"…………沒有時間了.要更新記錄了哦"

"哦哦,好帥啊主人!"

蒼穹園騎士團的魔女·鷹崎驅真和古代皇華榮禪的魔人·烏塔.

就像是因恐怕是至今為止最強的挑戰者的來訪而感到歡喜一樣,伴隨著長長的咯吱聲,出口的門打開了.

·

"……嗯.這些就是全部了?"

將巴捷特式天驅機關驅動為《停》模式,靜止在空中的三谷原一邊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浮出的汗水一邊喃喃道.

以他為首的鷹崎小隊的隊員,按照岬大尉的指示,回收完了先前討伐完畢的空獸群的死骸.這些異型生物的死骸將變成以天驅機關為代表的各種各樣東西的材料,作為騎士團是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浪費掉的.

然而即使能夠理解,這個工作的麻煩程度也不會減輕.三谷原粗略地確認了一下周圍連一滴血都沒有剩下之後,吐出了疲勞的歎息.

不過還是沒能抽上一根.他將散漫的眉毛彎曲成了不滿的形狀.

理由只有一個.從耳機中傳來了岬大尉粗獷的聲音.

"看來死骸的回收結束了呢,三谷原曹長"

"……是啊,萬事順利"

"很好.——但是抱歉了.現在看來還沒辦法說慰勞的話呢"

"您的意思是?"

"壞消息.又確認到新的空獸群"

"誒"

反正表情之類的對方是沒辦法窺見的.三谷原禁不住用一副嫌麻煩的臉對應起來.

"雖然也派人聯絡鷹崎少尉的……怎麼都聯系不上.最壞的情況就是,要以你作為小隊長代理來對應了"

這也是.對應驅真來說,在紗的課堂參觀,那可是與祖國的獨立同等的大慶典(雖然蒼穹園也不是哪里的附屬國).如果她是釀酒廠的店主的話,大概會免費發放給住民上等的酒,一直騷動到天亮吧.不用說,她自己也在慶典中因名為在紗的美酒而醉得不省人事吧.從耳機中傳來的通信傳入耳中這種常識是不存在的.

不過,三谷原因不協調感而不解.

"……嗯?大尉的中隊,還有葛谷先生的小隊要做什麼?"

對應他的問題,岬大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所以說是壞消息.誰也沒有說過空獸群只有一個啊"

以不輸給三谷原的嫌麻煩的口調這麼說到.

·

驅真與烏塔的兩旁是,絕壁.

不過,只是這麼說明的話是不夠充分的吧.應該說,她們的兩邊,聳立著絕壁.

對,這個迷宮的道路給人的感覺簡直就像是在穿過谷底一樣.規則地排列的石質牆壁有著望不見頂端的高度,僅僅如此便有著削弱挑戰者的意氣的壓迫感.

不過,當然驅真和烏塔對于這種事情毫不在意,靠著牆壁各處設置的不可思議的光源進行著迷宮的攻略.驅真以常識之外的短期過關為目標,以此意向,進行著無視雙方的步調分配的高速度,在這寬廣過頭的空間中跺著腳歩聲.

"——切,死胡同嗎"

"啊,這邊也不行呢"

"那就換那邊.走了"

"啊,等一下啊主人"

不管是天驅機關還是烏塔的跑步,都是以爆發性的加速度進行長距離的移動.對于這種彎曲複雜的道路並不適用.想方設法抑制住了越來越焦急的感覺,為了建立蔑視視傳說中的聖者一般的記錄,早一秒也要盡快從這個迷宮中出去,兩人向著迷宮的深處前進著.

就在此時.驅真的馬吉爾郝斯發出了巨大的咯吱聲.以這個聲音為界,她的金屬腳步聲停止了.

理由從驅真的表情就顯示出來了.她一副看見了難以置信的東西的臉望著道路的前方——死胡同的牆壁,手腳咔噠咔噠地顫抖著.

"……主人?"

發出疑問的聲音,跑在前面的烏塔回到了她的旁邊,不過回應她的余裕,現在的驅真已經一丁點也沒有了.

在迷宮的死胡同中.

在那里,站著一位全身如同被白色的顏料染過色一樣的少女.

"在,在紗——?"

對,那毫無疑問就是驅真最愛的侄女,鷹崎在紗.構成她全身的唯一不合群的血色之眼,正如平時那樣真摯地望著驅真.

"為什麼在這里……不是在學校嗎?"

驅真的表情和語氣在一瞬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說話方式,動作的細節,從頭到腳,都從平時那可以稱得上是優雅的戰士的樣子變為了母親,戀人一般,染上了足以俘虜對方的魅力.

烏塔驚訝地發出'嗚哇’的聲音,當然也沒有進入驅真的耳朵.她的世界在視野中捕捉到在紗的瞬間,便建立了另外的法則.

在紗小步伐地走了過來.

"在紗……"

驅真輕輕彎下膝蓋,蹲到了與在紗的眼睛同一高度的地方.于是——

"————誒?"

啪,

在紗地用手掌狠狠地甩了驅真一巴掌.

"在——在紗……?誒——,……怎怎,怎麼啦.姐姐有什麼……"

帶著顫抖的聲音,驅真戰戰兢兢地重新看向侄女的眼睛.

于是在紗朝著驅真投去如同看見髒東西一樣的目光,

"姐姐什麼的最——討厭了!去死吧!"

留下了這句話,便從驅真的身旁走了過去.

"……………………"

——沉默.

雖然本來就不是吵鬧的空間.連蟲子在地面爬向的聲音都沒有的,寂靜的迷宮.

不過那充其量也只是寂靜而已.現在可不同.現在則是由呆得失去了語言的驅真,以及因糟糕的氣氛而凝固的烏塔,這兩個本來是有可能發出聲音與對話的兩人構建而成的,不自然的沉默.

"……那,那個……"

終于還是無法忍受這個空氣吧,烏塔來到了驅真的腳邊,帶著顧慮地向她搭話.

"主人……怎麼想都很奇怪吧.侄女小姐怎麼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呢.這肯定是……"

烏塔碰了碰驅真的肩膀.于是.

咕隆.

"誒……?"

烏塔的指尖哆嗦了一下,把手抽了回來.也是呢.畢竟在被烏塔碰觸到的瞬間,驅真就維持著那個姿勢直接倒在了地板上.

"主,主人……"

當烏塔轉到驅真的前方時,她那不自然地凝固住的手腳終于遵從了重力的影響.可是卻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打算.被金屬覆蓋的手移到了眼睛旁邊,擦去了因哽咽而流出的眼淚.

"…………嗚……嗚,在,在在,在紗……"

"那—個……"

"為什麼要說那種話……姐姐……姐姐不管何時何地都對在紗……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驅真簡直如同心愛的玩具被弄壞了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烏塔滿臉'困擾’的表情,只能如同嬰兒一樣慌亂地揮動著手臂.

·

正在享用餐包時,在紗突然抬起了臉.自然面包跟著嘴以前抬了起來,一副叼著骨頭的小狗的樣子.

"怎,怎麼了在紗.擺出一幅奇妙又可愛的姿勢"

聽見美須須的話,在紗急忙啃起面包,慌忙咀嚼後便吞了下去.

"……嗯,總覺得剛剛……那個"

往天上撇了一眼,歪著頭.

"……什麼也沒有"

總覺得一瞬間感覺被驅真呼喚了名字……錯覺吧.

在紗再一次把頭轉了回去,重新開始了午餐.

·

"……主人,到底要失落到什麼時候啊"

"…………嗚,嗚……,在紗……在紗……在紗……"

現在,驅真正靠著迷宮的牆壁抱著膝蓋坐著,低著頭,右手食指在地面上畫著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麼的圖案.

"來吧,不是要去侄女小姐的課堂參觀嗎?不快一點的話……"

聽見烏塔的話,驅真只是用憂郁的眼神隔著肩膀瞥了一眼.然後馬上就又低了下來.

"……可是,可是……在紗……在紗她,對我……き,……きら,きら……"

似乎對于'討厭(きらい)’這一詞從自己的嘴巴說出來還是有所躊躇.確實由自己的語言再說一次的話,自然就認識到其中包含的意思.然而結果她的話就變成了"在紗對我閃閃發光(きらきら)"這種意義不明的話,烏塔苦笑起來.

無臉女.鐵面具.蒼穹園的魔女.她陷入了悲慘的失落情緒之中,簡直讓人無法想象她是具有以上稱呼的騎士團少尉.

"啊……啊啊,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說,那位侄女小姐很有問題啊,請冷靜考慮一下啊"

"是……是那樣麼……是那樣麼.真的是那樣麼……"

"真的啦,這里是神的迷宮,這點程度的幻象不做好覺悟的話可不行"

"……是呢,也是呢……在紗是不可能對我說……きら……的呢"

"當然了啊.再怎麼說——"

正當烏塔說到一半.

"————好臭"

不知何時出現在此的在紗,用看著髒東西一樣的眼神瞪著驅真,發出了這樣的宣言.

"誒……什,什——"

"姐姐,好臭.什麼啊那股臭味.汗?血?啊啊……不對.姐姐本身就臭死了.像姐姐這樣的汙染物質光是存在就是公害了.這里也危險了.絕對會檢查出通常值十萬倍以上的驅真濃度.汙染地域.連生命都無法存在呢.太不愉快了"

以平常的在紗無法想象的氣勢,氣都不換地發出著猛烈的辱罵.驅真除了呆著聽以外什麼都做不到.

"有好好沖涼嗎?要是帶著那種體臭參加課堂參觀的話,我很困擾的.簡直是丟臉.要是被人知道了我居然是姐姐這種人的侄女,簡直沒法上學了.呐,真的,別來學校.要是繼續飄著那種腐臭味的話早點腐爛掉好了.好臭,好臭"

說著,在紗捏住鼻子消失在了迷宮深處.

"………………"

驅真一時無言地向在紗消失的方向望去,然後馬上牙齒打著顫面向了烏塔.視野已經被淚水模糊了.

"烏,烏塔……!我,我有那麼臭嗎……?要是出席了課堂參觀的話在紗會困擾嗎……?"

"不,不會,沒有這種事情"

"可……可是可是,我運動量很大,汗又多,還總是被空獸的血濺到……啊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在紗——————"

"不,所以說,主人,侄女小姐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

于是,烏塔說著時,背後在紗第三次出現了.

"啊,蟑螂.……不對,是姐姐啊.太像了所以搞錯了.那頭發的反光,跟那玩意的翅膀一模一樣呢"

留下這致命的一句話,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

仿佛有心髒被射穿的錯覺.驅真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在,在,在,在紗……在紗不是說過這頭發很漂亮的嗎……所以明明不利于戰斗,也還是留到了今天……"

邊呻吟著邊抓住一綹頭發,從刀鞘中拔出了軍刀壓了上去.——不過,馬上就被烏塔制止住,沒收了刀子.

"……請冷靜下來.沒有時間在這種地方停下腳步了"

"是……是呢.——啊不,是的"

抑制住仍激烈地跳動著的心髒,驅真端正了口氣.

當然驅真並不是認為那是真正的在紗.可是,沒有用.愛著在紗這一概念就像被刻在了驅真的骨頭里,遺傳因子里,堿基序列中一樣,在大腦冷靜地作出判斷之前,驅真的心便被對在紗的感情填滿了.那速度簡直就是脊椎反射級別的.這個迷宮可以稱得上是驅真的天敵.

"……也許是姐姐至今為止最痛苦的時候呢,在紗……"

"嗯?什麼?"

"……不,什麼都沒有.趕快出發"

強憋住還在流淌的眼淚,驅真再次開始了迷宮的攻略.

·

"哎呀哎呀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在永久迷宮的唯一終點,兩位大地神,天由良與靈由良,明明沒有信號,卻同時看向了對方的臉,發出了上面的聲音,然後又將視線移回到眼前展開的挑戰者的戰斗上.

雖說是終點,內部與迷宮本身卻沒有什麼不同.是只有朦朧光亮的樸素的小房間.不過在她們身後,有一道連接外界的門,而兩人前方則是反映出進入迷宮的挑戰者的巨大水晶面板,只有這兩點與其他的地方不一樣.

本來能夠到底這里的人也只有完全斷絕了對神之稱號的執著的人而已,因此華美的裝飾是不必要的.當然將最後終點的房間裝飾成宮殿的神也有,不過那最多是個人興趣而已.不管是天由良還是靈由良,與她們華麗的外表不相符的是,都沒有那種興趣.

"是叫做鷹崎驅真小姐呢,那位小姐"

"是叫做鷹崎驅真小姐哦,那位小姐"

"等級1的試煉便動搖到那種程度的人還是第一次呢,靈由良"

"等級1的試煉便動搖到那種程度的人還是第一次哦,天由良"

對.迷宮的試煉連序章都還算不上.大部分的人類,看到自己所愛之人的登場和驟變雖然會感到驚訝,不過他們都是各自積累了修行的求道者.因此馬上便取回冷靜,向下一個試煉進發了.

"嘛,也許是太過純粹了呢"

"誒,也許是太過純粹了哦"

"啊啊,不過說起來"

"誒誒,不過說起來"

天由良與靈由良眺望著水晶面板映出的光景,再次相互對視.

一邊露出冰冷的眼神一邊吐出讓人無法忍受的漫罵的白色少女(當然是迷宮制造的幻影),以及面對她時像孩子一樣哭叫的挑戰者,還有從後方抱著驅真試圖安慰她的人外之物.

從旁邊看的話,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景象.

"為什麼從剛剛開始就只有這位純白的少女的幻象出現呢"

"誒誒,是呢.對于驅真小姐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視這個女孩子吧,不是嗎?"

"嘛,這就是愛呢"

"誒,這就是愛哦"

"這可真是美妙呢,靈由良"

"這可真是美妙哦,天由良"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地宮院姐妹再次發出優雅卻又怪異的笑聲,繼續觀察著挑戰者.

·

"………………哦哦哦哦"

驅真以四肢趴在地上的姿勢瞪著地面.

——不,這大概有些語病.臉和眼睛姑且是向著下方的.不過僅此而已.驅真的大腦連處理進入視野的情報的余裕都沒有留下了.連瞪著什麼都做不到.

吐出一大口氣,卻還是無法將激烈的悸動收縮下來.額頭上浮出的汗水,斷斷續續發著抖的四肢,離完全冷靜下來似乎還需要花上一些時間.

"沒……沒事吧主人……"

雖然烏塔擔心地問道,不過驅真現在連回答的余地都沒有了.勉強維持著意識,她將視線移向前方.進入驅真眼睛的是自己的黑發,對此感到小小的安心和些許不協調感.因為她確信自己的毛發前端已經變成白發了.

距離迷宮攻略的再開約三十分鍾.這期間,驅真受到了如同被扔進了聚積著人間地獄的鍋里煮熟一樣的體驗.

到現在為止到底出現了多少在紗的幻影都無法得知.而且她們全都毫無例外地,用豐富的詞彙和刺人肺腑的表現力,讓驅真沐浴在辱罵的話語之中.驅真的深層意識中最深處的細小的自卑感都被挖出來,被刺穿,最後在傷口上塗上的還不是鹽,而是優質的辣椒.

各自都有著將驅真逼得精神崩壞的威力,簡直可說是惡趣味的幻影.她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脖子僵硬地動著,當場倒下.

"主人!主人!"

烏塔跑過來搖動她的肩膀.勉強忍住了從腹部湧出的像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留下的慢性嘔吐感,驅真艱難地抬起上半身.

"……對不起,有點,這個,真的,很痛苦"

雖然東倒西歪,還是借著烏塔的肩膀站了起來.

當驅真終于取回平衡,放開了烏塔的手的同時,

"姐姐"

眼前,在紗又出現了.

"呃——"

雖然是最喜歡的在紗的身影……驅真一瞬間身體硬直了.這惡趣味的迷宮這次會展示怎麼樣的在紗呢.光是這麼考慮就全身發寒.

然而這次的在紗既沒有嘲弄也沒有厭棄,而是以緩慢的腳步接近著.驅真保持著警戒面向著她.

"在,在紗……?"

此時,在紗對驅真的聲音露出溫柔的微笑,然後張開了纖細的手臂,一下抱住了驅真.

"什——"

事態突然在另一種意義上讓全身進入了緊張狀態.好不容易抑制住的出汗,悸動又輕易地再開了,不管陷入多麼危機的狀況也不會混亂的思考變得混亂了.

"怎,怎怎怎麼了在紗——"

可是在紗沒有回答,姿勢將埋在驅真的胸里的臉稍微向上方抬了起來.像是在訴說著什麼似的向上看的表情,染上櫻色的臉頰,還有能微微感覺到的呼吸.驅真的大腦不到一瞬間便沸騰了.

然後,就像計算好了時機一樣,在紗說出了"最喜歡了",驅真的紅得讓人覺得是不是要從耳朵跑出蒸汽來,腦袋開始高速震動.

"主,主人!請冷靜下來!那位侄女小姐是假的啦!"

"我,我我我我知道……!可,可是這個很不好辦啊.沒,沒想到有新的招式……——"

幸福,陶醉,恍惚……各種各樣的腦內物質異常地分泌著,有興奮感從指尖到發尖都被傳遍了的錯覺.仔細一想,雖然驅真總是擁抱在紗,然而反過來卻沒有多少次.說明白些——對,就像夢一樣.

——但是.驅真咬緊嘴唇重新思考著.

決不能輸給一時的誘惑,讓真正的在紗傷心.雖然還是花上了一些時間,從狂風暴雨般的腎上腺激素和內啡肽中,驅真的理性露出了臉來.瞑目調息,溫柔地解開了抱在身上的在紗的手臂.

然後在身體完全離開時,驅真發出混著安心和沮喪的歎息,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不過.

"——"

在紗縮著肩膀,一只手放在嘴邊,當驅真與她稍顯寂寞的目光相對時,驅真全身又再硬化了.

"我,我說,那個,不是說討厭在紗哦,呐?你,你看,該怎麼說好呢.這個……那個……"

驅真的用跟阿斯汀娜一樣語無倫次,辯解的語調也變得奇怪.因為那副樣子實在太過丟人,烏塔歎著氣拉住了驅真的手.

"我說,快點走吧.那種東西無視就好了!"

"什,你——"

雖然腦袋中一瞬間浮現出抗議……不過怎麼想道理都在烏塔那邊.驅真強行讓自己冷靜,用頭發被機器纏住了一樣的心情將在紗的幻影拋在身後.以烏塔作為前導的形式在迷宮中前進.

"——姐姐,要走了麼……?"

背後響起的聲音,驅真吞了一口口水.她壓住胸口,一邊前進一邊對自己說著'冷靜,冷靜’.

可是小小的腳步聲就像追著驅真一樣響了起來.于是——似乎是途中絆倒了,腳步聲停下的同時聽見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跌在了地板上的聲音.

"在——在紗!"

回頭,正要跑過去時,被烏塔拉住了肩膀.

"放開我!在紗她……"

"啊—,所以說不可以去管啦!"

即使被烏塔架住了肩膀,驅真還是啪嗒啪嗒地運動著手腳.

在紗從趴在地上的狀態改為蹲坐,然後站了起來.跌倒的時候大概撞到了吧,額頭紅了.

"——嗚,……,嗚——"

大大的眼睛積滿了淚水,抽噎著看向驅真.烏塔看到這幅樣子,便加稍微大了力氣,害怕驅真想要沖出去.

可是——驅真看見在紗這幅模樣,興奮的狀態卻冷卻了下來.

"……主人?"

烏塔對于這一異狀發出疑問.畢竟之前那麼的混亂.

可是驅真已經有不會再被在紗的幻影騙到的自信了.她以毫無溫度的口氣說了句"沒關系,放開我",從烏塔的腕中離開了.

驅真小聲吐了口氣,想起了一些事情.

在驅真還只有在紗那麼大的時候.

既是驅真的兄長又作為她父親一般的男人,不在了.

沒有得知詳細的經過.誰也沒有向還十分幼小的她們說出實情.只是——對于他並非以'死亡’而是'下落不明’處理,兄長的友人三谷原這麼告知了.雖然那是永遠也找不到遺體的下落不明.

兄長是騎士團所屬的天驅機關開發技術人員.雖然這麼說,他卻不是那種悶在研究室里一個人進行研究的那種人.為了得到優質的空獸死骸或是特殊的金屬,同行前往空獸狩獵的現場也是家常便飯.因為他能比起實戰人員更巧妙地操縱天驅機關,收到部隊的挖角也是有的事.

雖然也有天然的地方,他是一位誰都能喜歡上的溫柔的人.

所以當僅僅裝著他的遺物的棺材消失在土壤中時周圍流下的眼淚的量,即使動員所有他愛用的茶杯也裝不完吧.

那一天,下著雨.嘩嘩地,不輸給驅真的臉上流下的水滴.

大家都哭了.至少在驅真眼里是這樣.

可是在那之中,也有沒有流下眼淚的人.

三谷原和——在紗.

三谷原沒有哭,倒是沒有什麼不協調感.可是,在紗卻不同.她不像是沒能理解父親的死亡.在紗十分早熟,腦袋比起驅真要聰明很多,而且,她的嘴擠成了一條線,鼻尖也染成了紅色,一副拼命忍著淚水的樣子.

"為什麼——為什麼在紗不哭……!?哥哥死去難道了不傷心嗎!?"

在紗本來便是紅色的眼睛變得更加充血,搖了搖頭.

是啊.怎麼可能不傷心.現在在場最心如刀割的一定是在紗.比起驅真,比起任何人更傷心的一定就是她了.

啊啊,可是驅真卻無法相信.在他的葬禮中,他唯一的獨生女的臉卻是干的,這讓驅真無法容忍.

即使驅真逼問,結果一直到最後,也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驅真半發狂地指責著在紗,而在紗用只是顫抖著的聲音回答到:

"——如果我哭了的話,姐姐一定會更加悲傷的.所以,不哭"

驅真此時震驚了.

比起自己還要小六歲的孩子,居然在考慮這種事情,做夢也沒想到.真的搞不懂哪邊更年長了.

在紗是很聰明的孩子,所以困難的事情全都打算自己處理.痛苦的事情全都打算自己解決.

所以——必須要有人來替在紗免除那些困難和痛苦的事情才行.如果不是那樣的話,這位年幼的女孩子,哪一天一定會被那些痛苦壓垮.

仔細一想,兄長一直非常掛念在紗.雖然擔心獨生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現在的驅真明白了.兄長是在擔憂在紗的這一部分.

可是,兄長已經不在了.

那麼,有必要有人來代替他.

那麼,那個人是誰?

——除了驅真,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從那時候開始.驅真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護在紗.

驅真慢慢走到在紗的幻影身邊,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對不起呢.不過,在紗是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而哭的哦"

然後,轉身回到了烏塔哪里.

"走了.沒有時間了"

"是是"

帶著呆呆地點頭的烏塔,驅真再次在地宮院的迷宮中跺起腳步.背後響起跟在紗一模一樣的聲音,十否還想挽留驅真呢.

"姐姐"

回頭看向她,卻發現不知何時在紗已經站了起來,微笑著揮著手.

"加油"

說完,她的身體便像霧一樣,向上方散去,消失.兩人視線追著她,一直移到了看不見盡頭的昏暗的天井.

"————啊"

當眼窩中的眼球咕嚕嚕地轉動時——驅真發現了某個可能性.

——對啊,我為什麼要老老實實地順著迷宮前進?

發現這點同時,也有對自己的反省.在降臨書中記載的試煉的世界,永久的迷宮.那困難的程度,在腦袋中被定位了.自己漠然地認為它就是一座讓人彷徨無助,找不到出口的空間.即使說要大幅更新記錄,也不過是在祈禱也許能趕上而已.

嗚呼!真是丟臉.驅真因自己的軟弱而被剝奪了飛舞于天空的翅膀,名副其實地趴在了地上——!

"——————要飛了"

"嗯?"

在幾步遠處跟著驅真的烏塔,雖然對她的狀態感到驚訝,不過馬上理解了她的意圖,毫無意義地煽動著手腳.

冷淡地無視看起來十分可愛的動作,驅真將馬吉爾郝斯驅動成《浮》.雖然在身體浮游起來後再改變姿勢不是很自然,不過驅真靠著高等級技巧的動作,再次仰望著見不著影子的天空.

雖然這座迷宮是由神之力所制禦的,驅真拿它毫無辦法,不過這個犯規技能通用的可能性,也絕對不是零.

"上"

將天驅機關設為《翔》.驅真一口氣飛入黑暗之中.

"啊,啊!請等一下"

跟著驅真,烏塔從背後長出數根管子,前端構造成了巨大的手.手上排列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刺入牆壁,追著驅真從牆壁向上趕去.

不知前進了多久,驅真將馬吉爾郝斯設置回《浮》,向周圍望去.

"…………好"

然後,帶著微微興奮的感覺握緊了拳頭.

驅真的眼下,是如同深夜的都市上空拍的照片一樣的光景.構造複雜的道路各自發出著淡淡的光輝,從這個位置看上去就如同紙面上畫著的迷途.不過,這巨大的程度可是非比尋常.

對.驅真現在從上空向下俯視著迷宮.

"——哈,哈,好快啊,主人"

雖然以爬牆來說烏塔的速度已經十分快了,不過縱向移動實在是無法贏過天驅機關.

"這可是接近作弊的攻略法.——幫忙.尋找出口"

"……呼,好巨大啊"

"沒辦法.這已經大幅降低了難度了"

"雖然是這麼說……"

沒有理會烏塔,驅真撕裂了昏暗.對在紗的幻影,稍微有些感謝.

·

感覺到午休中的教室比起平時更加吵鬧的並不只有在紗.

誰都擺出一副沒有注意到(教室比平時更吵鬧)的樣子,大概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座位後面開始聚積的監護人們身上吧.不,正確來說,也許正因為監護人在這里,大家才比平時更吵鬧也說不定.

在紗的目光又一次游走在不知眺望過多少次的教室後方.

本來應該比誰都早到的叔母的身影,仍然沒有確認到.在紗最喜歡的漂亮的黑色長發,跟在紗一模一樣的紅色眼瞳,昨天晚上跟在紗一起准備的藍色衣服,哪一個都沒有出現.

"……還沒有來嗎?驅真小姐"

"…………嗯,好像是"

回答了從前面的座位探出身子的美須須後,在紗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果然緊急任務沒有結束嗎.雖然作為守護著蒼穹園的天空的騎士的侄女,姑且是有著心理准備的,可是惋惜的心情還是無法消失.在紗再一次歎氣——不過一想到這對現在仍然努力地執行著任務的驅真來說十分失禮,所以吧歎氣咽了下去.

"————嗚"

痛苦的聲音.在紗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憂郁的心情泄露到了外界而驚訝起來,不過看來似乎不是這樣.美須須突然將搭在在紗桌子上的上半身拉回了自己的作為,面向了黑板的方向.仔細一看,她臉上浮現出了冷汗,肩膀還小幅度地顫抖著.

"…………?"

在紗覺得不可思議,因此向美須須剛才看著的方向一看.于是,

"——————っ"

紅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凝視著出現在教室中的某個人物.襯衣,褲子,圍巾甚至帽子,都由長時間觀望的話大概會在視網膜留下後遺症的級彩色構成的女性,就站在那里.而且在那之上,如同鎧甲一般著裝著看起來相當高價的項鏈,手鐲和戒指.

在紗戰戰兢兢地將焦點對准了那身"裝甲"覆蓋的臉,于是便確認到了一張連真正的小丑都要不禁泛出虛無的笑容,說著"嘿……敗給你了",純白色底面上,鮮紅的嘴唇高傲地撅起著的貴婦人的臉.

在紗記憶中的橙堂夫人一點都不像.不過,下一個思考連絲毫的遲疑都沒有了.她正是美須須所說的,橙堂家引以為傲的珍獸——不對,是美須須的母親.

"……美須須"

"…………求你了.什麼也別說,在紗.我們是朋友吧?"

"……嗯……嗯"

看著如同電影明星一樣吸引著周圍的目光,一臉笑嘻嘻地向著美須須招手(在這時,像是把多種香水塞入攪拌機里混合起來一樣難以形容的味道飄了過來)的母親,以及明明沒有在看卻渾身顫抖了一下的美須須,在紗雖然一個勁地流著冷汗,卻還是微微有種羨慕的感覺.

于是——宣告第五節課開始的鈴聲響起了.

·

驅真包裹著血色之眼的眼皮拉成了倒三角形,倒不是因為有什麼不順心,也不是因為身後跟著的魔人的速度比起在地上時遠遠要慢.

比起說因為生氣而吊起眼睛,更像是長時間沒有獵取到獵物的猛禽,在廣闊的平原正中央發現了受傷的兔子一樣,帶著鬼氣的喜悅表情.

"……找到了!"

這座大得如果照明足夠的話說不定能看見地平線的巨大迷宮之中,驅真終于來到了能看見那個房間的位置.

雖然並不知道那是不是真正的出口.可是,從其他的路隔絕開來的小房間中,捕捉到了之前的雙子女神,天由良和靈由良的身影.

"————————ッ!"

屏住呼吸,身體倒過來一口氣下降到了那個房間.著地的瞬間扭轉身體,地面上響起尖銳的馬吉爾郝斯的金屬聲.

"大地神·天由良……靈由良……!終于找到了……來吧快讓我從這座迷宮出去!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下午的課已經要開始了!這個責任打算怎麼負!"

可是天由良和靈由良卻相互瞪眼對視,

"啊啦啊啦啊啦"

"啊啦啊啦啊啦"

"在天空中飛起來了呢,靈由良"

"在天空中飛起來了哦,天由良"

"嚇了一跳呢.人類什麼時候變得能飛了的?"

"嚇了一跳哦.不知道呢.畢竟太長時間沒有露臉了"

說著便不可思議似的歪了歪頭,天由良又再說道:

"不過,這也算是通過了吧"

"並沒有規則禁止不能在天上飛,所以不是沒有關系嗎?"

"就是呢,靈由良"

"就是哦,天由良"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

"煩人!快讓我出去!"

驅真忍不住大叫.兩位大地神突然面向驅真,定格了一秒後,表情變為了微笑.

"恭喜你,驅真小姐"

"恭喜你,驅真小姐"

"你在這個瞬間""通過了我們的永久的迷宮"

"因此你將由我們""賦予神的稱號"

"不需要那種東西所以快點讓我從這里出去"

"啊啦啊啦啊啦""真是急性子呢""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穿過這座迷宮的人""將被賦予神之名,是自古以來的規定"

"至今為止最短時間""走出這座困惑之迷宮的你""將被賦予第二十位的稱號"

這句話的結尾處,天由良與靈由良加入了演戲一樣的動作,向驅真伸出了手.

"……以新人來說相當高位呢.快讓我出去"

"呵呵,沒有問題.能這麼快突破永久的迷宮的人沒有多少呢"

"誒誒,誒誒.不久之前聽說天幻院的迷宮有個特例的速度被突破了,也沒有你這麼快呢"

"不過,這可幾乎是違規的方法吧.快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

天由良和靈由良說了聲"不,不",目光低了下去.

"不管使用什麼方法""只要不舍棄對于神之名的執著""是到達不了這里的"

"……所以說,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執著.我只是想趕快參加課堂參觀而已.快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快讓我出去"

可是姐妹無視驅真的話,如同用某種懷念的眼神望著遠方一樣,稍稍抬起了臉的角度.

"而且""第二十位的神""在不久之前去世了""因此現在,那個位置空了出來"

"……神也會死的嗎"

"誒誒""而且還是心肌梗塞"

"………………"

真是沒用的神呢,這句話實在是不好說出來.

"所以今天你來到這里""讓人感覺也是受到她的思念所驅使的呢"

"……順便問一問,那位神所掌管的是"

"誒誒""誒誒""她是""'偶然’的女神哦"

"……………………"

驅真這次是真正意義上的無言了.

不過現在連這點時間也是珍貴的.驅真收下了脾氣,帶著些許的希望問道:

"……從現在開始我也是神了吧?那是可以停止時間,倒退時間或是瞬間移動的神嗎?"

可是,天由良和靈由良用果然還是左右對稱的動作輕輕地搖了搖頭.

"神的稱號""最多不過是獲得了""能得到那種奇跡的可能性而已"

"如果對那份力量有向著那個方向發展的願望的話""只有靠你自身,帶著那個名號""積累長久的修煉才行"

"……簡而言之就是毫無用處麼"

驅真自暴自棄般地說道,不過兩人又表示否定而左右搖頭.

"沒有這樣的事""神的稱號有著非常大的意義哦"

"比如說吵架的時候""別人說'你以為你是誰啊’的話"

""我可是神!""

天由良與靈由良突然一同叫了出來.當然,驅真不會被這種事情嚇到.

"可以""像這樣說哦"

驅真歎氣.

"我希望即使無聊也至少有個限度"

"呵呵呵呵""開玩笑的""真的有意義的哦?"

"看來很花時間還是忍痛割愛了.不管怎樣都好趕快讓我出去.啊啊不,如果是神的話就把我送到皓成小學!"

雙子又說著"啊啦啊啦"聳了聳肩.

"真是沒辦法呢,靈由良"

"真是沒辦法哦,天由良"

于是她們飄浮著,沿著房間的牆壁橫向移動,向驅真展示了深處的門.

"請通過這道門"

"就可以出到外面的世界了哦"

"是麼"

只說了短短的一句,驅真在背後只留下了緊張和警戒,便向前方邁出步子,手伸向了門的把手.

"啊啊""啊啊"

此時,雙子似乎又要妨礙她似的發出了聲音.

"……到底怎麼了"

"不不"

"說起來"

兩人一起,望向設置在房間中的巨大的水晶面板.那上面,不知是出于什麼原理,並沒有反映雙子的臉,而是在黑暗中彷徨的烏塔的身影.

"主人……到底走到哪里去了……"

把這軟弱的聲音作為背景音,大地神們詢問到:

"一同帶來的人""好像很困擾哦"

"……………………"

驅真華麗地無視掉了雙子之神的話,打開了門.

Case-05姐姐一定會來的.

"哈?"

聽到了騎士團本部傳來的通信,三谷原不禁叫出聲來.

不過既不是通過通信終端的管理人員的聲音混雜了噪聲,也不是他的語言理解能力不足夠,沒有很好地咀嚼話的意思.只是,在完全理解了從耳機中傳來的台詞以上,反問回去對方有沒有搞錯,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三谷原在騎士團內部也是出了名的懶人,嫌麻煩.可是,如果聽見了剛才的通信,就算不是他也會有這樣的反應吧.

不管怎麼說——

兩次掃蕩完空獸群後立即又在別的地點確認到了新的空獸群.

他們,隊長不在的鷹崎小隊的成員,位于荻存平原向東前進十公里左右的位置所在的小村落的外面.根據岬大尉的命令,將在這里出現的分隊級別的空獸群討伐結束後,現在正要進行天驅機關的整備.

"……姑且問一問,搞錯的可能性是?"

"賭上我的腦袋吧"

"哈哈……這可真是糟糕"

雖然在開頭加上了小小的笑聲,可是三谷原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

將空獸群的規模和構成的等級,正確的位置等情報收入右耳後,切斷了通信.

鷹崎小隊的成員從他的表情也大體上得知了事態吧——平時的話比起其他部隊士氣總是要高的鷹崎驅真的利劍們,現在散發著疲倦感.

"……啊—,諸君"

沐浴在她們的視線下,三谷原心情糟糕地撓了撓頭.

實在是不擅長這種事情.真佩服驅真能毫無怨言地擔任著這種工作,同時自覺到自覺真的不適合這種事情.

"可惜,不是喝茶的邀請呢"

預感變成了確信.可是,小隊的成員卻展現了剛毅的笑容.

"啊哈哈,真辛苦呢—"

"求之不得呢,曹長"

"誒誒,要來就來吧"

"……你們真是群好家伙呢"

三谷原又習慣性地聳了聳肩,啟動了巴捷特式天驅機關.

·

穿過永久迷宮的門,驅真才終于體會到地宮院姐妹的少許體貼.

簡直就是在空間中開了一個長方形的洞一樣的出口.從那里出來後,就是在紗就讀的皓成大附屬小學的後門前面.

"不愧是神,姑且先這麼說吧.某個笨蛋魔王連比都沒法比"

說著,確認了懷表.時間是一點四十分.國語課已經開始了.

"咕……沒辦法了麼"

驅真痛苦地呻吟著,咬緊了牙齒.就就算是驅真,也沒有回到家里做准備的余裕了.

驅真大腦全力運轉.衣服沒有辦法了,就穿著現在的空戰服去.可是,最低限度,臉和手至少要擦一擦才行吧.這里就含淚放棄第五節課,盡可能地將自己弄乾淨,然後趕上第六節課才是明智之選.

"…………"

——雖然作文實在是非常可惜,就跟路上發現了一億元卻沒撿一樣,可是也不能灰頭土臉地參加課堂參觀.此時必須盡早下決心,期待在紗的舞蹈了……!

方針決定了的話,下決心只有一瞬.

驅真壓低了身子避開了在校庭中上體育課的孩子們的目光,沿著隱藏在樹叢中的下水道向著某個地方前進.雖然活躍的地方基本是在空中,驅真怎麼說也是個騎士.被小學生發現這種錯誤是絕對不會犯的.

"…………呼"

靈巧地卸下著裝在兩手上的天驅機關,放在了洗手池的角落,從小口袋中取出了手帕,沾上水,然後擰干.

擦完臉一看手帕,就明白自己的臉有多髒了.驅真小小地安下心.如果剛剛就直接奔赴教室的話,肯定會讓在紗留下丟人的回憶的.

結果雖然沒能好好地洗臉,洗頭,不過臉和脖子等外露的部分都仔細地擦拭過了.最後把手帕洗乾淨,將頭發從跟到末梢梳了一遍.

就在驅真照著洗手池的鏡子,尋找是否有其他還是髒的地方時

"————つ"

就像連天氣都要妨礙驅真的意圖一樣,周圍突然變暗了.至今為止,天空明明還是一片晴朗的.

本打算接下來是不是該咒罵天空神了呢,不過結果驅真用不作出這種冒犯的事情了.

因為下一個瞬間,便響起了空獸警戒的信號.

"——什麼?"

包括了皓成小在內,幾乎街道的全部地都區響起的,是非常少使用的最嚴重的警報.在驅真的記憶中,自從數年前,由雙足飛龍級構成的師團規模的空獸群出現在城市上方的低空以來,便一次也沒有聽到過了.

像被警報觸發了一樣,驅真的通信終端傳入了混雜著聽起來像呼吸產生的噪聲一樣的聲音.

"……崎少尉,鷹崎少……!請回答!鷹崎少尉!"

驅真為了不受警報妨礙而把手覆蓋在耳機上,然後把麥克風移到了嘴邊.這才總算是能勉強對話.

"這個警報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空獸!而且是——大得異常的!這簡直是雙足飛龍級……不,在那之上!"

"什麼?"

現在確認到的空獸等級中,最大的就是雙足飛龍級.比起它更大的種類,只在記錄上存在.而且說是記錄,也並非是保存著大型種的死骸,而最多是停留在"目擊"的階段上的記錄,現在對待它就跟雪人之類的未確認生物一樣.

驅真忽然想起什麼,望向了突然陰下來的天空.

"——————————"

天氣並沒有變化.

只是,上空,如同巨蛇一樣的影子緩緩地蜿蜒著,遮住了照向驅真的日光.

超越雙足飛龍級的大型種.那是——

"——提阿瑪特(巴比倫神話中的眾神之母,鹽水女神,游戲中常以多頭巨龍的形態出現)級……空獸"

被冠以龍王之名的巨大王者.

驅真比起詛咒命運,更先一步重新著裝好了雙手的天驅機關.

然後遮蔽警報與校園中學生們的驚訝聲,再次向通信中斷說道:

"……確認到了.剛好就在我的上方.原來如此.遠超出雙足飛龍級的巨大.——那麼,附近的部隊有多少.我需要至少大隊規模的部隊"

"這……這個……"

"怎麼了"

"……立即就能前往的騎士,幾乎沒有……"

"怎麼回事"


鄒起眉頭,驅真問道.

"今天在蒼穹園的各地確認到了異常多的空獸群……戰斗部隊幾乎都派出去討伐了……!要結集大隊規模的騎士的話——至少也花上三十分鍾……!"

普通的騎士此時可能會全力大叫起來吧——不過她是鷹崎驅真.她冷靜地咀嚼著事態,再次望向了空中巨大的影子.

"……了解了.盡可能快一些"

"是……是!"

然後切斷了通信——驅真眯起了血色的眼睛.

簡直能稱得上是有趣的各種苦難.還以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時卻是這種事情.這異常的一天,讓驅真沒信心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偶然的女神慿依了.

"……畢竟連神都跑出來了,還以為那就是最後的了呢……"

悔恨地說道.

"課堂參觀是——中止……嗎……"

明白的.對于這點十分理解.畢竟是最嚴重的警報.學生們馬上就會發揮平時避難訓練的成果吧.現在可不是課堂參觀的時候.

可是,一旦說出這個事實,帶著可怕熱量的憤怒之火在驅真體內燃燒起來.以抑制憤怒為使命的理性和冷靜仿佛都要被喧囂的火舌燃燒殆盡了.

當然鷹崎驅真如鐵一般的理性是不會簡單地因此而消滅的,不過因為怒火那壓倒性的熱量,也許部分溶化變形了也說不定.在援軍到達之前避免刺激空獸而待機的意識中,腦袋的一部分,考慮著如何宰殺這頭異型.

"你這只怪物……在紗的作文和舞蹈的代價……可是很高的"

·

在紗所在的教室中,響起刺痛耳朵的警報聲,是在美須須剛剛被點名朗讀作文,背後母親發出"呀~美須須加油~"的叫聲,美須須一副如同被下令擊殺無罪的平民的新兵一樣的戰栗的臉站了起來的時候.

"什……什麼,警報?"

美須須慌張地,可是卻帶著點點高興的說到,班里騷動起來.

這確實是非常少有的示意著最嚴重警戒的警報.

"冷靜!請冷靜下來!"

班主任安倉善子大叫著試圖讓吵鬧的學生和家長門鎮定下來.可是就在班里的一位男生指著窗戶外的天空,云層上方巨大的影子叫出"什麼啊那個!"的瞬間,老師的聲音就如脆弱的方波提一樣被潮水吞沒了.

"什麼什麼!""看,好厲害!""哇啊啊啊""媽媽,媽媽""空獸……是不是太大了?""誒,可是這個警報……""我說,請不要推好嗎?""騎士團在干什麼?怎麼影子都沒見到!""是空獸哦!是空獸哦!""呃,我們會被吃掉嗎……?""才,才不要那樣!"

此時,咚!的一聲.

使得被不安與焦躁侵蝕的教室返回寂靜的,是在教室後方站著的,鮮豔的婦女.她輕輕地擺了擺剛剛擊打牆壁的手掌,一臉若無其事地指著教室的入口.

"來來,大家排隊避難吧.你們也是,避難訓練就是為了現在才做的吧?你們可是最高年級,不當大家的榜樣可不行哦"

她的發言,在悠然的態度,以及幾分一眼看上去像怪鳥一眼的打扮的幫助下,讓人感到奇妙的壓力.教室里三十六名學生和二十八名監護人,再加上班主任老師,都小小地點了點頭,一個個開始排隊.

乘著這道波浪,在紗小聲向美須須說道:

"……你的母親,好威風呢"

"……嗯.要是服裝品味能想點辦法的話"

即使說著壞話,她的臉還是變得微微紅潤,嘴角彎了起來,在紗可沒有看漏.

也許是感到了少許嫉妒吧.在紗小聲地繼續說道:

"……不過"

"嗯?"

"……………………還是我的姐姐更威風"

臉沖著一邊如此說道.美須須雖然楞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擺出了一副開朗的笑容,

"這種事,我明白啦"

拍了拍在紗的肩膀.

就在這期間,排隊完畢了,班主任作為先導,六年三班的成員以冷靜的腳步從教室向走廊移動.沒有用平時下樓用的樓梯,而是打開了通往外部的門,那里有著刷成綠色的鐵質緊急樓梯.

"哇,說起來從這里下樓是第一次呢"

"嗯,也許"

"那邊,安靜一些"

提醒偷偷摸摸地聊天的在紗和美須須的,不是班主任而是鮮豔的婦人.美須須聳了聳肩,用目光對在紗示意"下去吧".

總數超過六十人的腳步聲在金屬樓梯上響起.

前進緩慢也是無可奈何的.平時教過避難時絕對不要跑,而且因校舍三樓的高度而雙腳發軟的學生也有不少吧.

"………………"

在紗因吹拂過臉頰的風而眯起眼睛.不知為何,在紗不可思議地對外露的樓梯沒有感到害怕.說起來,從以前開始就是.在紗對于高處——對于高度這一點,沒有感到過恐懼.

在紗左思右想——可是感覺自己發現了與天空騎士驅真又一小小的共同點,嘴角微微地彎曲了.

走完了樓梯,穿著拖鞋的腳踩在了地面上.

就在那個瞬間.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仿佛用盡力氣吹響了低音管樂器一樣,空獸的咆哮震動了空氣.

"————"

在紗不禁屏住呼吸,仰望天空.

然後,在紗當場呆立了一陣子,連用口水滋潤因緊張而干渴的喉嚨都忘記了.

片刻前還處于遙遠的上空中的過于巨大的空獸,正在迅速下降,那種速度讓人難以想象它具有基本上不會接近地面的習性.究竟是習性獨特呢,還是單純的肚子餓了呢.

在後者的場合下,在紗她們便只能絕望了.雖然空獸無法長時間接觸地面,不過就像人類只要跳躍的話也能一瞬間處于空中一樣,只要靠著勢頭下降,捕獲在地面上蠢動的食餌也是可以做到的.

從藍天中稀稀拉拉的白云間,那只空獸面向了在紗她們所在的方向.

整體描述的話便是又粗又短的蛇型吧.可是從它背後長出的翅膀,以及如同巨樹一樣的手腕,使得它的形狀變得異常.全身覆蓋著外殼一樣的皮膚,就連臉的部分也長得跟騎士的甲胄一樣.

還有它的身長,輕松地便超過了三百米吧.完全無視現存的空獸的規格,簡直是異型中的異型.

——不能不逃.

這是任何人都能感覺到的.空獸滑動著巨體,順利地下降著高度.繼續呆站在這里,簡直就跟說'請享用我吧’沒兩樣.

可是,就算腦袋認識到這一點,將之付諸行動人的卻一個也沒有.由于那只空獸的強大的壓迫感,眾人就像腳被縫在了地面一樣,動也動不了.

"——啊——"

勉強擠出嘶啞的聲音,已經是在紗的全力了.

"姐——姐……"

如果說這是自言自語卻實在毫無意義,說是求救卻又太過脆弱了.

啊啊,可是.

空獸伸直了身體,向著在紗所在的方向接近,此時天空中劃過一條黑線,如同被它身上唯一沒有被硬質皮膚覆蓋的部分——眼球所吸了進去一樣.空獸立即痛苦地扭動身體,再次發出巨大的咆哮.

在紗仰望的前方,黑發搖邑的天空騎士悠然地飛舞著.

"姐姐——"

對.驅動著馬吉爾郝斯式天驅機關的蒼穹園的天使.或者說,魔女.

鷹崎驅真,當在紗身處危機時卻沒有趕來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驅真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沒關系",然後重新面向了剛剛自己攻擊過的巨大的蛇.即使是一擊能夠粉碎空獸的頭蓋骨的踢擊,也無法對這麼巨大的物體造成必殺的傷害.驅真絲毫不敢大意地擺好架勢,用下巴示意在紗趕快逃跑.

腦干中閃過微弱的電流流過的感覺.在紗猛地吸了一口氣.

"姐姐……姐姐……姐姐——!"

寒毛豎起,頭頂竄起些許麻痹感.不知為何,鼻子深處有點痛.

可是現在沒有發呆的空閑了.這次輪到在紗努力了.拉著還在呆立的同學們的手,盡可能地將他們帶離此地.

雖然只靠在紗一個人也做不到什麼,不過不一會大家也擺脫了束縛,自發地開始避難了.雖說大到那種程度的空獸,也許逃跑也沒什麼意義.可是現在這個行動,自己逃向安全的地方並非目的所在.

對——為驅真准備能隨心所欲地戰斗的場地,是在紗能做到的最大功勞了.

"加油——姐姐"

加油姐姐.

雖然聽不見聲音,可是從在紗的嘴唇讀到了這句話.

加油,姐姐.

驅真感覺到自己的血液流動變得高速.加油姐姐.這句話對于她來說,可以說是勝于大量興奮劑的魔法的咒語.

身體熱得懷疑自己喘氣時是否會有煙吐出來.啊啊在紗,你為什麼那麼惹人憐愛.心髒仿佛都要飛出來了.

驅真抑制住自己因興奮與恍惚而想要扭轉身體的沖動,望向了前方仍在吼叫著的提阿瑪特級空獸.

眼睛吃了驅真一擊的空獸痛苦地扭動著身體,向周圍卷起了狂風,然而看起來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

空獸的危險程度與等級成正比地飛躍性地上升.就算是實質上最大種類的雙足飛龍級,最多也不過五十米左右.驅真眼前的這只,目測約其六倍.沒想到要以傳說中的怪物為對手呢.

又一次發出更大的咆哮聲,提阿瑪特級面向了貫穿了自己一只眼睛的敵人——驅真.強烈的視線產生了巨大的壓力.

"————哼"

可不能讓它破壞校舍.驅真將提阿瑪特級誘導向了校庭方向.

然後瞥了一眼校舍外壁上的時鍾,低聲自言自語道:

"……還有約二十五分鍾.就做你的對手吧.——你這家伙,能與神共舞,感到榮幸吧"

圖225

說著自嘲一樣的話,驅真讓馬吉爾郝斯在空中飛舞.

不過——她並沒有主動接近提阿瑪特級,而是像蒼蠅一樣在它周圍亂轉.

實際上,假如這只空獸老老實實地待在上空的話,驅真是打算在援軍到達前一直待機的.驅真以格斗為主體的戰斗方式,對于如此巨大的空獸,是極端不利的.

要擊破特定大小以上的空獸時,假如周圍沒有民房的話,平常是使用對空炮之類的.當然現在的場合是無法行使這種作戰的,但也仍然要以遠距離攻擊為主軸.

如果有了這只空獸的死骸,一匹的分量就足以建造巨大戰艦級的天驅機關了.面對這樣的巨體,蒼穹園的魔女實在是太渺小了.

"——咕——!"

與巨大的身體成比例,皮膚的硬度也是其他的空獸所無法比擬的.驅真向提阿瑪特級的背部發出的垂直踢擊感到了被彈開一樣的感覺,為了不受到反擊而向後方脫離了.

當然,如果是長距離加速的攻擊的話,也是能穿破那堅硬的皮膚的吧.可是命中率卻會無可奈何地下降.雖說由于那超過三百米的巨大軀體,也許能打中身體的某個部分.可是,想要命中一擊決勝的弱點的話,可想而知難度有多高.

也許再攻擊像眼睛之類的沒有皮膚覆蓋的部分也能行得通,然而也不能下斷言.

如果這只提阿瑪特級擁有相當高的智力的話,同一部分受到攻擊時會警戒起來的吧.雖說頂多只是可能性而已,然而現在身處此地的騎士只有驅真一人.伴隨危險的賭博是絕對不行的.

就是說,驅真只能一邊閃避著提阿瑪特級那豪爽的攻擊,一邊在周圍飛來飛去而已.

"————"

有少許理解吸食人血的蚊子的心情了.人類的手掌對于它們來說毫無疑問是可怕的.驅真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空獸伴隨著轟聲與強風的身體.

此時——提阿瑪特級翻動身體後,在稍微離開一些距離的地方靜止住,再次與驅真對持起來.

驅真保持著警戒,為了維持距離而驅動其馬吉爾郝斯.

可是.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至今為止未曾有過的巨大咆哮聲,摧毀了空氣.

超聲波?高頻聲?聲波攻擊?連這些想法都被一口氣驅逐了.校舍上的玻璃窗咯吱咯吱地震動著,建材的碎片從牆壁上嘩啦嘩啦地落下來,旗杆上的校旗也啪嗒啪嗒地搖動著.

"————"

晚了一瞬捂住耳朵,驅真如同受到了大爆炸的余波沖擊一樣什麼都聽不見,眼睛也直冒金星.

這是致命的一刹那.

提阿瑪特級長長的身體氣勢滔滔地壓迫而來,驅真沒有完全對應下來.

簡直如同用指尖彈開小石子一樣,輕易地將她的身體撞飛在了校舍的牆壁上.大概此時天驅機關的模式變為了《著》吧,她順著牆壁滑落到了地面.

"——嘎,——"

臀部接觸到地面後,驅真因痛苦而發出悲鳴.

撞上牆壁的後背,以及為了免受直擊而接下攻擊的右手都劇烈地疼痛著.右手的天驅機關崩壞得連修都沒法修,然後散架了.而被其包裹的手則因為內出血而變成了紫色.

"……可惡"

強忍住簡直要哭出來的疼痛,怒視著提阿瑪特級.

可是對于從空中俯視著過于渺小的驅真的怪物來說,這種視線什麼意義也沒有吧.為了追擊下手太輕的蟲子,巨大的身體再次搖擺著移向了後方.

"————————,這家伙——"

立即將馬吉爾郝斯設置成《翔》.可是,來不及了——!

"姐姐——姐姐——"

"在紗……危險!"

"可是……可是……"

體重處于劣勢的在紗無法沖破美須須的牆壁.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停止伸出手臂.向著前方——跌落在地面的驅真.

可怕的巨大空獸正要進一步攻擊驅真.在紗感覺自己身體流動的血液失去了溫度.如果被那樣的空獸直擊了身體的話,驅真會死掉的!

"——姐姐——!"

就在在紗撕破嗓子大叫的瞬間.

空獸的身體,被發光的線覆蓋了.

"————什麼——?"

驅真對于自己仍然留有意識感到幾分驚訝,望向眼前的提阿瑪特級.

難以置信的是,微微發光的帶子一樣的東西纏住了空獸的身體,將其動作在空中停止住了.

"這……到底是"

"驅——真——大——人……!"

驅真低語時,聽見了充滿怨恨的聲音.

順著聲音將臉面向左方,那里站著一個人類.有印象的金發碧眼.身著搞錯時代一樣的厚重長袍,見過的面孔.不知為何頭發亂七八糟,衣服破破爛爛,外露的皮膚上有著幾道割傷和擦傷.

"……阿斯汀娜?"

"找,找到你了哦……!這回一定要好好幫我打倒魔王才行……!"

臉被眼淚和鼻水弄髒的阿斯汀娜以至今為止未曾有過的凶猛氣魄說道.

"……怎麼回事,那些傷"

"還,還還還說怎麼回事……這不當然是那之後拼命從魔王城逃出來才弄的嗎!真的,真——的都以為要死了呢……!不如說現在還活著都覺得真的不可思議呢!"

"……為什麼在這里?幻素什麼的不是全都被奪走了嗎?"

"……幸虧魔王也受到了傷害,少許幻素得到了解放.姑且,因此才好不容易逃出來的"

只有對于這點算是感謝驅真吧,阿斯汀娜的怒氣一下子收斂了.

"是麼.——說起來,還真虧你能逃掉呢"

"真真真真虧你能逃掉……?還有臉說這種話……!那,那為什麼當時要背叛啊!"

阿斯汀娜挺起肩膀大吼.與此同時提阿瑪特級也發出了痛苦的咆哮聲,扭動著身體.

"吵,吵死了!"

阿斯汀娜用右手作出複雜的動作,指尖通過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光帶.光帶構成複雜的形狀,然後她的手向提阿瑪特級揮去.光之方陣隨著手向空獸迫近,化為了發光的鎖將那巨大的身體進一步拘束住.

"……是你干的——嗎?"

"……誒誒.現在正在使用這個世界的幻素.是名為封緘(Seal)的盟術"

"是麼"

驅真忍住疼痛站了起來,用完好的左手敲向了阿斯汀娜的頭.

"啊,啊!做……做什麼啊……"

"——姑且先謝謝了.所以這就扯平了"

"強,強詞奪理……"

雖然阿斯汀娜怨恨地說道,可是驅真本打算再會時讓她腰都直不起來的,這已經算是大幅減刑了.

此時,提阿瑪特級再次發出了咆哮,蓋過了兩人的對話.阿斯汀娜的封緘被一口氣撕得粉碎,提阿瑪特級因解放的喜悅和對束縛者的憤恨而震響了大氣.

"幫忙,阿斯汀娜.打倒那只怪物"

"哼——哼!你在說什麼啊……!明明沒有幫我打倒魔王!"

絲毫沒有理會阿斯汀娜的怨言,向她的屁股用穿著馬吉爾郝斯的腳踢了上去.

"好了,閉嘴"

留下這句話,驅真向上空飛去.形式必然變成提阿瑪特級的眼前只留下阿斯汀娜一人,心胸狹窄的盟術師連忙發動了封緘的盟術.

"好——"

咬緊牙關忍耐右手的痛楚,向空獸的腹部發出踢擊.

果然這里沒有後背那麼硬吧,提阿瑪特級發出奇妙的呻吟.可是即便如此,離致命傷還差得遠.瞬間——將它身體纏住的光帶被彈飛了.提阿瑪特級立即就重整旗鼓,試圖用利齒撕碎驅真的肉體.

"——谷"

空獸再次被光帶阻擋,驅真趁著這個空隙向上空脫離.

"——阿斯汀娜"

"把,把這家伙打倒後,這次絕對,絕對要幫我打倒魔王才行哦……!"

說著阿斯汀娜慢慢悠悠地飄浮起來,降落到了校舍的屋頂上.大概這也是盟術的一種吧.

驅真敷衍地擺了擺手,向著提阿瑪特級驅動了天驅機關.

提阿瑪特級發現了她的動作,准備再次向她伸出獠牙時,卻被阿斯汀娜用封緘在絕妙的時機阻止了.雖然只是臨時組成的配合,不過阿斯汀娜卻意外地能很好地讀取驅真的動作和節奏.

接下來,提阿瑪特級的頭受到沖擊而晃了一下.

"…………?"

一時還以為又是什麼盟術——看來並非如此.

驅真對它身體晃動的方式有印象.那是,從超長的距離外,用空獸彈發起的狙擊.

用空獸的骨頭制造的空獸彈,是保有空獸特性的特殊子彈.沒有裝入彈夾時會飄浮在空氣中,從槍口射出後能獲得異常的速度和射程.因為流彈的危險過大,因此除了通常的槍炮類許可證之外還必須有特別資格才能使用.

威力遠高于驅真的踢擊的"點"性質的攻擊鑽入了皮膚,提阿瑪特級發出了慘叫.

咚,咚,以一定的節奏,閃光穿透了空獸堅硬的皮膚.驅真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三谷原"

大約射出了五發的空獸彈,視野內空獸巨大的身體上光芒消失了,空獸又再取回了自由.

現在三谷原架起的並非《久遠之聲》.那是只有在大型的獅鷲級以上的空獸出現時才被許可使用的對物狙擊槍《叫喚之調》.

因為重量的原因,通常是趴著進行射擊的,不過在天驅機關上卻做不到.為了不被後坐力吹飛,天驅機關必須設置為《停》,將槍載在天驅機關的前方,才能讓子彈射中距離遙遠的空獸.

三谷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往《叫喚之調》中填滿了空獸彈.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這奇妙的鼻歌是三谷原進行練習狙擊時的習慣.並不是有意這麼做的,曲子本身也沒有什麼固定形式,不知為何總是會從鼻子里漏出古怪的音調出來.

也許三谷原在潛意識中享受戰斗行為的樂趣吧——或者是完全相反,身體無法忍受這麻煩的工作,才無意識地哼出來的.

"真能打中呢……那麼遠的"

耳旁傳來美榮的聲音,三谷原鼻子哼了兩聲.

"……知道為什麼我的命中率那麼高嗎?"

"不……不知道……"

大概沒想到會被反問吧,美榮結巴地回答,三谷原笑了笑,再次架起《叫喚之調》.

"簡單.我只有在絕對能打中的時候才會扣下扳機.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三谷原說完再次哼其笨拙的鼻歌.

戰況還不能說是處于有利.

不過阻止多少次,不過踢上多少腳,不過打出多少空獸彈,這只規格外的怪物還絲毫沒有要倒下的樣子.

可是,風確實是開始順著驅真吹了.

曾經一時陷入絕望的狀況,卻意料之外地得到了雷本修愛特的援助,以及三谷原他們鷹崎小隊的參戰.還有——

"這只臭蛇!想要對我的主人做什麼啊——!"

即使無法打倒,也能夠為騎士們整理足夠消滅它的裝備贏取時間吧.就在驅真這麼考慮時,怒吼般的叫聲傳入了她耳朵.

發音如此獨特的人,驅真記憶里只有一人.古代皇華榮禪的魔人·烏塔.

她以讓驅真也驚訝的超加速沖進了皓成小的校園,屈膝跳躍,跳上了提阿瑪特級的後背.

"什麼——"

"哦啊——!"

她後背生出了十跟左右的管子.管子前端有著巨大的"手".

烏塔身體向前傾,同時放出了無數的"手".

大量的"手"在提阿瑪特級背上展開,然後

"嘿呀——————!"

發出咣咣咣咣的巨大聲響,在後背上開了幾個洞.

"……………………"

赤色的液體飛散在空中,變成了球狀飄浮著.從視覺便可以體會空獸的疼痛.

不過要繼續抓緊因疼痛而亂翻亂撞的提阿瑪特級的背部也是很困難的吧,烏塔翻了個身漂亮地著陸,拉開了相當的距離,然後向空中的驅真豎起大拇指,笑了起來.

"你……"

"主人真是的.居然把我扔下了,真是太過分了"

看來那之後烏塔也突破了迷宮.和這邊的阿斯汀娜不同,並沒有對驅真抱有怨恨,而是哈哈地展露著笑容.

"……………………"

驅真無言地來回望著空獸與烏塔.僅在腦袋里說了聲"好厲害",巡視了一遍周圍展開的可靠的伙伴們.

——這樣的話,也許——

驅真又將視線移向了遙遠的上空——蒼穹園名副其實的碧藍透徹的藍天.

"盡可能長時間地停住提阿瑪特級的動作!可能嗎?"

大叫過後,從校舍的屋頂上一個,腳下一個,耳機中幾個表示了解的聲音傳入了驅真耳中.

"非常好"

于是驅真開始直線向上空飛去.

將馬吉爾郝斯設置為《翔》,僅僅保持著向上空加速.不斷向上,向上,向上,向上.即使突破了云層也還是繼續向上.

到達了長時間飛行會導致全身凍傷的高度為止,驅真才停下.

背後沐浴著強烈的日光,驅真抬起了右腳.

然後.

"要上了哦!上面的金發小姐!"

被音調奇妙,外表也十分奇妙的少女催促,阿斯汀娜雖然一副有點困惑的樣子,還是積累起了散布于世界的幻素,構建起"手掌中的奇跡".

其形態為"封緘".用光帶將對象捕捉,剝奪其行動的拘束之盟術.

"停,停下來!"

阿斯汀娜雙手的掌心朝向怪物,左右手各伸出兩只手指,擺成了跟時針九點一樣的印記.

瞬間,怪物被周圍出現的淡淡的光芒五花大綁.

也許是看透了這一時機,擁有異常速度的東西從遙遠的地方向怪物的側面襲擊而來.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怪物發出痛苦的叫聲試圖從束縛中掙脫,然而阿斯汀娜不會運行它這麼做.進一步呼喚精靈,使得光帶變得更粗更亮.

再加上,一個影子襲向了怪物.

身上到處都是傷疤,頭發誇張的少女再次起跳,開始擊穿怪物的後背.雖然這會給阿斯汀娜的手腕增加負擔,可是作為魔導先進國雷本修愛特的宮廷盟術師,她絲毫沒有放松封緘,繼續維持著拘束.

可是——此時,怪物的行動發生了變化.

似乎試圖一口氣吐出積累的空氣,稍稍縮回了脖子.

"怎怎怎怎怎怎麼了……"

感覺到危險的氣氛,阿斯汀娜牙齒打顫地說道.

眼前的怪物在圖謀什麼.雖然不知道具體的行動,可是卻有這種感覺.

于是阿斯汀娜一只腳向後踩了一步,擺出了准備接受沖擊的姿勢.

不過,作為結局來說卻是多余的.因為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生.

——不,正確來說,是那只怪物什麼都沒能做到,並非什麼現象都沒有產生.

就在怪物想要將脖子伸回去的那一刹那,從地面隆起了槍一般尖銳的岩石,射穿了它的脖子.結果怪物的行動在此完全被阻止,簡直如同作為裝飾的昆蟲標本一樣,勉強維持著與大地的聯系.

當然這巨大的異型由于對于生存的執著,身體末端沒有被封緘束縛的部分正拼命搖動著,可是任何人看了都會明白,它的自由已經完全被剝奪了.

"——哦,好厲害呢,金發小姐!"

從地面傳來傷疤少女的感歎,可是對此毫無印象的阿斯汀娜只是感到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嘛,就幫這點忙也是不要緊吧.剛剛,又想要發出共振呢"

"——誒,就幫這點忙也是不要緊吧.剛剛,又想要發出共振哦"

虛空中響起了除對方以外誰也聽不見的清澈的聲音.

"居然想殺死從我們的迷宮中誕生的神,真是壞孩子呢"

"居然想殺死從我們的迷宮中誕生的神,真是壞孩子哦"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

兩個笑聲消失在了虛空中.

三谷原在巴捷特式天驅機關上,眼睛離開了仍留有空獸彈的《叫喚之調》的瞄准器.然後單手靈活地從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煙草並點上了.

"曹……曹長,再怎麼說吸煙也是…….任務還……"

"……沒關系,已經結束了"

回答著從通信終端中傳來的美容的勸告,三谷原吐出了紫煙.

"……哈?"

"——天錘·《空分》.能活著看見,你們也很走運呢"

三谷原一副悠閑的口氣.那下垂的眼睛正盯著飛到了遙遠上空的驅真.

一條直線正以超高速從蒼穹中向地面前進.

在幾乎要奪去意識的浮游感中,鷹崎驅真用構成她的全部要素來集中注意力.

現在這個瞬間,驅真的右腳將化為最強無比的鐵錘.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無法斷開的物體,沒有不可粉碎的東西.她是將接觸的物體全部破壞的,絕對平等的制裁者.

"——————————————————————————————————!"

然後突破云層,向下,向下,向下,向下.

捕捉到淒慘地被光囚禁,連接在地面上的異型的頭部,然後向下.

視覺基本上已經不起作用了.然而身體的每個部分都變得異常敏感,只靠肌膚的觸感便能確信那只怪物的位置,實在是奇妙的感覺.

大腦全速運轉,全身高度集中.這個身體現在只為粉碎而存在.

活著的傳說,提阿瑪特級空獸.

它的頭頂.

"——————————————————————————————消失吧"

名為驅真的鐵錘,沖天而降.

圖245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留下長長的臨終的哀吼,如同甲胄般的頭部被縱向穿透了.

模糊的血液,碎掉的頭骨,腦漿,皮膚的碎片等等充斥了驅真渾濁的視線,提阿瑪特級巨大的身軀失去了力氣.

本來應該歸還于大地,變成土壤的糧食,孕育下一代生命的尸體,卻仍然在天空中飄浮著.空獸正因如此才叫做空獸.一滴血,一片指甲都無法接觸大地.這是不管多大的種類都無法逃脫的定律.

"…………"

驅真鄒起眉頭.透過天驅機關的外殼裝甲,內部緩沖材料,空戰衣,腳上沉重的感覺穿了過來.

即使受到沖擊時進行了能減輕傷害的重心移動,踩穿提阿瑪特級那又厚又硬的頭蓋骨產生的沖擊還是十分強大.連手指尖和頭頂都感到了麻痹一般的震動,使得驅真的意思變得模糊.

可是也不能在空中失去意識.驅真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到處發出哀嚎的身體,緩緩地將馬吉爾郝斯從《浮》切換為《著》,腳踩在了地面上.

即使是用傷害比較小的左腿著地,全身也還是感到了一陣如電擊般的疼痛.驅真卻拼命地忍耐,不讓疼痛從臉上漏出來.倒不是因為騎士的榮譽這之類的東西.

對,理由單純是——

"姐姐——"

這一聲可愛的叫聲震響了驅真的鼓膜.

在紗甩著白色的頭發,小跑步來到了驅真的跟前.驅真是不可能以一副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來迎接她的.

"沒事吧……?姐姐"

雖然驅真想要回應擔心地抬頭望著她的在紗,可是肺部疼痛得無法發出聲音.也許肋骨的一部分對肺造成了傷害.

可是驅真沒有因此而讓在紗不安.她慢慢地彎下膝蓋,身子放低到與在紗的視線同一高度,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後——

驅真溫柔地,笑了.

圖249

——目擊了驅真這幅柔和的表情,周圍沸騰了.

周圍有小學的工作人員,阿斯汀娜,烏塔,以及剛剛才趕過來的蒼穹園騎士團的騎士們.所有人都是一臉目擊到一種奇怪的現象的表情,向著驅真她們的方向眺望著.

當然,驅真對于這種事情毫不在意.再加上,現在也沒有留下可以對應的體力了.感覺到意識被從後腦勺抽走了一樣的感覺同時,驅真倒在了在紗身上.

·

在紗忽地抬起頭,發現鍾表的短針已經指向了五的位置.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去了.不知何時從窗戶射入的陽光染上了橘紅色,將白色基調的病房變成了彩色.

在紗從圓凳上站了起來,把窗戶上的窗簾拉了下來以遮擋陽光.雖然被夕陽染紅的牆壁非常漂亮,可是微微耀眼的晚霞似乎對驅真終于得來的難得的休息造成妨礙.

現在這里——距離皓成大附屬小學最近的綜合醫院的一間房間里,只有在紗和床上沉睡著的驅真.

不久之前還有幾名擔心驅真的騎士在這里,不過從醫生的口中得知了她的傷以外的輕之後,大家都一副安心的樣子回去了.雖然也有人說想要等到驅真醒來,可是如果因此明天的工作遲到了的話對少尉是說不過去的,于是也遺憾地離開了.

這樣一來這小小的單人間里終于只剩下了兩人,可是也到了在紗差不多該回家的時間了.雖說探病時間要到晚上八點才結束,不過現在不回去,便不得不走夜路了.平時被教導絕對不能一個人走夜路,因此對于在紗來說,美麗的夕陽就如同指示時間的黃色信號燈一樣.

"……好了"

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因長時間坐下而產生褶皺的裙子,在紗背起了放在身旁的書包.

"……差不多要走了,姐姐"

說著,在紗用手撫摸著驅真的頭,用手指梳過她漆黑的頭發.黑發沙沙地從手指之間滑過,宛如威風吹拂的嫩草.

在紗發出了歎息,腳尖轉向了門口.

可是接下來這一步卻邁不出去了.倒不是因為一個人回家會怕.只是,即使醫生做了絕對保證,在紗腦袋里對于拋下仍未醒過來的驅真還是有所不安.

不——大概,不只是這樣.

在紗還有不得不對驅真說的話.

在紗靠近窗子,從窗簾的縫隙中窺探外面的樣子.小聲地說了句"還不要緊",彎下膝蓋將身子探到了驅真的枕頭邊上,對著伴隨胸部上下起伏所聽見的微弱的呼吸聲感到安心,用手支起了臉.

"……姐姐"

在紗輕輕地呼喚著,用手指捅了捅她的臉.當然,沒有反應.

有些許神經質地反複確認了驅真真的是在沉睡當中,在紗開始吐露她的心聲.

"今天能來,真是太謝謝了……真的好高興哦.說實話,說什麼太忙了不能來也沒關系,不用勉強什麼的,其實是說謊的.……其實是無論如何都希望姐姐能來的.即使拋開任務也希望姐姐能來的"

在紗一邊逐一確認驅真的反應沒有變化,一邊結結巴巴地組織著語言.要是在她有意識的情況下說了這種話的話,驅真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舍棄騎士團的工作奔向在紗的身邊吧.

"……所以,就算遲到了一點,能來了我很高興.還有呢,姐姐,今天——不,今天也很帥氣哦.嗯,不輸給任何人.我是姐姐的侄女真是太好了.——那麼……嗯,該怎麼說好呢……"

在紗想了一會,不過馬上就領會到了能表達自己的想法的話了.

"最喜歡你了,姐姐"

就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驅真的眉間似乎動了一下,在紗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姐姐?"

是恢複意識了嗎?——一想到這里,開始對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在紗紅著臉,視線飄向下方.可是,驅真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在紗放心地歎了口氣,重新背好書包朝驅真擺了擺手.

"……那麼我走了.明天還會來的"

雖然還有戀戀不舍的情緒,可是已經是不得不回去的時間了.在紗盡在亞麻油地板上盡可能安靜地走開,慢慢地打開了門.

于是——

"嗯?"

"……"

在紗發出小小的悲鳴.她撞上了打開的門前方聳立的牆壁,屁股跌在了地上.

"哎呀"

看起來像牆壁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性.混著白發——應該說白色的領域比較多的長發在頸部左右被紮成了一束.年齡看起來已經超過了五十歲,可是身體卻絲毫沒有多余的部分,滲透著與那份年齡不相符的迫力.

從身穿著別著騎士團的肩章的簡略禮服這點,可以明白是驅真的客人.在紗坐在地面上點頭打了一聲招呼.

"抱歉.沒事吧"

"啊……是的,不要緊"

握住了對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那是一直剛硬有力的手.還確認到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幾個細小的傷痕.在紗抬起頭望向那位男性的臉,發現他左邊的太陽穴邊上也有著巨大的傷痕.

當在紗站起來時,男人用手摸了摸下巴,揚起眉毛.

"啊啊,你是——鷹崎的女兒嗎"

"啊,不……我是侄女"

說著,在紗對此感到了疑問.雖然經常被搞錯成姐妹,不過居然被看成母女,這倒是未曾有過.

可是男人好像很意外似的睜大了眼睛——然後好像理解什麼,自言自語到:"啊,是哦"

"……請問?"

"不,不用在意.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不管怎樣,這里是鷹崎驅真少尉的病房沒有錯吧?"

說著,男人像是在請求入室許可一樣,歪了歪頭.說起來,正要從房間出去的在紗剛好擋住了入口.在紗"啊"地叫了一聲,輕輕地低下頭,往牆壁邊上移了一步,讓出了路.

"不好意思了呢"

"不……"

男人從在紗面前大步走過,站到了驅真睡的床邊.然後俯視著發出穩穩的呼吸的少女.

"啊……對不起.姐姐還沒有醒過來"

"嗯——看來是呢.嘛,沒有辦法"

從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到不像是那麼可惜.男人一邊望著驅真的睡臉一邊抱起胳膊,歎了口氣後苦笑起來.

"——居然連提阿瑪特級都打倒了.還是難以置信"

"………………"

大概這句話並不是對任何人說的.只是像感歎一樣的獨白而已.

可是在紗聽起來卻是對驅真的贊賞.驅真把連騎士團的大人物(雖然不懂分辨階級章,不過一定沒錯吧)都感到威脅的巨大空獸都漂亮地退治了,在紗再次認識到這一事實,臉稍微紅了一點.說實話,比起自己直接被誇獎還要高興.

"——嗯?怎麼了嗎"

"啊……不,什麼事也沒有……"

看來讓他看出來了.在紗低下了因另外的理由變得更紅的臉.

男人對在紗的反應有些許不可思議,不過馬上移開了視線,放下了胳膊.

"雖然想打聽關于提阿瑪特級的事情……還是等報告書吧.待太久也不好.就先告辭了"

說著,轉身向病房的門走去.

不過,就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啊啊"地說道,面向了站在牆邊的在紗.

"對了,差點忘記了"

"——?"

在紗愣愣地望著他,只見男人把手伸進懷里,抽出了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然後猛地抓住了在紗的手,隨手將信封塞給了她.

"請……問,這是……"

在紗迷惑地交換看向被交付的信封和男人的臉,可是他卻一臉有趣似的只是望著在紗,沒有想要回答的樣子.

"沒什麼,只是據說有位女孩子把難攻不落的鐵面具給揭開了.嘛,收下吧"

說完,笑了.

雖然在紗反而更加混亂了,男人卻不在意,手伸向了門.

然後門發出"吱"的聲音,男人在正要踏出病房的一瞬間卻回了頭,

"可是——鷹崎驅真麼.真是的,那家伙也有個可怕的妹妹呢"

留下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誒——"

在紗在數秒鍾內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

不過——大腦還是馬上就找出這句話的意思了.

仔細一想,剛才他稱呼在紗為鷹崎的女兒.啊啊,那時候便應該察覺的.察覺他說的並非是鷹崎驅真——

"……啊——"

在紗從喉嚨里擠出一點聲音,在數秒的猶豫後,打開了病房的門,來到了走廊,向左右尋找男人的背影.

可是,那個高大的身體已經不在了.在紗感到幾分氣餒,以及同等的,不,應該說更多的奇妙的安心感.

然後,在迷糊地站了一會之後,眼睛落到了手上留下的信封.是將一邊折起來的廉價信封.口沒有封起來,只是隨便地折起來而已.

在紗考慮了一會後,下決心打開封口,向里面看去.

"誒……這是"

·

男人在夕陽的照射下的走廊中踩出硬靴子的腳步聲,進入了醫院的等候室,作為他的副官的女性確認到他後,用標准無比的姿勢微微點頭再一次確認後,移動了腳步.她為了不落在身材高大的男人後面而放快了腳步,走在了他身旁.

"請問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嗎,少將"

"啊啊.讓你久等了"

說著朝她的瞥了一眼,然而卻絲毫沒有放慢腳步,減小步伐的打算.

不過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女人的腳步聲的頻率雖然接近男人的一倍,臉色卻沒有什麼不滿.她抬了抬鏡片厚重的眼鏡,向前方的男人發問.

"少尉的樣子如何了?"

"嗯,啊啊,性命沒有什麼危險,不過還沒有醒過來"

"是麼,看來白走一趟了呢"

"不,也算不上.因為另一個目的已經達成了"

說著,男人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另一個目的……嗎"

"啊啊.鷹崎的女兒……叫?好像叫在紗,是吧.今天光是能遇上她也已經足夠了"

"……?少尉有女兒嗎?"

女人驚訝地反問.這種事是第一次聽說.

鷹崎驅真的年齡確實是十七歲.這個年齡還不可能領取養子,即使真的有女兒也肯定是嬰兒吧.

不過男人撓了撓頭,苦笑著回答她.

"不,不是那樣.啊—,又搞砸了.……也是呢.對于你們來說,鷹崎指的就是驅真吧"

男人這麼說完便擅自結束了一樣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啊啊,女兒什麼的忘掉吧.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哈"

女人驚訝地鄒起眉頭.

"那麼,那位叫做在紗的小姐是怎樣的人"

"這個嘛"

說著,男人的肩膀震動了一下.看來是在笑.

"她可是打成了前人未曾完成的壯舉的偉人哦,她.假如我是女王陛下的話就會授予她勳章,如果是作家的話就會為她編寫傳記吧"

"這,這麼誇張"

"不,果然還是不至于"

"…………啊,是麼"

女人疲倦地歎了口氣.——實際上與這位上官對話時,有時會感到毫無益處的虛脫感或是應該說是無力感的襲來.對,就像剛剛那樣.

"怎麼了?要走了"

"啊,是"

看來腳擅自停下了.男人的提醒讓她回過神來,她再次邁開腳步.

當然,這段時間他的速度並沒有慢下來.女人小跑步追上了堪比巨木的後背,在走廊中前進著.

然後乘坐電梯下到一樓,穿過大廳來到外面.

剛才還將整個世界染成紅色的夕陽,現在勢力稍稍變弱了些,在水泥森林中只露出約四分之一.過不了多久,夜晚變回來臨吧.

"——啊啊,對了"

少將突然開口說道.

"是什麼呢"

女人問道,于是他向著後天的方向繼續道:

"要是你還想繼續當我的副官的話,就記住鷹崎在紗這個名字吧"

"——哈?"

對于這意料之外的話語,女人冒冒失失地發出了疑問.

"這……怎麼說"

"——沒什麼.總覺得是這樣呢"

男人悠閑地說道,離開了醫院.女人也帶著些許疑惑跟隨著他.

太陽幾乎已經要消失了.

·

"怎麼辦……"

再次看了看手中,在紗自言自語.雖然不知為何那位騎士要將這個東西交給在紗,不過對于這並非是毫無理由就能接受的東西這一點,在紗是很清楚的.

就在此時,有什麼東西覆蓋在了低著頭的在紗的後腦勺上.從形狀和溫度上感覺是人的手.而且是成年男性的大手.

"……啊"

想著是不是剛才的男人回來了,在紗抬起臉……不對.在那里的是意料外的,可是確實認識的臉.

"喲,小紗.鷹崎那家伙醒了嗎?"

就跟平時一樣一臉懶洋洋的表情的男人——三谷原雄一,一邊往病房里窺視一邊說道.本以為他和其他騎士一樣已經回去了呢.

大概是從在紗的表情讀到了她的疑問吧,三谷原輕松地笑了笑.

"呀,要是讓小紗一個人回去的話,鷹崎起來肯定會揍我的.其實本來一直在這里等你比較好的,可是你看,那個,煙癮又犯了"

說著將兩只手指移向嘴邊,呼地吐出一口氣.看來剛剛是去了吸煙區.說起來從剛才開始就飄著一股煙味.

在紗苦笑著看向裝作開玩笑而縮起肩膀的三谷原.雖然他總是這個樣子,卻是個細心的人.雖然想吸煙大概是事實,不過也許,也是為了給在紗與驅真兩人獨處的時間.

"嗯,怎麼了嗎?慌忙跑出來"

三谷原不可思議地問道.在紗"啊"地一聲,將手里握著的信封拿給三谷原看.

"嗯?這是?"

三谷原從開著的口看見里面的東西,發出了疑問.那里面放了印有蒼穹園初代女王的肖像的高額紙幣兩張.

"實際上……"

在紗簡單說明了那是剛剛來訪病房的被認為是騎士的男人交給她的.三谷原剛開始時歪著眉毛,隨著在紗的講解,嘴角向上彎了起來,最後說了聲"啊啊",看來是明白了什麼.

"大概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文件吧.哈哈,那東西真的有效的麼"

"請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呀,簡而言之,這個確實是屬于小紗的.想怎麼用都行"

"可是,怎麼能這樣.不好辦……"

在紗抬頭看著三谷原的臉說道.眉毛彎成了八字,哭訴著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信封里面的東西.

三谷原將小指頂在眉間思考了幾秒鍾,目光落在了病房深處,用下巴指向了躺在床上的驅真.

"——那,不如這樣吧?"

三谷原再次把手放在了在紗頭上,提出了一個主意.

那的確是很棒的想法.可是在紗還是微微皺著眉頭,

"……可是,這個,真的可以用掉嗎?"

仍煩惱地咬著下嘴唇.

"可以啦.沒問題的哦."

三谷原嘿嘿地笑著,脖子向後方轉去.

"可是……到底是那個家伙?小紗,給你這個信封的家伙的臉,還記得嗎?"

"啊……是的.是位年齡相當大的人,可是身體鍛煉的很好……"

"嗯……這樣的騎士團里要多少有多少呢"

"頭發結成一束……啊,還有,左邊的額頭邊上,有傷痕的"

"啊?"

在紗屏住了呼吸.因為一瞬間感到三谷原的眼神變得十分尖銳.

可是一眨眼,三谷原的表情又變回了平時不可靠的樣子.在紗稍稍安心,問道:

"是……認識的人嗎?"

"……是不是呢"

以三谷原這句話為結尾,兩人停止了對話.

在紗知道當三谷原有這種反應時,想要從他口中打聽出新的情報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三谷原那一刹那的表情是她未曾見過的,也讓她不太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不過在紗中斷了談話的最大的理由,是後方的病床發出了細微的咯吱聲.

"——姐姐?"

回頭一看,驅真雖然還沒有坐起身來,不過已經微微睜開眼睛,而且嘴巴也在動.

"沒事吧?姐姐"

在紗慌忙來到驅真跟前.驅真移動眼球發現了在紗後,安下心來.

"啊啊——在紗,沒事……吧?"

"嗯,因為姐姐保護了我"

驅真的臉稍微染上了紅暈,溫柔地微笑起來.

"——太好了.……啊……,對了…….——跟——"

"誒?什麼……?"

輕輕地咳了兩下,驅真繼續道:

"……請你……跟……班主任的……安倉老師,打聽一下……"

"……打聽什麼?"

驅真以非常認真的表情回答到:

"課堂參觀是,延期了吧……"

Final-Case姐姐是大家的人氣者

結果之後,皓成大學附屬小學的課堂參觀決定重辦了.

雖然校舍的維修還在繼續,在以驅真為首的監護人們熱烈期望下,事件之後第三周的今天,進行國語與綜合科目的參觀.

六年三班的學生們,除了一位女生莫名其妙地一臉厭惡以外都已經在相當期待了.鷹崎在紗也是之中的一人.比起平時早起了一個小時(明明前一天晚上很晚才睡),細心地梳整好她的白發,已經是准備萬全了.

當然鷹崎驅真的用心程度更是在紗無法比擬的強力.在紗就寢之後用洗發精和護發素一遍又一遍地塗在頭發上,一次又一次地實驗著從咲那學來的自然妝,挑選香水更是慎重到了嗅覺麻痹為止,將剛從洗衣店取回來的藍色套裝又熨了一邊,然後全部著裝起來,在鏡子前面一次又一次地擺著姿勢.

雖說因此她的睡眠時間也減少再減少,導致不得不用粉底將眼角的黑眼圈隱藏起來.

不用說,為了不被騎士團的任務打擾,從參觀的日期決定下來開始便周密地計劃著行程.以防萬一還把耳機,手機的電源都關掉,連固定電話的電話線都拔掉了,構建了即使有緊急任務的通信也不會接受的狀況.最後,雖然知道毫無意義,連信箱都用膠帶紙封住了口.

簡直可說是能准備的全都已經完全准備好了.正因為慎重的驅真從不會下"已經准備萬全"的判斷,因此准備是萬全的.

——可是驅真的心思完全被課堂參觀的事情所占據,大概因此忘記了吧.

忘記了就在數周前,她被卷入了不到億分之一概率的一連串事件當中這件事.

"好"

驅真在臉盆上的鏡子前握緊了拳頭.她現在的容姿從頭到腳都整備得十分完美.其中,即引人注目卻有不顯得過分華美的化妝,是私底下的自信作.在長達一晚的搏斗之後,終于取得了可以接受的成果.

課堂參觀本身是在下午進行,因此感到准備得有些太早了,不過據說今天有空余的教室開放給監護人們.若是這樣的話還不如早點趕到學校,以此為機會與在紗的同級生的母親們聯絡感情.

"姐姐"

就在驅真品味著成就感時,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回頭一看,已經換好衣服背好書包的在紗就站在那里.望向時鍾,已經是七點三十分了.且不說驅真,在紗也差不多是不得不出發的時間了.

"差不多……要去學校了"

"啊,嗯.早飯有好好吃嗎?"

"……嗯"

驅真發現在紗的樣子有點怪.兩手背在背後,有點害羞地低著頭.而且本應該去做上學的准備的,卻不知為何在洗手間的入口不肯離去.

"……?怎麼了,在紗"

驅真詢問道,在紗突然抬起頭,小聲說道:

"嗯……稍微向前屈,閉上眼睛"

"這樣……?"

雖然對在紗的行動感到不可思議,驅真還是按她說的彎下背,閉上了眼睛.數秒後,脖子上出現了冰涼的金屬的觸感.

"——在紗?"

"……嗯,已經可以了"

睜開眼睛,往下看,當然是看不見自己的脖子的.驅真面向旁邊的鏡子,發現了那個.

"啊——"

屏住了呼吸.雪白的脖子上,裝飾了一直天使.

"在紗,這個是……"

驅真指這那款銀色的項鏈,向在紗問道.那中沉重的分量和精細的設計,可不是一百兩百元就能買到的玩具.

"……姐姐從來不買首飾之類的東西呢.怎麼樣……"

"嗯,嗯,我很高興……可是這個很貴的吧……?"

"嗯……雖然不是很清楚詳情,這之前,從騎士團的人那里收到了兩萬元……跟三谷原先生商量後,他建議給姐姐買點什麼禮物……"

"…………?"

驅真歪過頭,決定之後向三谷原打聽事情的經過.

"嘛……算了.謝謝你,在紗"

"……嗯"

在紗紅著臉點了點頭.

驅真勉強抑制住嘴角的笑容,用指尖輕輕敲了敲在紗的肩膀.

"來,差不多該走了,要遲到了哦"

"嗯"

在紗轉身穿過走廊.驅真為了送她而追了上去.

就在來到客廳入口時.

"……………………什"

驅真本來打扮得十分美麗的臉變得——被冰冷的憤怒占據了.

理由很簡單.

"啊啊,啊啊,神啊,這之前謝謝了.那時讓我從那里出去了,實在是幫大忙了"

"不不""你不也是""靠自己的力量""到達我們那里的嗎"

"那,那個,你們是神嗎?是不是比魔王還要強……?"

開展這這般對話的集團不知何時圍著鷹崎家的客廳里的茶幾坐著.

驅真讓在紗藏在自己背後,吊起雙眼.

"……你們這群家伙,在干什麼"

似乎對這十分不愉快的聲音有所反應,她們一起望向了驅真.從右邊開始,烏塔,地宮院姐妹,阿斯汀娜並排坐在沙發上.天由良與靈由良甚至還用不知從哪里來的華美的杯子喝著紅茶.

"哦哦,主人.呀,沒什麼啦,實現主人的願望不就是魔人的工作嗎"

頭上長出來的釘子前端正一閃一閃的,烏塔若無其事地說道.仔細一看,從她屁股附近長出了一條管子,插在了後面的電源插座上面.

"擅自充什麼電呢,你這家伙"

"充電?啊哈哈,真討厭呢.我怎麼可能會做那種跟機器一樣的事情"

"…………"

驅真無言地抱著頭,于是接著烏塔,地宮院姐妹開口了.

"接下來,鷹崎驅真小姐.你已經是第二十位的神了哦"

"因此,首先要向你說明有關神的稱號所帶有的意義"

驅真接下來看向阿斯汀娜.于是,她猛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

"不,不是說好干掉那只怪物後要幫我打倒魔王的嗎!可,可別說給我忘掉了……!"

"……切"

驅真憤恨地看著坐鎮客廳的來訪者門,小小地咋舌.

然後馬上拉起在紗的手,跑過走廊爬上樓梯,進入了她自己的房間,鎖上了房門.

"姐,姐姐?"

"改變主意了,在紗.今天一起去學校吧"

說著驅真將房間角落的巨大鋁板箱子打開.里面收藏著放置在緩沖材料上的驅真的愛機·馬吉爾郝斯式天驅機關.平時是跟其他天驅機關一樣,保管在騎士團本部的機庫里,但是當想自己實施精細調整的時候就會像這樣帶回家里.

驅真熟練地將它著裝在雙手雙腳上.此時,走廊方向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然後門被粗暴地敲著.

"驅,驅真大人……!絕不可以打破約定……!一定要要幫我打倒魔王才行……!"

看來是阿斯汀娜.驅真向門方向投去不愉快的視線,用甲胄覆蓋的手打開了房間的窗戶.

"要走了,在紗"

"誒——"

驅真抱起了在紗,從二樓的窗戶飛向了空中.在空中行進了數米,調整了姿勢.雖然時間有點早,不過驅真還是打算就這麼無視她們,直接飛向小學.

可是——

"……啊,啊啊!驅真大人,為什麼從那里出來了?"

"————切"

看來阿斯汀娜從走廊的窗戶發現了驅真.驅真囑咐了在紗一句"要好好抓緊哦",便將天驅機關設置為《翔》.

"驅,驅真大人,請等一下!"

當然驅真是不會等的.因為要抱著在紗飛行,無法提升到作戰行動時的速度,兩人平穩地在藍天下前進著.

"雖然不好意思,可是我沒有時間陪你耗.老老實實地回雷本修愛特吧"

可是阿斯汀娜也不打算放棄.她聚積精靈,讓身體飄浮起來追趕驅真和在紗.

"請,請等一下!"

"怎麼可能等"

"求,求求你了!"

"我才不聽"

"哎呀哎呀,只是聽她說一說""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嗎"

"…………什麼"

在應酬阿斯汀娜的叫喊時進入耳朵的清涼的聲音,讓驅真鄒起眉頭.

明明驅真的飛行也已經有一定速度了,不知何時雙子大地神卻飛在身旁了.

"……為什麼在這里"

"還不是因為你""逃跑了嗎"

面對呵呵呵地笑著的姐妹,驅真臉部肌肉開始痙攣.

再加上.

"……主人………………!"

失明的魔人從阿斯汀娜後方以迅猛的速度跑了上了.

"……為什麼連你也"

驅真額頭的血管開始抽動.

"一個一個的……"

"姐姐"

"——老是要妨礙我!"

從異界歸還的勇者,魔人的主人,擁有神之稱號的少女發出的怒吼,響徹在蒼穹園的藍天下.

END

後記

初次見面.本人是此次獲得第二十次幻想長篇小說大獎的准入選的作者橘公司.

順便一提,不是"こうじ"而是"こうし".不管說多少次都會被搞錯.就跟"なかじま(中島)"先生被叫成了"ナカシマ(漢字也是中島)"先生的心情一樣.擁有同樣煩惱的公司與中島先生不知不覺便接下了堅固的羈絆.然後發誓.對于搞錯自己名字的人要給予複仇.同志漸漸聚積起來.被叫成フカザワ的フカサワ.被叫成ヤマザキ的ヤマサキ.反濁音符號同盟就此結成.消滅濁音符號!殺死濁音符號!我們要建立沒有濁音符號的世界!這股勢力十分強大.不知何時便拉攏了語言學者和音聲學者,建立了完全沒有濁音的語言和由這種發音構成的新生日語.到了那時,東日本基本已經完全鎮壓下來了.只要對話時發出了濁音,用不著審判直接送進監獄.為游戲的主人公改名字時,用了濁音的瞬間就會被綁起來.然後終于,眾議院通過了對國定教科書和國語辭典中將濁音符號完全放逐的法案.我們終于抓住了勝利.同盟最初的成員ナカシマ,フカサワ和ヤマサキ流著歡喜的眼淚抱在了一起.此時,公司這麼說道"說起來我的名字是タチバナコウシ呢.若是變成タチハナコウシ會很難聽,還是算了吧?"于是公司被處死了.

真可怕.公司決定一定要正確地稱呼別人的名字.

接下來,不知《蒼穹的驅真》您覺得怎麼樣呢.

啊?還沒有讀?嘛雖然我知道有很多人喜歡一開始就讀後記(對,我也是)所以盡力避免劇透吧.

這個故事,一句話總結就是大雜燴.或者說是火鍋.大概讀過就會明白.材料太多了.感覺像螃蟹和鱈魚和雞肉全都放進去.因為我全都喜歡所以很高興.已經是火鍋的季節了呢.順便一提比起鍋里的湯帶味道,我還是喜歡蘸醬吃.肚子餓了呢.總之先吃點香口膠吧.

原題?不記得了呢.香口膠很好吃.

說起來,大家已經發現了吧.本作的題目是《蒼穹的驅真1》.

居然要出續作哦.可喜可賀.續刊.啊啊,多麼甜美的字眼.聽了就能吃下三碗白飯.對不起瞎說的.光靠語言吃白三碗飯很痛苦的.至少給我點海苔.

下一卷,我希望將這次處于幕後的騎士團展現給大家看.敬請期待.

這本書能夠出版,都是多虧了很多人的努力.

首先是選上拙作的評選委員的先生們,還有富士見書房編輯部的大家.耐心地配置我修改文章的擔當編輯K先生和H先生.非常感謝你們.有你們的存在,驅真才能夠飛翔在天空中.

賦予了驅真美麗的容姿的森沢晴行先生.驅真的初始設計居然有十三種.而且是全彩的.在公司眼中您已經是超人了.

還有最初的讀者兼友人的毬,基諾,拉美西斯二世.一直幫我讀著這無聊的作品,實在太感謝了.

還有現在手持著這本書的讀者,謝謝.

人類不管是誰都有無聊得難以忍受的時候吧.如果在那個時候,驅真能為您帶來一點點歡樂的話,我便感到十分榮幸了.

那麼,有幸的話還會再見的.

橘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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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說

富士見幻想文庫編輯部

誒,已經開始了嗎?啊咳咳,那個,真的不進行解說不行嗎?假如先從解說開始讀的讀者讀了的話,不會會被劇透了嗎…….誒,在沒有劇透的前提下解說?嗯.盡力而為吧.

為對抗襲擊人類的空獸威脅而建立的組織《蒼穹園騎士團》里,有一位魅力超凡的女性騎士.身著飛舞于天際的鎧甲——天驅機關,穿越與空中,只身殲滅空獸的最強騎士·鷹崎驅真.對任務一絲不苟的她在某一天為了重要的約定,拒絕了上司的任務?在暴怒的上司前,驅真不情不願地接受了任務,並用強硬的辦法提早結束了,可是事件還沒有完結…….無理的要求,困難的試煉,可是驅真到最後也未曾放棄,奮力前進——.

第二十次幻想長篇小說大獎賽的准入選作《蒼穹的驅真1》怎麼樣?與投稿時題目不同,變成了《蒼穹的驅真1》這一題目,認為是正統幻想劇的人也是有的吧?可是,本作得到了各位有名的評委'符合傳統幻想的作品,史無前例的作品’的評價,得到了準入選獎.劇情不拘一格,發展迅速,再加上繼承了那位天才美女魔導士'莉娜’的系譜的最強主人公可不會只限于正統派幻想小說!

有著'空獸’,'天驅機關’等架空的世界觀.從開始一口氣讀到結尾的爽快感!已經讀完本書的讀者,一定會因本書洋溢的趣味感而吃驚吧.

而支持本作的趣味性的是最強的主人公驅真的存在.她的'強大’——並非是身體,而是信念的強大.不管陷入如何困難的事態,絕對不會放棄,勇往直前的驅真的身姿——這才是'蒼穹的驅真’故事的核心與最大的魅力.

不單是作品,還有一個驚訝的事實,那就是作者橘公司,他是一位現役的大學生,剛過二十歲.今後將會經曆各種困難,獲得經驗而成長,是備受矚目的新人.似乎這位年輕的作者的腦子里還有很多關于驅真的故事.空獸的秘密,這次的故事中沒有登場的魅力人物們.今後,驅真到底會如何最強,如何暴走,如何貫徹信念呢.當然這些故事如果沒有讀者的支持是無法編寫下去的.購買了本書,讀完後送來的支持才是下一作的原動力.培養未來的大作家的說不定就是你的回信.恭候您包含著不亞于驅真的強大思念的感想.

回信的地址如下.

一零二-八一四四

東京都千代田區富士見一-十二-十四

富士見書房富士見幻想文庫編輯部氣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