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這麼說?”
馬凱沒有作聲,呆呆地望著方木身後的白牆,身子又開始有節奏的前後搖晃。
方木想了想,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過去:“要不要來一支?”
馬凱抬起頭,凝視著遞到眼前的香煙,緩緩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掠過一絲輕蔑。
方木自顧自地點燃一根香煙,用力地吸了幾口,大團的煙霧在他和馬凱之間彌漫。方木能感覺到馬凱的目光隨著煙霧慢慢流轉,最後落在他嘴邊的香煙上。
“吸煙有害健康。”他突然干巴巴地說。
“哦,那你覺得你的健康狀況如何?”方木馬上抓住這個話題。
馬凱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鍾,搖了搖頭:“不好。”
“哪里不好呢?”
馬凱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他把目光從方木臉上移開,輕聲說:“我有嚴重的貧血症。”
“可是已經有醫生給你做過身體檢查了,你的血液完全正常。”
“他們知道什麼!”馬凱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上身挺直,手也猛地從兩腿間抽了出來,“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最清楚!我爸爸死于白血病,我哥哥也是,我,我早晚也會全身血液枯干,像一具干的掉渣似的木乃伊一樣死掉。我知道的。”
“你不相信醫生的診斷?”
“他們都是騙子,他們都希望我死掉。他們不肯幫助我。我給你錢,給我輸血!他們居然說不行。這是什麼道理?為什麼不行,我爸爸躺在病床上,臉色越來越白,我知道那是血液在慢慢干涸,輸血之後呢,他就能走路了,能吃飯了,能跟我說話了。為什麼不給我輸血?他們就是希望我死,我知道。”
“那你怎麼辦?”
“我不會死,我不會像我爸爸和哥哥那樣,躺在床上一直到燈枯油盡,我不會的,我要自己救我自己!”
saveusourseleves?
方木如觸電般呆住,耳邊的一切似乎突然變得遙遠……
一張借書卡;十一個戰栗的年輕人;長發紛飛的陳希;惡魔的盛宴;木炭般焦黑卷曲的老四和王建。
還有他。
鼻子里突然是焦糊的味道,眼前的人漸漸模糊,仔細去看,露出牙齒的嘴在慢慢蠕動:其實,你和我一樣。
“啪”,錄音機停了。
方木也一下子驚醒過來,耳邊是馬凱神經質的嘮叨:“……那女的好豐滿,臉紅撲撲的,我一直跟她到樓道里。進了家門,她還以為我是搶錢的。呵呵。”
“為什麼是女人?”方木一邊換磁帶,一邊問。
“因為女人的血乾淨、柔軟,好吸收。男人的血硬邦邦的,太粗糙。”
“是麼,你怎麼知道?”
“哦?我自己這麼覺得。”
“那,為什麼單單是她?”
馬凱愣了一下,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了半天,他撓撓頭:“沒什麼啊,走在街上,看到她,就跟著她走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家里有人呢?”
“那就走開唄,我遇到過一次,那女的丈夫在家,還好我跑得快!”馬凱咧開嘴,嘎嘎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