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地雷 第三章 完婚



張福在家里聽著聲音納悶,怎麼那麼大動靜?還有男人的聲音?

透過起霧的玻璃:哈哈哈哈!這小子居然回來了——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認識!張福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讓寨里那些多嘴婆娘看看,他張福的女婿回來了!

怎麼辦?

張福畢竟還是老謀深算,他操起掃帚就往門外沖,對著黃博一陣猛打,就像遇到仇人似的,把黃博逼到了寨子中間。

大家伙都嚇壞了,還從來沒看見他老人家有那麼大的火,就跟今年的雪一樣罕見,都圍過來湊熱鬧。幾個輩分高的老人把張福拉住,問他話也不回答,嘴里噼里啪啦如同放鞭炮,只顧罵髒話,罵得寨里的年輕小伙子熱血沸騰,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起拳頭就砸了過去。可憐的黃博,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在拳腳中抱頭鼠竄,哪里還有招架之力?張福一看這架勢,急了,女婿剛回來又快沒了!他拼命的掙紮想要拉開小伙子們,勸架的老人們還以為他又准備去打人,死命的把他往後拽,那場面……真的是驚天地泣鬼神!

張福憋紅了脖子,大喊道:“別打壞了我女婿!”

寨子里面頓時一片肅靜。

人們把黃博拉起了身,左瞅瞅右瞟瞟,這神態這五官還真有些像那小子。看到黃博被認出來了,張福心里得意哦,但是還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他板著臉,轉身丟下一句話:“別看了,就是那沒良心的!”

寨上的人哄的一聲笑開了,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黃博推進了張福家,張福正在客廳端坐,鐵青著臉。眾人不敢造次,都趴在他們家窗戶上憨笑著看熱鬧。

黃博像被打傻了,站在客廳中間,捂捂還在發疼的臉,眼睛左瞟瞟又瞄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能救他的就只有春兒了。

春兒見黃博被認出來了,也就沒急著回去。她還在回味著他們早上見面的情景,有些害羞有些期待。她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心思,就悄悄淡出人群,慢慢磨回家。家里早被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的。眾人一心撲在黃博身上,春兒不好意思要大家讓路,只好咬著牙,低著頭,拼命往前紮。

張福看見女兒回來了,有心要導演一場好戲。

他裝作不耐煩,對黃博吼道:“跪下!”

黃博感覺自己像是被審訊的犯人,他的內心極力想要爭辯,雙腿卻不聽使喚的軟了下來。

春兒擠進家門,見這場景,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想必爹爹還在怨黃博沒有按約定回家。哪家的媳婦不疼丈夫?爹爹也真是的,人都回來了,犯得著這樣嗎?春兒想著,眼眶就紅起來了。黃博站在她身邊看得真切,知道春兒是向著自己,想到自己離家那麼久,春兒還對他一往情深,心開始飄了:我黃博能有這樣好的妻子,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苗家的女兒向來都是敢愛敢恨。看到黃博跪了那麼久,爹爹也沒有半點表示,她索性也跪下了,帶著怨恨的哭腔叫一聲:“爹!”說完就“嚶嚶”的哭起來了。

哭得張福的心像被貓兒撓的,寨子里誰不知道他張福有多疼女兒!

哭得黃博慌了神,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怯怯張了嘴: “張伯!”

“你叫什麼呢?!”聲音雖小,張福還是聽見了,坐直了身子,中氣十足地反問。

聽了張福的話,明白人都笑了!黃博心里也清楚,但是多難為情啊。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小心的扒扒耳朵後面短短的頭發。春兒也不再哭了,她低著頭偷著笑,手肘子輕輕碰了碰黃博。悲劇一下子變成了喜劇。都這地步了,還害什麼羞!黃博暗罵自己沒出息,咽了口唾液,大起膽子,干干脆脆叫了聲:“爹!”

等的就是這一句!

話一出口,張福再也演不下去了,起身親自扶起女兒女婿,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那麼開心過了:“好,好,回來就好,可把我們家春兒盼苦了。”寨里的人像破堤的洪水般湧進了房子里,違心的,衷心的,湊熱鬧的,看笑話的,人口一句“恭喜恭喜”。

人們轟轟鬧鬧,大半夜才離去。張福找借口先睡了,讓小兩口有機會能好好聊會兒。

春兒說要給黃博鋪床。黃博就站在她身邊看她干活陪她說話:

“春兒,你剛才為什麼哭啊。”

春兒嘟起小嘴,嬌嗔道:“你不知道啊?”

黃博只是笑,“知道啊,就想問問。”

黃博看著春兒,想起了他今天為袒護自己委屈的表情,想起了爹死去的那個晚上,想起了張福曾經小心翼翼的話語,想起了寨里的人對他的態度:嘴上在表揚他,眼神里卻無法掩飾的輕視……在廣州不堪回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應該珍惜眼前人。他走到春兒身後,想要抱一下她,手剛碰到春兒,像觸電般馬上又收回了去。春兒別過頭說:“干嗎呢?”黃博一時手又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撓頭。春兒覺得好笑:“別撓了,都跟猴子差不多了!”黃博一點都笑不起來,他鎮鎮地看著春兒問:“春兒,你喜歡我嗎?”

在隔壁偷聽的張福緊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看樣子,明年就該抱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