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凶變 第十二章 掙紮



寡婦?

娘以前是個寡婦?!

又是個寡婦!

在鄉里,寡婦是被人欺凌的首選對象,尤其是婆家不管的寡婦,不但得不到一分財產還沒有人身安全,有些討不到老婆的男人就喜歡騷擾寡婦,寡婦即使被強暴了也得不到人們的同情,還會遭到寨子里其他女人的唾罵,罵她們害死了自己男人還要到處勾引別的男人。黃博還小的時候就經常聽到有關這方面的傳言,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嫌棄別人是寡婦,想不到自己的親娘也曾是寡婦。

穗穗娘想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說:“你娘的命還算好,她是被賣過來做童養媳的。原來的那個丈夫還沒有來得及同房就被癆病拖死了,好在公婆對她有了感情,也沒難為她,你爹來求親,就把她嫁了。”

黃博納悶:“她原來的公婆不知道我爹有病嗎?”

穗穗娘說:“你娘的婆婆說,其他人來都只帶了幾百塊錢,只有你爹備齊了求親的三金兩銀,估計嫁過去也有些地位,她還跟你娘商量了,你娘點頭了,這事才算成。那時候,你爹還沒有病得那麼厲害,他很少發瘋,瘋的時候頂多就是跑到後院趕趕雞鴨。”

黃博還是不明白:“那我娘為什麼跑了呢?”

穗穗娘說:“不知道,那天我在山上玩雪,迷路了,雪融的時候才摸到路,回來的時候就有人問我有沒有看到你娘。”她頓了下,抬頭看著這延綿不絕的山脈,無限感慨地說:“也是我命大,困在山上五天居然沒死。”

黃博不說話,他剛要開口,眼淚就往上湧,他有預感,娘一定不是故意丟下他和爹的,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路邊的草被人踩出了水綠的痕跡,黃博覺得那就像她多災多難的娘親,都不忍心抬腳踩下去,好在山路已要結束了,前面就是進城的大馬路,他心里亂糟糟的,有些難過又夾雜著些許興奮。

黃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想到穗穗就會莫名其妙的興奮。是因為小時候的那個玩笑嗎?穗穗娘跟他想到一塊去了,她說:“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穗穗還說要嫁給你啊。”黃博臉像開水壺,通紅的,水被燒得滾燙滾燙,都快要溢出了,他小聲地說:“記得。”

穗穗娘說:“哎,可惜我們家穗穗沒有那麼好的命,嫁了個短命地瓜。”


黃博鼓足勇氣問道:“那她還好嗎?”

穗穗娘說:“好?能好到哪里去?也是我娘倆運氣好,他老公的生前還有幾個弟兄,硬是幫穗穗保住了一套房子,不然東西都被別人搬空了。哎!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誰能照顧我可憐的穗穗?”黃博聽了心里有些難過,仿佛穗穗之所以會有今天都是因為他沒有履行當初的諾言:“那還不算很糟啊,有您和大伯那麼照顧他。——有沒有許給別家啊?”穗穗娘說:“沒有,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麼樣想的。”

有人搭伴,路陡縮短了。黃博還有很多事情想問,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到穗穗家了。

穗穗給他們開的門。上次只是匆匆一瞥,這次近距離接觸,黃博貪婪的注視著她,眼睛像攝像機一樣抓拍著她的一舉一動。幸好家養的兩條大狼狗護主,沖著黃博狂叫,才沒有讓他失神。穗穗察覺到黃博的失常,她對黃博雖情意,但是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就想看見老朋友一樣打招呼:“來了?”

黃博點了點頭。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氣氛一時很尷尬。穗穗娘的聲音及時響起:“干什麼,黃博?快進來看看你的房間。”

按照昨天跟張福說的,她真的給黃博弄了一間小房子,房子里面有個小衣櫃和一副床板,她說:“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我等下叫穗穗給你多鋪層棉絮,你睡著舒服點。”黃博環顧四周,冷冰冰的牆壁讓他記起廣州的宿舍,也是這樣四四方方,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好在,這里還有個穗穗,讓人心里有個想頭。黃博把東西放到床板上說:“明天就開工嗎?”穗穗娘說:“是啊,明天你跟大偉和師傅們商量下,看把這房子弄成什麼樣的最好。”

黃博說:“大偉?大偉也來了嗎?”

穗穗娘說:“是啊,他過來到城里來陪她妹妹的,大侄子哎,你別怪你伯伯一開始沒跟你說清楚,這家里啊,要是平白無故多出個男人,肯定會遭人閑話的,大偉身體不好,但是他好歹能治住留言,保住穗穗的清白,也免得你不好向家里的女人交待。”

黃博惦記歲歲,那也是個想頭,他還真沒敢把穗穗怎麼樣,大偉來了就來了吧,那老太婆說得也是理,他說:“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很好啊,有空我還能跟大偉和兩碗酒,解解悶!”穗穗娘見黃博挺好說話的,馬上笑開了臉,說:“大侄子,你就在這里歇會兒,我叫穗穗來幫你鋪床。”

不大一會兒,穗穗就抱著兩床棉絮進來了。黃博也沒接手,他懶洋洋的靠著牆,看著穗穗忙活,感歎著:“一轉眼,我們都這麼大了!”穗穗聽見了,抬頭看了他一眼說:“是啊,小時候還打打鬧鬧不成樣子,現在我們都成家了。”

有時候現實就愛開了玩笑,你越是想插話,就越插不上話,反倒一句有口無心卻能讓對方打開話夾子。

兩個人找到了共同的話題,也就不那麼拘束了,穗穗對黃博說:“還就記得小時候那個玩笑?你說我爹上門提親,你就嫁給我。”黃博說:“記得,你那時候是出了名的殆厭鬼,誰看見你都要躲三分。”穗穗蒼白的臉上浮起紅暈說:“哎呀,虧你還記得,那個時候我也才知道出名的苦瓜臉還會開玩笑!”兩人互相取笑,找回了童年的樂趣,特別的幸福。

晚上,黃博又一次失眠了,他知道了娘的遭遇,也和穗穗說話了。他覺得自己很卑鄙,他有什麼資格看不起穗穗?那麼好的一個姑娘,自己竟然把她想成那樣!黃博重重抽了自己兩巴掌:“他媽的,你還算是個男人嗎?怎麼能占穗穗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