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四章 憩園游(二)



那人不肯,笑說:“我信啦,我信啦,今天要忙生意,改日再與你同去。”

他不願意去,黃博兩口子卻有些好奇,追了三兩步,對那老頭說:“叔叔,我們想同你一起去。”

老頭歡喜:“這甚好,這甚好,我正好搭上伴!”

原先那惹禍的白衣青年聽的明白——湘西方言屬西南官腔話,與四川話接近,與普通話大體相同,稍稍注意都能聽懂。此時也跟在後面,想要去看看傳說中的善人。老漢察覺,也未多嘴說什麼,只管在前面帶路。

過了吉首大橋,迎面是吉首市一中,大門關得嚴嚴實實,讓黃博思緒飛揚,想起了昔日讀書的種種艱難,想起了自己未完成的學業,有些遺憾,更多的是無奈。過橋拐彎,卻是人山人海的一個小集市,賣小菜的,賣雞鴨魚的,有人牽了家養了多年的狗,還有人網了貓頭鷹。白衣青年皺著眉頭,從藍衣泥巴褲的人群中擠了過去。

黃博笑著說:“這麼熱鬧,學生能聽好課嗎?”

老頭說:“最近在市里流傳一首兒歌:

民中鬼唱歌,

一中車馬過,

二中鬧事多,

三中難爬坡。

第二句說的就是這個學校。”

小兩口樂了,催著老伯解釋解釋。

老頭說:“民中是這里最好的中學,集了湘西最頂尖的中學生,升學壓力非比尋常,前幾年有個沒考上大學的學生自殺了,這可不得了了,那些小孩子們都傳言寢室鬧鬼,給民中起了這麼一個諢名。

這一中,你們見識過了,我就不說了。

再說那二中,往年入學,民中先錄取,一中二中其次,這愛讀書的都被他們挑沒了,剩下的就是調皮搗蛋的,打油詩的那句指的就是孩子們愛打架鬧事。

至于三中啊,那是建在坡上的,從街上到學校要上一段樓梯,孩子們個小爬山累,所以說它‘難爬坡’。

這些孩子啊,鬼精鬼精的,要是不好好讀書,這股子聰明勁就白長了!”

後面跟來的白衣青年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卻多了一縷不被人察覺的詫異。

穿過小集市,小兩口抬頭一看,到了一岔路口,有方有一大坡,有不少人拎著小包包上坡了,前方是一所學校,門前掛了牌匾:吉首民師附小。老伯對他們說:“上了那坡就是花果山了,你們一路上去,到了怡心閣再往後走,有一人家門前立了‘佛說三世因果’碑,就是善人家了。”

小兩口不明白:“大伯,您往哪里去呢?”


老頭笑說:“這上山啊,還得要幾毛錢門票,我是舍不得,甯願費點腳力。”

穗穗說:“我們是跟您來的,您上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老頭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是順了這條路,還要爬座‘梯子山’,這可比二中的更難上啊。”

穗穗說:“我們是山里長大的,爬坡算什麼?”

老頭對穗穗的爽快很是欣賞,說:“也是也是,那你們先在這附近吃些東西,免得餓到。”

這時候也到了正午,恰是這學校門前擺了各色的小吃攤,黃博找了個店子,給穗穗弄了碗炒寬粉加了兩個耳糕,自己跑到一個小炸攤上,取了兩三個油炸糕,穗穗怕他吃不飽,要他再拿個血灌腸,他不肯,再花了五角錢買了一瓶水。那白衣青年看著花花綠綠的小吃也勾起了饞蟲,猶猶豫豫了半天還是規規矩矩拿了兩個饅頭。

他四人歇息片刻,又匆匆上路了。拐了一道淺彎,見一小坡,開了簡陋的小鐵門,門的左側掛了一道樹匾,上寫:吉首市師范學院。

黃博笑了:“這學校怎麼這般小氣,還不比那小學!”

老頭說:“莫笑莫笑,這只是側門,大門還沒到。”

三人半信半疑,往下又走了百米左右,果然尋見大門,過年的大紅燈籠還未取掉,紅漆大門,在這有些冷清的路上顯得有些落魄。

大門對面是流過吉首大橋的護城河,河面上有一渡船,黃博問:“通向哪里?”

老頭答:“吉首大學。”

穗穗不解:“這里的學校還要多,怎麼卻沒有前面那方熱鬧?”

老頭說:“學校,就是安安靜靜的好,你看那民中,卻是辦在乾州偏遠的地方,為的就是讓孩子好好讀書。這學校也不一樣,前面是小學,每天都要上學放學,後面的這些學校一周才放一次假,平日里冷清的很。”

黃博嗅出了話中的細節,說:“後面的這些學校?再往後還有學校?”

老頭笑了:“那可不,我們往下走還要經過州農校,再過了兩三步還有個農機校,我們要上的‘梯子山’就在農機校的後院。”

白衣青年忍不住笑了。笑得他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衣青年有些尷尬,扶正了眼睛說:“沒想到,這麼貧窮的地方也會有這麼濃的學術氣氛。”

聽他這話,那老頭對他更加反感,說:“大作家沈從文和大畫家黃永玉都是我們湘西的!”白衣青年不知,也不好反駁,只是微笑。那老頭又說:“當年北洋政府的總理熊希齡,就是我們這里的人!朱镕基也在湘西上過學”

熊希齡!朱镕基!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竟然跟這里有淵源?

老頭對他的懷疑非常不滿:“我們這里窮山窮水的,就是不窮人才!”

原先有說有笑的氣氛頃刻間煙消云散,老頭繃了臉,加快了步伐,兩口子山路走慣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那白衣後生,微汗,臉色出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