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冬雪深染挺拔的白楊樹一排排聳立在一望無際的銀色雪原中山巒連綿起伏寧靜的小溪河在山邊蜿蜒流淌灰色的碉樓錯落斜坡上這景緻說有多美就有多美雖然冷了一點但有人就是下怕冷就是愛這份冰凍的靜謐。

此刻碉樓前一條頎長的人影負手傲然卓立即使寒風凜凜呼嘯著陣陣刺骨冷意他依然動也不動地遠眺那白皚皚的雪山。

驀地碉樓大門打開女人拎著一件厚袍子悄悄來到男人身後為他披上。

你們男人就是這樣這麼冷的天就不會多加件袍子再出來!

男人沒吭聲甚至沒看她一眼只默默探手將她納入溫暖的臂彎裡她馴服地偎入他懷中兩臂鎖住他腰際。

四天了老爺子兒子一直沒醒來耶!

兒子一成親就差人送訊兒給她當時她就急著想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讓兒子心甘情願的成親?恨只恨某人一直沒空直到現在才有功夫陪她跑一趟沒料到恰好救了兒子小命一想到這她就滿心慶幸。

幸好及時!

看兒子那樣昏睡不省人事我真的好心疼喔!

男人隱透怒意的哼了哼女人又好笑又好氣的捶他一記。

你真是個醋罈子耶兒子的醋你也吃!

大眼兒橫過來狠狠瞪她一下女人反而笑得更開心。

嘖嘖老爺子你怎麼還是這麼可愛?

大眼兒熾焰焰的冒出怒火來女人大笑。

好可憐喔老爺子你愈生氣愈可愛耶!

咬著牙男人恨恨地別過臉去不想再理會她卻又被女人硬扳回來。

別不理人家嘛我哭給你看喔!

女人揚起一張任誰都可以看出——除了某人!!是裝作出來的哭臉立刻他不動了面無表情的任由她嘲笑。

老爺子其實你自己心裡也很明白你是真的好可愛嘛!說著她忍不住掐起一把細嫩嫩的臉頰。我呢就愛你這模樣每次出門我就想拿你炫耀給人家看瞧我家老爺子多可愛!

男人聽得咬牙切齒卻仍是一動也不動地由著她掐他的臉巴子於是女人反而下笑了。

老爺子。她依戀的貼上他的胸膛。我真是天底下最幸運的女人呢!

怒容瞬間斂去男人靜靜的環住她依然不語。

老爺子大夫說弘普的精神、體力都已耗盡怕得昏睡上好些日子才會醒來看翠袖守在他床邊寸步不離隨時都紅著眼眶我就想到當年的你和我就算大夫說你不會有事可是眼睜睜看著你受苦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仰起臉兒她深深凝視他。

弘普也是為她受苦如同當年你為我受苦一樣她心中的痛應該跟我相同老爺子真高興弘普能找到一個願意為她受苦的女人而翠袖雖然她的子跟我不同但我看得出來她心疼弘普就如同我心疼你一樣所以——

她很誇張的嘆了一大口氣。拜託你好不好

什麼?他終於出聲了。

別老是拿一張冷臉子給她瞧嘛害她每次見了你就躲到我後面去我都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



起碼笑一次給她看嘛!



來先笑一個給我瞧瞧!



快笑一個!



我哭給你看喔!



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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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翠袖輕柔的擰著毛巾為金日抹拭臉龐、脖子、胸膛抹著抹著淚腺又開工了水珠兒一滴滴往下滾。

他又瘦了整整一大圈!

大姊你幹嘛又哭嘛?你哭再多姊夫也不會馬上醒來呀!

我沒有哭是眼淚自己掉下來的嘛!

是喔水龍頭沒關緊嘛!

袁紅袖啼笑皆非。大姊大夫不是說了嗎?姊夫起碼得睡上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會醒來你就別急嘛!

我不是急我是翠袖抽噎一下。心疼嘛!

心疼?

那就沒轍了心疼那種事是不管姊夫有沒有醒來都會有的。

等姊夫醒來你對他好一點就是了嘛!

那種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翠袖一再拭去淚水但它們總是又冒出來。

對姊夫我真是沒話說了原以為他只是個嬌生慣養的皇親貴冑豪門大少爺沒想到竟是那樣執拗又悍勇沒親眼瞧見真的很難相信那是姊夫耶!袁紅袖讚歎道。難怪大姊會挑上姊夫傅叔叔和於大哥還真是沒得比呢!

我寧願他不是這麼勇敢!

不勇敢還算是男人嗎?

袁紅袖抓著腦袋想一想覺得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呃我說說她拚命動動腦想要轉開話題。對了真令人驚奇姊夫的爹爹下手比姊夫更厲害、更狠毒呢!

果然翠袖的淚水立刻止住了餘悸猶存地打了個哆嗦。真的真的好狠喔直到我們離開之前還有好多人呃半截呃總之還有好多哀嚎聲呢好可憐、好慘烈聽得我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我也是袁紅袖搓著手臂點頭附和。頭一次覺得殺人場面好恐怖只想快快逃開!

所有的殺人場面都很恐怖好不好!翠袖橫她一眼。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可以了吧?袁紅袖受不了的嘆道。

我說的本來就是對的!

袁紅袖猛翻白眼。是是都是我錯行了吧?算了這話題也不夠好血腥味太濃了再換一個吧不過換什麼呢有了、有了!姊夫的爹娘看上去好年輕喔!

這個話題就對了翠袖兩隻眸子馬上亮晶晶的閃爍起來很是興奮。

對對對比爹娘還年輕呢!

大姊也這麼覺得?

是當時我還以為他們是你姊夫的哥哥、嫂嫂呢

話說回四天前當傅康背著她回到村寨裡時恰好看見一、二十把兵器一起劈到金日身上黃希堯雖也在戰圈裡但隔著金日有一段距離根本來不及救援。

眼看金日即將被砍成片她正想張嘴拉出一道霹靂無敵驚人的尖叫聲配合一下下一瞬間那一、二十把兵器竟然撲了個空鏗鏗鏘鏘互撞在一起有幾把還下小心傷到了自己人。

她不呆了一下。

耶人呢?

慌忙轉眼四顧隨即發現金日被一個男人託在雙臂中再被轉至另一個像鐵塔般高大的壯漢雙臂上那壯漢立刻把金日送到立於村寨口的女人跟前那女人身後還有一個精幹漢子。

再一次她正想不顧一切衝到金日身邊那女人卻搶先一步發出颶風般的超級怒孔。

可惡他們竟敢把我兒子糟蹋成這樣子老爺子懲罰他們!

話聲一落只見那個救了金日的男人飛身隨便兜上兩圈明明手中無刀亦無劍適才所有攻擊金日的傢伙卻在眨眼間全被砍成了兩截上半截在神哭鬼嚎下半截在抽搐顫抖只剩下黃希堯一個人站在那裡驚駭到差點兩腳癱瘓跪到地上去。

他是場中唯一不與金日敵對的人。

然後那個男人飄身來到翠袖身前翠袖幾人不約而同驚懼地連連往後退旋即又定住腳傻眼。

金日?

不不是金日他們只是容貌極為酷似大大的眼兒、小小的嘴還有那嫣紅的腮幫子幾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金日是活潑的、是風趣的、是愛笑的、是瀟灑的而且不到二十歲。

但眼前這個男人是冷冽的、是無情的、是殘酷的、是邪惡的而且已經上三十歲了。

他是誰?

金日的大哥?

不對金日是長子。


難不成是

等等、等等老爺子別動她們千萬別動她們呀!

那女人趕過來了同男人一樣年歲三十左右俏皮可人尤其那雙杏眼溜溜的嫵媚活生生會說話似的。

她一到近前來先一把將男人扯到後面再來回仔細端詳翠袖姊妹倆你們倆哪一個是嗯。目光定在翠袖臉上唇畔泛起盈盈的笑。我猜你就是小日兒的老婆吧?

小日兒?

翠袖猛然張大嘴。您您您是是

模樣兒可真甜呢嗯嗯我喜歡、我喜歡!女人笑的將柔荑撫上翠袖的臉兒老爺子瞧這可愛的小姑娘就是咱們的兒媳婦呢!她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男人說。

男人冷哼翠袖不瑟縮了下。

別管他他那人就是這個樣兒有我在別伯他會欺負你!女人喜愛的挽住翠袖的手臂。來我們得送小日兒去看大夫他的情況不太好呢!

但但翠袖吶吶道。您您是

女人眨眨眼。你就跟著小日兒叫我們阿瑪、額娘吧別的我們不愛聽嗯?

阿瑪、額娘?

翠袖低喘。天真的是公公、婆婆大人!

不過——

他們會不會太年輕了一點?

如果你姊夫不是長子我一定會認定他們就是你姊夫的哥哥、嫂嫂翠袖一邊回憶當時一邊繼續為金日抹拭胸膛抹到刀疤時稍稍停了一下。直到現在我見到他們時還是會有不可思議的感覺呢!

袁紅袖突然哈哈笑起來。最好玩的是姊夫的爹爹雖然老是冷著一張臉陰森森的可是不管怎麼看都很可愛耶!

翠袖嗆了一下。別別胡扯!

袁紅袖擠眉弄眼。你自己都快笑出來了還說我胡扯!

我我哪有!

還說沒有你的嘴角還在抽筋呢!



不一會兒房內驟然爆出姊妹倆抑不住的笑聲想壓小聲一點都壓不下去還愈笑愈大聲。

沒辦法誰教那位長輩長得那麼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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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冬至窗外雪花飄飄樓內塘火融融翠袖剛餵金日喝過藥正在替他擦拭小嘴兒某人一頭撞進房裡來嫵媚清靈的杏眼俏皮輕快的笑靨可不正是滿兒。

來來來今兒個是冬至我親自下廚煮了餛飩一起來吃吧!

可是翠袖兩眼瞥向的人不想離開。我想待在這裡

你待在他床邊夠久了。滿兒硬是挽起她的手臂。都快半個月了你也該離開這屋裡出去走走了到樓下到隔壁房都可以去和你妹妹聊聊天出去玩雪也行起碼活動一下筋骨吧!

但紅袖每天都會來陪我聊天!翠袖一本正經地駁白。我也有到隔壁房裡換衣服到廚房拿水還到樓下取柴火呢!

這小姑娘腦袋裡撐了一根竹竿嗎?

滿兒翻了一下白眼。我是說要你離開這房間到處走走別老杵在這兒不然等小日兒醒來問我床邊怎會多一尊石膏像我怎麼回他?

額娘說話好有趣喔!

翠袖笑了。我一直有在動嘛!

滿兒嘆氣。是、是你的確有在動你的動就是替小日兒擦身子替小日兒翻身子餵小日兒暍藥餵小日兒喝湯從頭到尾都是小日兒你又不是他的奴隸幹嘛這麼累?

但是翠袖偷偷瞄一下滿兒身後。倘若阿瑪身子不舒坦額娘不也會這麼伺候阿瑪?

才說她腦筋直可又彎起來了!

滿兒又嘆息好吧那我換個詞兒她伸出大拇指往那個老是貼在她身後的跟屁蟲一比。若是你不去陪我們吃餛飩你阿瑪會生氣喔!

阿瑪會生氣?

翠袖驚喘不由自主又瞄向滿兒身後頓時覺得允祿的表情好像真的更陰沉了還給她哼了一聲不嚇得慌忙點頭。

好、好我去、我去!

滿兒不由失聲大笑老爺子還是你行我噴了半天口水居然比不上你哼一聲呢!再對一旁的精幹漢子點個頭。鐵保大阿哥交給你了。

是。鐵保恭身應諾。

待主子們都出去後他輕步來到床邊凝目仔細審視小主子心頭不油然升起一股激昂的憤慨。

他和小主子是打小一塊兒玩大的在他的印像中小主子總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十分得意那張小奶娃的臉兒也總是圓圓潤潤的十分可愛二十多年來何曾見過小主子如此瘦瘠孱弱、氣息奄奄的模樣此番頭一遭見到不由得使他既憤懣又痛心。

可惡若是他在小主子身邊拚了命也不會讓小主子被折磨成這樣!

他慨嘆著拿開擱在枕頭旁的毛巾又見小主子的被子沒蓋好便細心的把被子掖緊了想一想又去多取來一條毯子為小主子蓋上剛拾掇妥當忽見小主子的睫毛一陣細細的顫動徐徐揚起。

大阿哥您醒了?他驚喜的大叫。

圓溜溜的眸子睜大了金日看著鐵保眼神先是一片茫然片刻後才逐漸轉為清澈然後他顯得有點困惑。

鐵保?

是大阿哥。鐵保彎腰貼近金日以便聽清楚小主子低弱的聲氣兒。

北京城裡的鐵保?

是大阿哥。

莊親王府內的鐵保?

是大阿哥。

金日眨了眨眼努力釐清意識。請口訴我我在作夢。

鐵保失笑。沒大阿哥您沒作夢。

不是作夢?

也就是說眼前的人不是周公也不是周公他兒子而是真真正正的鐵保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傢伙?

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王爺、福晉帶我來的。

他大爺的!

大阿哥鐵保是哪裡做錯了讓您一見就搓火兒?鐵保嘴裡問得委屈其實心裡快笑翻了。

阿瑪、額娘會帶上你一道來這只有一個原因:額娘要你來跟著我。金日咬牙切齒地道細弱的音量稍稍拉高了眼里火花繽紛燦爛。他大爺的我自由自在一個人幹嘛要你來跟著礙事兒!

不隻鐵保大阿哥鐵保硬憋住笑。還有何倫泰呢!

金日呆了呆真他大爺的!又喘回原來的弱聲弱氣了。

鐵保是塔布的兒子何倫泰是烏爾泰的兒子當年塔布和烏爾泰才十二歲就伺候在允祿身邊如今鐵保和何倫泰都二十五了早該輪到他們倆來跟著金日可是金日跟他老子不一樣他不喜歡有人跟在他後面拉屎拉尿於是死推活推打死不讓他們跟著。

如今好不容易終於讓他們逮著機會跟定小主子了怎能輕易放過!

鐵保忍不住笑開了。大阿哥有鐵保和何倫泰伺候您不好嗎?

金日嗤之以鼻的哼給他聽。該干嘛幹嘛去別在這兒惹人硌應了!

福晉要鐵保在這兒伺候您呢!鐵保愉快的說。

金日恨恨一咬牙。扶我起來!

是大阿哥。

鐵保小心翼翼的扶他起來靠著好幾顆枕頭半坐半躺著沒想到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金日便喘得差點斷了最後一口氣。

天爺我我是攀了山還還是奔了三千里路了?

我說大阿哥眼看小主子的臉色竟然開始發青鐵保笑不出來了心驚膽戰地猛吞口水。您再躺回去比較好吧?

不下要讓金日虛脫似的闔上眼。讓我歇口氣兒。

鐵保連忙去倒杯溫熱的參茶來給小主子喝好半天後金日才緩過一口氣來喘咳幾下無力的睜眼。

我老婆呢?

被福晉逼著離開大阿哥您的床邊去吃餛飩了。


鐵保依然戰戰兢兢地端詳著小主子唯恐小主子的臉色繼續發青再下去就會變綠然後變黑那時可就不妙了。

被逼?幹嘛那餛飩給誰下毒了?

見小主子還能耍嘴皮子鐵保這才放心了一點。

打從大阿哥您昏倒那日開始半個多月來少夫人一直守在您的床邊寸步不離不是伺候您就是握著您的手掉眼淚眼看少夫人一天天蒼白福晉覺得不好趁今日冬至便親自下廚煮餛飩要少夫人一塊兒去吃但少夫人堅持不願意離開您的床邊

是麼?金日很誇張的拿眼左右張望。我可沒瞅見翠袖在哪兒躲床底下不成?快把她叫出來我想瞧瞧她!

鐵保失笑。是福晉威脅少夫人說若是她堅持不肯去跟大家一塊兒吃餛飩的話王爺會生氣又那麼恰好王爺哼了一聲頓時嚇得少夫人半句話不敢多說慌忙跟著福晉去了。

額娘金日哭笑不得又咳了好幾下。真詭詐!

大阿哥鐵保看著金日。您精神還好吧?

好又怎地?不好又怎地?金日沒好氣地反問。

奴才該去通知福晉說您清醒了吧?

去通知少夫人福晉就不必了!金日喃喃道。

鐵保又失笑。是奴才去通知少夫人可您千萬別亂動呀!

等我能動的時候你再來跟我說這話。金日咕噥喘咳著疲憊的闔上眼就這麼幾句話他已經累得可以再睡上三天三夜了。

片刻後就在他將睡未睡之際他聽到門外有說話聲卻怎麼也睜不開眼來。

額娘您不進去?

不他最想見的人是你你先進去吧我們待會兒再進去看他。

未幾他感覺有人坐到床邊來軟軟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貼放在他胸前。

夫君?夫君?

有人在呼喚他低柔的輕喃中透著迫切的期盼他卻依然睜不開眼於是他握住放在他胸前的柔荑眼睛打不開那就張嘴說話吧!

躺下來。

咦?

陪我睡好久沒讓你嚐嚐我的騷勁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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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真的又睡上三天三夜金日這一覺可也睡到了翌日幾乎同一個時辰才醒過來喝過藥和魚湯之後總算又多長了些精神鐵保很識相的自動退場和何倫泰一起守在房門外免得待會兒被某人拿掃把轟出去。

待閒雜人等一離開金日便要翠袖坐近他點仔細審視她片刻後:心疼的撫挲她憔悴的臉兒。

瞧你這般勞累那些該死的藏人究竟是如何折磨你了?

怎麼也沒想到才兩句話而已原本還溫馴地任由他的翠袖突然像個孩子似的放聲嚎啕大哭起來金日一呆頓時倉皇失措地慌了手腳。

咦咦咦?你你這是怎麼了?該死那些藏人究竟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餓肚子?鞭打你?還是不知道他想到什麼話猛然頓住怒氣沖衝的掀開被子要下床。可惡我要去分了他們的屍!

翠袖慌忙按住他。不用你去他們已經被分屍了!雖然不是左右兩半但上下兩截的效果更驚人他應該會滿意。

呃?

而且他們也沒有對我怎樣是翠袖哽咽著拉回被子幫他蓋好。

是什麼?

你。

我?金日一時茫然繼而的一聲你等了倍兒久是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已是沒日沒夜沒死活地趕路了可是唔!他的嘴被摀住了。

她搖搖頭抽噎著。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

拉開她的手他點頭。你說我什麼都答應!只要她不掉淚什麼都行!

她淚眼汪汪地瞅住他。不要再那樣糟蹋你自己的身子了好下好?

沉默一下。

我沒事了。他小小聲說。

她不語依然瞅定他淚水猛往下掉。

我他不太自在的咳了咳。真的很好。

她仍是無言繼續瞅定他抽噎一下淚水掉更兇。

別別這樣嘛他不安的咧咧小嘴兒。我真的沒事了最多再喝上幾天藥包管又生龍活虎了!

她還是不吭聲瞅他瞅定了眼抽噎好幾聲淚水像瀑布一樣。

他嘆息。我答應。除非有不得已的狀況。不過後頭一句只能在心裡頭念著可不能真說出口。現在你可以把眼淚收起來了吧?

見她抹去淚水後眼眶還是一圈紅他不心疼的把她攬入懷裡。

以後別再哭了我會心疼!

那就別讓人家哭嘛!翠袖倚在他胸前低喃。你說我憔悴你自己卻早已瘦得不形你說你心疼我的心更痛

好好好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我以後不會了!

金日趕緊低頭認錯但翠袖仿彿沒聽見似的繼續呢喃著。

以前我不了解心痛是什麼感覺總是會好奇現在我了解了卻又不想知道了

翠袖我發誓不會了!

難怪娘說單純也不是壞事起碼我不會這麼難過

翠袖我

可是我終究還是了解了

翠袖

真的好難過喔

不管他怎麼說她一逕自顧自說自己的金日不由啼笑皆非沒轍只好使出最後一記絕招噘起小嘴兒嘟過去

當滿兒領著一群人殺進房裡來時正好瞧見一副十分滑稽的畫面。

某人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止住老婆的自言自語明明已經臉色灰白得快暈厥過去了還死不認輸的一邊喘咳一邊硬把抖個不停的雞爪子伸進老婆的棉襖裡就像那種七老八十又去咬嫩草的老牛都已經進棺材半截了還妄想再多吃兩口新鮮嫩豆腐後才甘願嚥氣嗝兒屁。

男人本色就是得奮鬥到最後一刻!

很不幸的老牛才剛咬到半口嫩草嚼都還沒開始嚼眼前突然冒出一大票觀眾雙方先是同時呆了一呆繼而你瞪我、我瞪你的干瞪了半天眼他不想半途而廢拚命使眼色要他們滾蛋但觀眾們硬是一動也不動也擺明了一旦進了場就不打算退場。

如此尷尬的場面雙方竟然能夠保持曖昧的原姿勢僵持不下誰也下肯先投降可見某對母子的臉皮確實不是普通的厚。

直至某隻小手拚命拉扯老牛的衣袖扯得整條袖子都快被扯下來了老牛這才不情不願的把爪子從嫩草的棉襖裡抽出來懶洋洋的鬆開環住她的手臂讓俏臉紅透半邊的嫩草連滾帶爬的逃下床去。

真個是名符其實的。

我說老爺子請問該如何形容、好色之徒呢?滿兒笑吟吟的請教身邊的大爺。

爺們群兒裡不走娘兒們群兒裡蹭癢癢。

爺們娘兒們滿兒皺眉。幹嘛拉這麼長呀?短點兒!短點兒!

見著老娘兒們就拉胯。

嗯嗯這個可以!滿兒滿意的直點頭。小日兒聽見了?

聽見啦!金日慵懶的瞟親爹一眼。阿瑪是在說自個兒吧?不然哪兒蹦出我們這幾個一個接一個落地阿瑪幹活兒乾得起勁兒可忙死額娘啦!

六月債還得快。

兒子的臉紅不起來——多半是因為身子太虛娘親只好替他紅一下外加又好笑又好氣的輕啐一聲後面一堆人都在偷笑滿兒臉更紅。

就你那張嘴刁!

額娘自找的麼!不待滿兒變臉金日即刻接下去問:我說額娘好好兒的北京城不待沒事跑到這荒野山嶺來幹嘛?

來煮餛飩!滿兒回答得可順溜。

那我的份兒呢?

沒。

沒?金日挑高了眉毛。額娘不是說來煮餛飩的?


是滿兒笑的點點頭。還是你阿瑪最愛吃的蝦餡兒呢!

我也愛吃!金日咕噥。你們大家都吃了?

熱呼呼的吃啦!滿兒親熱的挽住允祿的臂彎。你阿瑪吃最多!

那為什麼我沒?金日抗議。

因為大夫說你暫時只能進湯湯水水的其他不成。滿兒一臉無辜。你要喝餛飩湯嗎?不成餛飩湯有油水你也不行喝!

他大爺的!

你說什麼?

沒。

最好是沒。

除了坐床沿的翠袖和允祿、滿兒之外床前袁紅袖、鐵保、何倫泰、黃希堯和趙青楓幾個人全笑開了至於傅康和於承峰他們先一步趕回建昌向袁夫人報平安訊去了。

翠袖等我好了你做給我吃!金日不甘心的嘟高了小嘴兒。

好。

蝦餡兒的。

可你別嫌我做的沒額娘好吃喔!

放心你做的一定比額娘好吃!

滿兒沒吭聲反而允祿不悅地瞇起眼來了。

別瞪我阿瑪金日滿不在乎地嘿嘿笑。就算額娘叫你幹啃蘿蔔你都會覺得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蘿蔔。可我不覺得也就是說咱們父子倆口味不同你不能逼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幹啃額娘的蘿蔔我是你兒子又不是你孫子!

大家全笑翻了除了允祿不過他也沒生氣因為滿兒笑得最大聲。

你這小子可真是犯貧!

金日嘻嘻一笑。是額娘教導有方!

滿兒瞇了瞇眼賊賊的笑起來。那麼等你好了之後也該輪到你阿瑪來對你教導有方一下了嗯?

金日瞄一下表情陰冷冷的允祿也嘻嘻笑著。

那就不必了阿瑪才不想管我的事兒我可不要惹他心煩。

不會、不會只要我說一聲你阿瑪一定會很開心的管!

開心的是額娘阿瑪才不會開心呢!

我說會就會!

不會!

會!

是喔阿瑪是你孫子!

話剛說完呼一下人影乍閃允祿已如幽魂般移身至床前金日才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鐵鑄般的五指已然緊緊掐住他的頸項床前那雙與他一模一樣的大眼睛流露出狠厲又邪佞的煞氣。

你說什麼?冷酷、生硬、殘忍得不似人類發出的聲音沒有人懷疑允祿是否真的會親手扭斷兒子的頸子。

霎時間包括翠袖在內所有人都駭傻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而金日他幾乎快窒息了但他半聲也沒吭反正他叫破喉嚨也沒用老爹絕不會鬆手不過那個能讓老爹放手的人已憤怒的大叫過來了。

你敢動小日兒一根寒毛我就哭給你看哭到你死都不能安寧!

鐵手立刻鬆開了。

但滿兒還是氣不過的踢他一腳你殺誰都沒關係竟敢動我兒子!再奉送一拳我辛辛苦苦懷胎十個月生下來的孩子又一腳你竟想殺了他!再一拳。好你就連我也一起殺了吧!

那個被踢又被揍的男人鐵青著臉色一步步往後退白淨秀氣的可愛臉兒逐漸扭曲成一副恐怖的表情。

不許再踢了!他低吼。

靜了一下。

驀地滿兒很誇張的哇哇大哭了起來只有雞貓子鬼叫沒有半滴淚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回賢貴妃找我進宮去探口風問我要不要找個伴我就在猜是你在外頭看上了哪位名門閨秀絕世美女說不定早就姘上了頭連孩子都生了所以你現在才要殺了我的孩子從小日兒開始一個一個殺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那女人和孩子接回唔!

故事說得正精采又順又溜下文還有好幾百籮筐足夠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偏某人沒有耐聽下去冷不防探手攫來她的腦袋當著所有人的眼重重的吻下去看得眾人目瞪口呆下巴掉了一地——除了金日、鐵保和何倫泰。

好半晌後允祿才鬆開她滿兒一臉迷醉嫣然卻還是不肯放過他。

作賊心虛嗯?

語聲甫落嬌軀已被托起人影一閃蹤跡杳然眾人又是一陣錯愕。

令堂好半天後黃希堯才說得出話來。不會有事吧?

有事兒的是阿瑪絕不會是額娘。金日笑嘻嘻的揉著自己的頸子。阿瑪這下子可慘了!被掐這麼一下換來看場好戲的機會嘿嘿值得。

翠袖連忙去擰熱毛巾來替他熱敷。

阿瑪不會真的殺了你吧?她膽戰心驚地問兩手還在發抖。

怎不會保證毫不遲疑倘若額娘沒有阻止他的話。金日抬高下巴方便她替他熱敷。這天底下可沒有阿瑪下不了手的人父母兄弟子女他都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扭斷我們的頸子除了

他微微一笑額娘額娘是阿瑪唯一下不了手的人不但下不了手而且步步退讓、事事容忍甚至於大眼兒徐徐垂落。只要額娘說句話要他去死阿瑪也會立時立地的死給額娘看連原因都不會多問一句

咦?黃希堯驚呼。難不成難不成當說的人就是

金日嘿嘿笑起來。沒錯就是阿瑪。

翠袖看看黃希堯再看看金日滿眼困惑。誰是阿瑪?

這話問得可真奇怪!

金日不由莞爾。以後你就知道了。

姊夫你爹爹又不是啞巴幹嘛都不說話?袁紅袖不甘也湊到床邊來問。

阿瑪原就不愛吭話兒心裡頭一憋悶就更嚴重幾乎不開口真跟啞子差不離。至於他為何憋悶金日咧嘴一笑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多半是因為額娘硬逼著他來找我阿瑪最討厭管我們幾個孩子的事兒了!

但姊夫你是他的親兒子呀!

那又如何?阿瑪心裡頭只有額娘我們根本放不進他眼裡還嫌我們礙眼礙事兒呢!

真有這種父親?

令尊黃希堯遲疑一下。究竟是內城裡的哪位?

別問金日輕輕道。阿瑪跟我一樣出了京就不提自個兒的身分更不想讓人知道我們是誰——除非必要。

但紀山大人知道姊夫是誰也知道姊夫在這兒了呀!袁紅袖辯駁。

他是知道但他不會隨意說出去金日淡淡一笑。他不敢。認得阿瑪和我們幾兄弟的人都知道一旦出了京就不能隨意洩漏我們的身分即使當面也最好裝作不認識。

為什麼?

還用問莊親王府裡的人出京多半是為了辦事一旦身分被揭穿了還能辦什麼事兒?

不過這種回答可不好講。

免得給我們添麻煩。

可是

袁紅袖還想再問金日很誇張的打了個呵欠拉被子作勢要躺下去。

我累了三妹待姊夫我睡會兒精神好點兒再來陪你嘮扯如何?

嘮扯?

聊天。

嘖聊天就聊天幹嘛撈什麼扯我還撈魚咧!

於是眾人陸續離開翠袖扶金日躺下後正想去把火盆弄旺一點手腕卻被他攫住。

別走躺下來陪我我先瞇一下眼待會兒就讓你嚐嚐我的騷勁兒。

話說完他也睡著了。

想讓她嚐嚐他的騷勁兒?

等他有力氣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