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可思議的是,在不同國家所看到的天空色彩也會有些許的不同.
草薙護堂從機場窗戶仰望著的天空,並不是日本特有曖昧又富有深度的藍天,此處拉丁國度下的天空,是仿佛沖破天際般的高空,以及令人驚訝的碧藍.
把視線轉向前方放眼所見的,是形形色色不同國籍,人種往來交錯的人群.
這在日本算是很難得一見景象.
——菲烏米奇諾機場.
又稱列李奧納多·達文西機場.這里是位于意大利首都羅馬的國際機場.
由于不是因為校外教學而來到這里,所以此時此刻這里的日本高中生大概只有護堂他一個人.
「原本已經打定主意,半年之內絕對不想再來這里……」
在人群忙碌往來穿梭的航站中,護堂一邊凝視遠方一邊發牢騷.
經過十二個小時飛機上的顛簸,終于到達這個拉丁國家.因為長時間坐飛機的疲勞跟時差的影響,全身都疲倦不堪.
「雖然這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但是那個家伙真是一點都不會替別人設想.」
他一面忍著哈欠,一面在擁擠的人潮中找尋熟人的面孔.
想找的目標其實非常顯眼.
她鮮亮的金發就仿佛像是耀眼的皇冠一樣,而她的美貌比起任何護堂記憶中女性,都還要更加美麗動人,再加上認為吸引眾人目光是理所當然般,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
只要她在身邊,肯定是一眼就能認出的容貌.
但是想找的主角——艾莉卡·布蘭德里並沒有出現.
從身穿西裝的商人,粗獷的背包客,到一眼就知道是觀光旅行的團體游客,雖然周圍有如此多彩多姿的面孔,就是唯獨不見艾莉卡的身影.
……雖然曾經聽說意大利人,或多或少都有比約定時間晚到的壞習慣.
但是以艾莉卡的情況來說,她的遲到並非這種文化或是民族背景影響所造成,單純只是她個人的懶散而產生的結果.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護堂對這一點非常肯定.
更重要的是,艾莉卡·布蘭德里不僅僅只是懶散,性格更是唯我獨尊,總是將自己擺在第一順位,她就是如此任性的一位女性.
舉例昨天突如其來接到的這通電話.
『簡單說,如果你能馬上來我身邊,對我來說會很方便.事情就是這樣,你現在去准備搭明天早上的飛機出發,我會去接你.』
開頭第一句,就是這樣的語氣.
就在五月即將結束,一個周末的午後.
手機顯示著來電時間是星期五下午四點多.
「你那句『事情就是這樣』的結論是怎麼來的?我沒有義務要去管你個人方便與否.我也有自己的安排,你去找別人吧.」
真搞不懂這個女人沒頭沒腦地在說什麼……
正在收拾東西准備從學校回家的護堂,冰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因為我很想你啊,這麼做也是理所當然吧?而且你應該也一樣,想我想到不能自拔,這樣安排挺不錯呀?』
「你說誰想你想到不能自拔.別隨便捏造我的心情好嗎?……更何況離上次見面也才兩個禮拜,連半個月都不到,分別生活在東京與意大利米蘭的兩個人,像現在這樣頻繁見面才叫不可思議.」
他盡可能以冷漠的態度抱怨.
對于這個女人旁若無人的性格已經習慣了,絕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
『沒有錯,一想到你已經有半個月無法見到我,就為你感到心疼.與深愛的我相隔兩地,對你是多麼難以承受,我當然非常了解……關于這一點我已經有改善的方法,就請你暫且拭目以待,那麼回到剛剛所說有關明天出發的事項——』
艾莉卡裝成什麼都不知道自顧自地說下去.
真不愧是年齡等于唯我獨尊經曆的女人,絲毫不顧慮別人有沒有任何預定.
「艾莉卡別再說了,搭飛機的事就到此為止.如果你願意好好說明事情的前因後果,慢慢商量安排時間,我還會好好聽你說,不願意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果然不愧是護堂.我都親口提出約會邀請了,能不上鉤的人就只有你吧……雖然我沒約過其他男生,不過應該不會錯.』
艾莉卡用愉悅的聲音回話.
護堂不禁眉頭深鎖,他肯定艾莉卡絕對是故意的.
她的個性還是一樣壞……不過即使知道這個女人如同惡魔般的性格,為之傾倒的男人恐怕還是不少.
『那麼我再鄭重說一次吧.草薙護堂,我希望你能馬上來意大利一趟,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因為單靠我一個人恐怕難以解決這件事,請你再考慮一下.我艾莉卡·布蘭德以自己的名譽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她的態度突然認真起來.
甚至還提到了她的『名譽』,既然以此發誓,她就絕對不會說謊,因為對艾莉卡·布蘭德而言,名譽比起任何事物都來得重要.
——沒辦法.護堂歎了一口氣.
艾莉卡確實是任性,無視他人想法,自作主張,性格又惡劣的家伙.但是她卻也是多次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
她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實在無法拒絕.
「……我知道了.我就照你說的去做吧,記得來接我.」
『真是令人高興的回答,願主祝福你的騎士道精神.』
「那麼我該做什麼好呢?我想你已經知道,我不會協助你做那些可疑的事,這點我要再三跟你強調.」
『那是當然的,你只要維持著身為王的舉止,還有以王的身份去戰斗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就可以了……不過,這次不必用上最後的王牌真是太好了,畢竟用那個方法事後感覺也不太好.』
「最後的王牌?」
聽到艾莉卡突然冒出的危險宣言,護堂有些驚慌.
『沒有錯,因為我認為護堂有聽從我所提出一切要求的義務,這一點你認同嗎?』
「什麼認同不認同,別說傻話了,為什麼只是普通朋友卻要接受你一切的要求……」
『你明明都已經……』
艾莉卡小聲地細語.
這,這是當她想要戲弄別人時,語帶愉悅口氣的惡魔呢喃.護堂不禁想立刻逃離這里.
『你明明都已經奪走我的純潔了,真是無情的人.你已經忘記在西西里島,你我共度的那晚熱情之夜嗎?』
「那,那是情勢所逼,只是碰巧彼此的利害關系相同的結果.並不是在你情我願的前提下做出那種事情……」
『嗯,沒錯,雖然我是心甘情願把自己的純潔奉獻給你,但是那次之後你隨即就變得很冷淡……你對已經上鉤的魚兒,就認為沒必要再給它魚餌了嗎?』
雖然嘴上在抱怨,艾莉卡的口氣聽起來卻非常愉悅.
你這個惡魔!護堂在心里咒罵.
「別用那種容易讓人誤解的說法,仿佛我們好像有什麼不能告人的親密關系一樣!如果被別人聽到會被誤解啊!」
『確實是親密關系沒錯呀,那晚之後,我們也有過多次肌膚之親,徹夜纏綿——』
「拜,拜托你別再用那種讓人誤解的說法了!」
『讓你猜猜,如果我把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告訴你那可愛的妹妹知道,你認為會怎麼樣呢?』
護堂領悟到自己已經輸了.
艾莉卡那番話雖然加油添醋許多,卻全部都是事實.而這些事護堂並不想被啰嗦的靜花知道,那樣一來事態會變得很麻煩.
艾莉卡她現在,毫無疑問一定正在相隔遙遙大海的異國竊笑吧.
護堂的腦海中十分鮮明地浮現出,華麗的美少女獲得勝利後露出自信愉悅笑容的身影.
「你,你該不會打算用那件事,當成要脅我的把柄吧?」
『放心吧,只要你能一直表現出你的誠意,我絕對不會給你妹妹造成任何困擾,這一點我可以用我的名譽發誓.』
「別用名譽發誓在這種事情上!像這種卑鄙的威脅行為跟名譽完全背道而馳不是嗎!」
此趟意大利之行,一切就是如此突如其來.
為了整理行李回到家的護堂,十分肯定地打開信箱一看.
……果然沒錯,里面有封國際郵件.
寄信人是艾莉卡·布蘭德里.
信封內裝的是成田機場飛往羅馬的機票.
這封信並不是用正常的郵寄管道送來的,因為上面沒有郵戳,所以可以如此絕不會錯.
如果不是艾莉卡所屬的可疑『騎士團』東京分部偷偷送來的,那便是透過不正常的手段——也就是『魔術』這種東西,直接從意大利米蘭直接寄送,絕對不會錯.
「不好意思,請問……」
久等不到艾莉卡,正在沉思中的護堂,被一句日文的呼喚聲打斷.
不但流利,發音也非常標准.
「擁有黑頭發,黑眼睛,身高一百八十公分上下,容貌雖然不錯,但因為漏洞百出所以扣二十分的臉……您就是草薙護堂先生對嗎?」
說話的人是一位黑發女性,年紀大約比護堂年長兩到三歲.
「我的名字是亞莉安娜·哈亞馬·亞莉阿爾蒂,遵照艾莉卡大小姐的指示前來迎接您,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勞煩你了……不好意思,請問剛剛那段過分的評語,是出自艾莉卡那個家伙沒錯吧?」
「是的,果然形容的很清楚,真是太好了.」
亞莉安娜小姐看起來沒有惡意.
流露出溫柔笑容的她,身高大約一百六十公分出頭,與一般日本女性並無太大差異,讓人感受到一種楚楚可憐的的氣質與容貌.
她是如此一位毫無危險性的女性,甚至無法想像她是艾莉卡身邊的人.
還是說她外表雖然看似連只小蟲都不忍下手,實際卻是擁有無比怪力,身邊無時無刻都藏著刀械的前科犯嗎?
「也許您已經從我的名字猜到,我的祖父是日本人,所以我被委任來照顧草薙先生,請您叫我安娜就好,我的朋友都這樣稱呼我.」
「那麼也請你叫我護堂就可以了,雖然不是每個朋友都這樣叫我,不過艾莉卡是這樣叫我的.」
「我知道了,護堂先生.」
安娜小姐爽朗地微笑著.
仿佛像隨著微風搖擺的百合花一般,楚楚動人的容姿.
可是既然她稱呼艾莉卡為「大小姐」,那麼她應該也是那群自稱魔術師與騎士,一堆分不清時代的可疑團體中的一員吧.
「安娜小姐看起來不太像是艾莉卡的同伴,感覺比較像是一般人.」
「……啊,您果然也是這樣認為嗎?因為我沒什麼才能,目前還在見習中.有幸承蒙大小姐看得起,讓我成為直屬部下.」
安娜小姐看起來確實很年輕,也不懂人情世故的樣子,完全沒有可疑的舉止.
她說自己仍然在見習中,護堂十分能夠同意.
「擔任她的直屬部下……似乎非常辛苦,很危險對吧?」
「不,不會,我只是負責幫忙處理身邊日常事務,並沒有什麼危險,而且艾莉卡大小姐很強,總是會保護我.」
負責處理她身邊日常事務.
與其說是部下,反而比較像是當成女仆使喚.
而且艾莉卡又很懶惰,自己能處理的事一定也會全推給老實的安娜去做.
……護堂開始憐憫起這位年長的女性.
想必她也是艾莉卡手下的受害者之一,自己要盡可能對她體貼一些.
「話說回來,把我叫來的本人怎麼不見人影?」
「艾莉卡大小姐現在正出席一場重要的會面,等那邊結束後她就會過來,在這段時間內將會由我負責來接待您.」
請放心交給我吧,安娜如此說道.她看起來挺可靠的.
「安娜小姐有聽艾莉卡說需要我協助她做什麼嗎?那個家伙事情都沒解釋清楚就把我叫來了,我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真是非常抱歉,關于這個我也不清楚.只被交待說護堂先生是艾莉卡大小姐的重要貴賓,要我千萬不能怠慢而已……」
「只有這樣?她沒有跟你說明我的身份嗎?」
「是的……或許是因為護堂先生似乎是超級重要的人物吧?所以她認為我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事情.」
「我想我應該算不上超重要吧.簡單來說,我只是被艾莉卡強迫叫來這里的日本高中生,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要說有問題的部分,應該是自己的真實身份很難被歸類在能簡單來說的這點上.
不過這件事沒必要去刻意宣揚,因此護堂決定閉口不談.
「啊,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說話不太適合,我們上街吧,護堂先生是第一次來羅馬嗎?」
「不算是,不過每次都是被艾莉卡叫出來,不管是去哪里都沒有悠閑的機會.」
「那麼這次剛好有充分的時間了,艾莉卡大小姐吩咐,在她聯絡我們之前可以自由逛逛,就由我來擔當您的導游吧,車子已經准備好了.」
「車子啊……如果是那種司機接送的豪華BMW轎車就不必客氣了,我坐不慣那種車,會讓我靜不下心.」
艾莉卡每次安排車子接送時,幾乎都是那一類的車.
之前曾經問過她,她卻回答幾乎沒有搭過一般巴士或是電車的經驗,雖然安娜應該不太可能也是跟她同類的人,不過……
「我不會那麼奢侈的,司機就由我來擔任,請您放心.」
為了讓護堂安心,安娜露出一個微笑向前走去.
她的表現再度讓護堂感到敬佩,以艾莉卡挑選出來負責接待的人選來說,會選像安娜小姐如此正經的人來,實在讓人無法置信.
照顧人也無微不至,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只是一般的普通人.
……然而當護堂深刻體會到這段感想實在太早下定論時,已經是之後的事情了.
2
在薩伏依王室公主所居住的府邸改建的飯店中,某間廣闊的房間里正舉行著一場會面.
時間雖然是白天,房間內窗簾卻是緊閉著,完全遮斷外面的視線.
圍繞在這張專程運送來特大會議桌旁的人數,包含艾莉卡一共有四人.
首先是她——艾莉卡·布蘭德里.
十六歲的艾莉卡在此處是最年輕的人.
老人一共有兩人.他們是《老貴婦人》與《雌狼》的統帥,即便是在這個魔術世界興盛的國家里,雙方都是曆史淵遠且強大的騎士團.
用古老的稱呼來說就是至高統帥(Grandmaster).
然後最後的第四個人是一位青年.
他是領導騎士團《百合之都》的年輕統帥,年紀應該是三十出頭.
這個男人與艾莉卡的地位相同.
他與代表《赤銅黑十字》的艾莉卡一樣,都是獲得『大騎士』位階的騎士.
從古至今出現過成千上萬的魔術師.
除了偉大的魔導師外,當中也不乏騙子,而同時鑽研刀槍劍技與魔術的『騎士』,也是其中一員,艾莉卡等人是當時活躍于中世紀,同時供奉神之子與魔神巴風特的聖殿騎士團後裔,他們除了是魔術師外,同時也是武人.
而大騎士的稱號,在其中更是唯獨勇士中的佼佼者才允許被賦予的.
「那麼各位,差不多該做個結論了,這次讓我們都傷透腦筋的原因,這個戈爾貢之石(Gorgoneion)到底該交由誰來處理呢?」
《老貴婦人》的統帥如此提案.
而提出異議的則是《雌狼》的統帥.
「交給誰來處理?這樣好嗎?我認為這似乎不是明智的決定.雖然我們的盟主,薩爾巴特雷大人不在,但因此就向異國的王求援,這未免也太丟臉,不怕淪為笑柄嗎?」
「想笑的人任由他們去.最重要的是這次的戈爾貢之石是真品,然而我們卻沒有能依賴的王,與此相比一時的恥辱不過是小事.」
「受辱尚是小事.如果因此惹怒了王,那該怎麼辦?一旦薩爾巴特雷大人知道我們求助于其他的王,誰能預料他會多麼憤怒?我真正擔心的是這件事.」
這些發言不是由一般普通的老人口中說出.
但是,即便劍術高超,身懷希世罕見密術的老魔術師們,對『王』的敬畏之念依然表露無遺.
沒錯.即使是最強的騎士,最上位的魔術師依舊無法與『王』或『神』抗衡.
此乃這個世界的真理.
「可是薩爾巴特雷大人真的會在意這些小事嗎?我們在那位大人的眼中,不過是聚集在蜂巢的蜜蜂般程度,對蜜蜂們要選出新的女王蜂這種事,我想應該不會感到任何憤怒吧?」
在兩位老人的爭論中插嘴的人,就是《百合之都》的統帥.
這位高挑男子身高將近一百九十公分,臉的下半部分長著雜亂的胡子,五官雖然端正,卻給人一臉陰沉的感覺.
身上穿著是十分有品味的西裝,卻搭配了沒什麼格調的紫色領帶.
象征著《百合之都》的代表色彩正是紫色.
旗下成員的身上某處都會配戴紫色象征,這也是義務之一.
而艾莉卡身穿的深紅色禮服與頭上裝飾的黑玫瑰頭飾,同樣是代表了《赤銅黑十字》的紅色與黑色象征.
「話雖如此,我實在想不出這件事到底該求助于哪一位『王』,戈爾貢之石是古老的大地之母象征,雖然這也意味著將與最古老的女神對決,但是沃邦侯爵想必仍然會躍躍欲試吧.然而以結論來說,即使自『不順從之神』手上逃過一劫,卻招來巴爾干半島的魔王,豈非得不償失.」
那位魔王一旦拿出全力來戰斗,恐怕一,兩座城市也會輕而易舉地灰飛煙滅.
這是因為他所持有的『權能』,幾乎都是將立于大地之上的萬物徹底擊垮,撕裂,粉碎之類的能力.
「我們能求助的王還有一位.」
是時候了,此時艾莉卡做出這個判斷,她終于開口發言.
她認為要結束這場沒有益處的會議,這是最好的時機.
「聽說美國的約翰·布魯特,史密斯先生很關心一般平民的安危,是一位難得的王,你的意思是要遠渡大西洋去聘請他回來嗎?」
《百合之都》的統帥以閑話家常的語氣發問.
而艾莉卡也用喝咖啡閑談時,那種輕松的語氣回答:
「不是的.那位洛杉磯的守護聖者,據說光是為了從《蠅之王》手上保護西海岸,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想必沒有多余的心力答應我們的請求.」
兩位年輕人的態度看起來,似乎比起老人們更加寬裕.
他們並非小看這次事態的嚴重性,傲慢的態度是來自于對自身才能的自信.
「那麼你是指江南的羅濠教主?還是康瓦爾的黑王子呢?他們各自都統領著崇拜他們的結社.除非我們加入他們旗下,否則他們是不會出手相助吧?」
「我指的也不是這兩位.另外我先說明,也不是亞曆山卓的艾西亞夫人.」
「那麼就已經沒有人選了.『王』——也就是擁有弑神者位階的人,這世上只有六人而已.他們的名字剛剛都已經舉出來了.」
東歐的老侯爵與中國南方的武俠王,以及妖魅洞窟的女王.
他們都是已經活了兩個世紀以上,資曆最深的魔王,再來是不斷擴張著新大陸黑暗的異類英雄,以及奪取了大英帝國的睿智被稱為漆黑貴公子的王.
然後在本世紀,一位歐洲最強的劍士也得到王的資格.
到此為止的一切,都是只要跟魔術有關連的人眾所皆知的事.
可是,最後還有一位出生于東洋島國的王,他的事目前為止還鮮為人知,只有為數稀少的例外——像是自己這種親眼目睹過他戰斗的人.
艾莉卡略顯出一股優越感,並且將他的名字說出口.
「不,還有一個人.草薙護堂的名字還沒提到,他是最新的王,第七位的弑神者,我指的人選就是他.目前薩爾巴特雷大人不在,我們能尋求庇護的人只有他了.」
「草薙護堂!」
《雌狼》的統帥發出低吟般的聲音.
「近來時常聽到這個名字,在意大利這里流傳著成為弑神者的日本人……但是終究還是謠言,我們沒有確切證明.」
「格林尼治賢人議會的報告我也讀過了,你指的是上面提到他打倒戰神烏魯斯拉格納,篡奪了十大化身的權能這件事吧?……這點實在很難相信.」
對于采取否定態度的兩位老人,艾莉卡回以驕傲的微笑.
「那麼各位知道這個情報嗎?目前薩爾巴特雷大人不知去向的原因是為了療傷,而讓他負傷的人正是草薙護堂.是的,就在半個月前的晚上,兩位王展開決斗,激戰的最終結果是平分秋色.雙方都身受重傷,但所幸草薙護堂已經痊愈.」
「……你說草薙護堂與薩爾巴特雷大人兩敗俱傷?」
「不可能!大人可是擁有四個權能,就算草薙護堂如同謠言所說真的是弑神者,他應該只得到一個權能.這種壓倒性的不利根本不能相比!」
艾莉卡以稍微輕蔑的眼神投向老人們.
「兩位在說什麼傻話,他們都是身為人卻因弑神,進而升格為王的人.數字上的戰力差距,實際上有什麼意義嗎?」
聽到這一番話,兩位老人露出不悅的神情閉口不語,代替他們開口的是《百合之都》的統帥.
「有件事情我想先請問你.艾莉卡·布蘭德里,你是如何得知連我們跟賢人議會都不知道,兩位弑神者決斗的這件事?」
擁有『紫之騎士』稱號的青年提出詢問.
這是《百合之都》里大騎士代代相傳的頭銜.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正是那場決斗的見證人.我曾經親眼見證過草薙護堂的戰斗,因此才會提出這個建議.草薙護堂有朝一日,一定能成為足以匹敵薩爾巴特雷大人與沃邦侯爵的魔王.為了那一天,我認為我們應該趁早與那位大人建立深厚的關系.」
「喔;竟然能讓人稱『深紅惡魔』的艾莉卡小姐如此看重他,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而且從你的談話中推測,你私底下似乎也與他關系匪淺吧.」
「是的,你們可以這樣想,我艾莉卡·布蘭德里——是那位大人的愛人,同時也是他的第一騎士.」
艾莉卡毫不謙虛地將當事人極力想撇清的事宣言出來.
對此,在場的人們無一不是歎氣.
「《赤銅黑十字》已經歸順于草薙護堂的名下了呀!」
《雌狼》的統帥歎道.
擁有『王』——也就是弑神者的國家並不多.
畢竟在這個世上僅僅只有七人,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但是在意大利這里有薩爾巴特雷·多尼這位王者,幾年前還只是一介騎士的青年,打倒了賽爾特的神王努達(Nuadha)得到王的資格.
弑神者以歐洲為中心,擁有龐大的權威.
舉凡與魔術有關連的人,以及他們所影響的政經界重鎮們,對身為「王」的弑神者們皆誓以忠誠,成為他們的臣下.
他們是霸者也是魔王——因其無可匹敵的魔力,也讓「王」成為令人敬畏的暴君.
對于那股力量恐懼,崇拜,誓以忠誠的個人或是結社不在少數.
「並非《赤銅黑十字》歸順于草薙護堂的名下.我所說的,僅僅只是我個人成為他的愛人,在他身旁服侍他……當然也許將來也極有這種可能性.」
對于露出柔和笑容的艾莉卡,《老貴婦人》的統帥則是嗤之以鼻地輕笑出聲.
「原來如此,我總算知道你會被派遣過來的理由了.雖然是此等年紀就繼承了大騎士位階的神童,要讓你現在就與我們同桌較勁恐怕還嫌太早,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想由你擔當誘餌,將那位年輕弑神者拉攏過來.」
「剛才的發言我就當成沒聽見,否則就可能有損各位長老身為紳士的風評了,去深入追究相愛兩個人之間的關系,這種事難免被人貽笑不識抬舉.」
「哈哈,說得真好!的確是挺可靠的狐狸精.」
老人們笑著說出這句諷刺的話.
依然微笑的艾莉卡聳了聳肩膀,這種場面與其高聲辯論,不如沉默以對更有效.
「罷了,也就是說只要有你在,《赤銅黑十字》就有希望得到草薙護堂的庇護.而能獲得你這種人才的青睞,正是證明草薙護堂實力最好的佐證——所以你才會提議借助他的力量是吧?」
「是的,更重要的是薩爾巴特雷大人的盟主之名終究只是頭街,那位大人只對自身的戰斗抱持興趣,所以有備無患,趁早與其他的王建立良好的關系這一點,相信是不會錯的.」
「可是很遺憾,我們沒有親眼確認過你所說的草薙護堂能力,他是否是真正的弑神者這點,我等必須親自評斷才行.」
對于朗朗而談的艾莉卡,『紫之騎士』冷淡地建議.
「我當然認為『深紅惡魔』的證詞比黃金更有價值,可是很遺憾的,我無法僅憑這一點就將我族的命運托付于他.」
「當然,我也知道各位一定會這麼說,那麼就由我來提出那個證明吧.」
『紫之騎士』終于如同艾莉卡預料般提出這個疑問.
計劃正如自己確信的預定進行,艾莉卡的嘴邊浮現鮮明的笑容,她仿佛鮮紅山茶花般的嬌豔笑容,讓在場每個人都感歎不已.
「你要如何證明?」
「草薙護堂已經抵達羅馬了.今晚,請各位親眼目睹那位大人戰斗的姿態,比起千言萬語的口舌之爭,相信這個方法更能讓人信服.」
「既然你提到戰斗,那麼對手是誰?要找到能夠與王一戰的對手可不容易.」
「這個人選已經在你們眼前了.」
艾莉卡臉上浮現出愉悅的微笑,那是前一天護堂在電話另一側想像時,分毫不差的華麗笑容.
「就由我艾莉卡·布蘭德里來擔當王的對手.還是說『紫之騎士』,你認為《赤銅黑十字》旗下大騎士,人稱『深紅惡魔』的我,不夠資格擔任測試實力的對手?」
「不……沒那回事.原來如此,如果是你確實是最合適人選.」
上當了.
『紫之騎士』臉上浮現出苦笑,陰沉的表情第一次被瓦解.
「各位長老意下如何?能夠親眼目睹王的戰斗,沒有比這更有力的證明了,如果草薙護堂的力量是真的,我贊成艾莉卡小姐提出的建議.」
為了制造讓老人們點頭的契機,『紫之騎士』提議.
「充滿謎團的年輕弑神者與『深紅惡魔』的對決——這確實是一張令人感興趣的王牌,艾莉卡小姐,我們暫且先照著你的劇本走吧.」
3
當然,並非神的草薙護堂無從得知,自己在與他本人完全不相關的地方,被選定成為決斗的當事人這件事.
比起這個,他現在更忙于揮去剛從千鈞一發之際逃過一劫的死亡陰影.
這三個月以來,護堂曆經了各式各樣的危機.
明明都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差點命喪于上個世紀下的刀呀,槍呀,斧頭等的次數,光用一只手數都數不清,他也是在實際被狙擊過後才知道,原來弓箭之中有一種石弩,能利用絞盤的機關拉曳弓弦進而提升射程以及破壞力.
不過這一些至少都還是人類智慧所及的領域,都還算能簡單應付.
他也曾經領教過,一般凡人在瞬間腦髓就會沸騰致死的詛咒,或是差點被來自地獄深淵悍馬的馬蹄踩扁的經驗.
可是,本來應該是享受著和睦觀光之旅的導游車上,怎麼會上演如同動作電影般特技駕駛情景,車子不是差點撞上建築物,就是飛出馬路潛入河里,完完全全超出意料之外.
「……難不成艾莉卡是知道這點才刻意安排的?」
護堂開始猜測.
他想起那位少女的個性,就和她的外號「惡魔」一樣貼切.
是的,亞莉安娜小姐的駕駛技術實在令人畏懼.
莫非艾莉卡就是知道會這樣,才刻意將接待的工作交給她嗎?
「不好意思,我還不太會開車……」
「這種車我是第一次駕駛,剛剛開車過來時我也費了一番功夫……」
走向停車場時,雖然安娜曾經說過這番話,但是護堂當時沒有放在心上.
他認為這只是一種謙虛的客氣話.
從日本人的感性來看,自然而然地會這樣想.
因此護堂疏忽了從她口中說出的這個重要提示,最後搭上了這台車.
「這台車真的很奇怪.除了煞車跟油門之外,另外還有一個腳踏板呢.」(插花:離合器淚目……全是自動檔的時代為何我們還要學有離合器的車……)
「不過沒關系,剛剛開車過來時已經記住駕駛方法了,因為速度如果放慢引擎就會熄火,等一下會開快一點喔.」
聽到安娜這樣說的時候,護堂終于感到有些不安,不過已經太遲了.
他已經坐上副駕駛座,而且系上了安全帶.
——一瞬間的急速發動與加速.
安娜駕駛的車子以子彈般的速度沖上大馬路.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經曆瀕死體驗……」
這里是城市中隨處可見,提供咖啡或是簡餐的咖啡館.
護堂剛從失控的車子下來,坐在某間咖啡館店門口的藤椅上,品嘗著特苦的意式濃縮咖啡,負責開車的安娜正在找地方停車.這間店在羅馬的哪一區護堂完全不清楚.
……十幾分鍾前.
安娜小姐一邊應付不習慣的離合器,一邊開車飛馳在市區的街道上.
她說如果速度減慢引擎就會熄火,便開始以時速八十公里的速度奔馳,與前方車輛(有,有時候是對向車道的車)僅以一線之隔的距離擦身而過,就像極限特技般狂奔不已,直到曲折的道路差點轉不過彎,快要沖進河里前的瞬間緊急煞車,才結束這段失控過程.
「……安娜小姐,先把車停到這附近的停車場吧,我想在這附近消磨一下時間.」
護堂馬上以不由分說的語氣指示.
把自身性命交給分不清手排車與自排車的菜鳥駕駛,實在太危險了.更可怕的是,駕駛本人對自己那種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的駕駛技術居然毫無自覺.
「咦?可是我還得帶護堂先生參觀羅馬——」
「不了,我已經感覺有點累!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目送急速狂奔的車子駛遠,護堂走進附近一家咖啡館,跟說著一口濃濃羅馬腔的大嬸點了一杯濃縮咖啡.
「……安娜小姐難—道只是外表看似普通人,實際上卻是非常笨拙的個性嗎?剛剛差一點就要死了.」
原本護堂對于運勢占卜之類的不太在意.
但是最近慢慢開始改變想法.
他懷疑自己或許真的是運氣非常差的倒黴鬼……
雖然從前不曾想過自己十分不幸,但是這半年來差點喪命的次數急速增加,不由得開始理解那些深信命運的人所說的命運這回事.
在喝完手上這杯濃縮咖啡之後,更讓他深深感覺到命運的惡意.
正當護堂將手上的杯子放回桌面的瞬間,他與人來人往中的一名少女四目交接.
兩個人互相對望.
——糟了.
這個少女不是普通人,這一瞬間的直覺讓他覺得不妙.
因為時差而疲憊不堪的身體,在刹那間緊繃起來.身子馬上挺直,從四肢到指尖開始緩緩運勁.
身體如同宿敵當前般,自然而然進入戰斗態勢.
「………………」
而少女也停下腳步,仔細凝視護堂的臉,對方是不是也在直覺下把護堂認定為仇敵了?
那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少女.
年紀大約十三,十四歲左右,年幼的她帶著楚楚可憐的天使般容貌.
但是這並不值得驚訝.『它們』的姿態往往不是極端美豔,就是極度詭譎異形.
「……聽說此地有位自稱騎士的殺神之人,那個男人擁有斬斷這世間萬物的魔性之劍……那個人就是你嗎?」
不知何時——
擁有少女的姿態的某種存在已經來到身邊.
一頭及肩的銀色秀發,有如融入月光似的映照出淡淡光芒,瞳孔則像是闇夜一樣漆黑.
「不是,你所說的那個男人不久前受了傷,暫時去南方的島嶼療傷,接著還隨口說要順便渡假.」
讓他負傷的人正是護堂自己,不過他沒有打算張揚這件事情.
「……是嗎?那麼你跟妾身一樣,也是異國旅人啰.」
仿佛凝結住夜色般的漆黑瞳孔,靜靜地凝視護堂.
「你想怎麼做?現在妾身目的只在取回《蛇》,因此認為沒有與你一戰的必要性.然而你倘若有此打算,妾身也會全力應戰.武力與勝利乃是妾身的仆人.」
「我並不知道你說的《蛇》是什麼,不過我沒有那個打算,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一直維持現在的關系,跟你們戰斗並不愉快.」
「理解了,妾身會速速離去,然而殺神之人呀,你在說謊.」
「說謊?」
「沒錯,沒有一個殺神之人不對與我等之戰抱持興趣,因此你是個騙子.」
留下這番話後,銀色頭發的少女從草薙護堂的面前離去.
呼,護堂歎了一口氣.
幸好沒演變成戰斗就解決了,不過就算她是神,隨便說自己是騙子也太沒禮貌了.
就在他這麼想時,黑發的女性急急忙忙往這邊走來.
「對不起,護堂先生.讓您久等了!」
這個人是安娜.她一走到桌子旁邊,護堂立刻拜托她.
「可以跟你借一下手機嗎?我有事要跟艾莉卡聯絡.」
「雖然是沒有問題,不過那邊的會談也許還沒有結束喔?」
先說明之後,安娜將手機交給護堂.
『亞莉安娜,什麼事?』
撥話幾次後,對方終于接聽了,那是隔了一天沒聽到的艾莉卡聲音.
「是我,有事要問你.」
『你到了呀,怎麼樣?跟亞莉安娜相處的還好吧?』
「關于這一點我有很多話想跟你抱怨,不過這些晚點再說.你這次把我叫來的目的,難不成是要我與神決斗嗎?」
『這點雖然還不是很確定,不過可能性很高……難道,你已經遇到了?』
「沒錯,就在剛才,對方是女神.」
『是嗎……那麼得趕快加緊腳步才行了.我們現在就會合吧.你跟我都得為晚上的決斗做准備才行——』
「……你剛剛說什麼?」
護堂聽到不能置之不聞的發言,刻意再問了一次.
『我說,今晚,你跟我要決斗……我想就算不說你也應該知道,這是不能取消的,好好准備啰.』
「到底是什麼前因後果,才會跑出這個決定……」
命運就如同擲出的骰子,不斷提示出一個又一個的新局面(明明自己並不想).事到如今護堂才深刻體會到,自己的命運不是普通坎坷.
時間是晚上九點過後——
護堂與安娜來到一間高級意大利餐廳.
也許這里是在日本也相當聞名的名店,但是護堂對這些事並不清楚.
安娜帶著他來到這間店的時候,護堂的心里也只有「真是氣派的餐廳」這種程度的感想而已.
更重要的是,在這里等待的那位少女.
他原本擔心沒穿著正式服裝與領帶能不能進去,不過看來是多余的,也許此處的店長和艾莉卡他們也有特別關系的緣故.
當他們來到預約位子時,艾莉卡已經在那里等待了.
「護堂,好久不見了,雖然很希望能聽到你說出期盼這次重逢的喜悅話語,不過我不會奢求,畢竟我很清楚你沒有詩人的才華.」
「如果你能改一下那種什麼事都按照自己方便去解釋的個性,也許我會考慮一下.」
艾莉卡與護堂坐位在窗戶旁的小桌子旁,安娜則是恭敬地站在旁邊.
與穿著便服就進來的護堂相比,艾莉卡穿著一身鮮豔的深紅色禮服,兩人相較之下非常不搭配.
秀長泛紅的金發上,配帶了黑玫瑰的發飾.
或許是因為華麗又帶有霸氣的表情,金色的頭發讓人覺得就像騎士的頭盔或是王冠.
艾莉卡·布蘭德里就連木頭人一般遲鈍的護堂,都不得不承認她是十分有魅力的美少女,如果個性能再好一些就好了,他時常都這麼覺得.
「亞莉安娜,辛苦你了.沒有任何怠慢之處吧?」
「是的,大小姐……只是很遺憾護堂先生說他有些疲倦,無法帶他參觀羅馬的街道.」
護堂只能假裝沒聽見安娜的回答.
就算他說出自己原本保留的一點體力,在生死一線之隔的飛車經曆中消耗殆盡這些事情,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真是太好了.護堂,亞莉安娜有好好的擔任導游一職嗎?我因為有事要忙不能去接你,原本還有點擔心.」
「嗯,怎麼說呢……還算不錯.」
護堂沒有看漏艾莉卡眼中流露出來,那種惡作劇小孩的光芒.
她特地派安娜過來,果然就是想讓自己頭痛.
「是嗎?沒有失禮的地方真是太好了,畢竟護堂可是總有一天會成為我丈夫的人,更是貨真價實的弑神者——」
「……咦?艾莉卡大小姐,請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護堂是我未來的老公,同時也是真真正正的魔王呀.」
安娜她清秀聰明的笑容,瞬間仿佛凍住一樣.
雖然對隱瞞這些事情感到有些愧疚,護堂仍然要求艾莉卡訂正剛剛一部分敘述.
「喂!等等,我們之間從來都沒做過結婚的約定呀!」
「……你都已經奪走我的貞操了,難道想說我們之間只是玩玩而已嗎?太無情了,我獻出身心的戀人,竟然是如同那位唐璜(DonJuan)般的花花公子——」
艾莉卡刻意使用悲劇女主角的口吻.
即使沒看見她嘴角流露出的竊笑,也能清楚看出她正以捉弄護堂為樂.
「拜托……根本不是你說的那回事,你那時候也很清楚不是嗎?」
「居然還編出這種謊言.啊~~身為天主虔誠仆人的我,只能進修道院清淨我的身心了,想不到我還如此年輕,就得遠離紅塵俗世了……」
「你哪里虔誠了?你這個不知道該稱為異端邪教,還是修道會的魔女,別用那種純潔善良的天主教徒語氣說話!」
護堂一邊假裝發脾氣般向艾莉卡抱怨,一邊偷偷瞧向安娜那邊.
……她就像同時看到大魔王跟性侵犯一樣,同時以驚恐和義憤填膺的眼神投向這邊.
「太過分了,見面時說自己只是普通學生……想不到竟然是會說出『看啊,人們就像垃圾一樣』的惡魔……而且還用甜言蜜語欺騙了艾莉卡大小姐,無情地蹂躪她……實在太惡劣了!」
「請別隨便妄想出那種虛構的劇情,這家伙像是會被甜言蜜語欺騙的人嗎?艾莉卡也別再胡扯了,特地把人叫來卻還這樣作弄,太沒禮貌了.」
「並不是所有的事都是胡扯,不過算了.我們的關系以後再好好談,先說剛剛提到的決斗一事.」
好不容易終于進入正題.
前菜的盤子開始送上桌,這是為了決斗而准備的嗎?艾莉卡的飲料罕見的不是葡萄酒,而是點了礦泉水.
「所以呢?到底是什麼原因我非得與你決斗不可?」
「為了要證明你所擁有的力量,目前在各個繼承了古老魔術的騎士團干部們都聚集在羅馬這里,商討要如何處理戈爾貢之石,我提議了交由你來保管,而其他三人提出如果能確認你的力量才願意贊同的條件,這就是事情經過.」
「……戈爾貢之石是什麼?」
「那是兩個月前,在卡拉布里亞海岸被打撈上來的神話世紀遺物.戈爾貢之石是被蔑棄的女神象征,失落已久大地之母的睿智,通往黑暗的路標.不過時間有限,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好了——」
「還是不用了,不必說明給我聽,如果是跟神有關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艾莉卡正准備開始滔滔不絕地說明時,護堂打斷了她的話.
由于某種原故,護堂盡可能不去知道與神有關的知識,看到護堂刻意回避的態度,艾莉卡笑著說出真是傷腦筋的人.
「不過你已經與那位很可能就是『不順從之神』的女孩子見過面了吧?相信遲早戰斗的宿命會再度讓你們相遇.我可以跟你打任何賭,到時候你一定會自己來拜托我告訴你的.」
「你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先不提這個,為什麼非得以決斗當成證明力量的方法?其他的方法多的是吧?」
「沒有其他方法,對我們騎士來說,決斗是最重要的儀式,以經過無數鍛煉的武技相互較勁,展現出獅子般的勇氣,最終獲得勝利成就功名——由彼此相愛的兩人來進行如此重要的儀式,你不認為這是多麼美好的夜晚嗎?」
「誰會這麼想呀!應該說我只覺得簡直就像惡夢般的夜晚.」
「你還真不誠實.啊~~你是因為有旁人在看所以覺得害羞嗎?」
艾莉卡一邊看著沉默站在一旁,不敢打擾主人談話的安娜,一邊點點頭.
「放心,等決斗結束,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這部分的興致就先留到稍後再慢慢享受.」
護堂覺得自己的不幸,似乎完全都是由艾莉卡帶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