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英雄之名 第五章 汝,背負永劫之宿命者

1

“此身從屬于天,此軀隸屬于地。”

“日月星辰皆具榮光,死生之輪回亦如是。”

艾麗卡·布朗特里以及莉莉婭娜·克蘭尼查爾,兩名大騎士正協力進行工作。同時詠唱言靈,為了完成‘某個魔術’。

地點位于莉莉婭娜在文京區的獨棟居所內的車庫中。

車庫內的面積足以停放兩台大型汽車,不過莉莉婭娜自己和身為女仆的同居人卡蓮·楊洛夫斯基都不會駕車,所以現在這里只是個多余的空間。

“將亡者複蘇為永恒,令卑劣者複蘇為榮光者,以肉身複蘇為靈魂。”

艾麗卡詠唱的言靈是操縱金屬的魔術。

放置在車庫中央的物體發出‘咔噠!’‘咔噠!’的金屬噪音並濺起熾熱的火花,同時慢慢地改變了形態。

這種工作畢竟不太適合在家中進行。

這是煉鐵術——操縱鋼鐵的魔術。艾麗卡所擅長的領域。

“起始、終末之亞當啊,乃誕生之人亦為即殞命之靈。當終末的號角響起時,亡者必將蘇醒成不朽者。”

莉莉婭娜也使用出魔女術。

昔日作為大地母神之巫女的女性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被人們稱為‘魔女’。所以魔女術的使用者會擅長使用于操縱大地精靈的技能。

然而,損害大地的代表性存在就是鐵。要挖掘大地就使用鐵制的鋤頭,要砍伐樹木便使用鐵斧。

身為鐵劍化身的鋼之英雄以武勇搶奪國家,奪取土地。擊倒地母神驅使的龍蛇,讓大地女神成為妻子·戀人。

——故而,艾麗卡和煉鐵術與莉莉婭娜的魔女術相性非常惡劣。

話雖如此,兩人卻將猶如水和油一樣的兩個系統的魔術融而為一,共同協力制造‘某樣物品’。

只要出現些許差錯,這個魔術便會失敗。

而且,就算只是呼吸紊亂,咒力不穩,這個魔術還是會失敗。

乃是難度極高的作業。盡管如此工程還是平安無恙地結束,證明艾麗卡和莉莉婭娜的技術果然是天才級別的。

“總算成型了,只要能起到作用就好。”

“那已經是屬于護堂的任務了,現在我們能做的事情就到這里了。”

兩名大騎士看著車庫中央互相說道。

那里放置著一把短劍。刀刃的長度大約50公分。暗淡的鉛色刀身上刻著‘現今,往昔,終將到來之人’這樣的文字。

這是她們剛才以好幾樣魔術素材打造出的魔劍。

所使用的素材分別有‘昔日曾為鐵劍,如今是滿布鏽屑的鐵塊’‘從古代利比亞遺跡挖掘出土的陶片’‘鹽’‘水銀’‘凝固的青色熔岩塊’等等。

畢竟只是臨時趕制出來的,大概只能使用一兩次吧。不過,這樣應該足夠了。

兩人自從昨夜與草剃護堂以及兩名媛巫女出發之後,就完全沒有休息過,一直持續地進行這個工作。

幸好是星期六,不需要向學校請假。

“本來我也想跟著一起去幽界的……”

“這也沒辦法。讓誰來做都行的話倒沒所謂,不過最為擅長的是我和莉莉嘛。”

“這次那麼干脆地接受,可真不像你的性格啊。”

“啊啦,我可是無論何時都能為護堂付出所有的女人喔?聽你這麼說,倒是莉莉才是這次居然那麼干脆就接受吧?”

艾麗卡將鉛色的短劍收入皮革劍鞘內,放到車庫角落的桌子上,莉莉也將使用在鍛造魔術上的素材殘片收拾乾淨。

兩人邊動手邊相互試探對方。

“莉莉最近對于成為護堂的女人沒有絲毫猶豫呢。”

艾麗卡仍然照往常那樣以貴婦人的優雅態度如此說道。

“出于某種情況而與護堂獨處的時候就搶先立功,多次品味到快感與滿足所以內心都變得從容……被我說對了不是?”

“你才是,本性完全就是只狡猾的母狐狸。”

莉莉婭娜也不改嚴謹的女騎士表情。

“絕對不放過任何機會。最近和草剃護堂前往撒丁島的時候可謂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正因為那時候獲得了相應的戰果,才會如此從容不迫——我說的沒錯吧?”

兩人以前都是以米蘭為據點的魔術結社里的神童,同時也是舊友兼對手。

如今雖然處于相同的陣營,卻是夾在最愛的人之間相互牽制的關系。她們都相互望著對方的臉,暫時觀察對方的反應。

結果最後同時歎了口氣,緩緩地放松肩膀。

“關于這個問題,應該要找草剃護堂仔細地追問清楚呢。應該能得到不少有意義的新情報。”

“說得也是。畢竟他不是可以藏得住事情的人。”

對此點了點頭後,艾麗卡繼續說道。

“當女性關系出現疑點的時候,大抵都是干了些什麼事之後發現的。”

“這種預感絕對會應驗的。畢竟他可是是個無法預料的人。大概這次也會在幽界里完成教授儀式吧。”

對草剃護堂提出批判意見是兩人共通的特技。

而且進一步來說的話,比起性格溫柔的佑理和惠那都更為擅長。盡管她們的王性格善良而且木納,然而素行方面卻有太多的問題。

“其實呢,艾麗卡。這次按通常來想的話,我覺得對象會是萬里谷佑理……可是光是這樣他大概還不會滿足。”

“真是巧呀。其實我和意見也和你的一樣。”

“最近他的內心豈止是變得放縱,甚至已經逐漸壞掉了。”

“不過,關于這方面我們也是共犯就是了。”

“某種意義上,他會覺醒成為如此程度的怪物,原因是一直都在他身邊的四個人——就是我們幾個啊……”

“竟然會成長到這種地步,真的是出乎預料呢。該說真不愧是弑殺神明的人吧。”

就在話在興頭上,話題越聊越大的時候。莉莉婭娜放在角落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了電話鈴聲。

打來電話的是沙耶宮馨。大概是緊急召集的通知吧。

兩名大騎士彼此點了點頭。

鍛造魔術成功後過了幾個小時,來到下午兩點。

艾麗卡和莉莉婭娜再次來到房總半島的山中。不過並不是南房總,而是千葉縣市原市。這里是穿越內房山間的館山自動車道·市原服務站附近。

正史編篡委員會發來了發現‘最後之王’的報告。

前來迎接搭乘委員會的車輛來到現場的兩名大騎士的人是陸鷹化。

他應該是為了完成師父下達的使命,與正史編篡委員會的人一起進行搜索行動。

“嘛,要找到那家伙其實並不難。”

以不以為然的語氣這麼說之後,陸鷹化皺起眉頭。孤高的美少年將險峻的目光投向枯萎的樹木。

“一看就知道,因為到處都留下可疑的痕跡。”

“‘最後之王’經過之後就寸草不生……是這麼回事嗎。”

莉莉婭娜苦惱地呢喃說道。

在氣候溫和的房總半島,即便是冬季山林中也會充滿綠意。

甚至可以說到了二月份就已經是初春了。雖說如此,館山自動車道附近的山頭已經喪失了綠木的色彩。

樹葉已經盡數枯萎,樹干和枝條都如同喪失水分似地干枯。

就只剩下失去綠意和滋潤的樹木如文字所言那樣林立著。生長在樹木下方的野草非但枯萎,甚至還粉碎消失。

土壤也是干涸的。今天的風勢很強,到處都掀起漫天的沙塵。

幸好並不是整座山都是這樣。只是從山腳到山腹附近是失去綠意的狀態。

“看來那家伙是從南房總徒步走到這邊的。經過的路途上全都是這幅樣子。草木都枯光了,變成好像車胎壓痕一樣的單行道。”

“確實是這樣……”

莉莉婭娜對陸地鷹化的報告點了點頭。在來到這邊之前,她就已經使用‘魔女之眼’確認過附近的狀況。

從高處俯視到的南房總風景上被刻上了一條褪色的單行道。

彷如死神的馬車經過後留下來的紮痕,讓人毛骨悚然的景觀。

“不過,這附近有很多高爾夫球場,還有數量不少的住宅對吧?‘最後之王’難道完全沒有和人類接觸嗎?”

“關于這方面……還是去看看比較快。”

艾麗卡對此感到不解,于是陸鷹化揚了揚下吧。

從他所指的方向可以聽到不斷傳來吵雜的發動機噪音。

那是與行使在普通道路·高速公路的車輛明顯不同,相當獨特的驅動聲。如今身處的山頭後面有個賽車場。

雖然說是賽車場,但與F1的舞台之類的豪華場所有些許的不同。這里專門用于小型賽車的練習·行車會·正式比賽等等。

雖說如此,一圈賽道約有1000米。

是個主場地有160米的寬度,相當廣大的設施。

今天好像有好幾個隊伍在進行行車練習。數台小型車正在疾馳行使。還有在觀眾席上觀看練習的人們。沙地區域也有在進行工作的人員。

只要大致地環視一下,就能發現大約有三、四十名人士。

讓人驚訝的是‘最後之王’也混雜在人群中。他坐在觀眾席的最前方,竟然在觀賞著疾馳行使的賽車。

神聖的貴公子以認真的表情緊盯著發出轟鳴聲急速行使的車輛。

這可謂是‘面對珍貴異常的貢品,被刺激起好奇心的王族’散發出的優美與高貴氣質。

而且,他還跟坐在身旁的人搭話。

聽到對方的回答後,帶著理解的表情點了點頭。坐在‘最後之王’周圍觀眾席上的人們漸漸地聚集起來。而且,他們還對殲滅魔王的勇者講解各種知識,又將點心和飲料贈送給他,入迷地凝視著他俊美的臉容。

順帶一說,‘最後之王’穿著與之前所見的時候相同的衣物。

青色的貫頭衣和白色的披肩,從背上解下了收著神刀的刀鞘,立在身旁的位置。

那張白皙的美貌顯然不是日本人的臉容。盡管他有著這樣的外表,周遭的人們卻完全不在意。

“那位英雄大人,對人類基本上就是那種態度。”

陸鷹化解釋道。

艾麗卡·莉莉婭娜都在觀眾席的邊角位置遠望著‘最後之王’。

“他在這兩天期間似乎已經和七、八個人有過接觸。當委員會的成員去打聽的時候,所有人都‘遇到了很帥的外國人,對方非常親切’給出這樣的回答。而且,還是以真想再遇到那家伙似的陶醉表情說的。”

“會和普通人類接觸的英雄嗎……”

莉莉婭娜感慨良深地說道。

“即便在這方面他作為‘不從之神’也是規格外的存在啊。”

“還有,大概和愛莎夫人是同樣的喔。我覺得他擁有魅惑的權柄。”

現在那些人都以由衷的好意和憧憬來對待‘最後之王’。

在古代高盧都好幾次見過相同的情景。艾麗卡指出了這點。

“試著想想,足以稱作‘菩薩化身’的,正是德高望重的王者呢。倒不如說,將他稱作鼻祖才合適。要是他去到人多的都市地區——”

“無疑會像夫人在古代高盧時那樣,成為造成大混亂的因素。”

“真是服了。聚齊到狂熱的信徒也能將其變成自己的軍團吧。就算是性情溫和,也是不知會做出什麼事的神明大人呀……”

“那麼兩位姐姐,關于那件事。”

陸鷹化插入兩位大騎士之間的對話。

“真的要動手嗎?也可以選擇隱藏起來繼續監視不是嗎?”

“說的確實沒錯。不過,就算是解除魅惑的權能,我認為也不能讓‘最後之王’進入都市。要是被他像以前那樣亂鬧的話,都不知會出現多少損害……”

“而且陸鷹化。你還有師父的命令。”

“既然都這麼說了,我可無法再回嘴了啊。”

三人相互點頭,做好了覺悟,開始移動。

從觀眾席的角落向以‘最後之王’為中心的人們圍成的圈子走去。擠開被魅惑的人們,接近救世的英雄。

現場唯有他們三個人以冷靜的目光望著蒼發貴公子。正因為如此吧。

他似乎看穿了三人的身份。以平穩的聲音對周圍的人們呼喚道。

“各位,抱歉今天就到此為止好嗎。希望你們趕快離開這里,讓我一個人獨處。拜托了。”

效果立竿見影。在他身邊的人們利落地收拾好物品,離開座位,往出口消失了。

而且,賽道和沙地那邊也人聲嘈雜。

本來流暢地行駛著的車輛依次停了下來。車手也從狹窄的駕駛席走了下來,在檢修站做記錄的人員也開始做撤走的准備。

不過與觀眾席上的人們不同,那些人臉上的不滿和困惑溢于言表。


正式編篡委員會聯系賽車場的管理方(恐怕也包含利用咒術),讓賽車場今天緊急停止使用。

側眼看著人們離去之後,‘最後之王’站起了身。

將凜然的俊美面容轉向艾麗卡·莉莉婭娜·陸鷹化,慢慢地走了過去。

“你們是當代的弑神之人——草剃護堂,還有羅濠殿的關系者,是嗎?”

2

正式編篡委員會和陸鷹化發現了‘最後之王’。

終于找到了位于房總半島某處,似乎是他作為居所的地方。

接到這個報告後,艾麗卡和莉莉婭娜便暫且前往沙耶宮別墅與沙耶宮馨見面。

身為委員會責任人的馨苦惱地如此說道。

“雖然有各種不安,不過暫且就邊等待護堂先生歸來邊繼續監視吧。”

盡管是無可非議的妥當方針,但也存在問題。

‘最後之王’往房總半島北上,到達了千葉縣市原市。

先前似乎還在山間部移動著的。不過,穿越市原服務區和縣道十三號線後,那里就已經是面臨東京灣的市原市街地帶,再稍往北便是千葉市。京葉工業的中心地帶。

還有,往西的話就會經過習志野、船橋、市川來到東京二十三區。

要是‘最後之王’選擇這條路線,就會入侵日本人口和建築物最密集的首都圈——

“羅濠教主也不是萬全的狀態,就狀況來說可謂是最惡劣的啊。還是避免隨便出手為好。現在就采用萬全之策吧。”

這種謹小慎微的方針,果然很有馨的風格。

大概本人也有所自覺吧。她少見地露出憂郁的表情。

還有其他的懸念。要是‘最後之王’在首都圈內以那種強大的破壞力量展開戰斗——一定會產生出現規模難以估計的損害。

結果,這個安全策略也是伴隨風險的選擇。

不過,卻沒有其他辦法了。懷抱著煩擾心事的艾麗卡和莉莉婭娜造訪了東京晴空塔。為了向羅濠教主報告現狀。

現在身為最高權能者的羅濠教主——遮蔽了身姿。

她在天望區的一偶搭起竹簾,呆在圍成的空間內。

“我正在修煉略為複雜的內功。這是排除無謂騷擾的措施。你們也小心點,切勿往我這邊接近。”

被她隔著竹簾如此命令道,讓兩人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艾麗卡在無法直視到羅濠教主美麗身姿的狀態下,報告了事情的經緯。

要與羅濠教主直接問答,對正式編篡委員會的人和陸鷹化的手下都有點負擔過重。所以艾麗卡才會特意前來。

“唔……搞不懂呢。”

聽完報告之後,羅濠教主感到奇怪地嘀咕道。

是受到內功修煉的影響嗎,她的聲調比起平時要略高。

“你們何不向本羅濠下跪叩拜,乞願請求?就說請對世間帶來惡害的英雄揮下制裁的鐵拳。”

““………………””

這番預想不到的話讓艾麗卡和莉莉婭娜都不禁啞言。

“當然,墮落的東京之都也不具有拯救的價值。然而,既然那是我的義弟作為據點的土地——要是不表示出俠義之氣,我這個義姐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

“您的意思是要代替草剃護堂,守護這個國家的人民嗎?”

“呵呵呵呵……真正的好戲還是要等到那孩子歸來之後吧。那就以爭取些許時間的程度,來稍微玩樂一番吧。”

對于艾麗卡的確認,竹簾深處的魔教教主嫣然一笑。

即使是面對神——縱然是最強的劍神,她也不會改變自上往下的傲然視線。可是,以耗盡了體內咒力的狀態,她能和‘最後之王’相抗衡嗎?

艾麗卡並沒有就這件事作出詢問。

要是提出質問的話,最後羅濠教主肯定會覺得被侮辱而震怒吧。

就算自己不是陸鷹化,也能輕易推測到這種未來。

要是偏要去踩踏虎尾,等著自己的可不會是對直傳弟子以鐵拳制裁那般溫和的懲罰。

對艾麗卡的內心想法毫不知情,羅翠蓮接著說道。

“首先你們就去和‘最後之王’接觸。將我即將出陣的消息通告給那位英雄殿。讓他有所警戒。”

這個命令只能選擇服從。

于是,就發展成兩位大騎士與‘最後之王’在山間的賽車場對峙的狀況。

“你們是當代的弑神之人——草剃護堂,還有羅濠殿的關系者,是嗎?”

“正是如此。禦身果然也是在尋找我們的主子嗎?”

最先對殲滅魔王的勇者當面回答的人果然還是艾麗卡。

她是經常代表陣營的發言人,智慧者。這個才能即便面對神明和魔王都不會褪色。自從成為草剃護堂的騎士以後,這種資質就自然而然地得到磨練。

“啊啊。總覺得只要走到這附近,便能與他相會。既然有仆人前來,看來這個猜測是正確的啊。”

恐怕那是由于殲滅魔王的使命而獲得的超感覺吧。

‘最後之王’對艾麗卡等人露出微笑,然後如此宣告道。

“本來的話,應當是由我派人出去的吧。然而‘風之王’——在我的陣營擔任這個工作的人如今需要避人耳目。故而,我便決定親自尋找弑神的諸君。”

“為什麼……敢問原因為何?”

“當然是為了提出決斗。”

盡管語氣和態度都相當平靜,卻也是凜然的宣言。

“要是無妨的話我想要造訪他們的城池或是居館。與其一決雌雄。既然特意讓仆人前來,就表示你們的主子亦有相同的想法吧?”

“…………”

艾麗卡沒有馬上回答,快速地思考起來。

他果然是帶著這種目的而接近東京的嗎。從房總半島的南部往千葉市方向北上。當聽到‘最後之王’行進方向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預感了。

再往北前進五、六公里,就會到達市原市。

就算往西前進,也會來到木更津市的市街地。

這個賽車場的周邊都是山間地帶,而且高爾夫球場多得離譜。因此人口並不密集。要進行避難也相對容易。要是可以的話,還是希望在這附近拖住‘最後之王’的腳步。之後就要看羅濠教主——

呼。艾麗卡略微吐了口氣。

只好船到橋頭自然直了。而且草剃護堂的義姐可不是對‘做不到’的事情偏要說‘做得到’那種愛慕虛榮性格的人。她是具備與自尊心相符的實力以及見識的人。

“既然這樣,我們的任務就到此結束。我們的主子應該會直接給予回應吧。”

“直接?”

看到艾麗卡往天空望了一眼,‘最後之王’也跟著望去。

今天是冬季的晴天,風勢依然很大。天空上的猛禽類——蒼鷹伴隨著王者的威嚴滑空飛翔。那是在臨近都市部的關東地區森林中棲息的種類。

可是,那羽翼和瞳孔上充滿著的力量和銳氣可不是鳥類所會有的。

蒼鷹降落在‘最後之王’身旁,同時改變了姿態。

“拖著能當即完成的事情不做,那應該稱其為懶惰吧。我羅濠已做好接受你挑戰的充分准備。”

“喔。”

化作蒼鷹從天而降,以輕功卓越的動作優雅地著地。

面對方術和武藝都非比尋常的魔教教主獨特的登場方式,‘最後之王’深感佩服地點了點頭。不過,感到佩服的原因並非對方高超的著地技巧。

他是被羅濠教主的身姿觸動了內心。

光輝閃耀閉月羞花的美貌仍然彷如仙女一樣。充滿足以稱為俗世至寶的麗質。而且臉容年幼。

身材比起以往更嬌小,臉容和身體都明顯變得年幼。

盡管真實年齡已經超過兩百歲,卻有著十幾歲少女的容姿。衣裝也並非先前的漢服,而是無袖的旗袍。裙子側邊有些許的開叉。

魔教教主·羅翠蓮就是以這樣的姿態從天而降的。

“這個容姿……是為了治愈先前與我戰斗所負之傷?”

“呵呵呵呵。有必要將使用過度的氣恢複過來。便久違百年地修煉‘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內功。雖然代價是手腳略微收縮,可是並不會對與你交手造成不便。”

大放厥詞的羅翠蓮說話的音調比平時要高,是年幼少女的聲音。

而另一邊,目睹教主意外姿態的艾麗卡和莉莉婭娜都大感驚訝,魔教教主的直傳弟子則只是“哎呀哎呀”說著搖起頭來。

“記得那是能讓氣以驚人的速度恢複的練功法。師父這幾天在修煉的就是這個內功啊……”

原本氣=咒力是要連日進行內功修行,以此漸漸積累起來的東西。

只不過——陸鷹化說道。如果是教主這次使用的《天山童姥功》,就能在短暫期間快速修成比得上兩個月修行的氣。不過,代價就是一段時間內變得年幼……

“不過,那似乎是很麻煩的內功,所以完全只是非常手段而已。”

確實如此,羅濠教主身上寄宿的氣已經恢複了不少。

不過,總量明顯比平時要少。而且童女之身的體力和臂力當然會變得衰弱。武術技能應該也無法如平常那樣隨心所欲地使出來。

話說如此,竟然如此輕松就顛覆了壓倒性不利的局面,可謂是了不起的絕技。

勇者與魔王終于在山間賽車場上再度相會。

幸好有正史編篡委員會的盡力和‘最後之王’自身的權能,普通人已經全部從場內離開了。

兩人從艾麗卡等人所在的觀眾席輕輕地躍到賽道上。

“義弟·草剃護堂因某些緣由而遲來赴會。不過……當然,你可以隨便將部下叫來。我羅濠就以你們所有人為對手好了。”

“既然您這麼說,那就不能輕易叫來了。”

對魔教教主的挑釁露出苦笑,英雄拔出了救世神刀。

“在他到來之前,我就單以這把劍來戰斗吧。”

“呵呵呵。既然如此,我便暫時將掌功——怎樣的武器也無法企及的武器封印著,以此和你交手吧。”

縱然對手是神明,羅濠教主也不改傲岸不遜的態度。

不過,這也許也是魔王Campione‘貫徹自身作風’的態度。魔教教主以童女的身體緊握拳頭,朝著‘最後之王’揮出。

而另一邊,《神刀曼茶羅》在勇者的頭上燦然顯現。

第二回合終于開始。

3

就在草剃護堂終于得知‘最後之王’來曆之後。

幽世沙灘上的兩位媛巫女因激烈的儀式留下的余韻而急喘著氣,帶著陶醉的目光精神恍惚了好一陣子。

當突然回過神來之後,便慌慌張張地整理起完全敞開的巫女裝束。

“雖說從以前開始就已經是這樣了。”

端正好坐姿之後,惠那以陶醉的語氣說道。

“惠那和佑理,已經只能當王的新娘子了對吧?”

“請、請別那麼大聲地說出這樣的話。我們只是為了傳授護堂同學知識而進行儀式的……姑且在形式上是——”

雖然佑理婉轉地提出反駁,不過她也是與媛巫女朋友同樣滿臉幸福的表情。

而護堂則只能干笑著無言以對。

抱著已經無法再回頭的自覺,以及照這樣下去以後會怎樣呢的自問在內心中來回交錯。總而言之,對于自己這樣的無賴還能溫柔地接受的佑理和惠那,就算死也不能辜負她們的恩情吧。

不管怎樣,就在三人終于恢複冷靜的時候。

“似乎順利地完成目的了呢,這樣就最好不過了。”

身穿十二單的玻璃瞳公主突然回來了。

她猶如表達祝福似地對護堂他們露出微笑,可是,之後就表情嚴肅起來。

“問題是縱然知道了真名,僅是如此也難以戰勝太子大人……”

“確實如此。光是救世神刀和弓箭就難以對付了,那家伙還有著盟約大法這個王牌。”

護堂也表示承認,公主帶著思考的表情說道。

“隨著君臨地上的羅刹王人數的增多,盟約大法就能提升太子大人的力量。至少要是今世的魔王——七人都同心協力的話,或者就……”

“那絕對是做不到的。”

Campione的步調是無法統一的。護堂當即回答道。

自己和義姐那種關系是例外中的例外。還有頂多就是北美的約翰·普魯托·史密斯吧。可是,即使這樣也只是七分之三。

“咦,等下喔?”


這時候護堂的腦海中閃過可說是惡魔般的解決方案。

也許是可以對抗盟約大法的手段。然而斟酌過內容之後,護堂就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再怎麼說也不能那樣。

于是,玻璃之瞳的公主露出微笑。

“看來是有什麼秘策呢。真不愧是草剃大人。”

“啊,不是。該說這樣會很有問題……而且也沒有實現的時間。在與那家伙戰斗之前絕對趕不及啊。”

“是這樣啊。”

公主略微思考起來。然後她慢慢地伸出右手。突然在手掌上顯現的是用紫色的綢巾包裹的某樣細長物體。

“為了在有時間利用那個策略的時候,先將這個交給草剃大人吧。”

“給我,是嗎?”

護堂邊感驚訝邊收了下來,確認了包裹里的物品。有見過的印象。這個難道是——抬起頭後,只見玻璃公主大力地點了點頭。

“正是大人所想象的東西。要是可以的話,請使用它吧。”

真是不得了的千里眼。恐怕是神祖的靈感起到作用吧。

護堂決定就先收下來,將包裹放下褲子的口袋里。

“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到地上了。承蒙您的多方關照。”

對幽世的恩人低頭道謝之後,護堂對兩位媛巫女叫喚道。

“那邊的各位應該也會很擔心,趕快回去讓他們放心吧。萬里谷,回去時也能拜托你帶路嗎?”

“當然可以。不過……護堂同學,聽我說好嗎?”

佑理露出嚴肅的表情,這麼說道。

“我希望留在幽世這邊。”

“誒?”

護堂覺得驚訝。而另一邊,惠那似乎察覺到理由。

“這樣啊。是身體對吧,佑理?”

“是的。即便現在回去日本,我還是會受到那位大人的影響而身體不適。這樣倒不不如留在幽世,讓靈感保持敏銳觀察地上的狀況,這樣還能幫到護堂同學的忙……”

現在兩個媛巫女都已經得知‘最後之王’的真名。

盡管如此,佑理卻沒有說出口。要道出被稱為最強之鋼的英雄名字,對巫女來說果然是禁忌的事情吧。

可是留在幽世要怎麼幫忙呢?

“幸虧現在的我還擁有這樣的力量……”

佑理眺望著水邊的方向。

將弑神者與勇者決戰的沙灘再現出來的地方。

沙子亮白,海水是鮮明的淺藍色。這片美麗的海面上出現了影像。似乎是地上某處的賽車場。

《神刀曼茶羅》在高空出現,往地面降下閃電之雨。

有著羅翠蓮臉容的十二、三歲少女身穿著旗袍在萬分險惡的地面上輕快地疾馳,漂亮地避開了人類絕對無法回避的雷電,同時迅速地往蒼發貴公子接近。

貴公子將架在上段的救世神刀朝著少女揮斬下去。

少女避開了這記斬擊,突入到對方的身前。筆直地將拳頭揮出,擊入貴公子的側腹。然而,貴公子立馬放開左掌上的神刀,以雙手包住少女的拳頭擋住攻擊——

“咦,難道那是姐姐嗎?”

“是的。這是讓精神感應的觸手從幽世延伸到地上,將我的感覺捕捉到的情景映現出來。教主以成為那個樣子為代價,以此恢複了力量吧。”

“真不愧是教主大人。就算狀況不佳也能強行利用辦法解決呢。”

揮舞神刀的貴公子與化為童女的魔教教主展開近身戰。

盡管以淺藍色的海面作為屏幕的畫面絕對算不上清晰,但已經可以充分地觀看到戰斗的詳細情形。

看到展示出神技的魔教教主身姿,惠那發出感歎。

護堂也不由得凝目細視。不過,畫面馬上就轉變了。神刀的勇者與年幼的羅翠蓮之間的戰斗——剛才都是如同從觀眾席眺望的角度,可是現在突然變成了從高空俯覽下方的狀態。

而且,視點還在不斷上升。

代替決斗場的賽車場全體,還有其周邊的土地都被映現了出來。

“怎、怎麼回事?”

護堂感到愕然。賽車場是建造在山間之中的。然而,以那里為中心,山頭上的草木都在不斷地枯萎。

葉子和花朵變得干枯,碎散。樹干,枝條的表面都化作塵沙,喪失水氣。

以賽車場為中心半徑兩、三公里以內的樹木花草都在轉瞬間枯萎,化作不毛之地。而且,這個‘死亡之圈’仍在不斷擴大。

“僅是揮動起救世神刀那位大人體內的熱度就會上升。被熱量籠罩的大地便會受到損傷,所造成的影響會逐漸在世界上蔓延……”

是佑理的天啟。護堂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萬里谷佑理。看來我得盡快趕去才行啊。”

“祈願您武運昌隆。我也會盡自己所能的。”

堅強的佑理並沒露出不安的神情,而是展露沉靜的微笑。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出發了。護堂對美麗的媛巫女點了點頭,並對惠那遞了個眼色。與‘最後之王’——那個男人正面相對的時刻終于到來。

佑理將雙手交疊在胸前,冥想起來。

接著,腳下的地面發出青色的光芒。

緊接之後。護堂和惠那的身體一瞬間浮上高空。剛以為可以看到遙遠下方的白色沙灘和綠色森林,視野便立刻變暗——

開始要從幽世回去現世了。

降下幾百幾千道雷光的《神刀曼茶羅》。

類似無差別轟炸的攻擊毫無節制地蹂躪著地面,將下界的存在盡數抹殺。如其說是武器更正確來說是如同戰術兵器般的存在。

羅翠蓮為了躲避從頭上無止盡地降下的雷光而驅使著方術。

話雖如此,卻並非使用護身·防禦之類的術式。救世之雷光——其正體據說是授予‘最後之王’的神界武具。縱然是以最上級的方術護身,也會被輕易地破除吧。

再說,那種凡俗的手法並不符合羅翠蓮的性格。

這時候她是以方術讓自己的肉體從數米瞬間移動數十米,以此躲避雷光的襲擊。

在道教方術的世界中,將這種術式稱作‘縮地法’。

話雖如此,盡管只是短距離但縮地的術式難度相當高。還要以心眼的秘訣對飛來的雷光作出警戒,同時在感悟到危險的時候瞬間使用出縮地法。而且,以這種方法已經避過了二十次甚至三十次的雷擊——

這是只有將方術和武術都修煉至極致的羅翠蓮才能做到的武藝。

雖然身體還是很虛弱,但只要利用凌駕于人類的Campione咒力就能做到這種絕技。正常來說是會耗盡咒力的。

羅翠蓮邊以這種方法避開閃電邊進行近身戰。

正如先前的宣言那樣沒有使用掌法。她以輕功卓越的步法縮短與‘最後之王’的距離,以踢腿,拳擊展開猛烈的攻勢。

面對魔教教主的拳法,最後之王揮動著神刀——以劍術作出迎擊。

“果然如此。”

羅翠蓮的嘴角浮現愉快的笑容。

猜測是正確的。當進入到能與‘最後之王’刀槍交鋒的距離時候,救世之雷就不會襲來。《神刀曼茶羅》絕不會對主人以刃相向,所以會避免在他的身邊落下閃電。

這樣便能集中精神在拳法上。羅翠蓮的技藝添加了新的利刃。

“不如撤回前言如何?把那個姿態怪異的風神或是齊天大聖喚來,將我擊退回去也無妨啊!”

羅翠蓮突入到敵人的身前,近身將拳頭揮出。

輕快的拳擊。然而,內里卻包含著大力金剛神功的勁力。甚至還加上了突入身前之際蹬擊地面得到的力道。

光是掠過就能將對手的全身擊碎的魔拳。

然而,‘最後之王’僅是用左手就將羅翠蓮的拳頭輕松接住。貴公子的手掌被大力金剛神功擊飛——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他的左手釋放出雷光,反而將羅翠蓮幼小的身軀灼燒!

這是上次戰斗時也見識過的,他的不死性之一。在遭到重擊的瞬間以電擊將敵人擊退,毫發無損地承受住攻擊。

“羅濠殿才是,別再以這樣的身體硬撐下去。至少應該將所有的武藝展現出來……”

“呵呵呵。無需擔憂。即便如此我還是可以毫發無損。”

在極近的距離承受了雷擊的羅翠蓮。

可是卻正如宣言那樣毫無損傷。可愛的容貌上沒有絲毫火傷。她是一瞬間將作為守護靈的金剛力士顯身以依附自己身上的形式具現化,以此保護著身體。

哼——魔王與勇者同時露出英勇的笑容。

同時驅使著武藝與權能,從困境中闖出。這是他們對彼此的手法表示認可,作出贊賞的瞬間。隨後戰斗繼續展開。

運用幼小的身軀施展的拳法秘技。以神聖之刀與神聖電擊施放的秘技。

與其說這是雙方互不相讓的決斗,不如說是類似于劍舞的華麗演出。

“真不愧是師父……竟然能如此高明地維持著膠著狀態。”

而另一邊,觀看著戰況的陸鷹化喃喃說道。

傾降而下的救世之雷——內含的電熱與沖擊將賽車場各處無情地摧毀,擊碎,將賽道的路面和觀眾席破壞得完全沒有留下原形。

眾人離開了危險萬分的賽車場,逃到了後方的山頭上。

艾麗卡和莉莉婭娜也跟在一起。三人都在高處關注著戰斗的發展,為了隨時可以支援教主而靜待著。

“記得教主先前是這麼說的啊。‘以爭取些許時間的程度來稍微游玩一番’。”

莉莉婭娜嘀咕道。

魔王與勇者的頂上決戰會與劍舞相似是有理由的。那是由于雙方都故意不使出全力,為自己的力量套上限制而造成的。彼此都還從容不迫。

而且,造成這種形勢的人正是羅濠教主。

艾麗卡也深有感觸地低語道。

“雖然這麼說可能有所冒犯,不過確實很意外。我還以為無論面對怎樣的敵人,都會堅守以正面的形式擊破對方的信念,並將其實踐出來……本以為這樣才是羅濠教主。”

“那是‘表與里’之中的表側。可別忘了。光看戰斗力的話,神明們大多比各位弑神的魔王要強得多。盡管如此,羅翠蓮卻能一直獲勝到如今。”

這時候的他並非極力吹捧師父時的弟子表情。

倒不如說是在指出身為自己育親的人物所帶有的異常性,充滿敬佩的表情。

“俗話說‘兵不厭詐’對吧。師父在這方面也相當優秀。畢竟她可是個能夠踐踏敵人那種名為‘以兵力取勝’的強大,竭盡謀略獲取勝利的人。頭腦在展開武藝比拼的時候就會切換成戰爭模式。”

“……原來如此。”

莉莉婭娜點頭道。那即是為了‘欺騙,迷惑敵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戰略。

在武藝比試中也許會被別人辱罵是卑鄙,但如果換成是率領兵士的‘戰場’,這樣反而會被贊譽為王將的智慧與美德。

“這一點只要和師父麻將就會立刻明白了。”

““麻將!?””

“沒想到是吧,不過師父是知道怎麼玩的。畢竟是在充滿武術家和道士那種家伙的世界中生活的人,還是會有不少機會學到古怪知識的嘛。不過,師父的玩法真的非常無恥。”

在無比驚訝的騎士們面前,陸鷹化歎了口氣。

“因為她是個擁有異常的賭博運氣,敏銳的直覺和過人膽色的人,光是正常地玩就已經強的過分了。再加上還會以靈活的手指技巧偷偷換牌,甚至偶爾還會使用方術,隨心所欲地作弊。”

“請等下。你是說羅濠教主會作弊?”

“畢竟是很難讓人相信的事啊。”

“哎呀。師父初次踏上麻將桌的時候,其他家伙都是串通作弊的無賴。然而師父卻反而識破了那些家伙的技巧,並將其融會貫通,輕松地大獲全勝。”

““………………””

“然後師父就這麼想了。‘原來如此,麻將就是從四人份的手牌中迅速集齊需要的牌,以最短的時間取勝的游戲吧’。師父她,最起碼也是四暗刻,大意的話甚至還會讓她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九蓮寶燈。”

“聽你這麼說,我發現在剛才的戰斗中也有相通的地方呢。”

在驚訝的莉莉婭娜身旁,艾麗卡重新審視眼下的狀況。

魔王殲滅者施放出數量眾多的攻擊。羅濠教主巧妙地擺脫,防禦,完美地回避了這些攻擊。讓極其玄妙的武技伴隨著方術同時驅使出來。

除了她以外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這種荒唐的絕技。

誰也模仿不了。甚至讓人覺得再也不會出現達到與她相同境界的人。

可是,如果這是嚴格考驗武藝水平的測試,應該就會被定為作弊吧。畢竟可沒有將方術與Campione的權能並用的戰法……

閑話休提,這個猶如劍舞般的戰斗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小時以上。

羅翠蓮年幼的臉容上漸漸出現疲憊之色。玉汗從額頭上留下,緊繃著帶有愉快笑容的嘴唇。

而且,這時候‘最後之王’突然將神刀收回。他將救世神刀納入背後的刀鞘中,露出莞爾的微笑。打算要對並非萬全狀態的羅翠蓮手下留情——並非如此。

他將視線轉向被雷光淒慘地破壞殆盡賽車場觀眾席方向。


“來了啊,草剃護堂。”

站在他視線前方的是最年輕的第七位Campione。

身為侍者的清秋院惠那也在跟隨在後面。在義姐·羅翠蓮爭取時間期間,草剃護堂終于回到了現世。

4

從幽世回來的時候也是相當突然。從終于得知那個名字的幽世沙灘上,僅僅用了幾十秒就轉移到被破壞殆盡的賽車場殘跡。

護堂從原先是觀眾席的地方眺望下方的賽車場。變年幼的義姐和手持救世神刀的‘最後之王’就在那里。現在他們都望向這邊,中斷了戰斗。

護堂對在身旁穿著巫女裝束的惠那耳語道。

“清秋院,離開我一點。大家應該也在這附近的。”

“嗯,知道了,惠那去找找看。”

與艾麗卡,莉莉婭娜一起待機,在適當的時候支援護堂。

惠那被交付了經常負責的任務。可是,這次是前所未有地強大而且麻煩的對手。也許對她來說負擔過大了。

畢竟太刀的媛巫女是同伴中戰斗力最高的,天叢云劍的使用者。看來本人也理解了吧。她大力地點了點頭,邁著輕快的腳步從護堂身旁離去。

終于要與‘最後之王’——這個男人對決。

護堂從觀眾席跳到賽道上,朝著中央區域走去。

“變成小不點了啊,姐姐。”

“你回來得太晚了。我如此為你爭取時間,你得盡身為義弟的孝悌來補償姐姐才行。”

“包在我身上。我就是為了當那位王子殿下的對手而回來的。”

對于來到身旁的護堂所作的宣言,羅翠蓮年幼的美貌上展露出嫣然微笑。

這種高傲態度完全不像小孩子。即便身高和手腳縮小,也毫不動搖她身為武林至尊的事實。

聰明的義姐馬上察覺到護堂故意沒有用‘最後之王’來稱呼對方的理由。

“那好吧。弟弟想要先于姐姐戰斗。這個想法可以理解,姐姐就將最大的雄敵讓渡給你好了。”

義姐浮露出的笑容變化了性質。

從剛才那種傲岸不遜的微笑變成了由心而發的甜美笑容。

她是為護堂的功績以及得到對抗‘最後之王’的王牌而感到高興吧。羅翠蓮平時展示的總是豔麗冰冷的美貌。她只有身在戰場上的時候,以及與強大的敵人激斗的時候,才會展露出讓任何花朵都相形失色的笑顏。

于是,‘最後之王’盯視著護堂。

“等你很久了,草剃護堂。不只是羅濠殿,我也希望與你相會。”

背負討伐弑神者宿命的英雄臉帶溫和的笑容。

那簡直就像是與護堂久別多年的朋友一樣爽朗的態度。對于反複經曆等同于永遠的流浪與斗爭的他來說,也許Campione才是自己最親近的外人。

無論如何都無法對他懷有恨意,護堂開口說道。

“我倒是不想見到你啊。如果相會就要戰斗,你就不得不做自己最討厭的事情了。”

“喔。”

“抱歉,要是不這樣就沒有勝算了。所以最初我就直說了。”

正當殲滅魔王的勇者感到疑惑的時候。

風在轟鳴作響。自從‘最後之王’蘇醒之後,一直吹襲關東地區的強風今天也沒有變化。可是,如今狂亂吹刮的強風在賽車場上空卷成漩渦,化為小型龍卷風。

接著,龍卷風變化成‘風之王’的姿態。

以面具和纏繞全身的布條隱藏身份的鐵風之軍神。

護堂點了點頭。對‘最後之王’來說最親近的家臣是血脈相承的弟弟吧。不過,最強大的部下毫無疑問就是這位風神。

這次察覺到主人的危險,也是首當其沖趕來的。

‘風之王’的手中突然顯現出圓盤。黃金與鐵構成的合金神具——《鏃之圓盤》。看來想要將三英雄呼喚出來。

護堂立刻緊盯著‘最後之王’,低聲道出話語。

“——你是經常統領部下的英雄。身為高貴的王族,身為將軍,乃是帶領兵士與異國魔王戰斗之人。”

話語化作言靈,成為力量,成為刀刃。

護堂低語聲化為黃金色光輝的光球——劍之言靈,光球朝著‘風之王’手持的圓盤飛去。而且集結了數十個。

那些‘劍’緊貼在《鏃之圓盤》的表面上。

圓盤立刻變成了灰色。本來是混雜黃金的合金色,但現在卻突然變色。

劍之言靈在短暫期間內將英雄召喚——‘最後之王’的權能封鎖住了。

蒼發貴公子感到驚愕,‘風之王’也擺出架勢。

不過護堂並不在意。如往常那樣讓光球不斷顯現,讓周圍充滿黃金色的光輝。

“不用說你當然就是退治魔王的英雄。”

浮在空中的言靈之劍不斷增加數量。

“除此以外還有著‘鋼之軍神’‘使用弓箭的流浪貴公子’這樣的性質。你的故事還被引入佛教典故里,對亞洲各地的民間故事造成深厚的影響。”

護堂每次低聲道出話語,便會產生出拳頭大小的數十個光球。

轉瞬間超過了數百、數千個,黃金光球的數量如今已經達到將賽車場完全填埋的程度。

每一個光球都是斬裂‘最後之王’的刀刃。

若從上空俯視的話,大概會是一副猶如地上誕生出漩渦狀星云的景象吧。而且,這些星云的聚合體正在順利地擴大。不過這樣子還不夠。為了更進一步解明魔王殲滅者的來曆,護堂繼續編織言靈。

“像你這樣對異國的神話和民間傳說造成深遠影響的英雄,也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在這個日本里受你影響最深的——就是桃太郎。‘很久很久以前,在某個地方’這樣的開頭是故事傳說的慣例,日本人誰都知道。就連我也是如此。”

“睿智的言靈。將我斬裂的武器嗎!”

‘最後之王’以輕快的動作向護堂突進。

同時如雷光般將救世神刀從上段揮斬過來。一刀兩斷的劍法,縱然是以Campione的超反應和護堂的動態視力也難以看穿。

可是,如今護堂光是迅速揮動右手便能將‘最後之王’彈開。

對這個手勢作出回應,漂浮在附近的100個劍之言靈朝神刀的勇者飛去,如同拳頭連擊一樣將對方撞開。

“咕——!”

言靈之光宛如機關槍連射般往‘最後之王’洶湧而去。

神刀勇者立刻將救世神刀擺在中段位置。以劍尖朝著護堂的臉,初次——擺出上段以外的架勢。

擺在上段就只能揮動劍刃。是專用于攻擊的架勢。

而擺在中段就能讓劍當作盾牌揮動。也就是包含了防禦的架勢。而且作出回應的《神刀曼茶羅》再次降下雷光。

幾千·幾萬道雷擊宛如暴雨般從天上傾降而下。

不過,這個賽車場如今布滿了劍之言靈。彷如組成銀河的星云一樣,各處都填滿了黃金色的光球。

要是正確無誤地數出光球的數量,其總數應該會達到數十萬吧。

這數量龐大的光球輕松地就將雷電之雨吸收。威力強大到無法完全吸收的雷光則是被彈飛,改變了軌道。

沒有任何一道閃電能夠到達地上和護堂和羅翠蓮身上。

不過,這時候‘風之王’疾馳而來。

那是如野獸般壓低身體,偶爾讓雙手貼地,四足並用的疾馳。鐵風戰士准瞬間便達至神速的境界。

目標當然就是護堂。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止詠唱言靈。

“從桃子中誕生的桃太郎跨越海洋,朝著鬼島進發。他是與你同樣的‘旅途英雄’。在鬼島退治惡鬼就是殲滅魔王之使命的變換。”

瞬間擋在護堂面前的人,果然是義姐。

她邊翻動著旗袍的下擺,同時將右手朝眼前的虛空擊去。所攻擊的就是由于神速以無法以肉眼捕捉的風神。

“而且,桃太郎率領著狗·猴子·小雞這些隨從——這便是來源于你經常統領部下的這種特性!”

察覺到正體不明的軍神襲來,護堂立刻呼喊道。

而另一邊,化為童女的羅翠蓮則是以心眼看穿神速的動作吧。

她接連地施放出掌法攻擊。沒錯,並非拳擊。伸出纖細的手指,張開手掌。終于解開最擅長的飛鳳十二神掌的封印。

比槍尖更要銳利的五指。

比任何鐵錘更要沉重的掌擊。

比天下名刀更要鋒利的手刀。

如雨水般密集地擊打出去,僅在一個吐息之間便對著虛空發出十四、十五發掌擊。

而將化作神速之風的‘風之王’擊飛的便是其中的手刀。

咔!就在幼女化的羅翠蓮以比平時短小的左手發出水平斬擊瞬間,響起了尖銳的金屬聲,‘風之王’被砸到地面上。

仍然是全身纏繞著白布,戴著面具的外觀。

擁有鋼鐵肉體的風神被手刀擊中,結果就被擊倒在地面上吧。似乎沒有受到損傷。不過,遮住胸膛的白布被撕裂,露出了里面的身體。

向對方憋了一眼之後,護堂點了點頭。

“桃太郎就如同你的遠方同族一樣,狗·猴子·小雞這三只隨從就是受到你的部下——‘風之王’的影響。動作輕快,天翔的羽翼,退治惡鬼的強大力量,還有更重要的是‘姿態並非人類’這一點。”

面具軍神一直執意地隱藏的是肌膚——並非,而是白色的皮毛。

現在終于顯露了出來。大驚的‘風之王’朝著後方大大地跳去。落在了將神刀插入地面,用手拿起鐵弓的主君身後。

“要道出我們主從的來曆麼,草剃護堂。”

如此念叨的‘最後之王’臉上並沒有憤怒的表情。也沒有悲傷。

由于這種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都能全部接受的達觀態度,讓他的美貌清澈分明。看到他的表情,讓護堂發覺到。

這家伙在所有意義上,都是與自己這些Campione呈對極相反的存在。

“若是如此,那就道出吾之真名吧。要是你已經到達了真實之地——”

“啊啊。我的‘劍’必定會擋住你的箭矢。”

英雄的右手突然出現白色的弓箭。

分析敵人就是韋勒斯拉納最後的化身‘戰士’的能力。所以護堂才會理解。那是寄宿著太陽之力的一箭。其威力應該足以匹敵自己的‘白馬’。

當太陽之箭被搭上鋼鐵之弓的瞬間,護堂開口說道。

“你的名字就漫長的時光中都是巨大的謎團。盡管是對東洋·西洋各地都帶來影響的英雄,不過其始祖是在亞洲。你的故事傳說甚至深入佛教典故中。並且,解開謎團的暗示就是佛典——換言之就是佛教!”

雖然肉體有著充分的鍛煉,不過‘最後之王’的身形纖瘦。

盡管如此他還是能輕松地拉動鋼鐵制的硬弓,從容地射出太陽之箭。拉動弓弦的聲音‘GIIIIIIIIIIIIIIIIII’地響徹四方。

然後,朝護堂和羅翠蓮迫近的東西並不是弓箭。

而是巨大的火柱。射出的弓箭轉瞬間改變了形態,變成了類似于從太陽的表面噴出的耀斑似的火焰柱。

然而,護堂還是冷靜地低語道。

“你的故鄉與佛教的起源地相同,即是古印度。”

化作耀斑的太陽之箭以熔岩流般的勢頭洶湧而至。

不過護堂的內心毫無動搖。冷靜。多虧于同伴們與玻璃之瞳公主的協力,才讓自己得知了真實。

護堂讓劍之言靈聚集在自己身邊。閃耀黃金色光輝的言靈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數量,已經是宛如大宇宙星云般的規模。他將這些光芒壓縮起來,以金色光芒形成天蓋。

為了將前所未有的強大守護力,覆蓋住自己和義姐。

于是,漩渦狀的太陽之焰也無法讓這個天蓋燒毀分毫。

“你是昔日之時,為了討伐連眾神也無法消滅的羅刹族魔王羅波那,而被派遣至地上的神聖禦子。拘薩羅國的王子。與濕婆,婆羅門並列的最高神毗濕奴的轉生體之一。”

“嗚呼——!”

蒼發貴公子發出短促的歎息。大概是做好覺悟了吧。

一直被隱藏著名字如今終于被揭露。

“記載著他的傳說的敘事詩就是‘羅摩衍那’,也被稱作‘羅摩王物語’。‘最後之王’——其真名正是羅摩,又名為羅摩錢德拉。”

襲向護堂兩人的太陽之焰熄滅了。

周圍的景色已經完全失去了賽車場的本來面貌。全部化為了被火焰焚燒之後的原野。

于是,兩名Campione與兩柱主從神明正面相對。

護堂轉向站在凜然的貴公子身後的‘風之王’,低聲詠唱出言靈。

“侍奉于羅摩王,翱翔天際的眷屬哈努曼。亦可稱為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同族,天翔的猿猴。身為風神的兒子,並且擁有不死之身與怪力。”

包裹鐵風軍神的白布被揭開,面具也碎裂了。

顯露出來的是身高180公分左右,以雙腳站立的怪猿姿態。確實與齊天大聖·孫悟空很相似。但是全身的毛發是白色的,身上纏繞著赤色的腰布。

而且,相貌莫名地帶有聰慧的感覺。同時還具有足以稱作知性的賢明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