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卓爾法的賭注

卓爾法·隆奇穿過走廊,默默記憶著沿途的環境,他走下台階,兩側的牆壁上搖曳著燈的昏光,他來到一扇鐵門前,昂著下巴命令看守將門打開。 “軍師閣下,請務必小心。”守衛對卓爾法告誡道。 “她不是被牢牢控制住了麼?” “但……”卓爾法從守衛的臉上讀到了一種敬畏,哪怕姑娘目前已是個沒力氣的弱女子,但她在許多組織成員的心目中,留下的天神或惡魔般的烙印卻難以磨滅。 門是一整塊嵌入石頭的厚鋼板,人力難以撼動,在機關軸輪嘎吱的作用下,才緩慢地開啟出一條縫隙。 他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房間里昏暗汙穢,空氣混濁,右側角落堆積著一些發黴的稻草,牆壁都是由大塊的岩石堆砌而成,毫無縫隙,人力難以撼動,只有一扇透氣的小窗戶,是直接在石塊上開樁的圓孔,孔道是外高內低的斜坡,狹窄緊湊,連徠儒都無法爬出。 他望見姑娘倦縮在草堆上,身上裹著張皺巴巴的毛毯,藥物讓她始終處于一種四肢僵硬的狀態之中,任人宰割。秀美的臉上掛滿淚珠,但眼眸中炙熱憤怒的火,仿佛能立即將淚水蒸發成水霧。 卓爾法清楚,牆壁中隱藏著竊聽的管道,隨時有人在留神關注。 精鋼的手銬腳鏈將姑娘牢牢捆在,鐵鏈的另一頭連著牆壁,除非姑娘能恢複能力,否則無法擺脫。 哪怕強如她的龍脈者,也終究是血肉之軀,會流血、會痛苦、會死去。 一股強大的情緒席卷著他,卓爾法想保護這個女人。 不能心急,這里守備森嚴,至少有三名尊爵級的影王死忠份子坐鎮,非他獨自能夠擊破。 “考利昂小姐。我只是想來說聲抱歉。”卓爾法低聲說。 安玫咬著嘴唇,順著聲音望過來,藥物讓她產生了感官上的障礙,刺激眼球,無法抑制地流淚。她好半天才對准瞳仁的焦距,當看清楚來人,姑娘憤怒地吐了口唾沫,喉嚨沙啞地叱喝著。“哥哥呢?他怎麼沒臉來見我?你這個卑鄙的幫凶,虧我還救過你的命。” “的確,你救了我地命,但始終你是個失敗者,空有武力卻沒有智謀上的遠見和對人的警惕,我沒想著陪你去死。” “影王是個心狠手辣的首領,但正是這種人,才會得到權勢,所以我很敬佩他。”卓爾法蹲了下來,緩慢地伸出手。擦拭姑娘臉頰上的淚痕。“我救不了你,也沒打算救你,但至少。在你死之前,能讓你活得好一些。下次我帶點食物和乾淨毯子來。” 安玫扭著脖子著想避開老男人的手,但很快,她停止了掙紮,眼眸中蘊涵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她感受到那只手不是齷齪男人企圖想占便宜,而是正傳達著某種訊號。 “想……方法……救你……配合……有監視……”手指在她臉頰的皮膚上劃著文字。 “噢,怎麼啦,原來你一直對我心懷不軌,現在看我落難了。就想滿足你地欲望?”姑娘說,“好吧,我會配合你的,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藥……解開……中毒……恢複……”手指繼續劃著。 “瞧,我現在手腳都不能動,也沒什麼情趣,不如你去找開解藥,組織里的邁克爾醫生一貫負責這個,他應該有。” 小姐。你當我是傻子麼?給你解開藥物的禁錮,第一個死的就會是我。”卓爾法贊許地微微點頭,嘴里卻故意嚷道,“不過,我卻有個,新主意,也許邁克爾有些更有趣的藥。”他輕笑著,“好吧,我准備妥當再來” 發生的事很快傳達到影王的手里,喬·考利昂哈哈大笑,“真看不出來,我們的隆奇軍師悶騷得很。不過也好,他一直表現得太冷靜了,不像個正常人,這反而讓我放心多了,有欲望,才有弱點。” 裴吉雷克斯歎了口氣,“首領,這事太卑賤了,畢竟小姐是您名義上的妹妹,就算給她死,也得符合應有地身份。” 喬摸著下巴,“用個即將要死地棄子,換取得力屬下的忠心,這買賣也合算。”他盤算著,對裴吉說,“這事你別管,先按計劃清洗掉組織內部所有安的追隨者。” 影王組織地二號人物悲哀地搖搖頭,他並不算個好人,但在道德上具備一定的潔癖,“卓爾法·隆奇,人人都當你是個討厭鬼,我卻挺欣賞你的做派,沒想到,倒是看錯了你。” 表現出對安·考利昂頗為同情的成員,一共十一個人,包括三名干部,都接到命令,來到距莊園十里的一處隱蔽林地,起初他們以為是有任務要安排,互相私語著待會等首領出現時,一定要聯合起來推翻他的決議,如果事態沒有好轉,哪怕動用武力也要保護小姐的安全。 “我只是個鄉下人,如果不是小姐,這輩子都爛在了田地和肥料里,是她發樁了我的天賦,給了我希望。” “當初我因為點小事,被陷害到了監獄里,整整二十年!暗無天日的囚牢讓我絕望,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在准備自殺時,小姐強行闖入了看守所,笑著對我說“有趣的潛力,跟我來,我給你嶄新地世界。”,“為了討大人物的歡心,就決定犧牲小姐,我死也不答應。” 他們憤慨極了,握緊拳頭,喧嘩叫嚷,一股騎士般的壯烈精神在人群中傳染蔓延。 但大半個小時過去了,首領還沒有來。 頭腦靈活點的有心人察覺到一絲不妙,為什麼這次所謂的行動,召集的全是愛戴安·考利昂小姐的組織成員?當所有人都回過神時,一陣漫長的驚惶的寂靜。 林地外側人影幢幢,他們遙遙望見首領喬·考利昂從陰影中走出來,裴吉雷克斯跟在他身後半步地位置,更多的,是完全忠于影王的組織成員。 被化學物質掩蓋了嗆鼻氣味地燃油,早已染濕了地面和樹干。 熊熊大火燃燒了起來。 令人作嘔的焦肉味縈繞在空氣中。 他們被困在了燃燒的叢林里。少數幾個身手高超的漢子剛狼狽地從火中滾了出來,就被匕首劃斷了咽喉。 凶手布置妥當,無人生還。 “待會,就能毫無麻煩地處死安了。”影王想,他的便宜妹妹雖然在早期組織的發展中,派了相當重要的用場,但現在再無利用價值,只是個不安的因素。 …… 在屠殺地同時。卓爾法,隆奇行動了起來,這是最後的機會,影王和雷克斯都不在莊園里,他必須把握好,一步都不能出差錯。 邁克爾大夫的房間並不寬敞,十分凌亂,活像個便宜的鄉下旅館客房,但壁櫥里陳列的事物卻有些駭人,一只只玻璃罐里用防腐劑泡著各種內髒器官,有動物的。也有人的。 他在加入影王組織之前。是個醉心于醫學的普通醫生,家里堆滿了各種典籍和筆記。在同事的眼中,邁克爾雖然神經叨叨地挺古怪。也不失是一名敬職的好醫生。 後來他和一位雖然不怎麼漂亮,但個性溫柔地護士談起了戀愛,不久後接了婚,熟悉他地人奇怪居然有姑娘會愛上一個脾氣古怪的人,但也衷心為他倆祝福。 可有一天,醫生新婚不久的妻子消失了,但他卻顯得無動于衷。 接到護士親屬報案地警察經過詳細地調查,掌握了重要線索,不動聲色地沖進醫生的住宅,在儲藏室。巡警們見到了令人毛骨抹然地場景:醫生正穿著白大補,聚精會神地一張鐵桌前忙碌,他的妻子,被捆綁在冰冷的桌上,已是具腹腔被剖開的尸體。 憤怒的警察撥出槍,命令他舉手靠牆,邁克爾卻不耐煩地回答,“別打擾我,瑪麗剛懷了孕。難得的機會,我正要搞清楚胚胎在初始階段的結構和組織成份。” 他費心費力地追求姑娘,欺騙她與自己結婚,就是為了這一天。 媒體給這瘋子取名為“魔鬼大夫”,審判曾轟動一時,沒有律師願意為他辯護,法庭判處他絞首死刑。 就在他等待著刑期到來時,那所監獄卻發生了暴亂,幾名預謀良久的重刑犯里應外合,成功越獄。 邁克爾趁機逃了出去,幸運之神如瞎眼般的關照著他,當時越獄地囚犯不久後都被重新抓獲,唯有邁克爾就此消失無蹤。 他成為了地下世界一名專為黑幫服務的大夫,醫術精湛,所以雖然沒有成為龍脈的潛力,影王仍然聘用了他,為自己調配一些有神奇作用的洗腦劑和毒藥。 他正哼著俚語小調,在放滿試管的桌子前忙碌,最近醫生正在研究龍脈者的身體,想找到為何他們能由普通人異變成掌握著非世俗能力的超人。 “馬上就有不少最好的實驗材料送到我手上,影王答應過我,要把組織里叛徒們的遺體送給我研究,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開門聲讓邁克爾從狂熱地想象中回過神來,他回頭望見卓爾法·隆奇,剛一躍成為組織干部的軍師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軍師閣下,有我能效勞的嗎?” “我想弄些毒藥,好塗在子彈上,也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有什麼好介紹?” “噢,這事你找我就對了。”邁克爾搓搓手,“我剛研制出一種毒素,只要有一毫克進入人體,就能讓血液凝固成硬塊。” “嗯,有能讓人肌肉麻痹,不停流淚的藥麼?”卓爾法說著姑娘的症狀。 “你是說,哭顏,?”邁克爾喊著毒藥陰森的名字,“主要成份是黑月桂油和秋水仙素,那玩意毒性不夠猛烈,發作也很緩慢。” “我就要這種。” 醫生聳聳肩,拉開櫥櫃的滑門,從里面摸出一只小玻璃瓶子,里面盛滿淺黃色稠液體,“挺不好提煉的,不能給多。” “我要……”卓爾法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解藥麼?萬一我手指劃傷,被這毒滲透入了體內……” “哈,當然。”醫生暗暗唾罵著對方的煩人。又在櫥櫃里查找了一陣子,“喏,還剩一點,哭顏的藥效太慢,很少有刺客會使用,所以我也沒准備多少中和毒素的解藥,不久前,首領還找我要了些……”他猛然停住了手。狐疑地盯著卓爾法,“你想干什麼?如果沒記錯,考利昂小姐就是中的這種毒,首領不會准許……” 槍的膛口噴出幽幽綠芒,無聲地響了,第一槍在醫生的喉嚨上撕扯出大口子,第二槍貫穿了他地頭顱,在還沒倒地時,魔鬼大夫就已經是一具尸體。 晚上十點。 當卓爾法提著一只正方形的木頭食盒,再次來到囚禁著安玫的監獄時。守衛早已接到過影王的命令。對新任軍師的一切要求都得服從,不用阻擋。 看守按照規矩檢查了卓爾法攜帶的物品,沒發現能協助囚犯逃跑的工具。只有一條乾淨的毯子,食盒里放置著果醬黑面包和一壺熱可可,毫無可疑,于是遵從地打開囚牢地鐵門。 “我知道有監聽的,但待會給我站遠點,我可不希望小小的隱私被人嗤笑地偷聽。”卓爾法交出手槍前,警告似地開了一槍,正中石壁上的燈,監獄前的看守間立刻昏暗無光。 幾名尊爵級的龍脈獄卒從上次竊聽到的對談中,知道卓爾法准備干什麼勾當。他們雖然反感他的蠻橫,但首領打過招呼,于是互相點點頭,覺得不必為這點肮髒的破事和正受重用的大紅人翻臉。 姑娘疲憊地靠在牆壁上,望見他進來,不由精神一振。 卓爾法做了個噤聲地姿勢,低聲對安玫說道,“解藥在食物里。” 他半抬起安玫地頭,將熱可可慢慢倒進姑娘的嘴里。然後扳開面包,里面是空心的,隱蔽著開鎖地組合工具。 輕微的咔嚓聲,鐐銬的鎖被打開了。 但對慢性毒藥來說,無論是發揮效力,還是中和體內的毒素,都是件緩慢的過程,時間緊迫,已完全掌控了組織的影王隨時會回來,下達處死姑娘的指示。 足足過了二十分鍾,安玫只能勉強活動肌肉,喪失的龍脈威能不通過完全休息,無法施展,卓爾法本希望她能徹底恢複,然後自己在騙開獄門,以姑娘全盛期的力量,能帶著他安全地離開山莊。 “不能在拖延時間了,否則看守會起疑心。”卓爾法想,“只能用第二種方法了。” 他站起來,脫下寬大的連帽斗篷,將毯子掏疊成枕頭大小,系在斗篷里,披到安玫地身上,他雖然比姑娘高大,但近日來總鴕著背,所以姑娘站直身體,將帽子裹住頭,再經過適當的偽裝,隨眼一掃,身高姿態相差無異。 “裝成我的樣子出去。” “你怎麼辦?” “如果你能迅速恢複能力,及時趕來,倒能救我一命。” 姑娘仔細打量了老男人一陣子,低聲回答,“我欠你個情。” 逃亡的過程很順利,看守絕沒料到兩人會互換身份,燈又被卓爾法故意弄熄,昏暗中,他們只瞧見駝背軍師,戴著斗篷帽,慢慢挪動上台階,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守衛隨意看了眼房內,角落里暗處的確躺著人影,于是放心地緊鎖上鐵門。 卓爾法應該自豪,他居然利用最簡陋的道具和一點小花招,完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事。 “我肯定是瘋了。”老男人躺在發臭的草堆里,驚慌地情感開始啃噬他的神經,每個稍有理智的人,都不會將自己置于這種死地,將性命寄托于一個手染血腥,行走于黑暗的女刺客能及時趕回來。 “不,必須得賭一把,困在這個犯罪組織,我永遠是只沒自由的卒子,而且,我與那個追尋的罪犯之間,力量差距過大,如果我能得到一位在地下世界中,單人武力最為強勢的盟友,一切都會不同。” “但前提是,我能活下來……”他在黑暗中喃喃。 卓爾法·隆奇昏死過無數次,他被不停毆打,他看到喬·考利昂凝固著一絲恐懼的臉,正對著他的耳朵發狂地吼叫,“她去哪里呢?你這個該被撕成碎片的瘋子!” “噢,殺了我,你就失去了和她討價還價的本錢。”卓爾法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睛,露出標志般討人厭惡的冷笑,他吐了口血,“我活著,對你有好處。” “瘋子,你以為自己是誰?只是個無處可去的通緝犯。”唾沫噴在他的臉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見一個男人舉起鐵棍,然後右腿的膝蓋傳來劇烈的痛苦,他又昏了過去。 他再次清醒時,感受到自己躺在松軟的濕地上,空氣中有陽光的氣味,他費力地支持起疼痛難耐的身子,卻發覺右腿毫無知覺。 “你那只腿完了,整塊膝蓋骨都碎了。”有人說。 他環顧四周,發現正身處于山脈間一處幽靜的灌木林,附近有靜靜流淌的溪水。一位美麗的姑娘,坐在頭頂橫伸的樹干上,輪廓優美的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搖晃,安玫用匕首削著一支剛斬下來的樹枝,比量了一下長短,然後扔給卓爾法。 “我還活著?”他有些恍惚。 “差一點兒,我趕回去時,你還剩半條命。” “影王怎麼樣了?” “逃掉了,雖然組織里大多數人的能力不值一提,但裴吉雷克斯還有點本事,我帶著你,追不上去。”姑娘的眉間有股升騰的戾氣,“沒人能那樣對待我後,還能安穩地活著,他得祈求下半輩子能睡個好覺。”她望著卓爾法,眼眸中有股真切的感激之情,“世事還真是奇妙,我順手救下的人,沒想到又反歸來救了我一命。” 卓爾法拉著那條新削成的拐杖,趔趔趄趄地走到溪流前,他看到水面上出現了一個滿面浮腫,口鼻歪斜,渾身血汙,虛弱到極點的蒼老男人,他晃悠悠地伏下身體,想掬水洗把臉,卻發現,自己的頭發全白了。 “無論如何,我賭贏了。”他對著水中的倒影,輕輕地笑了。 手機小說網隨時隨地享受閱讀的樂趣!  (網歡迎您,記住我們的網址:www..net, ) 注冊會員,享有更多權利  返回書目 | 加入書簽 | 打開書架 | 返回書頁